更新時間:2012-03-15
前文說道王七誤會了龍天羽的功勞被李如松等人冒領,非常氣憤。龍天羽見到此情此景,立刻明白王七誤會了,他當然要安撫對方的情緒,說道:「王七啊,這事情你不用胡思亂想,和李總兵無關,是我個人的決定,以後我會慢慢告訴你的。現在你講手下的弟兄們都收攏起來,我們下一步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明白了麼?」聽到龍天羽如此說話,王七面色才改善了一下,不再死死的盯著李如松不放,眼中閃過一絲迷茫之色,雖然他不知道龍天羽話裡面的具體涵義是什麼,但是他卻觀察出了,這話是龍天羽的真心話,看來其中應該是有些什麼內情自己不知道的。於是他也不多說躬身朝著龍天羽施了一禮,然後猶豫了一下,又轉身朝著李如松施了一禮,轉身風風火火的執行命令而去。
望著王七的背影,李如松感慨的歎息道:「果然是一員猛將啊,忠心耿耿讓人欣賞。我就覺得奇怪了,你這小子手下怎麼有這麼多能人義士,也不知道你是怎麼弄到收服起來的。」
心裡微微一笑,嘴上卻是沒有辯解什麼,龍天羽自然不會給告訴李如松其中的訣竅,關鍵是一種精神的延續,是一種集體榮譽感的傳承,王五哪些精英的存在是經過系統化訓練的,而王七等人雖然沒有系統化的學習,但是經過這段時間的接觸,熏陶,言傳身教之後,他和割鼻軍是被這個集體的魅力、精神所吸引,慢慢的在同化轉變之中。
就在兩人細細商談對於運人事件有可能產生的一些疏漏,李如松的屬下張瞎子,王大疤過來交令,說自己已經控制了整城的區域,現在只是在對一些局部區域的抵抗進行清剿。李如松滿意的點了點,吩咐他們要仔細一些,讓手下的兵丁別光顧著女人、銀子,而忘了正事,要是讓羅教黨徒跑了些重要的頭目,可是要吃軍棍的。李如松如此嚴厲重視,他們二人哪裡敢敷衍了事,立刻點頭,轉身下去監督去了。末了臨走的時候,還用眼睛帶著幾分不滿的瞥了瞥王七,這兩個傢伙認為王七抓羅祖是搶奪了自己的功勞,原本哪裡需要他多事,羅祖哪老傢伙本來就是甕中之鱉,誰曾想一個不小心居然被這種外軍的小子撿了便宜,眼見大功沒了,他們能不生氣麼,這也是人之常情。龍天羽在一邊看到了二人的神情表現,心中倒是沒有過多在意,在他想來反正過後李如松也會同他們說清楚其中的緣由,誤會自然也就冰消雲散了,此刻的他正在極力安撫陳煜和劉潤普二人。說實在話,李如鬆手下的大兵們對他們二人哪裡會有什麼講究客氣之說,態度粗魯蠻橫,他們身上的衣衫扯的是歪歪扭扭,陳煜的胳膊上還被亂箭射中,在此刻有了比較才能發現不同,陳煜和劉潤普二人從李家軍對他們的態度延伸到在龍天羽手下的日子,完全是一個天一個地,自然他們的心裡面也就有了選擇的方向。龍天羽倒是不管他們心裡的想法,對這兩個人龍天羽的態度是要用,但是要謹慎的用,現在同這兩人談話,就是要他們做兩件事情,其一先去辨認一下羅祖的真假,如果是真的立刻回來稟報,龍天羽心裡面另有計較;其二去做那些俘虜的工作,做到人心不散、這本來也就是留著此二人的根本目的之一。劉潤普和陳煜二人還是非常識時務的,聽到龍天羽的話之後,並沒有推卻自己有傷什麼的,也是痛痛快快答應了下來,也是自己想要能夠得到新主子的重視,總是要顯露些本事出來的,要不然以後自己的地位總是難以保全的。
就在陳煜和劉潤普二人轉身要走的時候,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孔輝滿頭鮮血跑了過來,嘴裡不時的大喊大叫到:「管事大人,管事大人,出事了~!」
皺著眉毛的龍天羽同李如松對視了一眼,眼下連羅祖都抓了起來,還能出什麼事呢?他面帶不滿的望著孔輝跑著過來氣喘吁吁的摸樣,說道:「慌什麼,天塌下來有個子高的頂著,切輪不到你孔輝跳出來咋唬,說說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被噎了一下的孔輝有些畏縮的看了看李如松沒有開口,心裡立刻明白了幾分,龍天羽立即開聲道:「這是本管事的干舅舅,都是一家人,還有什麼不能言語的,速速說來,別墨跡。」
