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1-07
曾河聽到這話,轉頭看了看曾亮,這下曾亮不哭了,他頗為得意的看著自己的二叔,一副自己有先見之明的摸樣,讓曾河是無語連連,這對活寶父子,真是讓人沒有辦法。曾母不幹了,立刻指著管家的鼻子罵道:「哪個敢動我孩兒一根毫毛試試,我不和他拼了命,你到前面去叫那個老糊塗回來,你同他說,他不回來我就直接去前面找他,。」說完曾母回頭摟著曾亮說道:「孩子莫怕,你爹爹要是還想折磨你,你娘陪著你,咱們一去你外祖父家,叫你外公給你做主。」曾亮的母親,可不是一般家庭出身,乃是前任山東巡撫周國章的女兒,雖然平日裡曾山在家中家長作風是極其嚴重,但是到了關節之上,要是曾母發作起來,曾山也不得不退讓三分,一則是周國章對曾山有知遇之恩,二則曾周氏過門之後,夫婦兩人感情極好,連吵架拌嘴的次數可以說屈指可數。
看到眼前越扯越亂,曾河也顧不上自己的疲累開口就同曾母說道:「嫂嫂,你放心,有我在這裡大哥是不會將侄兒如何的,眼下咱是真有天大的要事要找哥哥商議,還勞煩您跑一趟吧,請大哥快快過來,可是十萬火急啊。」
曾周氏遲疑了一下,望了一眼曾河,又看了看曾亮,見自己的兒子這個時候也不胡鬧了,一本正經的點頭附和自己的二叔,此時作為一顆母親的心又開始敏感了起來,揮退了下人,大廳之上只剩下自己、曾河、還有曾亮三人,她壓低聲音問道:「二叔,你給我透個底,是不是亮兒路上闖了什麼禍,不然你們怎麼可能如此緊張,看看你腿都騎的快要廢掉了。」
流露出哭笑不得的摸樣,曾亮抬頭看了看自己的母親,一臉擔心的摸樣,不由得心裡一酸,原本想要開幾句玩笑的的心思不翼而飛,正經的對母親說道:「孩兒沒什麼禍事,只是路上收到了一些風聲,和帶著一位朋友的囑托,要同父親商議,這是一件關於咱們家族的大事情,可眼下,可眼下怕是父親在氣頭之上,孩兒怕父親不肯過來見我,所以還請母親辛苦一趟,過去請一請父親,請父親不管手上有什麼事情都先放下來,過來商議一二。」
曾周氏聽到兒子這麼說,總算將心放到肚子裡面,在她的眼中,自己的父親雖然從巡撫的位置上退了下來,但是故交好友遍佈朝野,就連京城的幾位閣老也是能說的上話的,而自己的丈夫好歹是正職的知府,從四品的官員,什麼事情解決不了呢,至於孩子和二叔說的大事對於她來說是不關心的,她再強也是一個舊社會的女性,只要不涉及自己孩子和丈夫的安全問題,她也不想多問,她知道有些事情自己作為一個女人是不方便參與的,歎了口氣邊往門口走,邊朝著曾河說道:「你們可不要哄騙與我,要不我可不依。好了,孩子你放心,我一定給你將那個倔老頭給你弄過來,你們在這裡等著,瞧著這摸樣是不是還沒好吃飯呢,你們人呢,快去給我的心肝寶貝去德鳳樓買他最喜歡吃的扒雞,要剛出爐的。」下人應聲而去,她也自去前面衙門之中,找自己的夫君去了。
看著母親剛走了幾步,曾亮突然想起來要讓自己的父親重視,快些回來,恐怕只有哪塊腰牌能起作用,於是他從懷裡掏出布袋遞給母親,說道:「母親大人,這裡有一樣東西,要是父親不肯過來的話,勞煩母親一定親手遞給父親,我相信他看了會明白其中的用意。」
曾周氏顛了顛手中的布袋,看了看曾亮,點了點頭,說了句:「你這孩子神神秘秘的,有什麼事不能同為娘講,行了,這件事就包在娘的身上,你同你二叔好好洗漱洗漱,也不看看都髒成什麼樣子了,快去,就是有天大的事情也耽誤不了這麼一會兒。」曾亮沒有辦法只得叫人去準備梳洗衣服,攙扶著二叔曾亮往後堂走去。
