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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途 第二百五十四節 曾山,曾亮,鐵衛 文 / 玉泉居士

    更新時間:2012-01-23

    聽到對方的話語很是熟悉,像是熟人說話,雲童心裡一驚,怎麼在山東自己還有熟人,藉著月光定睛一看,心裡面立刻鬆弛了下來,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被龍天羽派去濟南聯絡事宜的曾亮,他原本就和曾亮關係不錯,抱了抱拳頭,笑嘻嘻的開聲說道:「我道是誰有如此的雅興,居然深夜趕路,膽子可是不小,原來是曾少爺當下,怎麼這麼著急啊,莫非是趕著討老婆不成,哈哈,我就說麼,你對哪小娘子念念不忘,要不怎麼會如此心急火燎的,可惜哪女子,人已經被直接送走了,要想知道她的去向,喊句好哥哥,我就告訴你。」這裡說的女子就是毛大勇的媳婦毛許氏,曾亮曾在馬隊之中見到了毛大勇的媳婦一次,從此一直是念念不忘,可惜人毛許氏根本不用正眼瞧他,曾亮一直深以為憾。

    曾亮聽到雲童滿嘴胡咧咧,趕緊對他擠眉弄眼的一通眼神,嘴裡面尷尬的咳嗽了幾聲,同雲童正顏正色的說道:「雲童你休要取笑,我問你,龍大哥可在,我這裡車中有長輩在,有急事找龍大哥,如果龍大哥在的話,請你快些帶路,盡快一見。」

    雲童吐了吐舌頭,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曾亮並不是一個人,而是還同著其他人來的,於是他連忙開聲說道:「哦,曾少爺您找我們家管事大人麼,昨天下午出了些事情,現在正在趕過來的路上,這樣,此地久留似乎有些不妥之處,咱們到路邊上一敘,相信我家大人很快就能從後面過來。」

    聽到龍天羽不在,曾亮的心裡面有些著急,但是卻沒有坐在馬車裡面的曾山著急,曾山這麼千里迢迢的急切趕來,冒著天大的風險,就是為了提前和龍天羽見面密商大事,要知道在大明一朝,一地的知府官員擅離職守,如果被人知道了,必然妥妥的要被御史參奏一本,而且是一奏一個准,絕對沒商量。但是曾山也知道這也是著急沒用的事情,再著急,哪位東廠的顆管事,自己兒子的好弟兄能在眼前突然冒出來麼,只能靜心的等待下去。至於前面的雲童開玩笑的話語,曾山自是當沒有聽到,誰人沒有青春的時候,對女人麼,男人都是這麼回事,只要不往家裡帶,花花腸子也就花花腸子了,沒什麼的,曾山年少的時候也風流過一段時間,在他看來這種事情並不算什麼出奇。他只是有些好奇既然對面這位叫做雲童的小子,是哪大兄的下人,怎麼沒有下人的摸樣,看哪說話的語氣,似乎從不覺得和自己的兒子有什麼身份距離之類的東西,在阻礙雙方的交往,當然目前暫且不管這些,確實自己的車輛擺在官道之上,尤其是在夜裡面,確實多有不便,目標太過明顯,還是換個地方的好,於是曾山在車中咳嗽了一聲,曾亮自然明白自家老爺子要說話,於是掀開車簾,雙手一拱恭敬的站著,等候老爹的指示,就聽曾山淡淡的對曾亮說道:「亮兒,好說,就跟這位差大哥走也就是了。」