聽到這話,孔輝還顧忌什麼自然是了起來,剛才他在外面看守俘虜,一夥兒李家軍打扮的士卒走了過來,見到有這麼多女子再次,不由得污言穢語起來,什麼老子在前面辛辛苦苦的打仗,你們這些所謂的錦衣衛就在後面撿現成的之類的話語不絕於耳。當然孔輝是保持了克制的態度,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些遼東李家和自己哪位管事大人之間的關係呢?有了這層關係在內,自然孔輝哪裡敢拿出東廠的威風,只得忍氣吞聲的不說話。卻不成想對面的士卒越說越邪乎,最後甚至上來對被俘虜的女子動手動腳,引起了一陣輕微的騷亂。這下孔輝不出頭都不行了,要知道,善待俘虜可是龍天羽親自下達的命令,如果完不成,或是出了紕漏,他孔輝可是下過軍令狀的,到時候怎麼去向大人交代。於是他上前勸阻,卻被人幾下呼啦啦的推搡之間,真的直接對著自己就動手,打了個面上五顏六色,滿面桃花開。孔輝好不容易被屬下搶了出來,眼見場面亂成了一鍋粥,知道這件事情已經不是自己能夠控制住的了,於是急急忙忙的跑到這裡來向龍天羽求助。
耐著性子聽完了孔輝的訴苦,李如松的面子有些掛不住了。說起來今天龍天羽這個角色扮演的非常到位,不但將所有的功勞全部讓給了李如松,還同他商量了一條給銀子的財路,這個時候李如松的心裡或多或少的是帶著幾分愧疚、虧欠的心思。可突然有人來同他說,手下兵丁鬧事,侵犯了龍天羽的利益,他那裡還能忍耐得住,立刻翻身上馬帶著幾名親兵直奔城關外聚集俘虜的地方而去,這就要為龍天羽出頭。龍天羽倒是沒有說孔輝什麼,溫言細語安慰了他幾句,也翻身上馬追著李如松而去。在龍天羽看來,孔輝處理的非常到位,這個時候和友軍發生衝突,不是什麼明智之舉,他為什麼要下這麼大的力氣大力拉攏李如松,就是因為李家並不是上上下下都對自己友好,總是有人想著要挑自己的問題毛病,起著吞併昌盛號和青年軍的心思,而對昌盛號、青年軍來說,李家在遼東經營多年,乃是自己不可多得的盟友和天然的屏障,一旦失去盟友自然損失極大。從目前看,李如松則是其中的潤滑劑,所以他必須牢牢抓著這位總兵大人不放引為己用,這也是為什麼龍天羽要用各種各樣的利益引誘拉攏李如松的原因。
出得城門,龍天羽瞇著眼睛觀看現場,遼東李家軍手持利刃虎視眈眈的盯著錦衣衛的校尉,而錦衣衛的校尉們,則是同樣手持利刃,圍成了一個圈子,將躲在他們身後的哪些羅教俘虜的老人、孩子、還有女子保護了起來。兩邊情緒都很激動,喧囂之聲不絕於耳,只是所幸兩方都還在保持克制,沒有真正的相互動手,看到這點龍天羽的心裡面鬆了口氣,只要沒鬧出大的糾紛就好。雙方看到李如松過來,知道解決事情的人出來了,都默默的將刀槍收了起來。鐵青著面的李如松策馬來到人群中間,跳下馬來,先是看了看錦衣衛,又回頭望了望李家軍,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望了望李家軍帶頭鬧事的哨官問道:「姓甚名誰報上名來。」
對面的哨官見李如松面沉似水的摸樣,心裡也在打鼓,咬著牙齒說道:「標下張德發,乃是左營後哨哨官,見過大帥。」此時王大疤和張瞎子二人也聽到了消息來到了現場,正好見李如松問話,王大疤走上前去,附身到李如松耳邊細細的嘀咕了一陣,李如松瞳孔微縮,度了兩步,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大聲的喝斥道:「亂軍心,攻友軍,我李家軍沒有如此混賬的哨官,來啊,斬乞來報~!」此話一出,對面的哨官張德發面色刷就白了,硬著腦袋,梗著脖子高聲喊道:「屬下不服,憑什麼斬我?大帥當初可是說明白了,清河鎮裡面的財物、女人任人取用,他們錦衣衛又沒有功勞怎麼就能有天大的好處。」說到這裡,恨恨的望了一眼龍天羽,吐了口痰說道:「大帥可不要被這奸猾的小子蒙蔽了雙眼,他是要來謀李家的基業的,天可憐見,我家老父就如此被奸人所害,死了個不明不白,龍天羽你給我拿命來。」說完就見他手中端著白蠟桿的長槍直接朝著龍天羽衝了過來。
