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3-09
前文書說到濟南府的士紳們,在龍天羽新鮮的預售勸捐的情況下,居然弄出了近百萬兩的白花花的銀子,當然這些也不都是銀錢,也有很多是穀物、布帛之類的實物貨幣替用品,在古代這些東西一樣是貨幣的單位,硬通貨的象徵,當然這裡面最後都被計算成了銀兩好方便統計數據。不過曾山和龍天羽的驚訝也是多餘,要知道作為山東的富紳,處於小農經濟的上層建築,有錢了他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花,哪個守舊的年代的投資方式,平日裡除了置辦土地,也就剩下鑄成一個一個的大銀球,藏在自己家的地窖之中了,藏銀、藏米、藏布這都是財主們常年幹的事情。這次龍天羽發明出來的勸捐方法,正好是搔弄到了這些人的癢處,要知道哪個年代是個什麼樣的年代?是萬曆年,是土地兼併已經到了非常嚴重的晚明開端時期。富紳們就算手裡面再有錢,也沒路數去買房子買地,因為土地和房產都被大大小小的各方勢力吃進了自己的肚子裡面,早就成了私人的禁臠。在沒有大動盪的背景之下,怎麼可能重新洗牌分上一杯羹食;而現在勸捐直接和土地、商舖掛上了勾,那麼你叫這些平時有銀子都買不到土地的士紳們怎麼能夠不激情萬丈,拼了命的拿出老底兒來,要在這次財富的盛宴裡面分到最肥美的部分,所以百萬銀錢根本就不出奇,要論起來,你就是叫這些人家再拿出百萬來也算不得什麼大事情。
曾山苦笑著朝著龍天羽說道:「我說賢侄啊,你說將這些人帶回兵營之中?我是舉雙手贊同的,眼下我看他們可不是什麼士紳,而是一個個能夠走路的大元寶,對這些有錢人必須看護起來,保證他們的安全,等著亂局過去以後再放回家,這個策略好。」
呵呵一樂,龍天羽點頭附和曾山的話語,還好曾山不是什麼所謂的清流衛道士那種偽君子,要不然就自己這種事事言利的性格,斷然和這位伯父無法溝通,想到一起去。
事情既然處理的差不多了,原本就要早走的,只是看到勸募的銀子太多而感到詫異,耽擱了下來。現在既然歎息完畢,也就不必再做停留,曾山先是吩咐人等將一眾豪紳喚醒。哪些豪紳各個折騰了一宿累的要命,躺下沒幾分鐘又被人使喚起來,頓時是怨聲載道,罵娘之聲不斷。但是在龍天羽一句,誰要不想走可以留下的威脅之下,通通閉嘴不語。也是,這個光景傻子才敢留下來,萬一要是羅教中人又回來了怎麼辦,那幫傢伙既然敢殺朝廷的尚書,還有什麼人是不敢殺的?好歹眼前這伙東廠和知府大人也是代表朝廷的不是?跟著他們走,自然心裡面要安心不少,所以,龍天羽如此說話,誰還敢多說個什麼。安撫下來這邊之後,曾山去同憨清說了要走的事情,並吩咐他心塵死後,靈巖寺裡面的事情暫時先由他代為管理,要好生看待丘蕣爺孫的屍體,憨清此時哪裡還拎不清楚自己的位置,連連點頭表示自己明白其中的道理,曾山這才放心而去。而龍天羽則是再去前院將李洛喚醒,於是一群人浩浩湯湯的往寺廟門口走去。雖然說那幫豪紳的手下都被羅教屠戮了個乾乾淨淨,但是車馬都在,倒也問題不大,弄幾個護衛兵丁給他們駕車也就是了,要知道這裡可是山東,會趕車的人可是少不了。
