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2-10
上文書說道龍天羽喊住大牛,問他是不是喜歡葉梓,如果喜歡則將葉梓給大牛做媳婦。「啊~!」大牛根本沒想到這個時候,龍天羽會突然同他說這些東西,長大嘴巴半天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過了好半天,他才連連擺手,面色漲的通紅的,眼巴巴的看著龍天羽說道:「魁首,我可沒有這個意思,我當初幫那小娘們,就是因為她長的像我小時候的玩伴而已,那麼個小不溜秋的東西,俺絕對的不喜歡。我娘死的時候說過,大屁股,大胸脯,才好生養,以後我要是有了錢了,一定要找個那樣的女人,哪個啥葉梓就算了。更何況,魁首我現在已經繞過彎子來了,她鬼心眼太多,很明顯就是在利用我過橋,這種太有心計的女子俺不喜歡,俺不要,到了床上晚上睡覺都睡不踏實,還要一隻眼睛睜,一隻眼睛閉的半夢半醒,擔心她會不會對自己不利,哪不是睡覺都不安生,不要,不要,誰要誰拿去,反正俺是不會要的。」
呵呵一樂,龍天羽看著大牛唾沫橫飛的趣致摸樣,點了點頭,說道:「嗯,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放心,大牛,回了遼東我就給你找個屁股大,胸大的女人成親,一定讓你生一大堆的娃娃,讓你死去的老娘也跟著開心。」大牛聽了憨笑的摸了摸頭,紅著臉,有些不好意思的快步跑了開去,見大牛如此可愛反應,龍天羽也笑了出來,看著這大傻蛋,居然還會害羞怕醜,呵呵,真是難得一見,也罷這次回去就給他找個老婆。
趁著前面清點銀子的空隙,龍天羽將周衛石喊了過來,問起了劉潤普的事情,周衛石拿了幾頁紙過來,要遞給龍天羽看,他搖了搖頭,擺了擺手,說道:「我就不看了,我相信你的職業判斷,你就給我說說劉潤普這個人據你的分析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吧。」
聽到這話,周衛石恭敬的行了個禮,表面上雖然平靜,但是心裡面卻是有些激動,龍天羽說不看調查報告,那就是表示對自己的信任,這種信任讓周衛石心裡面燒的熱乎乎的。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緒,周衛石用平靜的聲線說道:「承蒙大人信任,我就摘重點說一說此人。從目前我們手頭上的情報來看,劉潤普,此人性格狡詐,聰明絕頂,對人心揣摩非常的有經驗,平日裡對每一種不同類型的人,都用不同面孔相對,從不輕易相信人,所以我們從曾山、蕭易、董彪、還有葉梓哪裡得來的消息,這個人就呈現了四種面孔,時而謹慎、時而大膽、時而凶狠、時而慈愛,他就是一個矛盾的混合體。如果說弱點麼,從目前手頭上的資料費戲,劉潤普的性格特徵和行為習慣似乎並沒有太多值得注意的地方,都顯得非常平常化,但掩蓋在平常化之下的面目,從蛛絲馬跡來判斷,他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就是太過惜身保命的求命之徒,換句話說,只要能夠有威脅他生命的手段,他就必然能夠知情識趣的為你所用。因此只要將其擒獲應該是不難從他的嘴裡掏到我們想要的東西。只是劉潤普的心裡活動太過複雜,所以按照我們東廠固有的眼光判斷,這類人是能夠被你所用,但是非常難以控制,得到他真心的效忠,因為你始終弄不懂他的心在想些什麼,正是基於這一點考慮,我建議對於這種對像只能利用與合作,要想將其招到麾下,期盼他的忠誠度,恐怕是不可能有太大的希望。」