    從車中傳出的聲音分辨,雲童推斷車中的男子最少有三四十歲左右,雖然不知道這個人來找自己的魁首什麼事情,但是陪著曾亮來的自然估計是有大事,雲童心細,知道現在鐵衛們駐紮的營地之中有些不大吉利,如果是曾亮自己一個人來了,大家都是年輕人,百無禁忌,也不需要考慮太多,但是人有長輩在此,總是要慎重些,至少要表示出某些親熱的態度和細緻才是。於是雲童笑嘻嘻的下馬,走了兩步朝著馬車行了個禮說道:「車中的這位老爺,您好,小的這廂有禮了,剛才小的話沒有說完,現在小的們駐紮的地方有些禁忌,乃是德州城外的義莊,不知道是不是同老爺有些衝撞,如果老爺要是有些避忌呢,那也沒事,在過去不遠處有座小樹林,我帶著老爺往那邊去也就是了,如果老爺要是沒有避忌呢,義莊裡面自有手下弟兄們生的篝火,還有些熱食,熱水,雖然粗鄙些,總是能暖一暖的,何去何從還請這位老爺示下。」

    曾山坐在車中聽著外面雲童的話語,心裡面有些感歎,聽自己的兒子的意思,眼前這個人不過是哪位姓龍的青年的一名屬下罷了,卻沒想到辦事如此老道,心思何等的細膩,人多說僕似主人型,從他的身上自然可以看得出哪龍姓少年的蹤影,果然是要的,只是他一貫老奸巨猾,不會將心中的神色表露在臉上,他掀開窗簾,提著身份,擺著架勢,點了點頭,開腔道:「哦?義莊,嗯,這位小哥倒是無須掛懷,老夫從來是不畏懼鬼神之說,百無禁忌,你們去得,老夫自然去得。」可能有的看官看到會產生疑問,這曾山不過四十歲,就自稱老夫麼,在古代因為醫療條件很薄弱,所以人的壽命普遍不長,四十歲就已經稱作不惑之年了,所以曾山自稱老夫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這種事情在現代看來是不可思議的,四十歲真心估計最多算是中年,要是按照西方的說法,四十歲還在壯年,五十歲才步入中年。

    扯遠了,回到書中,曾山這麼一說,再一看這架勢氣度,雲童立刻將對方的身份猜透了幾分。能讓曾亮如此恭敬,說話又總是隱隱約約帶著一絲威嚴之意,哪還能有誰,一定是他的老爹濟南知府曾山,雖然雲童有些奇怪曾山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但很明顯這件事情並不是他能夠干涉的,一切都要等魁首回來之後再行定奪,目前他的任務就是盡最大的力量接待好曾山的到來,讓人感受到自己的善意和熱情就夠了。

    在曾山聽見曾山同意去義莊之後,做出恭敬的姿態朝著曾山抱了抱拳,翻身上馬,吩咐崗哨繼續潛伏,而自己則是帶著曾山、曾亮,還有那兩名車伕,趕著馬車前往義莊安置。

    且說曾山同雲童對完話之後,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著什麼,曾亮則是有些坐立不安,他怕他老爹為哪毛許氏的事情找自己麻煩,有些暗自擔心,正尋思等會兒萬一要是老爹問起來,自己怎麼應付呢,正在琢磨應付的言語,就聽到曾山幽幽的開聲道:「這個雲童聽此人的言談舉止,倒也不完全是個武夫,好像還是進過學的,卻不知,他在你大哥的手下扮演什麼樣的角色?是不是心腹人物?」

    此刻的曾亮心裡面鬆了口氣,自己的老爹既然不追問毛許氏的事情,自然就代表老爹根本沒有將心思放在這種事情上面,曾亮巴不得將話題岔開,於是他開聲說道:「這位雲童啊,在大兄的手下,應該算是中層的職位吧,進學麼,呵呵,他們自己家裡面是開了私塾的,所有的這些手下護衛都是識字的人,如果有不識字的,是不會收到我盟兄的護衛之中,我看他們就算再忙,也經常抽時間學習文化知識呢。」