剛出寺廟的門口,龍天羽望了望月頭,眼見估摸著已經是後半夜二更時分了,回到濟南天就要放亮,心裡歎息了一下,這一夜折騰得,自己還真有些累了,可是回去之後已經沒有時間休息了,還要抓緊時間趕去接頭地點與李如松會合。剛想回頭同李洛說說話兒的時候,在他剛剛偏頭的瞬間,說時遲,那時快,從左側樹叢之中射出了兩支冷箭,在月光之下閃動著駭人的光芒,急若流星的朝著龍天羽的背脊處飛奔而來。
在這個地方、這種時間段居然能夠遇刺,不能怪龍天羽的警惕性不高,實在是敵人真的太過狡猾。首先說機會,眼下這個時段是人最為鬆懈的狀態,龍天羽一夥人剛剛從靈巖寺裡面出來,他們將整個濟南府的士紳掌握在手中,不能說是志得意滿,最少也是心情放鬆的時間;此時的人那裡還有什麼警惕之心,在大多數人的心裡面都是充滿了忙碌過後的輕鬆感,所以一眾鐵衛哪怕是看到了有人拿到襲擊自己的首領,也不可能在遭遇到這種突發情況之後,能夠立刻反應過來。要知道,鐵衛是人不是神,能夠隨時隨地的從放鬆狀態立刻繃到緊張戰鬥狀態之中去,那種描述都是小說中才有的情景,正常人是絕對無法做到的,因此敵人選擇的這個刺殺的時機準確的把握住了人的心理活動,不由得讓人驚歎一聲,敵人對於人心的把握到了一種何等精準的地步;說完機會,再談談敵人對於環境因素的把握,眼下雖然月光皎潔,照的四周光線明亮,但畢竟是黑夜,總是不及白天眼睛捕捉物體移動速度反應快,冷不丁飛來了兩支利箭,映射在人的眼睛裡面,只是帶起了一串串的幻影,讓人猝不及防,根本來做不出什麼反應;最後不得不讓人讚歎,敵人的經驗老到,動手擊發弩箭的瞬間選擇相當到位,他故意的在龍天羽回頭的剎那,整個人陷入視覺死角的時候進行刺殺;這三種因素加到一起,龍天羽怎麼能夠不陷入了一個必死的結局之中呢?
在現場的人眾之間,也不能說沒有人警惕,王五就一直提高著警惕。因為多年的戰鬥經驗和龍夫人曾經的教導都告訴他,最危險的時候就是最鬆懈的時候,所以不管是任何時間,只要王五出任務、執勤,他由始至終都是保持一副警惕的狀態,從來沒有鬆懈過,事實證明這種警惕確實是能夠挽救生命的良藥,不管是自己的,亦或是隊友的。可眼下的這種情況,王五也只能是乾瞪眼,乾著急,沒了辦法。因為原本他是一直護衛在龍天羽的身邊,可由於人流湧動通過山門往外走動,人數眾多總是不可能一起出門的,因此在出山門的時候,王五謙讓了一下邊上的濟南府士紳,立時將他和龍天羽之間的距離拉遠了不少,所以眼見利箭襲來,彼此之間還隔著兩三個人頭,任何反應都無法做出,此時王五的心裡面悔恨的腸子都快斷了。老於經驗的他能夠從兩支利箭破空發出的尖嘯之聲分辨的出,這是軍中特製弓弩,身處的箭矢勢大力沉,速度奇快,中者不死也要重傷,可他又有什麼辦法呢?只得高聲喊了句魁首小心,閉著眼睛不忍心再見到箭矢朝自家魁首衝了過去,一切都聽天由命,此時從來屬於無神論者的王五,在心裡面只剩下了祈禱這唯一方式,祈禱滿天的神佛保佑魁首的平安。