剛進前衙沒幾步,就見到知府的刑名師爺劉潤普坐在後堂之上,似乎在側耳傾聽著什麼,當他回頭看到夫人往衙門走過來,心裡面一驚,想著:「這位怎麼到前面來了,莫不是有什麼事情,」可轉念一想,立刻明白了幾分,剛才後府的管事來找老爺,說是自己家的少爺回來了,請大老爺過去呢,被大老爺給撅了回去,估計這是夫人過來二請來了。劉潤普知道這種家事就是一個糊塗賬,自己要參合進去恐怕不打清爽,於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朝著曾周氏作了個揖,說道:「見過夫人,給夫人請安。」
曾周氏可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物,自然待人接物有她的一套水準,看著劉潤普,知道這個人雖然沒有功名,但是極得自己丈夫看中,連忙側身避過劉潤普的行禮,溫言說道:「劉先生好,有些日子沒見到劉先生了,上次聽老爺說,劉先生的夫人從老家過來,似乎有些氣虛,前些日子我娘家送來了一支長白山的人參,等會兒我讓下人給您夫人送去補補身子,嘿,也是這南方人初來咋到北方麼,這氣候是不好適應。」
這話一說,劉潤普也算是老於世故之人,心中都未免不由得一暖,暗暗歎道:人說賢妻發家,果不虛傳,東翁能有今天恐怕和他的夫人長袖善舞也是密不可分的。這邊想著,那邊劉潤普連忙多謝的再次作揖行禮,場面自然柔和了很多。
這會兒曾周氏看著劉潤普,笑著繼續說道:「劉先生你知道的,我哪個不爭氣的兒子回來了,說了想要找老爺說說話兒,說是有什麼要事相商,你看看屁大一點兒的小孩,出了個門就變的有要事了,連我這個母親都不肯說,劉先生你說好笑不好笑。不知道老爺在前面幹什麼呢,要是方便還請劉師爺進去請一請,就說我找老爺有事,你看可好。」
略一遲疑,劉潤普恭敬的朝著曾周氏說道:「夫人,如果要不是急事的話,最好現在不要打擾大人,大人在裡面接待客人呢,這位客人相當的重要,是從魯王府而來。」
曾周氏聽到這話,心裡頓時有了分別,自己兒子的事情雖然不知道是啥事,但在曾周氏的眼裡面最多不過是家事罷了,可魯王府哪是皇家的事情,恐怕是沒有小事情的,於是她同劉潤普笑了笑,福了一福說道:「哪就請劉先生,等會兒客人走了,告知我家老爺一聲,說我請他速速回府可好~!」
劉潤普低眉順眼的看著地下,嘴中連連稱好。曾周氏轉頭帶著丫鬟就要回後院,剛走過拐角就想起來,兒子還遞給自己的一個袋子,說讓哪老傢伙看到了,就會放下所有的事情立刻來見面,此時她的好奇之心頓時生了起來,吩咐丫鬟落後幾步,看看左右無人打開布袋口一看,曾周氏的立刻驚嚇一陣徹骨的冰寒由頭到腳魚貫而下雙手一哆嗦,差點將布袋掉在地上,曾周氏可不是普通的家庭主婦,哪可是識字的大家閨秀,這個銀牌子上面寫著東廠、八十七幾個字,八十七的涵義,曾周氏是搞不清楚的,但是東廠二字確實明明白白的出現在了眼前。要知道在這個時代,東廠可不是什麼好名詞是惡魔的代名詞,小兒止哭的良藥,眼下兒子遞給自己這個腰牌說明了什麼,說明了自己的兒子同東廠發生了糾葛,如此一想,曾周氏立刻慌亂了起來,她是越想越害怕,深怕自己的兒子出了什麼大事情,此時她也顧不得許多,畢竟曾山是家中的主心骨,這種大事情怎麼能不第一時間讓他知道,所以曾周氏毫不猶豫,立刻掉頭轉回前衙,要再去喊曾山回家。
劉潤普此時似乎剛剛從邊上的衙役手中,拿了些文檔,正要走進去,卻被曾周氏帶著幾分慌亂的生硬喊住:「劉先生,還請止步,我請你帶句話給拙夫,家中確實是出了大事,如果他實在是有要事在身的話,請劉先生傳話,喊我家老爺出來一趟,也好~!」