    「什麼,你的意思是說這些人都識字,就是外面那些騎士?還是說單單指雲童這種在你大兄隊伍中有些身份的人認識字?」聽到曾亮的話語,曾山油然一驚,作為明朝士大夫的一員,他自然知道自己為什麼能步入統治階級之中,無非就是掌握了知識的傳承,掌握了文明的至高點,所以才能有資格,符合條件為天子守牧萬民。他同時知道,要想教會一個人識字要多麼長久的時間,花費多少的精力、物力、財力,古代可不是現代,現代人掌握知識有一套系統的結構,和前人摸索出來的完整經驗體系,古代沒有拼音,沒有造句,沒有這些現代能夠讓人很快熟悉掌握語言、文字結構的總結經驗性的東西,所以對於曾山來說,很難想像龍天羽是怎麼培養出這麼一批掌握知識的手下,又為什麼要培養出這麼一批連武夫都要識字的手下。看到老爹大吃一驚,並用責怪的眼神看著自己,曾亮意識到自己似乎遺漏了一些事情,不過也難怪他,畢竟年紀尚輕,有些事情對曾亮來說並沒有太高的敏感度。曾亮想了想接著想要開口再說些什麼,曾山嚴肅的擺了擺手說道:「好了,有些話既然你前面沒說,現在也不是說的恰當時間和地點,有什麼以後再說,我看你啊,真有些糊里糊塗,也這麼大年紀了,腦袋裡面想什麼都不知道,也搞不清楚你到底有什麼還沒有對我講,你仔細好好思量思量,有空的時候慢慢同我講,一點一滴,哪怕是你大兄上廁所的習慣都要和我講清楚。」

    曾亮有些縮頭縮腦的,哎了一聲,就在此時,馬車停頓了下來,只聽到雲童在外面用響亮的聲音指示手下收拾地方,片刻之後,就聽到雲童在車外說道:「這位老爺,還有曾少爺,剛才在義莊之中收拾了一間房間,擺了些粗茶淡飯,燒了些熱水,老爺子舟車勞頓,還請進屋安歇片刻,估計我家大人過來的時間,差不多要到後半夜,老爺子您大老遠來應該是比較辛苦了,您儘管將息,我家大人一到,小的自會立刻派人通知您。」

    曾山則依然還是那副淡淡的腔調,說了句:「有勞~!」接著下車,帶著兩名車伕和自己的兒子,由雲童帶路走到了一間房屋之中。房子不大,但是收拾的很乾淨,中間有個桌台,上面用油紙包包著幾隻扒雞,還有一些水果、麵餅之類的東西,在房屋的一腳用木桶盛放一大通熱乎乎的水正冒著熱氣,房間的左邊的床榻之上鋪了一塊乾淨的白布,下面墊著幾張獸皮,看到這一切井井有條的摸樣,倉促之間能有擺出一副如此的場面,確實是很不容。

    兩名車伕仔細檢查了一下屋中的四處,覺得沒有什麼紕漏問題,於是恭敬的朝著曾山施禮說道:「老爺,如果您這裡沒有別的吩咐的話,我們就告退了。」

    皺著眉頭,曾山沒有說話,沉默了一會兒,開始問道:「你們二人是山東有數的高手,見得多,識得廣,是怎麼看對面的這些武人?」

    驚天鶴董彪,八手天王蕭易相對小覷了一眼,董彪恭敬的說到:「大人,這個麼,您知道的,我們二人出身綠林,慣的是單對單的廝殺,小的們有些說不好,只是大人垂詢,就胡言亂語一番,說錯什麼還望老爺擔待一二。對面的這些人,從動作、氣勢上看都不是綠林高手的架勢,而是慣於軍陣的廝殺漢,所以從身份上看,更像是軍人的摸樣。但怎麼說呢,這些人和我們平日裡見到的哪些軍人不一樣,精氣神更加的旺盛,有一股朝氣蓬勃的氣味,從他們包圍咱們馬車的方式、速度來看,是相當訓練有素,可以看得出這些武士,講究的多是團體的力量,紀律和整體的組織行動能力,還有最重要的,他們身上血腥味都很重,都是見過血,上過戰場的人物。」怪不得曾山敢一個人出行,甚至走夜路,原來他帶的這兩名車伕都大有來頭,都是山東綠林之中排行前幾的武林高手,以前犯了事情,投入曾山的門下以求庇護,這次出門曾山怕不安全就帶兩人出來保駕護航。點了點頭,曾山沒有再問什麼,吩咐曾亮將桌上的麵餅、扒雞、水果大部分都交給了董彪和蕭易二人,要他們在外面警醒些,別惹是生非,安守本分,兩人接過東西,謝了恩賞,欣然領命而去。