當弩箭飛過來的剎那,龍天羽正面帶笑容眼睛朝著李洛的方向,根本沒有發現背後襲來的箭矢。說真的,剛剛龍天羽將所有的事情辦完,一心一頭的準備回濟南略微休整之後,前去與李如松會合,所以從本心上面來說,他自己根本想不到會有危險降臨到自己的身上,在這種時間、地點會遭遇突如其來的刺殺。但他微笑著,臉龐帶著絲絲溫柔的望著李洛準備說話的時候,發現自己心愛的女人眼睛突然之間睜的老大,面上突然充滿了驚駭之意,老於陣仗的他立時反應過來,面色一僵,不用回頭他都能夠揣測出,自己身後一定是有極具危險的東西才能讓李洛做出如此的表情。出於龍天羽本能的身體偏了偏,想要往下縮矮身形去的瞬間,才發現不管背後的危險是什麼,如果自己躲避開來,那麼危險極大可能就要降臨在李洛的身上。於是腦中念頭一轉,立時做出了決定,強自止住了自己移動的身體,面上恢復了自然的、平靜的、安心的笑容,眼睛裡充滿了愛意的看著李洛,不閃不躲的等候著危機的降臨。是啊,龍天羽怎麼能夠躲呢?作為一個男人,能因為躲避危險就將自己的女人放到險境之中麼?也許別的男人能夠做到視女人為草芥,認為這是梟雄本色,但是他,龍天羽是真心做不到的,現在做不到,以後做不到,永遠也做不到,在他看來這就是自己的底線,是原則~!
李洛望著面前帶著笑容看向自己的龍天羽,僵直不動,血液在此刻彷彿如同凝固了一般,心也停止了跳動,屏住呼吸,,全身如同掉入了冰窟窿裡面似的,只是呆呆的望著飛來的箭矢,將要帶走她的幸福,奪走她好不容易爭取回來的人生。就在李洛心灰意冷的時候,她恰恰是看到了龍天羽想要躲避卻又遂即屹立不動的瞬間,自己愛郎面部表情由微笑到冷峻到毅然,最後再到安詳平靜的整個過程,聰慧的李洛怎麼又會不知道龍天羽的抉擇的過程呢?這個傻男人,居然會因為怕自己受傷而不肯躲避背後襲來的危險,寧願用不算高大的身軀替自己阻擋風雨和未知的危險,哪怕是用自己的生命,想到這裡,李洛的眼眶不由得紅了起來,真的是個傻瓜呢。但就在生死的須臾間,原本因為逃婚,離家不千里,一直飄蕩的心,在危機之下,龍天羽的選擇裡面奇異般的平靜下來了,李洛不再為自己的逃婚感到猶豫,為自己離家出走告別昨日的過去而感到迷茫,當下的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肯定過眼前這個男人就是自己一輩子的伴侶,唯一伴侶。君不負我,我不負君,這是李洛心裡唯一的念頭,她用眼光向著龍天羽傳遞心靈的語言,你死,我死。緊接著,她的身體努力的朝著龍天羽的懷裡面靠了過去,想要擁住眼前的男人,擁住自己的幸福,哪怕是在罪惡的箭矢臨身的剎那,哪怕是在這短暫的一刻,眨眼之間,她也想緊緊的抓住不放,永遠的不放,抓住他,抓住自己的幸福;雖然李洛不想哭,想要堅強的微笑著,但眼淚還是順著眼角不經意的留了下來。
事情只是在瞬間發生,在兩支弩箭襲來的數秒時間裡面,大多數人都是茫然的沒有知覺的,也許這就是人生的寫照,在危險降臨的瞬間,多數人都是無知的存在,要說起來,有時候無知也是一種福氣麼。就在龍天羽、李洛、王五等人等待最後時刻降臨的片刻,一隻粗壯的,孔武有力的手臂橫空出世,如同一座阻斷江河堤壩似得伸了出來,直接擋在了兩支箭矢的去路之上。緊接著『噗噗『兩聲入肉的響聲,箭矢射中胳膊,但是由於發射箭矢的弩箭是軍中的強弩,不是什麼民間仿製所謂軟腳蟹的貨色,哪怕是被胳膊擋住了去路,依然頑強不息刺穿胳膊往前飛去。只不過在這須臾之間,很明顯,那只強壯的胳膊的主人對箭矢的勁道,來路都有著提前的心裡準備和計算,就在箭矢入肉的霎那間,斷喝一聲,根本不顧忌箭矢刺入**的疼痛,揮動胳膊用蠻力往上抬去,硬生生將兩隻箭矢帶離了原有的軌跡,由原本射向龍天羽的背脊部位,往上拔高了一尺有餘。這一尺之間的位置,就決定了一條人命的生死,一段愛情故事由悲情的存在化為美好的開端,一群人希望的寄托,總之這關鍵的一尺讓人開心,歡笑,慶幸。在看哪兩支弩箭,險之又險的直接飛向了龍天羽的烏紗官帽,將之輕而易舉的撕扯成了兩半,連帶刺破了龍天羽的髮髻,使得他披頭散髮,一副狼狽的摸樣。