說真的到了這個時候,龍天羽也沒有搞清楚,前面這位哨官似乎是對著戰利品的分配公平不公平的問題而來,但到了後面越說越古怪,怎麼就扯到我謀奪李家基業的事情身上了?但不管如何龍天羽始終保持冷靜的態度,注意著事態的發展,他知道越是這個時候,自己越要控制情緒。剛才既然哪位王大疤在李如松耳邊說了些話,緊接著李如松就要斬這位哨官,一定是有原因所在的,等會兒相信李如松會對自己解釋。而眼下面對哪名哨官如若瘋魔狀的襲擊,只是不躲不閃,只是暗暗蓄勢,他就想看看李如松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邊上的李如松面色變幻了幾次,揮著手中的大刀,一刀就將那位張德發的頭顱削了下來,用刀尖一挑,看都不看依然前衝幾步才倒地的屍體,從牙齒縫裡面蹦出來一字一句的說道:「誰敢不拿豆包當乾糧,誰要是再對我這位外甥不敬,就是對我李如松不敬。」說完目光如電掃視了一遍站在對面呆若寒蟬的李家軍們。王大疤望著倒在地上張德發的屍體嚥了嚥口水,跺了跺腳,恨恨的望了龍天羽一樣,歎了口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轉身走了。
回過頭來李如松面上帶著勉強的笑容同龍天羽說道:「好外甥,你別和他一般見識。這小子的爹是張強~!」說完回身同手下的兵丁說道:「去把他抬下去,報一個戰沒,唉~!」
李如松提起了張強,龍天羽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他。就是當初在對努爾哈赤作戰裡面殺掉的親李成梁派系的將領,嗯,當時給的借口是一樣是剿匪過程之中戰沒,看來是他的兒子受到了朝廷的蔭賞,最終入了李成梁的親兵隊之中當了哨官,這就難怪這傢伙對自己如此刻骨的仇恨,原來弄了半天就是這麼個因素在裡面,這就讓人明白了。果然天下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看來這小子懷恨在心,一直想要報仇,因此沒事找事希望能通過俘虜戰利品的歸屬問題挑起兩軍的糾紛,進而最終為自己的爹爹報仇尋找機會,卻沒想到李如松如此犀利,居然連說的機會都不給他當機立斷就扼殺了這股報仇的幼苗。也是,從根本上說,現在的李家和遼東龍家在京城之後,兩邊的聯繫更加的密切了,鄭貴妃、皇上,包括這次李如松能夠復起,多多少少都是同龍天羽有關係,在這麼關鍵的時刻,李家怎麼可能對自己有所挑釁的舉動呢,剛才李如松的舉動一方面是做給李成梁的下屬們看的,一方面則是專門做給他這個干外甥看的,前者的緣由,實際上就是李家軍之中,仇視青年軍的動作一定不少,那批戰死的軍官可不是一個兩個,他們的後代可是不少,親朋好友也少不了,想來對自己必然是充滿了仇恨,而這幫人的同情者也大有人在,所以這位張德發的行動只不是展露出了冰山一角罷了,以後弄不好還會有同樣的事情發生,李如松如此雷霆手段扼殺苗頭,也是迫不得已,為了維護住兩家的關係。至於後者的意思很明確,你看清楚了,我李如松、李家以前的哪些不好的事情全部割裂,絕對不會有什麼秋後算賬的事情發生,咱們之間是堅定的盟友,絕對沒有其他因素可以動搖這一點。