    等兩位保鏢出去之後,曾山感到有些疲累,於是回身靠在後面鋪好的床榻之上,呼了口氣,對恭敬的站在哪裡聽候自己吩咐的曾亮說道:「今天的事你怎麼看?」

    「啊,哦,父親,很顯而易見,估計我大兄這裡有大事發生,要不然他們也不會漏夜守住官道查探來往行人了,明顯是在提防走漏了什麼消息,而住在義莊之中是想掩人耳目不讓人知道他們的存在和方位,最重要的是我大兄不在,在趕夜路,也就是說事情很有可能是昨天白天才將將發生的,如果按路程論,很有可能是發生在咱們山東境內,我們濟南府境內,孩兒愚笨就只想到了這些。「曾亮一邊仔細思索,一邊同曾山分析到。

    用讚賞的眼神看了一眼曾亮,曾山前面還說自己的兒子糊塗,現在看來並不是兒子糊塗,關鍵還是接觸社會太少,很多事情都沒有明白其中的道道,看看他眼前的這話不就分析的相當不錯麼。曾山帶著教育培養的意思,接著曾亮的話往下說道:「你說的有些道理,但關鍵的兩點還沒有推測出來,第一,你的哪位大兄所遇到的這件事情,必然和德州城內有瓜葛,他們盤查的對象很明顯是要阻止人去通風報信,那麼附近有什麼地方需要通風報信呢,自然是德州城內;第二,他們所遇到的大事絕對和官府無關,首先你大兄本身就是東廠身份,可以說他在這大明的土地之上,只有他欺負官員的,斷斷沒有官員吃飽了撐的去欺負他,那麼也就是說與他發生聯繫,給他造成麻煩的是民間勢力,你曾經對我說過,你大兄手下有一批能征善戰的漢子,原本我還以為你少年心性,沒見過世面,有些誇大,但是今天親眼看到了對面的這些武士,確實是沒有說錯,那麼如此強悍的大批武士擺在明面,在山東,能有什麼勢力與他們發生衝突呢,讓你的大兄親自漏夜在外面奔波勞碌的處理事情?很顯然只有一股敵人,就是羅教~!」說到這裡,曾山自顧自的歎了口氣,接著道:「原本我還以為我這趟出來的太過莽撞了,現在看起來並不是這樣,還是來對了,要不然的話,恐怕羅教這膿包還沒有到濟南就已經被你大兄所擠破,膿流了出來,到時候,我們在不能清楚瞭解整個情況的狀態下,再做出相應的判斷,不但要擔的責任增大了很多,就是連局勢都很難再提什麼控制之類的話語了,弄不好真成了某些人的替罪羊。」

    聽到這話,曾亮有些不敢置信的問道:「父親,事情應該沒有我們想像的那麼嚴重吧,先不說這羅教到底有多厲害,就算它真的反了,犯上作亂,以咱們家在山東的根基,又有外祖父的庇護,再加上這件事情說起來整個山東的官吏都有責任,要死大家一起死,怎麼能輪到我們被黑鍋,他們,他們沒這麼大的膽子吧?」