現場的人流的沸騰喧鬧在瞬間平息了下來,緊接著發出了幾聲吶喊之聲響了起來:「啊~!快跑啊,有人放箭~!」聽到如此的聲音,士紳們那裡分得清楚是非曲直,慌亂之中以為又有什麼莫名的敵人來襲,或是羅教的反撲,頓時是一陣大亂,場面混沌到了極點。
在頃刻間,龍天羽豐富的戰場經驗讓他反應過來,自己並沒有死或是受傷,只是眼下根本顧不上找到救命的原因所在,直接摟抱著已經撲到了裡面的李洛蹲了下來,先是將脖頸處的銅哨放入嘴中,尖利的哨聲立刻響起,然後嗆啷一下將腰刀拔了出來,護住身形,心中的他這才湧起了陣陣對於死亡的後怕,不由得暗道一句好險哪~!
隨著龍天羽的哨音突起,整個場面的混亂立刻得到了緩解。整個鐵衛的戰爭機器動了起來,先是將一眾豪紳同龍天羽、曾山、李洛之間隔離開,防止二次刺殺的事件出現,再舉起了背在背上的盾牌防備可能而來的弩箭,最後指揮錦衣衛和一些濟南城兵營裡面的募兵精銳將亂作一團的士紳老爺們收攏起來,一切都做得有條不紊,次序井然,很快場面就完全控制了起來。隨著戒備完畢,場面得到控制的哨音響起,此時的龍天羽才長吁了一口氣,輕輕拍了兩下依然身軀有些顫抖的李洛,直接摟著李洛站了起來。
此時邊上有一個蒼老的聲音打趣到:「我說,你們小兩口能不能晚一些親熱,再不給我老人家止血的話,恐怕你們的四叔就要去和閻王爺喝酒去了。」
聽到這話,龍天羽和李洛為之一愣轉頭看去,就見到車伕老四面色蒼白,舉著一隻扭曲變形的胳膊,鮮血流濺的到處都是,原來剛才救龍天羽的人正是車伕老四。李洛見到車伕老四如此摸樣,不由得眼眶又是一紅,走了上去,急的團團轉,言道:「四叔,這可怎麼是好,天羽,你快些想想辦法啊~!我,我不想四叔有事,四叔你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龍天羽見狀連忙走上前去,先是掐住了老四的穴位,暫時止住手臂的出血,緊接著從腰包裡面取出了急救包,用嘴巴撕咬開,先將藥粉撒在傷口處,然後包紮了起來,緊接著摸索了幾下老四的傷勢,見慣了各種傷情的他,自然知道老四所受的傷會給他帶來什麼樣的後果,不由得臉色一黯,抬頭望著車伕老四,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樣。
老四見龍天羽的狀態,倒是沒有什麼傷心難過的舉動,呵呵一笑,蒼白的臉上帶著幾分淡然說道:「怎麼,是不是我只手廢了?呵呵,這個不用你說,我自然知道,算不得什麼,你這個臭小子以前我是看你不順眼的,知道剛才我為什麼如此捨命救你麼?」說到這裡老四頓了頓,也沒等龍天羽回答,接著說道:「因為你在生死之間選擇當個男人,我老四這輩子因為自己最不是個男人,所以對於能夠當上男人的漢子,都是最佩服的,因此,用一隻胳膊來換你們小兩口的幸福,這筆買賣做得過~!」
見到如此真性情的漢子,龍天羽此時還能說什麼呢,只得感動的喊了句:「四叔~!」