不置可否的龍天羽,看了看周衛石,他的這番話,有些空洞,太過泛泛,分析的未必準確,沒有龍天羽想要的東西。但想來,眼前的這位東廠總旗已經盡力了。畢竟得到的資訊還太少,葉梓平日裡就不願意和劉潤普接觸,再加上董彪、蕭易不過是其屬下罷了,並不是什麼親信看重之輩,而曾山不過是劉潤普哄騙的對象,都並不是劉潤普的親信看重之人。要知道,劉潤普既然能搞出一部喜厭錄出來,證明此人對於人心的把握已經達到了平常人難以想像的境地,也許他這一輩的專業特長就是琢磨人,玩弄人,這麼一個人物對於任何一個人的提防之心必然是非常高的,所以想從這些人的嘴裡面的隻言片語,就得到劉潤普這個人的全貌,估計是癡心妄想。不過既然周衛石能夠分析出他是一個求命之徒,那就好辦了,說真的,龍天羽原本就沒有將他收入麾下的打算,要的就是喜厭錄,只要喜厭錄得到手了,管他劉潤普是死是活。所以要真是周衛石調查報告上所說的這樣,到時候,只要不讓劉潤普跑掉,此人的一切東西,還不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麼。
想到這裡,龍天羽很是安慰的笑著同周衛石說道:「很好,不錯,能從管中窺豹是一名特務應該具有的最基本素質之一,你能夠在這麼少的情報裡面發現這麼多有價值的東西,已經非常的不容易了,將來相信回到遼東之後,你再經過秘字班的訓練,會有長足的進步的。現在咱們考慮的重點還不在應該劉潤普的身上,沒必要關注太多,但所謂預則立,不預則廢,基於這個人對我們相當的重要,這樣,你去擬定一個假定性的抓捕方案,等今天晚上過了以後,大傢伙兒一起討論討論,看看能不能萬無一失的將這個人抓起來。」龍天羽這麼說也是讓周衛石今天晚上不要參加行動,畢竟他們的特長可不在打鬥之上,而是在對人的研究方面,對朝廷特務方式的習慣上,所以畢竟晚上刀槍無眼,要是讓他們受到了什麼傷害和損失,哪就太可惜了。周衛石自然明白龍天羽話裡面的意思,剛想張口說些什麼,龍天羽又攔住了他的話頭說道:「你也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我最提倡的是專業的人做專業的事,只有將人的特長髮揮出來,才能真正將一個人正確用起來,所以你的專業就是情報工作,就是研究人,因此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你是不用上場的,好了,快去吧,有這時間跟我抖機靈,不如早些去將自己的事情幹好,那樣對外面流血、流汗的弟兄們何嘗又不是另外一種安慰呢。」這些話說出來,周衛石還能說什麼呢,只能躬身施禮,轉頭迅速的離開,只是他的心裡面卻是被龍天羽的這番話之中的涵義和情意所震撼住了,暗暗歎了口氣,想到,自己跟了這麼一位首領還說什麼呢,只能竭盡全力,死而後已了,同時他在心裡面暗暗下定決心,已經要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將這個劉潤普弄到手,以報答龍天羽的知遇之恩。
送走周衛石之後,龍天羽看到官員前來送禮的馬車都已經過完,王五回來交差說道:「魁首,咱們這回一次就收了近七萬兩銀子,果然還是當官好啊,看看咱們這來山東一趟,前前後後,就收了大概十萬兩銀錢,這可比俺們做生意要划得來啊,別的不說,咱們昌盛號,可以說在遼東是頂了天的商號,啥業務都有俺們的一份,可每年的流水也不過是在四、五十萬兩左右,好傢伙,咱們這一趟就頂了號裡面兩三個月的忙活,可沒有眼下這銀子來的容易。」