    冷冷的笑了笑,曾山淡淡的說道:「根基?根基是個屁~!在那些大鱷面前,咱們家的根基就是個笑話,上位者要你死,有的是辦法整死你來替他們背書,至於你外祖父哪裡麼,你不要被平日裡好似往來無白丁之類的假象所欺騙,畢竟他年事已高,而且已經退職多年,雖然平時沒事的時節,很多人還賣他的面子,但是一旦真的有大事發生,事到臨頭的時候,恐怕哪些往日的交情,是架不住現實利益的考量,難道說為了所謂的交情,哪些平時的官僚們還能真的不顧自己頭上的烏紗帽了不成?所以那些都是虛幻的東西。你大兄這次來山東,將一切捅開,必然引起禍亂,這已經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了,所以我們現在不是去想別人如何如何,那都是浮雲,要想清楚咱們,咱們背後的家族在這個事件裡面應該如何去做,這才是最重要的。兒啊,你是知道父親我的心性的,如果不是大變在即,我怎麼會亂了方寸趕過來和你大兄見面呢,我們現在實在是站在懸崖邊上,往前一步就有可能是萬劫不復,粉身碎骨的局面。眼下說什麼都沒用,最關鍵的就是牢牢抓住你大兄,想他身上有上命在身,只要咱們能配合好他在山東的行動,並且掛靠上你大兄背後的勢力,如此才能逃脫大難。」

    曾亮畢竟沒經過什麼世面,聽到這話,心裡頓時沉重了起來,面上帶著恐慌無助的神情。曾山將自己兒子的摸樣看在眼睛裡面,不由得歎了口氣,還是太稚嫩了,沒經過什麼風霜,他想了想,知道有些話自己還是要說清楚,要不然傻兒子要是沒有理解清楚自己的話,到時候出了紕漏反而不美,他咳嗽一聲接著說道:「你也不要過分擔心,前面所說的話都是往最難的地方去想,既然今天父親來了,那麼這些事情就一定是有解決之道的,咱們還沒有到絕境,要是說起來,說不定咱們家還能借這次機會更近一步呢~!我和你說這些話就是要你清醒的認識到,現在你的大兄是接觸危機,最關鍵的一環,不管我們目前的危機還是家族的前途都要依托在他的身上,所以你要好好和他相處關係,要理解其中的奧妙,明白麼?」

    擺了擺頭,曾亮用鬱悶的聲音說道:「孩兒愚鈍,是在是沒有明白什麼奧妙,還請父親大人明示為好,免的孩兒做錯了事情還不知道,大兄這個人麼,我和他相處覺得很簡單,只要你對他講朋友,他就會對你拋出一片心來對待的,所以只要坦誠同大兄說咱們的困境,很多事情絕對沒有問題,我不知道按照您的意思,還有什麼其他奧妙在裡面。」

    聽完曾亮的話,曾山氣的從床榻之上跳了起來,狠狠的拍了一下床沿說道:「糊塗,你啊,就是一腦子漿糊。你以為你大兄和你一樣傻麼?是,也許你大兄是要給非常重情義,講朋友的漢子,可哪又如何?他可不是你想的這麼簡單,你以為他喚你會濟南找我是為了什麼,其實就是為了要借助我們作為濟南地頭蛇的勢力為其所用,話說的好聽,如果我們對你大哥沒有用的話,他能這麼高看你一眼?你還真當自己是香餑餑了麼,真是腦袋裡頭長草了。」