揮了揮手,彷彿趕蒼蠅一樣,車伕老四灑脫的滿不在乎的說道:「行了,剛才還說你是條漢子呢,什麼是漢子,有所為,有所不為,你也不用感謝我,應該感謝你自己,能用生命擋住射向你女人的利箭,有因才有果,行了,不用再做小兒女態了,快去忙你的吧,看看你的手下還在等著你呢,我這裡有李洛陪著就行了。」
歎了口氣,龍天羽站了起來,朝著老四深深的作了個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回到王五那邊。王五羞愧萬分的朝著龍天羽躬身請罪道:「魁首,我,是我沒用,您責罰我吧~!」
「五哥,和你無關,要論起來真正有問題的應該是我。我看是這段時間我們太順利的緣故,這次讓咱們上上下下失去了警惕之心,」說到這裡,龍天羽喚來邊上的鐵衛軍法官,言道:「你記下,龍天羽因輕敵大意,導致一人致殘,現記下四十軍棍,回遼東後立即執行。」
王五激動的喊到:「魁首,我……~!」那邊龍天羽直接打斷了他的說話,肅顏說道:「好了,別再扯這些了,咱們沒有時間在這裡悲傷秋月,讓大傢伙兒們戒備,速度走,回濟南去。」
卻聽到龍天羽說話回濟南,邊上的大牛忍不住了,他怒火中燒,想要等著魁首的命令捉拿刺殺的賊人呢,急聲問道:「咋,咋就要會濟南了呢?不抓刺客了麼。」
龍天羽掃視著處於黑暗之中的林海,山風吹過帶起陣陣松濤之聲,偶爾不時響起夜梟的聲音,也許是心理的作用,龍天羽此時覺得黑暗處處透著詭異,危險的味道撲面而來。他知能清楚的感覺到敵人就藏在那裡,雖然看不到敵人的身形,但是他卻是的的確確的知道敵人就在那裡,就在自己目光注視的地方。說真的,龍天羽也很想派人過去,甚至自己親自帶隊去抓捕敵人,將刺客碎死萬段,方解心頭之恨,可理智告訴他這個決定是錯誤的。首先,從時間上看,清除羅教才是最重要的任務,如果自己將精力傾斜到對刺客的搜索上面,那麼今天晚上哪裡還有精力和時間趕過去參與對羅教的攻擊,從利益上面看,陳煜前面提到的羅教藏寶庫才是正題所在,所以不管從任何的角度來看,都不能因小失大;其次,如此的黑夜之中,敵人在暗,自己在明,如果派人過去搜索,很容易出現大量不必要的傷亡,這是龍天羽不願意看到的場面;更何況刺客既然這次無法得手,想必後面依然會再次找機會下手的,這次自己不抓對方,以後還有的是機會,根本不需要急於一時之地。因此他聽到大牛的話語,不由得眼睛一瞪,大牛見龍天羽如此摸樣,自然畏縮了下來,嘴裡面只是小聲的嘟嘟囔囔的不敢多話,龍天羽此時哪裡還有心情管大牛如何,吩咐了下去,小心移動,於是一眾人匆忙謹慎的緩緩向著山腳下走去。所幸到了山腳處,並沒有受到第二次的襲擊,可大家有了前一次的教訓,再也不敢輕敵大意,都將警惕之心提到了十二分,打馬駕車向濟南緩緩駛去。
當龍天羽等人走後不久,靈巖寺寺門前的密林之中閃出了兩條黑影,站在山脊望著山腳下星星點點的光芒,其中一名身形高大的漢子暗歎了一聲,帶著幾分不甘心的說道:「就這樣,黑皮小子居然都能躲過絕殺,這他娘的算怎麼一回事,唉~!」