心裡面帶著幾分奇怪,但劉潤普心中有數,曾周氏是何人,她可不是一般人家的夫人,想當年也是山東濟南府有名的女公子,自從嫁人之後哪是收斂了許多,可如此一位人物,在明知道丈夫接待重要客人的時刻,還屢次三番的前來打擾,這說明什麼,說明了,府尊東翁的家中確確實實的有大事發生,再說剛才劉潤普趁曾周氏說話的時候掃了她一眼,眉梢之間帶著幾分慌亂,看來這事情還不是什麼好事。想到這裡,劉潤普總是要為自己的東翁辯解幾句,免的他後院起火,要不然東翁因家中的事情心煩,弄得最後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就大家不爽利了,朝曾周氏拱了拱手,他帶著苦笑的說道:「夫人有所不知道,今天魯王府的人來府裡面,是為了一起爭地案,說起來案子並不複雜,上次不是大清河漲大水,將城外衝出了幾塊灘地,夫人是知道的,這種天賜之地,帶著河中的淤泥,自然都是肥田。這田地原本應該由官府拍賣,又或是留作官田使用,可剛出來就被人霸住了,兩邊還為了這幾塊地打的不可開交,要說是一般人,自然很容易處理,但是兩邊的關係來頭都不小,一邊是魯王府,一邊是東廠大太監張鯨的家人,唉,這塊燙手的山芋現在交到東翁這裡,他也是為難得緊呢,這不東翁叫我拿一些舊時的文檔,就是想要將事情給推出去,交給下面的縣裡面處置呢。」
「又是東廠~!哦,還請劉先生速速通報一聲,我就在這裡等拙夫。」曾周氏聽到東廠不由得失聲驚叫了一句,接著知道自己剛才流露出來的神色容易惹起別人的懷疑和主意,於是強按心頭憂慮,用平靜的神色朝著劉潤普說道。
劉潤普是何許人,他能受到曾山的重用,自然是有他過人的一面。聽到曾周氏如此一說,心裡也是跟著一沉,什麼叫又是東廠,難道,他猜疑到,難道說後宅之事同東廠有什麼瓜葛不成?只是這種事情,既然曾周氏不說,劉潤普自然不好多嘴,他作了個揖說道:「是,我這就進去通傳大人,無論如何將大人叫出來見夫人一面。」點了點頭,曾周氏朝著劉潤普福了半福,表示敬意,劉潤普哪裡敢受如此之禮,連忙側身避開,又作了個揖,轉身疾步向府衙之中的議事走去。
走到議事房門外,劉潤普稍微整理一下衣冠,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東翁是一個很講究儀表姿態的人,接著輕輕扣了扣門,接著用不高不低的聲音說道:「稟府尊,文檔已經取來。」
一個威嚴的聲音由屋中傳了出來:「進來吧,將文檔拿與江管事看看。」接著威嚴的聲音頓了頓,同一種聲音在對不同的人說話的時候,似乎變了另種味道,話語中自然少了不少威嚴,多了幾分親熱之氣又說道:「江管事,這件事情麼,我也著實為難,不過這裡在府衙之中有幾份文檔,倒是能說明一些問題,不是我推脫實在是按照慣例,這發大水沖出來的河田的歸屬,還輪不到我這知府說話,一邊是由下面的縣裡直接審定,畢竟此中涉及許多利害關係,像舊例指出,誰占田,誰修堤等等具體的一切問題,都要縣裡面拿定我們不好越權過問,這一切還請您回去稟告王爺一聲,下官實在也是難辦的緊啊。」
此時的劉潤普應聲而入,雙手托著過去的卷宗很是恭敬的拖到與頭頂平齊,往魯王府的江管事面前一獻,等著人接過去。就看到這位江管事,滿臉橫肉一陣抽動,從鼻孔裡面呲了一聲,毫不在意眼前的曾山是朝廷的地方大員,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說道:「我說曾府尊,你這話是拿我當傻子呢,盡哪些虛的,假的填白我,你不就是怕哪邊是張鯨的後人,不好得罪麼,行,有你這句話還說什麼呢,人說板蕩知忠臣,現在可是看出來了,這濟南府上上下下可沒什麼好東西,都是一群白眼狼,說起來平日裡到王爺府上都是恭恭敬敬磕頭蟲的主兒,到了實際事情上,一個二個全部滑不溜手,誰不比誰跑的快,半點責任都沒人擔;你這卷宗我是不看的,一是看不懂,二是不會看,三是看了也是白看,好了不多說了你就好自為之吧。」站起身來很是隨意的抱了抱拳頭,往外就走。