輕輕歎了口氣,龍天羽知道這裡面的孰是孰非很難去用一個正義和非正義去判斷,李家在遼東對於自己動手,也是基於某種利益上面的緊迫性,只是在錯誤的時間,錯誤的地點,做了一個錯誤的舉動罷了,而張強則不過是利益鬥爭的犧牲品。說真的要是自己生在李家的話,也極有可能這麼去做,這是利益決定的,是不已個人意志為轉移的決定。就如同今天李如松做出的舉動一樣,同樣只是受到了利益的驅使,他考慮的是家族的命運得失,而不是從什麼感情、親情方面出發,也許今天李如松能夠對這位張強的後人如此絕決的拋棄,日後一旦龍天羽危及到了李家利益的時候,作為李家的長子,家族的傳承延續落在了他的身上,自然也不會因為個人的感情喜好,對龍天羽這個干外甥容情,一定也是同樣毫不猶豫的揮刀斬落,這就是大丈夫本色。不管如何,龍天羽知道,今天自己要承李如松一個人情,當然這個人情到底怎麼還,他還沒有想好,但現在李如松這個人總是還要結好的,但是想到這裡,龍天羽實心誠意的向李如松作了一個揖說道:「多謝舅父如此支持~!」。李如松歎了口氣,沒有多說什麼,揮了揮手直接走開。
此時,孔輝顛顛的跑而來過來,點頭哈腰的喊著:「大人~!」眼睛卻在斜視倒斃在地上的屍體。
看了看李如松的背影,龍天羽說道:「集合隊伍,留兩個小隊下來看守俘虜,其他的人跟我去幹活,還有活計沒幹完呢。」孔輝雖然剛才的是非並不是他自己招惹的,但此刻的他卻依然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摸樣,深怕有什麼舉動不妥,觸及了龍天羽的眉頭,立刻恭身行禮轉身整頓隊伍去了。就在這個時候陳煜和劉潤普過來了,他們先是同龍天羽說了,咱們抓獲的羅祖是真的,是本人,龍天羽聽完立刻有了自己的計較,這個羅祖是不能留,因為陳煜所說的羅教銀庫的事情,龍天羽這是要殺人滅口,堅決不能讓羅祖洩漏銀庫的秘密,一旦要是銀庫的事情洩露了出去,恐怕大批的蒼蠅將如同聞到了臭肉的味道一樣,必然接踵而至,到時候可就不好吃獨食了。當然殺羅祖這個事情,必然是要和李如松商量的,至於王強、還有*,龍天羽是根本當做不存在,我殺了就殺了,你能鳥我麼,我又不歸你們管轄,又有充足的理由做這件事情,有本事去皇帝陛下面前打官司去。龍天羽如此這般同李如松一說,畢竟現在羅祖在山東羅教的威信還比較大,還有很多殘餘分子沒有抓出來,因此為了以防萬一,被人劫走,還是殺掉為妙,如此不但可以斷了羅教的精神支柱,而且可以揭破羅教羅祖乃是什麼天神下凡的謊言。仔細思考了一下,李如松認為龍天羽說的很有道理,雖然他更想押送回京師獻俘,但是的確有可能夜長夢多,也就點頭同意了。於是龍天羽回頭就將看押羅祖的王五喚了過來,吩咐立刻處死。王五領命而去,片刻之後拿著羅祖的人頭回來覆命。望著血跡斑斑,白髮蒼蒼的人頭,龍天羽不由得心裡面產生了一絲歎息,說起來羅祖也是一位能人,以一舉之力居然將羅教發展到了如此的地步,最後也不過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說起來自己還是幫了這位羅祖,要不然等押送回京中,估計不說千刀萬剮,至少一個腰斬是少不了的,要多受不少的罪。處理完羅祖,龍天羽將一干將領集合起來,分配好了各自任務,留下來一個中隊看守俘虜,他自己親自帶隊去了這次重頭戲的地方清河船廠進行圍捕。畢竟這所有的一切,起因都是因為龍天羽想要得到清河船廠的船匠而造成的,如果不及時過去的話,萬一哪裡被人鼓動,得到了羅教覆滅的消息,在怕被牽連的情況下,要是出現了大面積的逃亡,到時候可就不好將人集中帶回遼東了,而如果缺了哪些懂技術的船工船匠們,自己的港口計劃必然受到非常大的影響,最起碼速度要緩慢很多,這是龍天羽絕對不想看到的。