此時一陣月光灑在漢子的臉上,露出了此人的真面目,原來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哪一路尋找過來的張毅。說起張毅來,當初在大禹亭同李洛等人分手之後,以為失去了龍天羽蹤跡的他落落寡歡的準備由蓬萊出海,回海龍王的老巢去。但誰知道,到了濟南之後,卻在海匪設在濟南的聯絡處打聽到了仇人的消息,這是讓他又驚又喜,原本立刻就想找上門去,尋機刺殺對手,畢竟這種冷不防的刺殺在他看來是最容易得手的。但下屬打聽來的消息是,這個小子躲在南城兵營裡面,足不出戶,守衛森嚴,實在是沒有辦法接近對方,讓張毅是抓耳撓腮的想遍了辦法,也無計可施。就在此時,海龍王那邊來了信箋,通知濟南聯絡處查找張毅的下落,如果見到,要張毅必須立刻返回總舵去,說是有大事發生。一邊是敵人防守嚴密,如同刺蝟一樣無從下嘴,一邊是老爹的嚴詞傳令,張毅不得不暗歎自己倒霉,沒有法子,只得準備好了行裝第二天回海上去。可卻沒成想,就在他近乎絕望的時候,眼線又傳來消息,說那伙子東廠番子有移動,似乎今天晚上就要出城有公幹。聽到這個信息,讓張毅是喜出望外,高興的北都找不到,立刻吩咐人尋了弩箭來準備跟上去,伺機給自己的仇人致命的一擊。遠遠的綴著龍天羽的隊伍來到了靈巖寺,頭前的時候由於鐵衛一眾人等警戒性非常高,等到龍天羽帶隊進了靈巖寺裡面,他都沒有得到下手的機會,倒是李洛流露出了好幾次機會能夠讓他下手,只是不想打草驚蛇,所以他才遲遲沒有動手,潛伏在黑暗之中等待著獵物的出現。就這麼等啊等啊,李如松來的時候,龍天羽出來迎接卻沒有出廟門,只是站在門檻之前的方寸之地,以他所在的位置機會不大,所以他還是隱忍了下來,等著李如松進去,再出來,他都在黑暗之中悄悄潛伏著。一直等到後半夜,就在張毅沮喪得覺得這次機會有在自己身邊溜走的時候,龍天羽帶著一眾人等出來了,這次張毅邊上帶來的刺殺好手,敏銳的察覺出了機會的所在,提醒著張毅射出了必殺的兩箭,誰成想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居然不顧自己的傷痛,用一隻胳膊的代價,換去了哪黑皮小子的性命,最終還是被這小子逃了過去,真的是天不滅曹,氣煞張毅也。
邊上矮個子的黑影,名叫張富貴,綽號海鷂子,別看現在似乎斑白頭髮的摸樣,當年在海上也是叱吒風雲的成名人物,響噹噹的人物字號,他也是海龍王的老人了,是跑遍了四海九州的主兒,最後年紀大了,又是山東人,這才回到濟南來落葉歸根,順帶弄一個分舵出來。望著張毅蕭瑟的身形,不由得在心裡面暗暗搖了搖頭,這位少主啊,什麼都好,就是這心胸太過狹隘了一些,不知道如何取捨,對哪入了宮的王姑娘是如此,對眼前的仇家也是如此,如果一個人分不清楚主次的話,想來他的大業就算有所成就也是有限的緊,只是這些畢竟和他已經毫無瓜葛了,張富貴,海鷂子都已經是過眼雲煙,所謂的濟南分舵不過是養老的地方罷了。今天跟著張毅來,是全他張富貴、海鷂子對海龍王的一片忠心,為了這海龍王的獨苗苗,他不得不來,要是沒有這層關係,說真的,張富貴根本看不起這張毅到底是個什麼人物。要說,張富貴能有這種想法一點不出奇,老人麼,經過了時間的沉澱,什麼樣的人物會沒見過呢,自然眼界高。再加上張毅本身也的確沒有讓人能夠歎服的地方,別的不說,就說他帶著一票精銳進中原去辦事,結果弄了個全軍覆沒,連敵人的毫毛都沒傷到分毫;原本勝敗乃兵家常事,這也算不得什麼,可你既然失敗了就要勇於面對失敗,早些回去同老主人認錯也就是了,偏偏這位少爺本事不濟,還喜歡沖大拿,估計是因為面子上的因素,又異想天開的想出了刺殺的主意,希望通過這種手段能夠有意想不到的收穫。