在屋中另外一名三十多歲、近四十歲的男子,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顯的滿臉正氣的摸樣,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此人根本沒有被哪王府管事的話惹的勃然大怒,而是非常有養氣功夫的一邊示意劉潤普送這位管事一送,一邊笑著嘴裡說道:「江管事這就要走了麼,那麼下官就不遠送了,帶向王爺請安問好。」
劉潤普得到了自家老爺的暗示,心裡明瞭,可夫人找府尊也要說一說,於是劉潤普匆匆朝曾山作了個揖說道:「老爺,夫人來了兩次了,現在人就在前衙後院,說有急事,我想您還是見一見吧,看上去夫人似乎很有些煩心事。」
說完也顧不上曾山的反應轉身就急追了哪位江管事幾步,邊走邊喊道:「江管事,江管事,您剛才走的匆忙漏了東西了~!」
哪位姓江的管事聽到此言,心裡一愣,自己來的時候兩手空空,那麼會落下什麼東西,轉頭剛要說話,就見劉潤普雙手又恭敬的遞上了一小袋子,非常親切的笑著說道:「管事大人,這東西您可要拿好呢,瞧瞧您,就是急著為王爺辦事也不能忘了自己的東西不是?」
有些糊里糊塗的江管事結果小布袋,在手中一晃,自然心裡面什麼都明白了,這哪裡是什麼自己落下的東西,這就是曾山送給自己的賄賂,他知道這次沒給王爺辦事,怕得罪了王爺,所以先討好自己,想自己在王爺面前給他多美言幾句罷了。想明白了的江管事原本滿臉怒氣的臉色,平緩了下來,滿意的點了點頭,同劉潤普說道:「看我這記性,唉,也是這幾天忙的稀里糊塗,完全找不到北,我說剛才怎麼覺得少了些什麼呢,回去多謝你們大人,這些事情咱們心裡有數,有我老江在,請他放心。」說完,毫不變扭的將布袋往懷中一揣,拱了拱手,轉身一搖三擺的離開了,看著江管事帶著幾分囂張的背影,劉潤普不由得鬆了口氣,總算是將這瘟神給打發了。
回過頭來再說曾山,當屋中沒有人的時候,曾山才放下了滿臉的笑容,皺起眉來思索了片刻,眼下這事情是暫時遮掩過去了,反正將矛盾先推出去也不是自己優先的,這事情當初首當其中找的就是巡撫,接著布政使,接著才到了自己這裡,他們那些上官滑不留手,自己哪裡不會推脫,自然也是往下級身上一推,至於之後的事情麼,我管你魯王府和張鯨打出狗腦子來,自然有人背黑鍋,至於其他的麼,也只好見步行步。
這邊剛剛放鬆心思,另外一頭曾山就浮想起剛才劉潤普所說自己的夫人來過兩趟了,在他的心裡面自己哪兒子能有什麼大事情,恐怕也就是自己的夫人心疼兒子遠道回來,想要為之求情罷了。欲待不見,可轉念一想自己的夫人可不是平常女子,要是鬧到後面太僵了不好,於是朝外喊了句:「來人啊,去後面,」剛說了一半想叫下人將自己的夫人請來,但突然覺得不對,還是自己回去一趟吧,畢竟女人家家的來前堂處理政事的地方多有不便,於是停住了話語,改成另外的意思同招呼進來的書吏言道:「我現在有事回去一趟,有什麼事情直接到家裡面找我,知道了麼。」書吏連連應聲,躬身施禮恭送曾山。
邁著官步,拉著架勢,曾山一搖三擺的往家中走去,知府後院其實就在知府衙門的後邊,不過幾個門廊的距離,他剛晃過一個門廊的拐角,就看到自己的夫人站在哪裡來回走動,似乎一副急不可耐的摸樣,曾山咳嗽了一聲看了看自己的夫人,用不緊不慢的話說到:「夫人,你怎麼兩次三番的到前衙找我,我還不知道你麼,就知道疼兒子,深怕我罰了他,唉,真是慈母多敗兒,我看,亮兒有今天的任性,多半是過於嬌寵的緣故。」
曾周氏本來心裡面本來就焦急,再被這曾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這麼一說,立刻將平日裡的賢良淑德拋於腦後,跳了起來,將手中的裝著東廠腰牌的袋子往曾山身上一丟,生氣的說道:「老頭子,你就知道一個勁的數落,當初成婚的時候怎麼哄的我怎麼就不說了,現在到來怪我驕縱,也不看看這都什麼時候,你自己好好看看袋子裡裝的是什麼。」
