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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 第二百七十三節 第一波進攻的開始 文 / 玉泉居士

    更新時間:2012-02-12

    瞇縫著眼睛的鹿昆年看了看遠處,果然有一條火線疾馳而來,這個時間,這個地點,哪裡還有兵將會來這裡,估摸著就只有富達求的錦衣衛的士卒們了,他如脫桎梏般鬆了口氣,喃喃自語的說道:「總算是來了,他娘的,再不來估摸著只有老子自己一個人上了,」話說到這裡,緊接著聲音一大,朝著親兵千戶言道:「哼,來了就好,吩咐下去,大家做好準備,另外幾尊虎蹲炮準備好了,今天我要讓那幫京師的番子們知道知道在濟南誰說話才管用。」

    親兵千戶領命而去。這個時候對面的打著火把的隊伍,已經非常接近了,看著來人的衣著的色澤款式,果然是身穿飛魚服,腰掛繡春刀,是錦衣衛中的服飾,於是鹿昆滿年是歡喜之色的高聲喊道:「對面來的是不是富指揮使,富大人啊?我是鹿昆年啊,富大人可是來的,還請當面說話。」說到這裡,他的話語突然斷了,因為鹿昆年此時已經看清楚了,對面來的隊伍打頭的並不是富達求,而是山東東廠總旗孔輝。他的心裡面微微一愣,面沉似水,用不大自然的語氣開聲問道:「怎麼是孔總旗來了,你們富指揮使呢?」

    孔輝苦笑了一聲,微微歎了口氣,朝著鹿昆年拱了拱手,恭敬的說道:「稟總稟大人,我們富指揮使剛要出門的時候,從馬上摔了下來,據說傷勢嚴重,為了怕耽誤大人的差事,所以派下官領著錦衣衛的士卒校尉們前來參戰,但有吩咐屬下莫敢不從。」

    「啊~!摔斷了腿~!?」鹿昆年氣的是眼冒金星,什麼斷了腿,狗屁,這不是扯麼,說透了就是不想來,隨意找個拙劣的借口罷了,想了想,覺得不行,不能這麼輕易的放過狗日的富達求,於是鹿昆年轉身朝身邊的馬伕喊了句:「來人吶,將我的坐騎牽過來,我要去看看富指揮使的傷勢,別說腿斷了,就是全身癱瘓了,抬也要將他抬過來。」立刻邊上就有親兵護衛將他的馬匹牽了過來,鹿昆年翻身上馬就要直奔錦衣衛所,去把指揮使將富達求拉過來一起頂缸。

    孔輝上前一步,攔住了鹿昆年的馬頭,面色尷尬,用苦澀的聲音小聲說道:「大人去了,也是白去,富指揮使摔下馬之後,說是傷勢嚴重,刻不容緩,已經出城去靈巖寺找心塵大師求醫去了,您看看,富大人居然連他的指揮使印鑒關防都交給了下官,要下官全權處理今天晚上的所有事務。」他一邊說,一邊從懷裡將富達求的蓋了印鑒的關防拿了出來給鹿昆年看。

    哇呀呀,鹿昆年是徹底被富達求的無恥打敗了,人不要臉則無敵,你還能說什麼?他捏呆呆的坐在馬上半天才回過神來,面色鐵青的跳下馬來,此刻的鹿昆年知道自己現在是沒有了退路,富達求的出走,讓所有的事情都要擔在自己的身上,搖了搖頭,眼下只好這樣了,不過好在,富達求沒有將事情做絕,也派了錦衣校尉過來,總是能派上些用場的,有了這些番子在自己的手上,他富達求想要將自己摘乾淨恐怕是沒有那麼容易。想到這裡,鹿昆年的心裡面總算是要寬鬆了一些,他向前走了幾步,想要仔細觀察一下孔輝的帶來的幾百名錦衣衛校尉的狀況,可大眼這麼一看,心裡面頓時不滿起來。眼前的這些校尉的面上不但沒精打采,一副欠了他的米還了他的糠似的表情,眉宇之間充滿了怨氣,鹿昆年雖然不知兵,但他也能看出來這種全然頹廢的摸樣,士氣全無的狀態,還怎麼差動這些錦衣校尉們衝鋒陷陣。他做出了一副震怒的神色,用手狠狠的一劃拉,指了指孔輝身後的這些錦衣校尉,說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們今天不願意和自己的同僚作戰,所以沒了精氣神?」