微微一笑,龍天羽沒有說話,這種事情對於他來說並不是什麼值得慶祝的事情,再說了,堤內損失堤外補,這次皇上密旨調動的軍費可就都指著這些官員們的銀錢來填補了,就這點銀錢恐怕還夠大軍塞牙縫的。不但如此,此次山東平亂,恐怕皇帝、太后、貴妃、勳貴、閹黨、大大小小的軍頭們都要打點到,靠的是什麼,恐怕靠的就是這濟南府裡大大小小官員的銀錢、商號、土地、古玩、字畫,別的不說,抄家這門買賣一定要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不過想想這樁買賣必然也會操縱在自己的手上,你可以想像,天高皇帝遠,如果說要朝廷派人下來查抄官員資產的話,哪弄出來的銀錢就必然要上繳國庫,但是由龍天羽來弄這筆錢,就代表著各方勢力的他是最合適的人選,也肯定讓這些銀錢不可能流入到文官士人集團的控制裡面去,所以龍天羽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會成為山東抄家的代言人。而從龍天羽自身的想法來看,一則他是想要將整個山東作為海外戰爭的預演,用數字讓上到皇帝老兒,下到參戰的軍頭士兵都能理解,每一次戰爭的發動都是一次盈利,都能夠讓自己的荷包裝的鼓鼓的,這樣的話,好戰之心必然會逐漸深入人心,用資本代動尚武的精神,而新的利益階層也會在不斷的戰爭之中養成起來,這對龍天羽的海外殖民計劃是非常有好處的,二則將整個差事抓到手上,也就是說要給各方勢力養成一種習慣,分配平衡就必須找龍天羽來進行,如此潛移默化之中,能夠在多次的利益分配之後,形成一種獨立於朝廷體制之外的潛規則;當然還有第三則,就是基於現實的考量,本身軍費都需要昌盛號和山東府庫來填補,可萬一要是不夠呢?那麼就要龍天羽自己掏腰包了,但是現在如果能將這筆錢控制起來的話,最後自己不過是轉手生意,不但不用出錢,還有極大的可能進錢呢。
咱們且先不說龍天羽這邊對於晚上的襲擊有什麼準備,先回過頭來看看曾山。他發佈完送禮的命令之後,也不管後面有什麼事情發生,逕直就到了巡撫衙門之中。一進府邸正堂,就被一群等的已經心煩氣躁的大人們七嘴八舌的問了起來,問他同對方談了些什麼,是不是談妥了,要不然怎麼就將馬車上的銀錢直接就給送了出去。曾山依然是不緊不慢,笑嘻嘻的模樣照著剛才和龍天羽商量好的話,同諸位山東官員大佬們說了一遍,然後坐了下來,有一口,沒一口的喝著清茶,等幾位大佬沉澱消化剛才聽到的消息,想清楚其中的一些關節,在他看來,這些文官老爺們肯定少不了要有一番爭執,曾山對他們的脾性是太熟悉了,畢竟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員麼。
片刻之後,果然不出曾山所料,濟南兵備道周諒跳了出來,開始用不陰不陽的語氣諷刺曾山道:「糊塗啊,糊塗,明堂兄,你這是被人糊弄了,很明顯哪東廠的番子是拿咱們當猴子耍,他們根本就沒有談判的誠意,還什麼新進東廠的官員想要採些民風,從中尋找些功勞,並不是皇帝陛下的授意,騙鬼麼,嘿,真的是白瞎了哪些銀子,就這麼被一個騙子裝到袋子裡面去了。」
兵備道周諒,字周衡峰,早年因為一些事情就同曾山不對付,兩人之間爭鬥好了一陣子,最後還是聞顯出來說話,才平息了紛爭,所以二人之間也算是仇怨已久,因此他跳出來也在曾山的預料之中。自然曾山對他是不會客氣的,直接冷著臉,正顏厲色的說道:「哼,我說周衡峰,你這話倒是所得輕巧,當初去談判的時候,怎麼沒有看到你跳出來,跳的這麼積極,現在來和我說這些有的沒有的,你要是行,你去啊,真是莫名其妙,我就說麼,這年頭還是不做事的好,只要你做事,一定有人要來挑你的骨頭,真的太讓人心涼了。行,你要說我就和你說道說道,哪番子說的到底是真,也好,是假也罷,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呢?我們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什麼,既然摸不清楚對方的來路,自然只能是真的當成真的,假的也當成真的,這才能將事情辦好,要不然總是無時無刻不去揣測對方的舉動,實際上自己亂了分寸,反而是失了本心,做起事情來縛手縛腳的,最後落了下乘,將會被人有機可趁。