清河船廠位於清河鎮三十里處,身處一處河灣之內。眼下才晚秋秋的節氣,河風習習,吹得人渾身冰涼,滿天蓮花雲隨著風緩緩移動,樹影婆娑中一輪渾圓的月亮當空,顯得恬淡安謐,可就在這原本應該寧靜致遠的地方,月下的人們卻無法平靜下來。說起來三十里的距離,但是由於清河鎮和清河船廠之間的是一片片的開闊地,所以那邊火光沖天,染紅了半邊的黑夜,船廠這邊是看的一清二楚。原本早就應安歇的船廠船匠、船工們此時都望著遠處通紅的天邊面上流露出了擔憂之色,各個竊竊私語,一副人心惶惶的摸樣。
一位白鬚老者,站在哪裡一動不動的望著遠處的火光,邊上圍著幾名似乎是船廠裡面的比較有身份地位的人,其中一名圓圓臉的老者對著老人說道:「九公,您老可是要拿個主意啊,到底咱們是逃還是留?這麼下去可是不行,剛才去那邊打探消息的可是回來了,說清河鎮眼下就被官兵為了個水洩不通,正在四處攻打羅教呢,眼下說不准等會兒就要到我們這裡來了。」說到這裡,望了望四周壓低了聲音說道:「這是有我壓著呢,要不哪些信了羅教的孩子們都要去什麼救援羅教,這不是找死麼~!我早就說過別入羅教,別和朝廷作對,看看現在成什麼樣子了,大禍臨頭了,弄不好我們都要被官兵割了腦袋去,當成羅教黨徒報功。」
「呸,我說馮老二,你能不能不事後諸葛亮?當初羅教剛來船廠傳教的時候,不知道是哪一個先投身過去,恨不得將來傳教的傳頭叫爹叫娘,那副親熱的味道,是人都看了膩歪。哦,怎麼,現在開始對羅教仇恨了,嘿,我看官兵來了,第一個就將你的腦袋割了去,反正我們家也沒有當上什麼羅教的小頭目,來了也不怕,法不責眾麼,倒是你要小心了。」邊上的一名布衣老漢,看來平日裡就同這位馮老二不對付,所以言辭之中充滿了幸災樂禍。
馮老二氣得跳了起來,上前一把抓住布衣老漢的衣衫,惡狠狠的說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馬三你難道沒有供奉羅祖,前次你們家三兒生病了,不是還請來了羅教的仙師弄什麼符咒之類的東西,弄了半天麼,你以為你屁股就乾淨,信不信我現在就大嘴巴抽你?」
馬三哼了一聲,滿臉做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說道:「哪又怎麼樣,這山東有多少人沒有請過羅教的人到家裡來驅邪避凶的,要這麼也算是罪狀恐怕整個山東的人都是羅教。怎麼你想抽我,省省吧,哪傳法的傳頭說是出去探虛實去了,肯定是跑掉了,怎麼你以為還是他給你撐腰的時候麼,嘿,別作夢了。」這番話氣的馮老二就要動手,馬三自然是不可能束手就擒,於是兩人扭打起來,現場一片混亂,其他圍觀的老人也沒想到這兩個人一把年紀了還如此的脾氣火爆,說打就打起來了,有拉架的,有叫罵的,有默默流淚的,亂成了一鍋粥。
突然重重的哼了一聲,立時馬三和馮老二兩個人手腳緩了下來,這是中間那位老人發出的聲響,就見他聲若洪鐘的說道:「打,往死裡打,這時候打死了省事,省得等會兒還要人官軍動手。唉,當初羅教來了,為什麼我沒有反對大傢伙兒信奉,就是因為它勢力太大,咱們這些草民哪裡能夠反抗的了,所以不得不信,不信就要全家遭殃,不信就要被人弄死。現在朝廷的官兵來了,羅教還能長久麼?你們要還是認我這個村老,認我張久明,就聽我的,兩件事情,第一件,將船廠的孩子、女人、年輕人都打發到後山去躲一躲,什麼時候出來等我們的通知,第二件事,村子裡面的老人將各家各戶值錢的家當全部留下來,好孝敬官爺,希望能買我們船廠之人一條性命。其他的老頭子們,咱們也活了這麼久了,就留下來一起等候朝廷大兵的到來。但有一條我們必須統一口徑,絕對沒有任何人家信奉羅教,有也是被逼迫的聽清楚了麼?至於最後什麼命運只能聽天由命了,眼前這時勢,哪裡輪得到我們小民說話。」其他老人聽到村老,知道這也是唯一的辦法,不由得點了點頭,轉身去發動各戶的鄉民去了,片刻之後,一陣沸騰之意頓起,哭爹喊娘,呼兒喚女之聲不斷,船廠的青年人護著女人和孩子往後山逃去。張久明望著遠去的人群,心裡頭也不由的歎了歎氣,說真的他有著舉動也是迫不得已,說起來官兵如匪的道理他怎麼會不知道,眼下讓鄉民去後山暫時躲避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麼。