    孔輝低著頭,彎著腰,並不抬頭看向富達求,從嘴裡面發出苦悶的聲音說道:「大人這個不能怪這些弟兄們,您可以看看這隊伍之中缺少了什麼。」鹿昆年聽到孔輝的話語,轉頭仔細看了看錦衣衛中的狀況,他立時發現了這只隊伍之中的奇特之處,眼前這只隊伍裡面的軍官,居然儘是些總旗、小旗,連個百戶都沒有,於是他指了指孔輝身後的兵丁,帶著幾分奇怪的語氣發問道:「怎麼就這些軍官,還有那些千戶、百戶呢?他們也墮馬了?」

    歎了口氣,孔輝面上流露出無可奈何的神色,說道:「回鹿大人的話,哪些大人們到沒有墮馬,但他們看到富指揮使落馬受傷,要出城治療,因為擔心他的安全,所以集體為富指揮使保駕護航去了,只是下官太得富指揮使的信重,因此才得以擔當重任。」

    什麼?鹿昆年現在已經徹底的無語了,看來不但是富達求厚顏無恥,他的屬下們也是各個沒臉沒皮到了極點,難怪說眼前的這些錦衣衛的校尉們各個都沒了神采,自己的頭頭全部臨陣脫逃了,下面的這些大兵們,誰能有興趣參與到裡面來,說句不好聽的,到時候就算是死了,頭頭不在場,估摸著連撫恤都拿不到手。想到這裡,鹿昆年也不由得歎了口氣,這仗還怎麼打,還沒開始呢,就有人在扯後腿,真是晦氣,早知道是得到這麼一個結局,還不如不叫這些錦衣衛過來幫忙呢,就眼前這些錦衣衛,估摸著要是打起來立時就要一觸即潰,恐怕那時節是越幫越忙。只是麼現在人既然來了,總是要安排才行,思索了片刻,他面上掛著幾分不自然,盡量保持和顏悅色的神態同孔輝說道:「既然如此的話,那麼就煩勞孔總旗將錦衣衛的隊伍放在後面做警戒,支援的工作,等待號令,前面則由我的親兵來主攻。」孔輝自然清楚鹿昆年的意思,這也同樣正中下懷,說心裡話,雖然他雖然背叛了龍天羽,但是從內心深處他是不想同那幫自己一個性質的夥計們動手的,於是連身不迭的嘴上說著好聽的話語,表達自己的願意盡心盡力的願望,將錦衣衛隊伍往後面帶了過去。

    看著孔胖子走了之後,鹿昆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推算了一下時辰,知道現在的時間可是不早了,濟南府之內的山東官員還在得意樓等著自己的消息呢。他喚來親兵千總,指了指隱藏在黑暗之中,沒有絲毫等燈火的安福客棧,帶著幾分激將的說道:「老江,原本指望那些錦衣衛來撐撐場面,現在看來估摸著哪些廢物是沒有用處了,都是一幫軟蛋,你這邊如何,安排妥當了麼?今天的可就要看你的,平日裡總是在我面前吹噓,自己有多麼英雄,多麼了得,如今是騾是馬可是要拉出來溜溜了,頂的住頂不住,要是頂不住的話,我親自上~!」

    能當上親兵千總,自然是鹿昆年嫡系中的嫡系,江千總可是這支隊伍裡面唯一帶過兵,打過仗的人物,當然也正是這種經歷才讓他得到了鹿昆年的信任。此刻老江聽到自己的老大如此說話,哪能不急,立刻跳了起來,朝著自家的總兵大人說道:「大人這話說得,別拿標下同錦衣衛哪些廢物們相媲美,標下在外面混世界的時候,那幫猴崽子們還不知道在哪個娘們的胸前吃奶呢。說起來,我有什麼頂不住的,不就是幾個外地的空子麼,您老等著,不消片刻我就能拿著他們的腦袋回來,給您當尿壺用,到時候您別嫌髒就是了。」