既然我這次去,人說了是私自行動,哪好啊,咱們送禮送的就是他私自行動,只要他收了,那麼就是咱們表示了咱們的誠意,後面的話就好談了,不管他是私自也好,還是有上諭授命也罷,只要拿了銀錢,他的手就要軟,你管他什麼說法呢,說的天花亂墜又如何,他有千萬路來,我自一路去就是了。更何況,按照我的想法,送他銀錢也不過是第一步罷了。」說到這裡,曾山突然坐了下來,眼睛一閉,面色陰沉,一副氣鼓鼓的摸樣不再說話了。
大家聽曾山的分析,是越聽越有道理,正聽的頻頻點頭,心中暗暗稱是的時候,卻發現這傢伙突然閉嘴不說了,在場的幾個官員心裡頭明鏡似的,這是周衛石在拿捏兵備道周諒呢,所以相互對了一眼,接著大家都望向了聞顯,很明顯要聞顯出頭。聞顯明白大家的意思,自然知道這是曾山在鬧情緒,立刻站出來打圓場,一副和藹可親的摸樣,笑瞇瞇的朝著曾山說道:「明堂老弟,你啊,今天怎麼這麼大的脾氣,消消火。大傢伙兒都知道你勞苦功高,剛才周衡峰的話你還放在心裡面,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個混賬行子,我說周衡峰你還不快過來同名堂老弟道個歉,人辛苦的奔波勞碌,到現在連飯都沒來得及吃上一口,可是大大的不容易,咱們既然同舟共濟,自然要以和為貴,萬勿為一些小事情傷了和氣為好。」
那邊兵備道周諒,可以說是布政使聞顯一手提拔上來的貼心人,聽到自家的老大這番話語,別說罵自己混賬行子,就是指著鼻子罵自己的娘,那還不得低著頭應了下來,所以這個時節他哪裡還敢強嘴,只得捏著鼻子向曾山道歉。曾山麼自然也懂得裡面的分寸,拿捏掌握的恰到好處,嘴裡面雖然還帶著幾分怨氣,但是面容上緩解了不少開聲說道:「唉,我也知道衡峰兄是心直口快,擔心也是有道理的,今天我的脾氣也急,我為什麼著急,還不是為咱們大傢伙兒擔憂,說句不好聽的,這山東的官場說是說是咱們一家的事情,大家可以想像一下,難道裡面是孤立的麼,恐怕皇上這麼突然而來這麼一下,代表著什麼樣的政治背景,如果真的這次派東廠下來是有某種特殊含義的動作,那後果,唉,想想都嚇人啊,因此咱們可一定要團結起來才行。要是大傢伙兒還在這裡,只是眼中死死的盯著哪點點的銀錢,咱們大家估摸著離菜市口或是邊疆流人的境地就不遠了。所以大家仔細的想一想,如果自己的身家性命和頭上的烏紗帽都沒有了,你要銀錢又有什麼用,哪些銀錢還不是成了取禍之道了麼。因此啊,銀錢是什麼,說句糙話,銀錢就是王八蛋,沒了還能賺。只怕送不出去,哪裡會怕送出去多少呢?呵呵,裡面的道道大家自然明白麼。」眾官員這時候才醒悟過來,面上陰了下來,心裡面都帶著幾分沉重,是啊,要是這次東廠番子來濟南對山東官場做動作,是皇帝陛下派來的,那麼他背後的動機是什麼呢?官員們的臉上都佈滿了陰雲。
接著曾山喝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滿臉擔憂的又開聲說道:「剛才我說道,皇帝陛下的動機是什麼根本我們就猜不透,既然猜不透咱們就不必要去猜了,兵來將擋水來土屯也就是了。大家說是不是這個道理,擔憂的太多也沒有意義,等我們的聯名信件直接送到了朝廷之上,相信朝廷的大人們比我們這些外臣更加的著急。我們現在要做好的就是眼前怎麼將這伙子東廠番子給弄走,或是拉攏到咱們這邊。剛才我說過,送錢是咱們軟的一手表現,那麼下面一步,就應該是向那位東廠的新任顆管事,展示一下咱們硬的一方面了。我建議,今天晚上我們就找些人,去襲擾那伙番子,讓他們知道知道,我們的決心和力量。還是哪話,不能老是被東廠的番子們綁住手腳,老是被人家牽著鼻子走,咱們要走出自己的路子來才行,讓哪些番子們知道知道咱們可不是泥人,任人隨意宰割。」