被曾周氏這麼一鬧,曾山有些暈乎了,要知道平日裡夫人可是好脾性,今天怎麼了,怎麼如此敏感,自己也沒說什麼啊,看了看後邊離得遠遠的丫鬟們偷偷的笑容,他好不尷尬的咳嗽了幾聲,知道夫人現在在氣頭之上,是不好和她多說什麼的,眼下只有忍字當頭。他藉著彎腰撿掉落地上那個小袋子的功夫,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一邊打開布袋一邊同自己的夫人說道:「唉,瞧你這樣子,我也沒說什麼麼,知道這些年你打理,咦~!」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了手中的東廠腰牌,臉色一變,此刻他倒沒有想到是自己的兒子帶過來,曾山將這件事情想岔了,他因為這個要腰牌是東廠的人為了張鯨家中哪幾塊地而做出的威脅之事,仔細看了幾眼,發現是真的腰牌,於是他疾聲問道:「這東西是哪裡來的,怎麼得來的?」
曾周氏其實也是知道的不多,於是將自己的曾二爺如何狼狽到連馬都下不了就同亮兒一起趕回來的事情說了一遍,接著慌亂,帶著哭腔說道:「這個腰牌就是亮兒給我的,開始我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他只是說將這個東西給老爺你看,你肯定會很快回來的,老爺你說亮兒不會在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了吧,要是真的是這樣的話,我們,我們可怎麼辦啊,你可要拿個主意,咱們可就這麼一個兒子啊,可是不能出什麼事情。」
曾山此時心裡面也是煩亂的緊,但是他畢竟是宦海的老手,與女人不同,分得清楚主次利害關係,他喝了句:「好了,別在這裡扯了,咱們快快回去問清楚事情的根由,也好拿個主意,天大的事情有我呢,這個天他不下來。」此時曾山私下斷定這恐怕就是東廠的手段,在利用自己的兒子威脅自己,要不然自己的族弟怎麼會和那個小子一起如此急急忙忙的趕回來。隨即他心裡面哼了一聲,你東廠又如何,大明的天下又不是你東廠的天下,要是東廠你非要逼虎跳牆,那麼咱們就見個分曉,讓你們也知道知道我們這些文臣的力量。
當然事情沒有到最後那一步,剛才也不過是曾山在心中的意淫罷了,他是知道的,在當前這個年代東廠意味著什麼,於是他一改平日裡的官步摸樣,手提官袍小步快走,直接就往客廳奔去,剛一上大廳,就看到自己的族弟同自己的兒子正在據案大嚼,吃的是滿嘴流油不亦樂乎,看到此情此景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不但是對自己的兒子,同樣對自己的族弟也有看法,亮兒年輕不懂事,你這個走南闖北之人難道還不懂事麼,難道你還不知道這個腰牌背後所代表的意義麼,他陰沉的臉站在廳門口注視著兩人,暴怒的指著兩個人大聲說道:「你們二人可是好大的膽子,潑天的禍事就要降臨了,還有心情吃吃喝喝的,還不快說,這東西是從哪裡得來的,誰給你的。」
曾亮這個時候看到自己的父親來了,他一貫在父親面前如同老鼠見了貓一樣,沒了膽氣,立刻縮頭縮腦的躲在曾河的後面不敢出聲。曾河看著自己的大哥來了,也停了吃喝站起來先是見了禮,然後將身邊的下人全部清退之後,朝著曾山說道:「大哥,你稍安勿躁,先請上座,這件事不是幾句話能夠說清楚的,容我細細說來。」
曾山一想確實如此,不管這個腰牌的來歷如何,發火生氣沒有任何作用,反而會影響自己的思緒,他靜了靜心,在大堂正中坐下,看著自己的二弟發現他站的歪歪斜斜的,知道自己的弟弟也是焦急所致,轉頭痛曾亮說道:「你個混帳子,還不快扶你二叔一邊坐下,看看你二叔為你的事情操勞至此,你不慚愧麼~!」