好一陣喧鬧之後,船廠恢復了平靜,張久明回頭看了看留下來的二十多位老漢,倒是暫時將心煩丟開,笑著說道:「好了,各位老弟何必哭喪著臉,咱們弄桌酒菜好好吃喝一回,就是要死也要落個飽死鬼,想來就算官兵不講道理,拿了我們的錢財,割了我們的頭顱回去請功,也能滿足了吧,只要不禍及子孫就是羅祖保佑了~!呸,瞧我這嘴巴,什麼狗屁羅祖,是菩薩保佑。」他這麼一說船廠的老人們各個開懷大笑了起來,皆說道:「村老說的在理,就算死咱們也不能餓著死麼,來來,我們一起去尋些吃食下酒。」你還真別說,不消小半個時辰的功夫,這些老漢們就湊出了一桌酒席,你一杯,我一口的吃喝了起來。
當龍天羽帶著錦衣衛進船廠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如此的情景,不由得目瞪口呆,不知道應該作何反應。見坐在中間吃喝的一夥老漢,孔輝忍不住了,要知道他平日裡也是官老爺當慣了,哪裡看得這副摸樣,立刻就想上去掀翻桌子,在他看來這小民不知道害怕天威,居然吃肉喝酒,視朝廷為無物,那還了得?剛騎馬走過來每兩步,就被龍天羽一把拉住,要知道今天龍天羽來,可不是為了什麼殺人立威而來的,他是要得到這幫技術人才為自己所用,因此不到逼不得已,他是不想動用武力的,因為這個世界上武力這種東西,威懾比使用更加慣用。
翻身下馬,龍天羽帶著幾名護衛走上前去,笑嘻嘻抱著拳行了個禮說道:「小子這廂有禮了,大明東廠顆管事龍天羽見過各位村老,請問各位老人村子裡面的人都到哪裡去了?」
村老們面面相覷,其實剛才官兵進村而來他們都已經觀察到了,心裡充滿了害怕,只是張久明按住了大家的舉動,在他看來,官兵要殺自己,你就是怎麼哀求都沒有用,要是不想殺自己自然有不想殺的理由和道道,所以不在於表面的而禮節。於是各位村老們各個都面色如土,靜默無聲的坐在哪裡都不出聲,有哪膽子小的已經渾身顫抖起來。就見張久明咳嗽了一聲,站了起來,一躬到底,說道:「大明嘉靖三十年秀才見過管事大人。」弄了半天怪不得這些老人服從這位村老的指揮,原來是中過秀才,有功名在身的主兒。但此刻正因為他有見識,卻知道今天的事情估計是不可能善了了,要知道對方是誰?乃是東廠廷尉,這種人物被士大夫的宣傳,在民間早就是臭大街的名聲,貪婪、殘暴、酷厲、狠毒都是負面形象,如此人物來清河船廠,那麼大家能討得好去,但是不管如何人死架不到,越是這種沒有底氣的時候,自己必須繃著,要知道在自己身後還站著大大小小的一種清河船廠的晚輩們呢。
聽到這話,龍天羽心裡面是一喜,好,有功名在身就好,這就好說話了。連忙側身扶起了張久明語帶親熱的說道:「老人家,哪裡敢當您行禮,太祖爺就說過,六十歲以上長者是見官不拜的,更何況您還有功名在身,當不得,當不得~!」
張久明雖然沒有最終考取功名,但是他可是去過北京參加會試的,哪是見過世面的主兒,見到龍天羽如此對自己客氣,心裡面是鬆了一截,知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於是也就順坡下驢,站直了腰桿,嘴裡面說道:「不知道大人來此地到底有何貴幹?」
此時王五走過來,附耳在龍天羽身邊低估了幾句,退了下去。龍天羽瞇著眼睛打量了船廠裡面是一個人都沒有,也就是說碩大的船廠只有這幫老頭子。聽到這個消息,龍天羽知道這位老爺子在跟自己打馬虎眼,他雖然不知道自己來這裡是幹什麼的,但是一定知道自己來是同羅教有關係,所以提早就讓船廠中的青壯、孩子留了下來。笑嘻嘻的拱了拱手,龍天羽先不答他的話,而是朝著在座的老人們都拱手施禮說道:「哎呀,本官深夜剿匪,路遇匪徒,經過此地,倒是給各位鄉老們帶來了不便多有,驚嚇了諸位老人,這樣借花獻佛,敬大家三杯,也算是我這裡給你們賠罪了」說完也不等這些老頭反應,直接拿過酒罈子咕咚、咕咚一口氣連喝三碗,長呼了一聲,讚道:「好酒,這酒有年頭了。」