    嗯,鹿昆年見自己的親兵千總此刻急的連以前混綠林的黑話,都拿出來用了,知道自己的激將法到位了,現在是應該誘之以利的時候。於是他點了點頭,滿臉欣賞的神色,用高興的語氣同江千總說道:「好,等會兒就看你的了,告訴手下的弟兄們,院子裡面那幫東廠的番子,各個都是貪官污吏,橫徵暴斂,在我們山東可是搾取了不少民脂民膏,據人傳說有十幾萬兩之多,我在這裡發誓,只要能夠將番子們打敗,所得的錢財,我鹿昆年分毫不取,全部留給弟兄們,如違此誓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十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在安福客棧的院子裡面,等著自己去拿。聽到這個消息,親兵千總心裡一陣狂喜想著,你說你鹿老大還使什麼激將法,直接說裡面有銀錢不就好了麼,說的再多,也沒有銀錢的力量動人心魄,早知道有哪銀子在裡面向自己招手,自己一刻都等不及早衝進去了。於是江千總更是不多話,恭敬的向著鹿昆年施了一禮,轉過身,立刻急不可待的向親兵隊一路小跑了過去,對著站成陣列的親兵們一通誘惑,緊接著鹿昆年就聽到親兵隊一陣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不用看他都知道,在巨額獎金的誘惑之下,自己的兵丁各個肯定變成餓狼的摸樣,此時想必他們的眼睛都是通紅的,得意的捻了捻鬍鬚,鹿昆年覺得自己雖然沒有打過仗,但是深得用兵之道,看看現在不是士氣如虹了麼。

    鹿昆年沒有指揮自己親兵千總的行動,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既然沒有上陣打過仗,那麼就要將這些事情委託給專業的人士去做,自己不要橫加插手,要不然惹出禍亂出來,反而不美。於是他將所有的作戰權利,全部委託給親兵千總,還美其名曰信任,讓哪親兵千總感動的都要流下眼淚,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摸樣。得到了鹿昆年看重的江千總的積極性調動了起來,片刻的功夫就根據安福客棧的地形地貌,敵我雙方的兵力分析等情報,制定出了相應的作戰計劃給鹿昆年過目,他老人家裝模作樣的看了幾眼,就表示同意。現在麼,一切只要按照之前做好的計劃行動也就是了。鹿昆年轉身仔細觀察對面黑沉沉的安福客棧,在他眼裡,對面沒有一絲光亮的安福客棧,猶如橫臥在黑暗中的一頭野獸,似乎張著血盆大口在等待著自己的進攻。很明顯對面的東廠番子們,從自己天黑前封鎖長街的動作裡面窺探出了不好的意味,預測到了今天晚上將會有人去找他們的麻煩。想到這裡,突然有一種不詳的意味湧上鹿昆年的心頭,不過隨後他立刻將這種思緒看做是自己沒有經歷過戰事,所產生的緊張感造成的,立刻將那些無謂的東西從腦子裡面驅散出去。鹿昆年自我解嘲的笑了笑,眼下自己掌握著絕對的實力,還有大炮在手,又有那麼多的器械操縱,自己的確是有些杞人憂天了。

    不到片刻功夫,手下親兵千總老江前來請示,說是一切準備就緒,鹿昆年也不多說,揮了揮手,示意攻擊開始。立時,隨著老江高昂腔調的命令下達,淒厲的戰鼓聲響了起了,在古城濟南的上空盤旋著,肅殺之氣頓時凝結起來,直衝雲霄。現場緊張的氣氛似乎要扼住所有戰場上士卒們的喉嚨,讓人連呼吸都時刻小心翼翼,是啊,面對黑夜之中的一片死寂,誰又會不緊張呢?說起來這親兵千總老江在下午在制定作戰計劃的時候,他打心底就是堅決不同意晚上強攻的。因為以他的角度看來,自己的戰鬥人員是對方的四倍,佔據著相對的優勢,又有無數的工程器械可以使用,完全可以在白天用堂堂正正的進攻打敗對方,黑夜的掩護不會給自己的進攻帶來方便,反而將會送給敵人諸多的便利,那樣的恐怕要多死不少自己的弟兄。很可惜,他只是個親兵千總,根本沒有這個能力去改變什麼,別說他沒有能力,就是他的上司鹿昆年也不過是一隻扯線的木偶,人牽一牽,他動一動罷了。