說起來,張富貴從一開始就不看好這次刺殺,太倉促了,根本沒有什麼準備,只是意外中的意外,完全靠運氣,當然在他這跑老了江湖的經驗人看來,運氣有時候就是最大的利器,比什麼都重要,既然少主想要搏一搏,自己看在老主人的面上,也不得不豁出性命去奉陪一次,看著小主人,不能讓他在濟南這個地頭上出事,到時候自己怎麼去和老主人交代呢?可沒成想看著運氣到了自己這一邊,但張毅同自己最後的兩支絕殺的利箭依然是被人擋了下來,就在張毅瘋狂的想要再來第二下的時候,張富貴強行阻止了他,因為他知道,第一下突然襲擊都沒有射中,第二下射出去先不說有沒有用,絕對等於自己暴露自己的行蹤,將自己置於危險的境地,是絕對不可取的。既然運氣不在自己這裡就要認命,你張毅年輕輕的活夠了,我張富貴可還沒有活夠,還想富貴幾年,享受一下打拼下來的富貴生活。張富貴強行摁倒了張毅之後,看著龍天羽並沒有帶著人來突襲搜查,而是非常明智的帶人離去,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與龍天羽的行為相比,張富貴更加覺得張毅不如對手厲害,看看對面刺殺的哪位青年人和張毅一般歲數,知進退,明智慧,很明顯是一個大氣的領導者,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拿張毅同刺殺的對象一比,孰勝孰劣一目瞭然。只是張富貴畢竟是老江湖了,俗話說得好,人老成精,鬼老成靈,心裡面怎麼想,但是面上卻絲毫不露,只是淡淡的帶著幾分惋惜的口吻說道:「唉,這也是天之命,可不是少主的緣故,不過這次殺不了對方,一定還有下次的,少主應該早些回去,請示老主人,再帶人過來將這黑皮小子來個挫骨揚灰。」其實張富貴話裡面的意思就很直白,說透了就是要張毅早些回去,別在這裡扯淡了,你一個人孤零零的瞎晃想要殺死對方,絕對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人物,簡直是在浪費時間,你不想活了,可別牽連別人。
張毅聽到張富貴的這話,猛然回頭,通紅的眼睛凌厲的望著對方,一副異常生氣的摸樣。張富貴是誰,可不是尋常人,見到張毅如此摸樣是屹然不懼,只是淡然的沒有任何表情的回視著對方。也是,張富貴跟著海龍王殺人劫貨的時候,張毅還穿著開襠褲子呢,他怎麼可能怕這麼一位晚輩。片刻之後,張毅見壓服不了對方,強壓心頭怒火,知道此時同對方翻臉是不明智的行為,這老傢伙武力可是不低,於是強自收斂了心中的殺意,拱手說道:「富貴叔說的在理,我這就連夜回還上去,今日一別,叔叔珍重才是。」
說完,竟然頭也不回的自行離去。瞇著眼睛盯著遠去張毅的背影,張富貴乃是殺老了人的主兒,怎麼會體會不到這年輕人的殺念,於是惡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痰,罵了句:「敗家子兒,廢物~!」渾然沒將張毅對自己起殺心的這件事情放在心頭,因為在他看來,海龍王還在,這敗家公子哥兒能拿自己又如何?轉身哼著小調的循著來路,騎馬而去。
