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11-15
楓葉堡,此地因有一座不大的山峰上面種滿了楓樹而得名。每逢楓葉紅的時節,自然有不少文人騷客去來這裡一訴酸情。在這座山峰南面不遠處,有一處寨子,此處就是楓葉堡,也就是守備馬濤的駐地。
前文說到,周衛石原本被龍天羽外派去打探真定府將領的虛實,收集情報以供龍天羽參考,卻沒成想到了天津衛所同韓常、黃貴一聊,他聽到有戚繼光的屬下們突生奇想,想要把這幫人拉過來,為他們在真定府境內保駕護航。
楓葉堡的兵丁們此時,正按照大明朝的規矩三操兩講的規矩,剛剛訓練完畢排著整齊的隊列準備入堡休整。而一名頭戴已經相當陳舊的鐵盔,滿臉大鬍子,面帶菜色,卻依然身形筆挺,一副軍人風範的漢子,站在堡牆之上,此人不是別人就是馬濤。只是隨意的看了幾眼手下的弟兄們,今天馬濤明顯有些神不守舍,再沒有往日哪種訓練的專注和狂熱,他的眼睛不斷的朝通向堡中的道路上掃去,似乎在焦急的等著什麼人似的。
片刻之後,遠處疾馳來三騎人馬,馬濤滿上一喜,接著流露出複雜的神色,習慣性的咬了咬嘴唇,轉身走了下堡去。熟悉馬濤的弟兄要是站在面前,看到馬濤如此摸樣,自然心裡面都有數,這是馬濤每逢大事需要做決定的時候,下意識的小動作。馬濤剛下堡牆,還沒往城門口走幾步,遠處跑來的幾名騎士就到了堡牆之前,馬濤就聽見堡門之前崗哨的盤問和討要文書命令之聲,這是馬濤立下的規矩,哦,說錯了,其實這是戚家軍的規矩,戚繼光早就定下了規定,軍營不論有任何理由,進出都必須持有軍營之中的文書說明正當的理由,如無正當理由擅自離營,仗五十,如拿不出回營文書,仗五十,雖然戚繼光倒台,但這隻小小的隊伍卻無怨無悔的,依然努力保持和繼承著戚繼光練兵的軍規。
馬濤耐心的等到門口的士兵履行完自己的職責之後,他大步上前,看了看正前方朝自己走來的騎士,想從他的面上看出一些端倪。可他一看騎士的滿色,黑沉似水,帶著幾分怒氣與不甘,心裡面立刻涼了半截,有了不好的預感。當對面來的騎士朝他行了個禮,剛想說話的時候,他開口道:「好了,這裡不是方便說話的地方,有什麼回堡守大堂去再說。」
騎士默默的點了點頭,跟著馬濤走了幾步,想了想,放慢腳步,吩咐與他同時回來的兩名手下說道:「你們先回營休息吧,今天的事情不能洩露半句,要不然軍法從事。」兩名手下不敢多言,應了聲喏,恭敬的朝馬濤與這位騎士行了一禮,轉身拉著這幾匹膘肥體壯的坐騎向營後走去。看著手下走路都有些飄忽的步伐,哪名騎士深深的歎了口氣,腳下加快了兩步,追上馬濤的步伐,二人朝著堡守大堂行去。
剛進大堂,馬濤已經沒有了剛才在外面的那副沉穩摸樣,雖然心裡面有很不好的預感,但是面上依然帶著一絲期望的神采,急切的開聲問道:「怎麼樣,你這趟去真定要來了拖欠的錢糧沒有?他們那些腐蟲們是怎麼說的?」
原來馬濤心焦的不是別的,朝廷的軍餉糧草都已經大半年沒見到了,這再不弄些糧食來,估計堡中就要斷頓了;正是因為如此,他三天兩頭的派人去真定府催要糧草。哪名風塵僕僕,遠歸的騎士正是楓葉堡屯田千戶董飛,在大明王朝堡守之中屯田千戶其實說透了就是管一堡之地錢糧的後勤官員。只見他苦笑了一聲,又歎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沒戲,大人,我是又哀求,又下跪,好話說了一籮筐,爺爺爸爸的喊了不少人,可人就是一句話,要我們再堅持堅持,說什麼拖欠糧餉是普遍的行為,這幾個月實在是沒有任何辦法,北邊最近韃子們又動手了,所以要優先支持北邊的軍事行動,所以我們的糧餉下個月才能發出來。」
聽到這個消息,馬濤顯示直愣愣的發呆,心裡面是一陣寒意冒上心頭,這是要往死路裡面逼我們弟兄,下個月發糧餉?嘿,明天營裡面就斷頓了,下個月發糧餉有用麼?這二十多天大家都去喝西北風不成,再說了那幫官老爺們的話能信麼,要是下個月還不發呢,大傢伙兒不是要活生生的餓死。此時就聽到董飛頓了頓,又接著放低了聲線說道:「就在我出來準備上馬的時候,有一名小校私下裡同我們說,如果我們能把手下的兵丁放出去,放一個給一日的糧草,放兩名給兩日的,如果都放了,立刻給我們補充新的兵員,以後再不剋扣一分一毫的糧草,所有的日常費用按常例支付,絕無拖欠。」