    在哪些有權利決定一切的官員大佬的眼中,死不死人,死多少人同他們沒有任何的關係,但是白天進攻又或是黑夜進攻其中所帶來的政治涵義對他們來說就是最關心的了。要知道黑夜進攻是政治,山東的大老爺們不可能在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派兵攻打皇上的親兵特務,這叫做謀逆,而晚上進攻這伙兒錦衣衛,可以有各種各樣的解釋理由,比如說:誤擊、錯殺等等,都是可以牽扯出來的遮羞布。所以不管夜襲的結果如何,這表示大家並不想撕扯破臉皮,都是有所顧忌的。政治有時候就是如此的微妙。

    所以江千總清楚的認識到,既然自己最終沒有能力改變作戰的時間,只能夠更加合理的安排自己的作戰計劃了。於是千總老江力排眾議,直接否定了從客棧正門強行進攻的路數,而是選擇了一段敵人居住的院落臨街的牆壁,作為主攻的方向,直接使用撞車,破牆而入,分段、分波次,攻擊敵人,他要和敵人打一場正面的對攻戰。如此安排在老江看來,一則是縮短了進攻距離,直接就能攻入到敵人的核心部位,二則能夠集中使用兵力發揮出自己人員是敵人數倍的優勢,三則能夠將器械優勢發揮到最大限度,不至於和敵人糾纏成巷戰之中,造成太多的傷亡。

    因此按照江千總的計劃,最先動起來的是撞車部隊。明朝的撞車,就如同一個四個輪子搭乘的平板,上面設木框,木框正中吊有撞木,而撞木的頭部以鐵葉包裹起來,在進攻的時候,有兵卒兩邊向前推動,到了需要撞擊的目標之前,力士直接借助搖擺的動力推動車架上的包鐵撞木衝擊目標,最終達到破除固定目標的結果。要知道撞木這種作戰模式一般是對付城牆的,而現在,被老江他們用來對付一段小小的客棧土牆,不能不是一種創造性的思維方式,當然也同時讓人覺得他們殺雞用牛刀,有些太過謹慎了。可隨後發生的事情,大大出乎了進攻一方的意料,在撞車貼到客棧牆壁的過程中相當的順利,沒有遇到絲毫的抵抗,對面的安福客棧裡面沒有任何的響動之聲,彷彿一切人跡都已經消失了一樣,寂靜是唯一的旋律。整個戰場的空間裡面除了沖斥著戰鼓催人心肺咚咚的聲響,和撞木衝撞牆壁時發出的彭彭的沉悶之聲,剩下的恐怕就只有進攻士卒緊張的喘氣吸氣的動靜了。

    片刻之後,在強大的器械威力面前,有一大段的土牆被撞破,番子們居住的院落敞開了它的懷抱,如此順利的破開了敵人的防護,在士卒們看來,現在的院落就如同一個美麗的少女敞開了大腿,在等著暴徒們對她橫加蹂躪似的,暴露在士卒的面前,似乎勝利就在前方,都不由得歡呼一聲,等待著上面下達衝鋒的命令。有著戰場經驗的親兵千總老江並沒有手下的士卒那麼樂觀,憑藉著自己多年戰鬥的直覺,心知有所不妥,如此順利絕對不是什麼好事,這表明對方正隱藏在黑暗之中,時刻準備著,如同毒蛇一樣竄出來咬你一口,將你一擊斃命。但此時弓已上弦,刀已出鞘,哪裡還有時間容他多想,到了這地步,你是不攻也要攻。於是老江咬了咬牙,按照原定的計劃,吩咐下去吹號,隨著蒼涼的號角之聲響起,第一批次近百人左右的山東兵,直接抗著一尊早就已經填充好的虎蹲炮向缺口衝去。臨到缺口處的盡頭,就聽到炮兵抖抖索索的用帶著幾分恐懼的聲音嘶吼道:「散~!放~!」接著將手中的火把就要往虎蹲炮的火眼處燒去,與此同時跟在他們背後的近百名名選鋒將,立時四散趴了下來,都作出一副驚慌失措的摸樣。為什麼這些士卒,無論是炮兵、還是選鋒將如此的害怕,說透了,還是大明朝的武器製造貪污腐化嚴重,又不善待工匠,製造工匠的責任心普遍不高,所以最終導致製造出來的火器質量太差,經常性的發生炸膛事件,因此哪些火銃兵、專屬炮兵,你經常可以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佈滿了傷痕,又或是面部殘缺,這就是炸膛的緣故造成的。正是因為這些火器就如同定時炸彈一樣,在傷害對方的同時,還有可能傷害到自己,所以用起火器來,哪怕是最勇敢的捉生將,選鋒將也要變色三分,要是你不小心被哪火器炸了一下,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哪可是倒霉透了。