聽到曾山如此說話,曾亮怎麼能服氣,只是服氣不服氣,他都要表現出一副恭順的摸樣,在自己的父親這裡很多時候是沒有道理可講的,倒是邊上的曾河笑著同曾山說道:「大哥,你這倒是錯怪亮兒了,我看這次他不但沒錯反而有功,要不是這次他上京有了這份機緣,恐怕咱們的禍事就要來了。」接著他就用鼓勵的神色看著曾亮,示意他說出來過程來,畢竟這件事情是曾亮經手的,他最清楚其中的底細。
耐著性子聽完曾河的話語,曾山心裡面已經清楚了,看來剛才自己想錯了,並不是張鯨家人爭奪田地的事情,而是太后她老人家的事,但此時他的心裡面,沒有半點輕鬆反而愈發的沉重了起來。
所謂太后家人來這裡辦事失蹤的事情,他是一清二楚的,怎麼失蹤,為什麼失蹤他都明明白白,可就算是明明白白他也束手無措。當初李家的家奴來到府中,他就是稱病不出面接待的官員之一,因為清河哪個地方可不是一般的問題,是一股強大的勢力,誰要是捅了這個馬蜂窩是要出大亂子的,其中涉及的問題可是複雜的不得了。
說太后家人失蹤的事情,就不能不提一提,明朝的民間秘密宗教。民間秘密宗教的基本群眾是農民、手工業者、礦工、水手、城市貧民等下層社會的勞動群眾。他們受盡封建統治階級殘酷的經濟剝削和政*治*壓迫,迫切要求改變眼前的悲慘境遇。然而,他們看不到出路。於是,他們之中的一部分人就去祈求神靈的庇佑,依附於超人的權威,用精神的解脫,補償現實的苦難。人間的悲憤和希望,採取了超人間的宗教幻想形式。這時,宗教的感情和心理,掩蓋了人間的紛爭和苦痛。但是每當天下大亂,天災**相繼而來的時候,社會下層的勞動群眾陷入了求為奴隸而不可得的境地,他們成群成批地加入秘密宗教的行列中。吸引他們行動的,與其說是信仰,不如說是求生。這時,人們的紛爭和苦痛,反過來掩蓋了宗教的感情和心理,宗教的信仰和術語,轉而成為人們破壞舊世界求得生存的護身符。比如有的教派之中用以下的法術來吸引教徒:「其術,能使人目見金山、銀山、面山、米山、油泉、酒井。謂有皈依之者,終身不貧。」可以從這一法術分析出,其中不正是展示了一群群在死亡線上掙扎而希求溫飽的饑民嗎?
那麼前面介紹完了民間秘密宗教,自然我們就要說說清河為什麼讓大明王朝的官員們棘手了。控制清河地區的教派被稱作羅教。它出現於明正德年間,嘉靖、萬歷時迅速發展。創教人羅清,又作羅靜、羅懷等。英宗七年生於山東萊州即墨,十四歲投軍,隸北京密雲衛古北口軍籍。退伍後曾拜臨濟宗寶月和尚、無淨禪師為師,後創羅教。著有《苦功悟道卷》、《歎世無為卷》、《破邪顯證論匙卷》(上、下冊)、《正信除疑無修證自在寶卷》、《巍巍不動泰山深根結果寶卷》五部經卷,簡稱五部六冊。羅教的教義,採取了佛教的空論,以現象之空,參證本體之空,闡發真空真諦,認為悟了真空,即可成道成佛。它宣傳人人皆可成佛。此外,又吸取了道家的無為思想,以無極淨土為宇宙本源。它以世界終末近,歸真家鄉、真父母為號召,吸收男女老幼「凡愚眾生」入教,再加上它的劫變等思想,使羅教跨越了禪宗而成為異端邪教。在羅教之中,設置有大小傳頭及會主等稱號,各地傳頭每年向羅教教主輸錢,稱為「朝貢」,又有飛籌竹籤,傳遞消息,一日數百里,已初步建立了系統的財政管理機構和系統的通訊路綱,儼然一獨立的宗教王國。而這些邪教靠的是什麼,就是靠的控制掠奪財富,不就是靠著控制窮苦百姓,剝奪教眾的財富為自己所用麼,你太后的家人奴僕來這裡是幹什麼,是想要召集一些船匠帶走,這肯定是觸及了邪教的根本利益,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這些人可不管你什麼太后,皇上,在他們的心裡面只有自己的神,自己的飯碗、富貴是最重要的,既然有了利益衝突,那麼最終的結局就是鋌而走險,讓你消失。