「放他娘的狗臭屁,這是絕戶計,媽的,這幫畜生,是想盡了辦法要將我們趕盡殺絕,讓戚帥留的種子從此消失,他們都沒想到如果這幫弟兄要真的就這麼散了,以後要是再有韃子扣邊,誰能站出來,誰又敢站出來。馬哥,要不咱們鬧吧,你別出面,我帶頭去鬧餉,豁出我這顆頭顱也要讓這幫王八蛋好看,讓朝廷知道這些人是怎麼對待我們這些功臣良將的。」正在董飛開聲說話的時候,從廳外來了一名彪熊大漢,足足有一米八左右,聲若洪鐘,右手還提著一隻野雞,大踏步的走了進來,滿臉的怒氣,顯然剛才他聽到了董飛的話語。
聞聽大漢的話語,馬濤瞪了他一眼,直接斥責道:「胡說八道什麼,老九,你難道不知道咱們明朝營嘯,鬧餉是主官是要掉腦袋的麼,還你帶頭,你帶頭有屁用,這不是正好給那幫恨不得我們死的人送去一把明晃晃的鋼刀麼。再說了你這麼鬧,最後誰倒霉?恐怕還是戚帥,朝廷中的人為什麼這麼對我們?說到底了還不是因為戚帥的存在讓有些人害怕,怕他萬一被皇上起復,沒了哪些落井下石之人的活路麼。因此哪些小人就巴不得我們鬧呢,到時候把污水丟到戚帥的頭上,嘿,說戚帥居心叵測,有謀反之心,你說說,叫戚帥怎麼解釋?那時節真是黃泥巴掉進褲襠裡,不是屎也是屎了。話再往回說,你去死是容易,光棍一個,你叫那些成了家的弟兄們怎麼辦,他們同你去死了,他們的家人怎麼活著?」
「啪~!」壯漢老九氣的是滿臉通紅,右邊額頭的傷疤不停的抽動,看著馬濤大聲吼叫道:「哪你說,你說怎麼辦,難不成就叫弟兄們都餓死麼,那樣我們就有面目去見戚帥,同他老人家說,哦,戚帥啊,對不起,是我們沒本事,讓你老人家帶出來的兵都餓死了。你,你,還是我,誰有臉這麼說,他娘的,當初還不如在邊關同韃子們戰死了呢,總好過活生生的受一幫小人的骯髒氣,嘿,真是活殺殺氣死人也。」
又是一聲歎息,原本樂觀開朗的董飛似乎要把一輩子的苦悶憂愁都歎息出來,他開聲說道:「眼下看來是真的沒辦法了,要是以前按照慣例人發糧發餉的時節,只要自動漂末些銀錢負責的官員也就滿足了,雖然給七分的只給個四五分,好歹,咱們自己弄些野菜之類的東西總是能勉強度日。可眼下,人擺明了就是針對我們,別說四五分了,一分都沒有,你說怎麼弄,馬哥你是沒看到,剛才同我一起去的兩名弟兄,騎在馬上都是飄的,似乎風吹就要倒的摸樣,這麼下去可不是個辦法,咱們要好好想想路數才是,總不能坐以待斃麼,而且明天可就要斷糧了,要真是如此的話,我們,我們還不如鬧騰一場死了乾脆呢。」說到這裡,董飛狠狠的咬了咬牙,從牙縫裡蹦出鬧騰的幾個字。
聽到董飛說鬧騰一場的時候,馬濤用有些迷茫而又困惑的眼神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這名弟兄,他是知道的,董飛是個冷靜的人,要不然也不會派他去真定府求些糧餉回來,就是知道他能忍辱負重,有擔待,可他都這麼說,難道事情已經到了絕望的地步了麼?董飛見馬濤如此摸樣看著自己,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很明顯,他的意思是在同馬濤說,沒有別的辦法了,要不鬧一把,我們就只有被人枝節,分割,最後消亡死去。馬濤低頭片刻似乎在考慮著什麼,猛然一抬頭,血紅的眼睛瞪的突了起來,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聽到門外又校尉前來通報道:「回事,稟大人,堡外有一位叫齊眉的錦衣衛校尉求見,他說是您的表弟。」
馬濤此時哪裡還顧得上什麼表弟表哥之類的關係,想也不想同小校說道:「不見,不見,就說我今日無空,這傢伙平日裡最是刁鑽,狗眼睛看人,自從我落了難之後就沒見他認我這門親戚,再說了,戚帥如今不就是被這些人看管起來的麼,聽說天天弄了個什麼三省之類的狗屁儀式,這幫人沒有一個是好東西,他今天來幹什麼,叫他滾蛋,我沒心情應酬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