    就在炮手將手中的火把按想虎蹲炮火眼的時候,就聽到客棧的院落裡面有人用淒厲的聲音高聲喊道:「他們有炮,散陣~!快散陣~!」原來按照下午龍天羽他們商定了策略,就目前的敵我態勢來看,集結在院落裡面,以逸待勞,等候對方的強攻,放進來打是最合適的戰術。因為自己這一方人少,對方人多,待敵人強攻之後,能夠有效的利用黑暗的掩護,地形的優勢,再加上青年軍的小隊戰術的熟練配合,在局部形成兵力優勢,進而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最終取得最後的勝利。但在安排戰術的時候,卻是發生了疏漏,沒有一個人能將對方會用大炮這種事情算進去,站在前列的鐵衛,都是身披鋼鐵之甲的力大勇士,手中還持著盾牌,有眼尖的見對面有人晃動著火把往一尊黑乎乎的長筒形狀的物體屁股後面捅了過去,立刻明白了哪是什麼,在青年軍裡面對於虎蹲炮的使用並不陌生,當初進攻努爾哈赤的時候,就大規模的使用了這種攻堅武器,自然知道它的威力到底有多麼大,這才有了前面的嘶喊聲,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山東兵丁抗著的虎蹲炮發出了巨大的彭通響聲,冒出了一片火花和黑煙,跑膛內的鐵砂成扇形,惡狠狠的就朝著院落內的方向噴了過去,頓時龍天羽這方站在最前面來不及躲閃的五六個弟兄,被強大的力量推動了起來,整個人騰空而起,立刻鮮血散成了霧狀,盔甲扭曲成了麻花,或是打成了篩子,他們的身體殘缺的落到了地上,眼見是當場被炮活活沖死。這個時候院落內,原本秩序井然的整個隊列亂成了一盤散沙,就見院中的鐵衛們有的伏身倒地,有的四散逃離,更多的人是慌亂成一團,有些不知該如何動作。

    很顯然,在這次進攻之中,外部危機一大,鐵衛之中的漏洞和問題馬上了暴露了出來。要知道,如果都是老鐵衛的話,絕對不會如此驚慌,他們為安全可以做到,哪怕是泰山崩於前而絕對面不變色。可加入了割鼻軍之後,就完全是兩回事了,要知道割鼻軍都是馬隊,可沒有經受過這種步兵集團作戰的熏陶,再加上他們剛剛加入青年軍,雖然對青年軍產生了認同感,但是卻無法將自己的內心塑造成,如同鐵衛們一般強大似鋼鐵般堅強的同時,又賦有無與倫比的勇氣。說透了,割鼻軍的現在只有形,而沒有神,這種神是一種軍人的榮譽感,也同時是一種集體的力量的彰顯與自信,是需要時間去沉澱和積累的,絕對無妨讓人從外部去模仿,去學習,是一種從內心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氣勢。所以在面對大炮之後,割鼻軍們慌了、亂了、畏懼了,四散逃竄,連帶攪動的整個後陣混亂不堪,一時之間將鐵衛們前陣紮實的陣腳也開始鬆動了起來,在這裡一刻,鐵衛面臨著前所未有的考驗,勝敗難料。