張毅夜歸海上的事情,咱們暫且不表,另文敘述。回過頭來,咱們看看龍天羽等人望見濟南城牆城廓時候,正如估算的天光已經大亮,太陽在地平線上冒了出來,長長的黑夜總算是過去了,李洛見著朝陽的美麗,不由得掀開車簾瞇著眼睛望著紅彤彤的太陽。行走在她邊上的龍天羽,見到李洛瞇著眼睛的那副嬌俏摸樣,看的如癡如醉。李洛此時突然白了眼兒,帶著幾分嬌羞,啐了一口說道:「瞧什麼瞧,傻養樣兒~!」
龍天羽嘿嘿一笑,似乎往日裡面的機智、靈動都不翼而飛,一種幸福的感覺悄然無聲的入侵了他的心底之間。就在他神魂顛倒的時候,李洛從車廂裡面伸出了白生生的小手兒,招了招,示意龍天羽到車上來,她有話說。佳人召喚,龍天羽哪裡還顧得上許多,直接在馬上一個縱身跳進了車廂裡面。嚇的李洛直拍胸脯,嘴裡面嬌嗔的說道:「哎呀,你怎麼就這麼跳上來了,也不知道傷還沒好,真的是,一點都不注意自己的身體。」
聽到李洛的話語,龍天羽崩崩捶了兩下胸膛,做出一副力士的摸樣說道:「沒事了,沒事了,你看看,我的傷在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全好了,天下再好的藥,也沒有洛兒你這副良藥效果好,見效快,一劑包好。」
噗嗤笑了一聲,李洛突然莫名的面色陰沉了下來,帶著幾分揪心的神色看著龍天羽,低低的問道:「是不是你平日裡也如同,也如同昨天晚上哪兩箭一般凶險的生活著?」
聽到這話,龍天羽一怔,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回答,有些吶吶的默然無語。李洛也不等龍天羽的答話自顧自的說道:「你是個男人,是一個有擔待,有抱負的男人,所以你在外面會遇到什麼樣的危險,自從上次遇到那群賊人反殺我們,你護著我的剎那我原本就清楚的知道,但總是想著應該不過是那麼一朝,也許是特殊的情況;可自從我到了濟南,見到你受傷在前,接著又遇到了刺殺,這前前後後加起來,我看到的險處就有三次之多,可見我不知道的地方你過著何等的生活。你,你講衣衫解開來讓我看看~!」
「啊~!」龍天羽有些呆滯的望著李洛不知道該如何動作,當他看到李洛心疼的面容的時候,自己內心深處柔軟的地方彷彿也被觸動了一樣,微微歎息一聲,也不多說什麼,直接將批在外面的外衣褪去,背過身去,露出了傷橫纍纍的上身。只聽聞身後李洛倒抽了一口冷氣,似乎半天沒有作聲,龍天羽苦笑了一下說道:「是不是被這些傷痕嚇到了?我過的就是這種日子,別看平日裡好像一副富貴公子的摸樣,什麼考舉人,扮文士,說真的話說透了,我不過是一個不入流的武夫罷了,每時每刻都掙扎著活著。我幹的很多事情都是你難以想像的,一個無根無基的大家族,背負著一大群人的命運,要想在遼東生存在來,不是對別人狠,就是要對自己狠,所以,我的生活並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榮光,如果,如果說你要是覺得這種危險的日子難以,難以過下去,」說到這裡,龍天羽突然覺得心中一疼,此刻的他才發現原來對李洛的感情在不經意之間,已經如此的深厚了,嚥了嚥口水,潤了潤乾澀的喉嚨,他繼續說道:「哪我就派人送你回去,你原本就不屬於這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