    不服氣的撇了撇嘴,不管怎麼樣,曾亮對曾山這話是不以為然的,在他看來龍天羽是哪種為了朋友可以兩肋插刀的兄長,是一個能夠交心的知命的朋友,而不是什麼父親所說的這種會算計的勢利之人,只是由於父親的長期積威在哪裡,他不敢反駁罷了。曾山見到曾亮這種表情,知道他心裡面不以為然,輕輕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知道自己這個傻兒子還是太純潔了,根本就沒有搞清楚這個世界上做人的道理,有時候並不是說人對你有所圖謀,就是心思不存,任何人與人之間的交往都不可能是單純的,都必然是有所圖的,如果用功利的思想去算計的話,哪怕是父母和子女之間感情的付出與交流,都是一種感情上的利益交換罷了,當然那種感情更多層面的是無私的利益輸出,換回的是感情上的回饋,已經今後老年時期的依托和期望。當然自己的兒子既然想不通這個道理,曾山並不像去逼迫他想通,也許自己的模式並不適合於加深自己與遼東小子之間的交往,而更多的有可能就是自己的兒子那種,青年人之間的交往反而是更恰當的交流方式呢?但不管那一種,都必須牢牢的抓住東廠的這夥人急需在本地尋找一個熟悉狀況,又有相當勢力的家族的心態,進而擺脫危機,這才是問題的關鍵,也是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揮了揮手,一邊示意曾亮出去,一邊說道:「唉,算了,閱歷不到,眼界自然不到,眼下和你說什麼都是多餘的,你肯定很難去相信自己的大兄是如此實際的一個人,你現在出去同你大兄的手下收收風,看看到底是什麼情況弄的他們如臨大敵一般,我先瞇瞇眼睛,養足了精神還要同你的大兄說話,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再來喚我。」

    點了點頭,帶著滿腹的心思,沒有再說什麼的曾亮轉身走出了屋子。剛出屋子他就看到院落正中架著不少木頭,而莊子的堂屋裡面,燈火通明,人影灼灼,似乎不少人在裡面晃動,於是曾亮同兩名保鏢道了句:「有勞二位~!」疾步向著堂屋走去。

    剛一進去,曾亮就見到雲童帶著一幫人圍著一個用布包裹著的東西默默祈禱著什麼,他一愣,心裡道:在自己的印象之中,這些遼東的漢子似乎並沒有什麼信仰,平時也沒有像什麼神靈祈福的習慣啊,這是在向誰祈福呢?只是堂中一片肅穆之色,雲童等人閉目莊嚴,單手撫胸,敬著青年軍的軍禮,他見如此狀況,自然不好開口詢問什麼。

    靜默了大概有三刻左右,雲童等人祀奉完了中間的布包,就見雲童上前兩步,單膝跪下,雙手捧起布包,滿臉沉痛的帶著布包往院中走去,將布包輕輕打開,從中取出梁山的骸骨,一塊一塊的放置於木架之上,很顯然是要火化,不過這也正常,一定是雲童他們知道下面少不了要和敵人周旋戰鬥,帶著梁山的骸骨多有不便,還不如煉化成骨灰,如此也好方便攜帶。曾亮可沒有心理準備,看到眼前這種詭異的情景,雙腿癱軟,汗毛孔都矗立了起來,胸腹之間一陣翻騰,哇的一聲就在邊上吐了出來,此時的鐵衛們沒有人去怪責曾亮的失態,畢竟梁山的屍體也確實太淒慘了些,別說曾亮,就是他們這些見慣了死亡的老手看的也是心有慼慼。也是,你說曾亮這種少爺胚子,平日裡風花雪月,吃喝玩樂,哪是絕對的好手,你要他見這種血腥的場面,也真的有些難為他了。吐了沒兩口,曾亮心裡面實在是呆不下去了,也來不及同雲童說些什麼,甩動發軟的雙腿,踉踉蹌蹌的就往曾山休息的屋子裡面走去,在他的背後,雲童將梁山的屍骸擺完之後,淋上火油,點起了熊熊大火。