各位看官可以想像一下,在如此用宗教武器武裝起來的嚴密組織之前,一眾大明的官員碰到了如此的情況會有什麼樣的反應,我想無非是兩種,一種是因為觸及到了自己的利益,自然仇恨異常要立刻剿滅乾淨;而另外一種則是,得過且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任自流,反正只要在自己任期內部出岔子,自然是阿彌陀佛,青菜豆腐,得過且過。曾山難道不知道這裡面的問題麼,他自然知道,如此以宗教控制的人群萬一要是產生出來的危害性,熟讀史書的他又怎麼會不清楚呢,但很顯然他也有自己的立場和選擇。
從曾山的角度看,眼看明年正月過了,他在濟南的任期就要結束,那麼按照大明官員的任免制度,是要交流使用的,自然是要離開濟南,去其他地方當官,為了這個事情在京城裡面各個方面都已經疏通好了,不管是吏部考評,還是朝中的大員閣老,都已經做好了工作,因此按照正常程序他應該是去江南更加富庶的地方任布政使,官升一級,到時候他自然而然就能離開清河這個火藥桶,所以在他想來,眼前所有的這一切只要能夠隱瞞到自己的離任也就好了,只要事情不捅開,難得糊塗不是?更何況上面的巡撫、布政使大人對太后家族僕人消失的情況都打哈哈,這說明了什麼,說明了頂頭上司根本不像將這層利害關係給戳破,他們只想維持現狀,所以推來推去的將皮球推到自己這裡來了,要是自己跳出來,將膿包挑破,恐怕到時候不但無功,反而有罪,你想既然捅破了事情,哪就一定要給上面一個交代,要給上面一個交代,羅教的事情就繞不過去必須捅開,而這一捅開就要有可能要惹起羅教的反彈,導致動亂,那麼到時候上司恐怕不會給你好顏色看,給你一個治政不嚴,引起民亂的考評,恐怕那時節江南的州府自己是不用再想去了,能落個早早致仕就是萬幸,搞不好最後弄出來當黑鍋替罪羊,連自己家的性命都保不住,自然這種傻事曾山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幹呢,他現在是能拖就拖,能裝糊塗就裝糊塗。
有的看官可能要說,這還不容易麼,你既然想裝糊塗,那麼太后的家人來了,你完全可以讓手下的人去製造幾起冤假錯案,找人頂罪,搪塞一番也就是了,到時候把這事情瞞過了,到時候任期到了,你不是可以鬆快的去別的地方上任麼。但實際上這種方式,曾山不是沒有考慮過,但是考慮來考慮去還是不行,因為第一,如果自己這麼做了,那就和裝糊塗是兩個概念,裝糊塗你可以表示一切都在調查之中,有了問題只是自己沒有調查出來,最多給個失察的罪名,而你要是給事情結論,被有心人利用,這就是欺君瞞上,哪罪名可就完全兩個概念了;其二,你要是將這件事情頂罪之後,是不是就完結了呢?其實沒有,根本的衝突並沒有解決,你在案件審結之後,必然太后的家族依然要派人來招攬船匠,還是要同羅教之間發生不可避免的衝突的,倒時候反而事情將會往更壞的方面發展,所以以曾山這種宦海浮沉多年,又是世代從政的官員,怎麼會犯如此低級的錯誤呢。
眼下曾山從自己兒子的嘴裡得知,京城太后派了人下來查探來了,這就讓他有些坐蠟,要是辦,他沒有辦羅教的能力,要是不辦繼續拖延下去,又無法讓那位東廠的顆管事滿意,這種兩難的境地和解呢?曾亮斟酌了一下,抬頭問自己的兒子說道:「你這位京城朋友,與你交情如何,他在京城之中的事情,你無論大小細節都要仔仔細細的同我說明白。」
曾亮望著自己父親那凝重的面色,從這神色之中,他也明白知道這件事情恐怕沒有自己想的那麼簡單,於是不敢有絲毫怠慢,原原本本的將自己所瞭解的自己哪位大兄在京城的社會關係,背景一五一十的講清楚,就連平日裡的很多日常瑣碎事情也沒敢放過,不厭其煩的一一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