張久明早有了死的覺悟,哪裡還會顧忌你是什麼朝廷的命官,不卑不亢的言道:「大人謬讚,這罈酒原本是我的白事酒,怕以後沒有機會讓大家喝了,所以提前起出來給大家嘗嘗滋味。」白事酒又叫長壽酒,在大明鄉村有個習慣,一家如果有老人到了六十歲,就要藏起一些酒來,到死的時候,作為喜喪辦理,拿出來分給眾人喝,這叫做分壽,寓意所有喝了這個酒的人都能夠如同藏酒的主人一樣,長壽無憂,身體康健。
咳咳兩聲,龍天羽聽到這老頭話中有話,骨頭裡面有骨頭,一副身死置之度外的摸樣,就知道今天的事情難辦了,這幫老頭各個都是混不吝,看來用些手段是必須的,要不然還不要被人順桿怕麼。點了點頭,龍天羽沒有生氣,依然笑嘻嘻的摸樣望著張久明,只是揮了揮手,示意下面的人將路上抓的人帶上來,於是推推搡搡之間,一名五花大綁,身穿紅袍的漢子被封住了嘴巴拖了上來。滿桌的老漢見到這個人心立刻噗通、噗通的跳個不停,此人不是別人,就是清河船廠的羅教傳頭,這個人落到官府的手裡面,自然是可不是什麼好事情,這就是鐵證,有的老漢嚇得再也挺不住了,刺溜一下軟倒在地,被其他人連忙拽了起來,扶穩坐好。嘿嘿一笑,龍天羽輕描淡寫的說道:「各位老人家,兄弟我這次說白了,是奉皇上欽命前來剿滅羅教,剛才在半路上抓到了這名教匪,他同我們說,這清河船廠是早就已經皈依羅教了的,要帶我們來看看,好主動反正,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還是沒有這麼一回事啊?」
張久明根本不在乎龍天羽話中的意思,也不在乎龍天羽話中威脅,在他看來既然對方有所目的,眼前用這種手段也是應有之意,又打又拉麼,淡淡的笑了笑說道:「大人說得好,卻有此時,我等這些人就是羅教的信徒,犯了朝廷的王法,自然是要服從朝廷的法度,所以還請取了老夫等人的項上人頭回去交差也就是了。」說完接著拍了拍身邊的一口麻袋,接著道:「這裡還有些許孝敬,還請將軍大人笑納,所求不多,只求大人不要殃及無辜,我等老頭子到了陰曹地府自然要給大人立上長生牌位,日日供奉,朝朝參拜。」
噗嗤,龍天羽沒有說話,邊上的周衛石樂了起來,這位龍天羽的金牌打手站了出來,朝著張久明用手指了指說道:「怎麼,看來老頭兒你是承認你是羅教黨羽了羅?無辜,狗屁無辜,你既然有功名那麼我來問你,家主為黨羽,家人如何處置,你不會不知道吧?」此刻的張久明聽到周衛石的話面色立刻一變,剛要說話,周衛石卻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而是一口氣說道:「家主為黨羽,家屬流三千里,這還是輕的,要知道羅教可不是良善教派,它可是頂著謀反的罪名,如此你們的家人就不止是流三千里了,而是滿門抄斬的罪過,現在你們還要認自己是羅教的黨徒麼,是你,你,還是你要認?你們要認,可以,來,左右給我拿紙筆來,讓他們寫下供狀,我倒要看看,又急著脫罪的,還沒有見過急著認罪的人兒呢。」
這話一出,滿桌子的老者都慌了,哪裡還顧得前面所說的統一口徑,單單他們死算不得什麼,要是兒孫後代全部披上了反賊的名聲滿門抄斬,或是流三千里,哪不是全玩蛋了?於大傢伙兒,連忙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各個磕頭如雞啄碎米,口中稱道:「大人,大人,我等不是羅教黨徒,和我等無關,哪是誣陷,哪是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