    就在剛才,站在隊伍最後指揮的龍天羽,聽到了巨大的炮響聲,他的腦袋裡出現了瞬間的空白感,雙牙緊咬,直到自己的牙齦都咬出了血,猩紅的血液刺激的他的味蕾產生了一種苦澀的感覺,悔恨的思緒緊緊攥住了龍天羽的心肝,絞動的他五臟六腑都生生發疼。龍天羽根本就沒有想到,對方居然會用大炮來對付自己,在龍天羽看來,自己畢竟是東廠的侍衛,代表的是皇家的臉面,敵人不可能用太過激烈的手段去對付皇家的鷹犬,因為他們要顧及後果,忌憚皇上的心思,朝野的輿論。很明顯自己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從某種程度上,是自己過高的估計了這幫山東官員對於皇權的害怕程度,這些山東官員,正如曾山所說,為了自己頭上的烏紗帽,哪怕是天上的神仙下凡,他們都敢捅上兩刀,更何況自己這個小小的東廠顆管事、船舶司的吏目,誰傷害了他們的既得利益就是他們的敵人,他們就要不擇手段將對方殺死,剷除,毀滅。憤怒、羞愧、內疚在龍天羽的腦子裡面來回翻騰,但數秒之後,老於戰場的經驗幫助龍天羽冷靜了下來,他知道這個時候容不得自己慌亂,眼前最實際的狀況,是整個鐵衛的陣型已經被對方的突如其來的炮擊打亂,現在的鐵衛陣型散亂不堪,有些人已經被敵人突如其來的炮擊有些懾住了心神,趴在地上不敢有所動作,有的人四處散開躲閃下一輪可能出現的炮擊。根據龍天羽的判斷,很明顯敵人在進行了第一輪遠程打擊之後,對方在牆外早就做好了準備的選鋒將們,必然要趁著自己這方面隊伍遭受炮擊,而導致混亂的間隙,最虛弱混亂的時候,衝過來實施第二輪的打擊,在自己這方已經流血的傷口上面再狠狠的砍上一道。如果這個時候沒有人挺身而出挽回住失控的局面,讓己方的戰士們獲得喘息的機會,重整陣型,敵人的第二波,第三波,甚至第四波連續打擊將接踵而至,那個時候別說克敵,恐怕今天晚上整個鐵衛將會折戟此處,落個全軍覆沒的結果也不是沒有可能。所以,在此刻,現在,必須要有人站出來,阻擋住對方的進攻,來回復自己這邊的組織能力。要知道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可容不得絲毫混亂,混亂就意味著失敗,意味著滅亡,而恢復組織能力,就代表著你能夠再次對敵人發起進攻。龍天羽心裡非常清楚的知道,在艱難的這一刻,極度危險的剎那,最為緊張的關頭,需要自己挺身而出的時候到了。

    什麼是首領,就是要擁有堅強的意志力,敏銳的觀察力、判斷力,異於常人的勇氣和決斷能力,能夠在最關鍵的時刻頂上去,擔起最沉重的責任,只有擁有這些特質的人才能成為一名真正的首。而這些優秀的特質在此刻的龍天羽身上表現的淋漓盡致。就在炮聲響完的剎那之間,只見呼吸之間,龍天羽就做了決定,一邊高喊:「王五整隊~!」一邊毫不猶豫身形晃動,噌噌幾步,手持一把長柄的眉尖刀,從隊伍的後面穿越而出,快速衝向了被撞車撞開的缺口處。他也不嘶喊,也不呼叫,只是沉默的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毅然決然的衝了過去。因為龍天羽知道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只有榜樣的力量,才是挽救隊伍失敗,救回失落士氣最好的武器,他在用實際行動向身後的弟兄們證明,我已經衝上去了,就看你們的了。在龍天羽看來,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夠爭取很短的時間,身後的鐵衛們都是老於戰場的勇士,很快就能從意外的措手不及的慌亂之中回過神來,加入到戰鬥中來,而割鼻軍也必然會被自己安排了各級長官的鐵衛們的幫助之下,從臨時性的慌亂之中掙脫出來,重新回到戰鬥的節奏當中去。

    當龍天羽以最快的速度,飛快衝到缺口處的時候,正好是對面炮手放完了炮之後的空擋時間。哪些炮手們放完炮之後,立即將手中的空炮丟在了旁邊,轉身就往本陣回跑,要知道他們可是遠程兵,不是肉搏將,哪些高危的活計根本就輪不到他們插手,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這個時候不跑,還等待何時,難道站在原地等人殺戮不成。而剛才四散開躲避誤炸的近百名選鋒將,在進攻百戶的吆喝之下,從地上爬了起來,嘶喊著向院落裡面發起了衝鋒。哪吼聲可以說震天響,似乎聲音不大不足以將自己內心的恐懼釋放出去一樣,從這一點看,很明顯這就是新兵和老兵的區別,如果是歷經戰場,在生死邊緣徘徊了無數次的老兵,都不會發出這樣的吼叫,只會默不作聲的廝殺。因為在他們看來,張口大聲喊叫,看上去似乎氣勢挺足,其實是洩了勁道,要知道戰鬥是一種技巧,作為一個老戰士,每一個動作,每一個姿勢都要從節省精氣神出發,哪裡如此精力浪費在這種沒有絲毫用處的大喊大叫之上,敵人又不會因為你的喊叫而失敗,或是死亡。所以當龍天羽聽到這種嘶吼之聲時,非但沒有絲毫的害怕之情,反而驚喜交加,他頓時明白對面的兵丁恐怕大部分都是新兵蛋*子,要知道一般來說,第一波攻擊任何人都會派出自己的精銳力量,最強悍的士卒來對敵人實施打擊,如果說對方的選鋒將都是新兵的話,那麼可想而知,敵人的後備力量同樣不會有多少強悍的作戰人員在裡面,自己這邊獲勝的幾率將大大增高。而對付這些新兵非常簡單,只要能將他們第一股銳氣挫掉,這些人就能成為案板上的菜,任意宰割。