這話一出,聞顯心裡面第一個喊了句好,這個曾山果然是個厲害的角色,難怪能夠有曾油子的綽號,分析的是入木三分,句句真言啊~!而且最後的這個要對東廠番子強音的策略,要知道這話要是曾山不說,他自己也要通過山東兵備道周諒的嘴巴給說出來。有人問,他自己為什麼不說?呵呵,那是肯定的啊,聞顯怎麼會說呢?畢竟這種事情可不是什麼光鮮的事情,萬一要是出了什麼ど蛾子,哪是誰說誰倒霉,聞顯作為山東那麼多官僚的老大,平日裡養兵千日,這個時候自然是要用在一時的。可現在居然曾山主動說了出來,這讓聞顯的心裡面很是高興,但是心裡面又有幾分存疑,這個曾山表現的似乎和以往不同,怎麼讓人覺得好像太過積極了一點兒,不過隨後在心中洒然一笑,嘿,也難怪這個曾山如此大的怨氣,原本按照聞顯收來的消息,過了年,曾山就能去江南某地任職了,可現在這伙東廠番子如此一搞,不管事情何種狀態,哪怕是最後圓滿的解決了,恐怕他任職它地的事情絕對是黃了。人說擋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那麼擋人官路,估摸著,最少是如同刨人祖墳一樣的性質嚴重,自然曾山不怨恨那伙番子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想到這裡聞顯凜然而起,擊節驚歎道:「好,我看明堂老弟說得好,我們是要給哪幫外來的番子們知道知道,這山東的天有多高,地有多厚,很多事情不能任由他們為所欲為,敲打敲打他們對我們後面的再接觸是大有好處。」
巡撫司馬端在心裡面盤算了一下,也點了點頭,贊同聞顯的說法:「我看是可以,軟的完了,確實應該給這些東廠番子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知道其中的厲害,只是麼這裡面的分寸要掌握好,既要讓對方知道咱們不是軟柿子,又不能真的讓對方吃痛,翻臉,咱們最終的目的是以打促談,可不是一鼓作氣將安歇東廠番子消滅掉,所以啊,這動手的人還是要老成持重一些的好,能壓得住場面才行,絕對不能腦袋一熱將咱們放到被動的地步。」
既然山東的一哥、二哥都開聲肯定了曾山這個提議是好的,其他的官員哪裡還會多話,也頻頻點頭,拍案叫絕。自然這些官員的目光都看向鹿昆年和富達求,要知道在座的官員裡面,知兵的也就只有這兩個人,至於孔輝麼,他的價值利用完了,哪裡還會叫他再參加這種會議,身份不夠麼,早早就打發他會錦衣衛衙門之中待命去了。
此時,聞顯使了個眼色給自己的姻親山東總兵鹿昆年,要他站出來表態,支持這一決定,並主動開聲承接下來晚上的行動。鹿昆年看到聞顯的眼神,嘴巴裡除了苦澀還是苦澀。說真的,按照鹿昆年的想法,是不想將這種狗屁灶的事情攬上身的,做這種事,做好了,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沒有半個大錢的好處,做不好,更不用說了,黑鍋兩個字大大的,將會貼滿頭上,所以自然是避之不及。只是麼,眼下事情攤到頭上來了,哪是無論如何都要接過來的,要不然且不說自己的姻親聞大人面上不好看,就是在做的這些山東官員恐怕也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事實上在坐的諸位也的確只有自己手中擁有山東最大的武力。不過,鹿昆年心裡面自然是數的,要我一個人背黑鍋是絕對不行,我就是下水也要拖個墊背的,要死咱們大家一起死。於是鹿昆年似笑非笑的看了看富達求,慢條斯理的開聲說道:「既然諸位大人如此說了,那麼這次行動,在兵事方面我鹿昆年自然當仁不讓。只是麼,既然對方是東廠的番子,我估計肯定有些比較獨特手段,所以不管是為了避免更大的傷亡,掌握更多的戰場主動權,又或是能夠更好地應對這批番子可能存在的反擊,還請富大人蒞臨現場指導,並且調一批錦衣衛過來參與進攻,如此才能全了你我同僚之間的情誼麼。」