    連跑帶爬,搖搖晃晃的勉強走幾步,曾亮實在是沒有力氣再走了,噗通一聲栽倒在地,對面董彪、蕭易二人見情形不對,立刻快步走了過來,架起曾亮連拖帶架的往曾山休息的屋子裡面弄,蕭易急聲開口問道:「曾家少爺,是不是有什麼狀況,剛才還好好的這是怎麼了,怎麼面色如此蒼白,唉,我說老董你哪裡不是有酒麼,看這樣子似乎曾少爺受了什麼驚嚇,快點拿出來,給少爺喝兩口壓壓驚。」董彪觀察著曾亮的摸樣,不像是被人暗算,追殺,看著也像是受驚過度的樣子,他點了點頭,表示同意蕭易的說法,不過他卻是沒有急著將酒拿給曾亮,而是彭的一聲推開房門,與蕭易一起將曾亮架進屋中,放了下來,坐好,這才掏出腰間的酒囊朝著曾亮遞了過去。曾山剛剛閉著眼睛養養神,就看到曾亮被人架了進來,以為出了什麼事情,連忙翻身起來,問道:「怎麼了,亮兒,你這是怎麼了?」曾亮此刻哪裡還顧得上回他爹爹的話,用顫抖的手接過董彪遞過來的酒囊,咕咚咕咚幾口酒下去,接著咳咳一陣狂咳嗽,這才緩過神來,用顫音回答自己的父親道:「爹爹,孩兒沒什麼,只是剛才的情景太過嚇人,讓孩兒一時之間有些措手不及,您是不知道,剛才孩兒看到了什麼。」一邊灌酒穩定心神,曾亮一邊將剛才看到那句血肉模糊的骸骨的事情說了一遍。

    大致從曾亮斷斷續續的話語之中,弄清楚了他為什麼受驚的緣由,曾山這才將繃緊的心放了下來,原來不過是一具屍體罷了,而不是自己想像的有什麼敵人前來襲擊,又或是曾亮的那位大哥回來了,直接變臉要將自己拿下。心裡面有些責怪曾亮的小題大做,不過隨即一想也就原諒這個兒子的所作所為,畢竟他從來就沒有見過死人,咋一見,又是見到了這麼淒慘摸樣的屍骸,心驚肉跳也是在所難免。曾山的心思並沒有過多的放到自己的兒子身上,他更多的是擺在那具神秘的屍骸身上,如果說,之前曾山還不清楚曾亮的哪位大兄是怎麼和羅教槓上的,現在可以說已經揣測出來幾分了,按照曾亮的說法,那具屍骸很明顯是被人用手段殘害致死的,如果是拚殺死亡後的屍體,也許會缺手缺腳,也許會身子分成幾截,但是絕對不會是曾亮描述的,除了骨頭之外,只有面部保持這少許的殘肉,這種狀況倒像是被人施以酷刑的最終結果,看來似乎是哪位大兄的手下被人所殺,最後導致了與羅教的衝突。暗自點了點頭,曾山同意自己的推斷,看來就是這樣了,嘿,好啊,他心中快樂的想到,只要曾亮的這位大兄同羅教的衝突越深,仇恨結的越大,那麼對於自己來說就越有利,因為他們之間衝突的越深,那麼這股外來的勢力,曾亮的大兄對羅教的研究就必然會愈發的透徹,而在任何人只要對羅教研究透徹之後,自然知道羅教背後蘊含著多麼深的潛力,和多麼強大的力量沒有爆發出來,畢竟對方就算是強龍,但是卻難壓地頭蛇,沒有自己這種知根知底的地方宗族跟著,就是在有天大的本事也必然陷入到爛泥潭中。相信在清除瞭解這一切之後,無論是出於那位叫做龍天羽的青年人身上的使命,還是他所有擁有的憤怒與復仇之心,都會做出明智的選擇,更加緊密的同自己攪在一起,來共抗羅教這個強敵。