    就這樣兩邊的第一次肉搏碰撞開始了。當龍天羽衝過來的時候,敵人最近的一名選鋒將已經越過了客棧牆壁的缺口,他的身上穿著雙層的棉甲,外面還披了一層帶有鐵甲背心,臃腫的身軀,讓跑動的他明顯呈現出很吃力的神色,張大著嘴巴,喘動著粗氣,面目猙獰的手中端持著的一把長槍,看著迎面而來的龍天羽,惡狠狠的就是一個突刺直接奔著龍天羽的腹部刺了過來。有著戰場豐富經驗的龍天羽知道,此時此刻,根本不要想著招架躲閃,就是一句話,狹路相逢勇者勝。要知道,個人的力量在這種集體進攻的狀態下是非常渺小的,你要是招架一個人的兵器,難道你還能抗的住第二個人的兵器麼?好,就算你能擋住第二個人的武器,那麼還有第三個、第四個人砍向你的人呢?你又怎麼辦?所以龍天羽,管都不管帶著呼嘯破風之聲的槍頭,熊腰一擰,腳步一滑動,使了個回身旋風刀,直接快若閃電的朝著衝過來的選鋒將的脖頸之處,削了過去。隨著刀氣劃過,一顆人頭沖天而起,鮮血噴湧四濺,哪名選鋒將刺出的槍刺也是去了力量,雙腿一軟,跪倒在地立即死去。龍天羽卻沒有絲毫松氣的理由,要知道這不過是廝殺的剛剛開始,後面還有大批的敵人在往裡面湧呢,黑夜之中的戰鬥就是如此,因為看不大清楚四方的狀況,黑夜在給了你恐懼的同時,也給了一群人的勇氣,你要想擊退第一批次的進攻,你就要讓對方知道,你是強大的,你是無所畏懼的,你是他們根本沒有辦法抗拒的,你要讓他們覺得黑夜的勇氣,比黑夜的恐懼更加的虛弱,如此才能將對手打敗。

    緊接著龍天羽不待自己身形站穩,就著剛才滑步慣性的動力,和地上沾染了血跡之後的濕滑,身形往下一蹲,刀鋒划動,朝著緊緊跟隨第一名敵人後面,衝進來的幾名山東士卒的腿部就砍了過去。這就是龍天羽的聰明之處,見到了前面衝進來的敵人選鋒將上身都披著雙重棉甲,有的外面還套了鐵背心,如果你當頭一刀劈過去,在嚴密護甲的保護下,是很難起到一刀斬殺對方的作用,但是從如果說改動了一刀的部位,衝著腿腳而去則是自然不同,要知道對這些大明的士兵來說,就是防護再嚴密,腳部也是薄弱區域,如此一刀劃過去,衝在前面的三四個人都必然倒地,如此不但殺傷了敵人,減輕對方的戰鬥力,更是因為客棧土牆的缺口的制約因素,衝在前面的士兵如果被砍倒在地,爬站不起來的話,那樣不但能削弱對方衝鋒的氣勢,而且能有效的阻斷,打亂敵人的進攻節奏,為後方的攻擊準備,爭取緩衝時間。果不其然,龍天羽一刀橫劃而出,頓時身披重甲的選鋒之敵倒在地上,發出痛苦的淒厲慘叫之聲,而緊跟在後方的兵卒們根本沒有想到,前面跑的好好的自己人會突然摔倒在地上,有些不知所措,此時新兵的弱點爆發了出來,衝陣的山東兵丁放慢了自己的腳步,嘴裡面的喊殺的聲音也立時削弱了不少。龍天羽見機會來了,現在只要再加把勁,估摸著第一波攻擊就有可能被制約住,緊接著他腳下一緊,雙手攥緊長眉刀,全身用力呼哧一下跳了起來,朝著對方衝擊隊形,正中間一個突出部的士卒正中劈斬了過去。