富達求可是鼻子都氣歪了,情誼你妹啊,我同你有什麼情誼,與在座的這些官員又有什麼情誼。要知道從他本心來說,不是被人抓住把柄根本不想參與這趟渾水,所以他和鹿昆年一樣,是能躲就躲,能藏就藏,可沒想到鹿昆年居然如此無恥,自己在水裡面掙扎不說,居然還要抱著他一起沉下去。只是人這理由,冠冕堂皇的讓實在富達求無法拒絕,他眼珠子一轉,面上帶著笑容說道:「沒問題,絕對的沒問題。既然鹿大人有此心思,咱們多是行伍之人,雖然系統不同,但是別的不說服從命令幾個字我們還是懂的,現在大家既然同舟共濟,那麼自然就應該互相尊重,齊心合力才行,有困難當然要大家一起努力才好。今天晚上,咱們就讓那幫東廠侍衛們知道知道,咱們的厲害。」嘴上說的漂亮,其實他的心裡打定的主意,回去直接叫孔輝,晚上去客棧和那幫子東廠番子掰手腕,至於自己麼,是絕對不去了,這種沒有半點好處,只有招惹是非的事情誰願意幹誰幹,他富達求可是不幹。
在座的官員們當然沒有讀心術,雖然對富達求這番話大部分都是不信,但是人畢竟表面上已經應承了大傢伙兒要幹事,那麼也就是說,大面子上還是維持大家和諧的,因此不管如何總是要恭維幾句的,於是什麼顧大局啊,懂是非啊之類的讚美之詞是溢於言表。這邊夜襲的事情商量完了,那邊的事情卻還沒完,得意樓這邊也需要有人招呼,那麼這個任務自然就落到兵備道周諒、濟南府同知吳雲的身上,大家都給今天晚上的請宴定個調子,那就是同舟共濟,共度難關,並讓吳雲和周諒二人寫一些條文,一份奏章,條文是約束大家,東廠番子在濟南大家的行為的,至於奏章麼,則是要送到朝廷裡面去,給哪些朝廷裡面大臣們鬧事的理由的。所以這兩件東西,都必須要所有的到場的文官在上面簽字,不簽字者則將會被認定為山東官員們集體的敵人,自然是人人得而誅之。也許幹別的東西這幫官員不行,但是寫文章麼,哪是本行本業,自然手拿把攥,唰唰點點,不消小半個時辰二人就寫完,流轉了一遍,讓大家評議,說真的這讓所有文官簽字的東西,本就是個約束性的條文,哪奏章麼,也是對著朝廷喊冤訴苦的東西,順便再將這伙子東廠番子給埋汰一遍,污水往他們身上盡情的潑,因此大家也說不出個好賴來,隨便議了議就一致通過了二人寫的文書,接著有商議了一下晚上行動的細節,安排好一眾事物,大家各自散去。
大家走後,司馬端一個人閉目養神,今天的事情似乎有些發生的太突然了,突然他想起了聞顯的表現,在心裡面哼了一聲,這個人實在是太張狂了,就算是現在大家都在一條船上,依然是一副自己是山東一哥的臉面,根本分不清主次,似乎什麼事情都要發表一下自己的意見,露露臉,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可心念一轉,不由的歎了口氣,眼下的自己還真的沒有辦法拿出籌碼讓對方信服,要知道人聞顯在這樁事情裡面顯露出如此主動,說透了,還不是因為山東總兵鹿昆年是他的姻親,手中有兵自然心中不慌。而自己呢,手裡面也有幾個心腹的參將、守備卻是駐紮在外地,而不是濟南,看樣子自己也要弄來些自己的力量到濟南來,要不然說話總是不硬氣麼,想到這裡,司馬端徑直來到書房,準備寫信給自己的親信,要他們帶些兵將直接到濟南府來聽用,不但是防備東廠,也是防備聞顯。
這邊剛寫了幾行,司馬端就聽到有下人在外面喊道:「回事,稟老爺,外面有一位京城來的朋友說是要找你有事,他說他姓元,他的手中拿著王錫爵,王閣老的名帖。」