    在屋中來回度著步子,曾山心裡思索著,在邊上的蕭易突然出聲說道:「老爺,要不然咱們還是回去吧,這裡似乎總是透露出一股危險的氣味,沒來由的讓人覺得不大舒坦。」蕭易可不是董彪哪個憨人,他這個人心思活絡著呢,從今天晚上這種詭異的場景裡面,多年縱橫綠林的他本能的嗅到了危險的意味,出於一種明哲保身的想法,才提出了早些脫離是非之地,畢竟他投靠曾山也是為了活命,要是一旦保護曾山的時候遇到了更大的危險,他定然在權衡利益之後,果斷放棄曾山,而選擇活命。聽到這話,曾山帶著疑問抬起頭看了對方一眼,沒有說話,搖了搖頭,示意兩位保鏢出門去,蕭易歎了口氣,轉身同董彪走了出去。

    等二人出去之後,曾山來到了面色依然有些顯得蒼白的曾亮身前,知道自己必須說些什麼,用低沉的聲音安撫的說道:「孩子,你今天看到了這具屍體,你就覺得殘酷?呵呵,真正的殘酷你還沒有看到,不過也好,希望今天的事情能夠給你帶來觸動,讓你清楚的認識到這個世界並不是想像中那樣鳥語花香,你原先所看到的,只是在家族勢力和我的羽翼之下遮擋住了風雨的世界,外面的世界卻沒有你所想像的那麼平靜和美好,要想不變成那具骸骨淒慘的摸樣,你、我、還有你哪位大兄都必須為自己而奮鬥,為了活著,活下去而在努力著。」

    曾亮看著父親語重心長的摸樣,他心裡面一時感觸很深,點了點頭同自己的父親說道:「爹爹,你說的我懂,你放心,你的兒子現在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哪個襁褓之中的嬰孩,我能挺的住,我們曾家的男兒不會那麼容易就摧垮的,等會兒大兄來了,你看看他就能知道,我的這位大兄絕對是與眾不同的,和你想像的並不是一回事。」

    苦笑了一聲,曾山帶著幾分感慨的說了句:「但願如此吧,不過從你的大兄能為手下的死,這麼深的夜晚都在外面奔波勞碌,拚死拚活,看得出他是有他做人的一套處世原則的。」

    就在父子兩人閒扯著那位大兄的時候,雲童外面已經將劉典和梁山的骸骨分別火化之後,裝入壇中,準備運回遼東,安葬在秘巢中的英烈祠,受香火供奉。剛才曾亮的舉動雲童並不是沒有看到,只是手上的事情卻要比安撫曾亮要重要的多,現在事情完了,自然要過來同曾家父子說幾句客氣話,畢竟人是客人,而且也許在不久的將來,在很多事情上,對魁首和青年軍來說,都是強助,所以不好怠慢的,要多多保持親近之意。

    來到屋前讓那兩位明顯是保鏢的車伕進去通報,接著就聽保鏢出來傳話說,曾老爺有請,於是他快步踏進屋內。剛進屋,雲童就立刻聞到了一股酒味,曾亮坐在邊上面色蒼白,雖然雙眼恢復了神采,但是似乎還有些游移不定,顯然沒有完全從驚嚇之中擺脫出來,而曾老爺卻是盤膝高坐床榻之上,一副清風雲淡的摸樣。雲童進來之後先是朝著曾山恭敬的行了一禮,又藉著朝曾亮行了一禮嘴裡面說道:「曾老爺,曾少爺,剛才那副骸骨是小的戰友,在昨天下午被人謀害,為了方便攜帶其返回家鄉安葬,我們只能將人燒化之後放入壇罐之中帶走,都是小的安排不周,驚擾了曾少爺,小的在這裡給你賠罪了。」

    曾山一副瞭然的摸樣看著雲童,捻了捻自己的鬍鬚,說道:「這話說的過了,你等珍視戰友情分,是個等個的好漢子,有什麼罪可賠的?至於小兒麼,還稚嫩的緊,沒見過什麼世面,倒是讓你見笑了才是,只是不知道貴方戰友被人謀害,有沒有別中緣由,需不需要老夫做些什麼,在這濟南府的地面,別的不敢說,憑著我曾山的這個字號,多少還能有些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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