    刀在動,人在飛,在皎潔月光的灑照之下,龍天羽能夠看見自己舞動長刀劈開的對像,鴛鴦帽之下年輕而又稚嫩的臉上,雙眼圓睜,眼神裡面透露了絕望的神情,彷彿看到了地獄的召喚,哪年輕的面容因為死亡的恐懼而扭曲不堪,是啊,多麼年輕的一條生命,也許還是個孩子,在他選擇走上選鋒將職位的時候,可能只是出於青春的某種躁動,但讓人無奈的是就是這種躁動,讓他即將失去生命,永遠的墮入死亡的深淵,人生是沒有第二種選擇的。只見這個少年人,本能的向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做出仰避的動作,似乎如此就可以逃脫死亡的命運,但是很可惜,擁擠在他身後的兵丁並沒有理解,也無法判斷少年人動作的涵義,他們繼續往前衝擠所產生的反作用力,推動著那名如同孩子一樣的少年人向後努力靠動的身軀,如同一個皮球似得反彈了回來,在這種力的作用之下,他的頭顱反而因此更加接近帶著寒氣呼嘯而來的刀鋒。絕望的淒厲尖叫聲之後,緊接著一種噗嗤的沉悶聲音響了起,這是勢大力沉的一刀,直接砍在了哪名少年人面門處,快刀加上龍天羽整個人身體的質量和加速度產生的衝力,最終導致他的整個腦袋被劈成了兩半,腦顱的壓力帶動腦漿迸濺,四處亂飛,直衝的附近幾位選鋒將滿面,滿嘴都是穢*物。正如前面所說,黑夜帶來了勇氣的同時,黑夜也無限放大了恐懼,當你覺得黑夜的勇氣,比黑夜的恐懼更加虛弱的時候,你將陷入畏懼和慌亂之中。這種帶有獨特味道的腥臭之物,讓哪幾名緊隨其後,缺乏戰場經驗的選鋒將驚慌失措的大喊大叫起來,並且做出了戰場上絕對不該做的動作,按照人的生理反應,去用衣袖去擦拭面孔,做出嘔吐的神態,同時他們的心中自己放大了自己的恐懼和害怕,在無意識之下放慢了自己衝擊的步伐。見到如此情況,龍天羽心中冷笑一聲,果然都是生瓜蛋*子,菜鳥兵,要知道,在戰場上,別說腦漿迸到嘴裡面,就是大糞澆面你也要忍著,因為你要時時刻刻都要將眼睛睜開,保持清醒的頭腦,全神貫注的去觀察敵人的一舉一動,進而為活下去尋找機會,任何的慌亂、害怕、恐懼都是死神最好的幫手,只會帶著你走上那條黑暗冰冷的道路,直通地獄的最底層。

    龍天羽趁著對方腳步放慢的時機,不退反進,心中悶吼一聲,刀鋒反撩,刀頭晃動,唰唰兩聲直接破開了對面幾名敵人的喉嚨,喉嚨被人割開讓頭前的幾名選鋒將,同時丟開了手中的武器,雙手想要摀住自己喉頭噴灑出來的鮮血,但很快他們就發現那不過是徒勞的罷了,於是打著旋轉放鬆了雙手,抬頭望天,彷彿在對老天傾訴些什麼似的。此時的天空,月亮彷彿也已經帶著一絲血色,那幾名山東選鋒將=被割開的喉管之中肆意噴濺的鮮血,形成了道道血幕,在空中渲染出了一幅暗紅色的圖案,在月光的輝映之下,成就了一種殘酷的美。此刻的龍天羽,聞著鮮血的氣味,耳旁傳來敵人絕望的淒厲喊叫的聲音,完成了一連串殺敵動作之後,不但沒有絲毫的疲勞,反而在他眼中彷彿天地都在此刻寧靜了下來,自己的呼吸也從剛才的急促狀態莫名的平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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