嘶,司馬端聽到這話,心裡面驟然一驚,難道是朝廷裡面自己的大佬得到了自己送去的消息,派人來對自己下指示了?但轉念一想,不可能啊,就算自己要手下八百里加急快馬急信直送京師,這一來一回也要最少近二十天左右,絕對不可能現在京城中的老大人就能得到消息。要如此說來,難道,難道是王閣老知道了皇帝派人下來查咱們的事情,於是安排人過來同自己溝通有無了?嗯,心裡面暗暗點了點頭,這種可能性比較大,於是也顧不上再寫信了,出了書房直接從管事的手中,接過王錫爵的名帖,仔細看了看,果然是老大人的字跡,連忙吩咐下去,前廳待客,並吩咐管家小心伺候著,自己馬上就來。
片刻之後,司馬端換了一套衣服,邁著四方官步走進前廳中,看到一位年約三十來歲的文士安坐在堂上,面容清秀,身形挺拔,從氣質上分辨似乎也是有功名的人,雖然神色疲勞,面上還帶了幾分風塵僕僕之色,但卻依然努力挺著自己的背脊,可見此人控制力相當的強。大概的觀察了一下來人的特徵,他的面上笑容頓起,對著文士很是客氣的說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在下就是司馬端,這位先生看著面生,似乎你我從未謀面,還未請教尊姓大名是?」
對面的文士站了起來,朝著司馬端作了一個揖,口裡面恭敬的稱呼道:「中丞大人,晚輩京城舉子元醒,元開惠見過大人,給大人帶來了閣老的一封信箋,請大人過目。」
詳細觀看了一下這個叫什麼元開惠的面色,見他嘴裡面雖然恭敬,但是面上卻是非常平常的摸樣,整個人看上去還有幾分氣度,暗自點了點頭,司馬端的心裡倒也不生氣,畢竟人是代表著王錫爵而來,哪是朝廷的閣老,大學士,自然顯得有些硬氣也是應當應分的,於是他接過這元開惠的遞過來的信件,看著是王錫爵的筆記,再驗看了一下封口,並無拆閱的痕跡,撕扯開信件讀了起來。信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告訴司馬端要多多照顧元開惠,他到濟南來是辦事情來的。讀完之後,司馬端心裡面明白,小心謹慎是王錫爵一貫的作風,他自然不會在信裡面將要司馬端辦的事情,用白紙黑字的寫下來,萬一要是日後事情敗露,這信件就有可能做了直接的證據。所以按照王錫爵的習慣,這種機密之事一定是要用人口轉述需要自己幫忙要辦的事情,又或是傳達什麼指示。想到這裡,司馬端拿眼睛瞥了瞥元開惠,問道:「閣老身體一向可好?」其實言下之意有兩層,一層就是,早在出京的時候,閣老和自己之間就定有暗號,來確定派出的信使的真實身份,有沒有被人偷梁換柱,冒名頂替,二層意思,則是司馬端告訴元開惠,你有什麼來意快些說出來,別在哪裡打啞謎了。
那邊元開惠也不繞圈子,回了句:「閣老身體依然健壯,吃的兩碗飯,還每餐喝兩杯酒酒。」這一聽,司馬端的心裡自然明白,這暗號對上了,心裡才鬆了一口氣。可隨著元開惠的話語表述自己來山東的任務,和龍天羽之前在朝廷裡面所辦的事情,以及說明白了這個東廠番子即將回遼東要辦的事情,對於朝局、政局將會有什麼樣的影響的時候,讓司馬端心裡面,原本鬆開的那口氣,又提上了心頭,繃得愈發的緊了起來。他在心裡歎了口氣,弄了半天,那伙東廠番子原本就是敵人,早就已經和自己背後的勢力有利益上的衝突,同鄭貴妃牽扯上了關係,和奪嫡的事情掛上了關聯,這就難怪一小小的東廠顆管事,居然如此囂張跋扈,居然敢查山東官場這麼多大員們的事情,難道說這個小子是貴妃娘娘派來的?不過,司馬端此時有些失望,而且很多話話也不好當著元開惠說,畢竟對這個人他還不知根知底,只是不管如何,很明顯這個元開惠來山東就是衝著哪股東廠的番子而來,但似乎王錫爵對於這些傢伙來山東,到底查些什麼也不清楚,要不然剛才元開惠早就會說了出來。司馬端沉默了良久,仔細的說道:「這個龍天羽看來還是個孫猴子,是無法無天哪,不但讓老大人煩心,也成了我們濟南官場的心病了,這兩天被他鬧騰的著,整個山東官場都沸沸揚揚的不得安寧。」
元開惠是元八爺的侄子,他的叔叔元八爺就是死在龍天羽的手上。要知道這個元八爺可是王錫爵的親近之人,平日裡元開惠仰仗這個叔叔的地方可是不少,別的不說,就說身上的舉人功名,也是叔叔做了手腳才弄到手上的,原本叔叔說等過段時間就直接放他出去為官,可現在叔叔死了,人死茶涼自然這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但元開惠不甘心就這麼沉默下去,雖然叔叔死了,自己最強力的靠山沒有了,但是他相信如果通過自己的努力,憑借自己的本事和才情,應該一樣可以在王錫爵的身邊謀取一席之地。當然你想在這種朝廷大佬身邊謀取自己的位置,成為別人能夠看重的力量,別的不說,首先,你就要付出忠誠二字,其次就是要體現你的存在價值,要是沒有這兩個因素在內,人王錫爵身居高位,面前時時刻刻環繞著無數想要投靠在他身前,為他賣命的才子、官員,有著各種各樣的人才依附在他的身邊,憑什麼就要提攜你元醒、元開惠呢?所以思前想後,元開惠主動接受了到山東來的任務,信誓旦旦的要將龍天羽誅除在山東,用這東廠番子的血換取自己的前程,想王錫爵展示自己的忠心。王錫爵沒有拒絕,毫不猶豫的答應了元開惠的要求,讓這位心裡面野望十足的舉子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很顯然,元八爺死後,王錫爵需要有這麼一個人幫著他處理黑暗中的一些事物,從身份上看元開惠是親信的後人,忠誠度雖然有待考驗,但是親近度卻是有的,剩下的才幹之類的東西,就只能通過時間和做事情的過程去考驗了。
聽到司馬端的一番話語,元開惠的心裡覺得有些奇怪,他剛剛進城心急著將信送到司馬端的手中,並沒有留意城裡面的反常現象,現在看起來似乎哪東廠的番子、船舶司的吏目似乎又弄出了什麼風波。於是,他神色凝重的問道:「晚輩來的匆忙,還不知道裡面的道道,聽著中丞大人的意思,這些番子似乎還在這裡鬧出了不小的事情。還請中丞大人示下,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輕輕的喟歎了一聲,司馬端將整個濟南現在的風暴漩渦,來龍去脈交代了一遍,說道:「整個事情就是這樣,現在山東也被他弄的亂成一團,開惠你看咱們如何是好啊?」
聽完事情的經過,元開惠面上帶著幾分陰險狡詐的笑容說道:「大人,咱們不管他龍天羽到底是不是奉上諭來查山東官場的,藉著這場風波,既能將這伙東廠番子除去,又能保了山東的官場,還可以打擊大人的政敵,咱們又何樂而不為,順水推舟一番呢?我倒覺得這是一舉三得之事呢。」
聽到這話,司馬端心裡面頓時一顫,這小子說什麼呢,他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道如果殺死這幫人的後果是什麼?很明顯麼,要是將那伙番子在光天化日之下,殺死在濟南府之內,恐怕就是狠狠的抽了皇上的臉蛋*子,哦,不不止是抽臉,簡直可以說是赤裸*裸的蔑視皇權,用屁股想都會知道,萬曆皇帝豈能善罷甘休?到時候,君王的雷霆之怒下來了,你元開惠拍拍屁股溜走了,他王錫爵兩手一攤根本不認賬,你叫我哭著找誰去,估摸著只有全全家上吊的份了,所以想到這裡,司馬端面色不由得暗了幾分,坐在哪裡默聲無語,對這個元開惠沒有什麼好感,但是因為他是王錫爵派來的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自然只有忍耐下來,做出一副仔細傾聽對方說話的摸樣,其實心裡面早就不耐煩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