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10-09
鄭貴妃緊鎖愁眉想著目前遇到的難處,難道自己就這麼放棄了?摸著肚子裡面的孩子,感受這孩子血脈的跳動,似乎冥冥中有一股力量從孩子的跳動傳到了鄭貴妃的心中,她不由的笑了出來,是啊,這個時候還還輪得到自己猶豫麼?難道自己退讓就能夠保住孩子、自己,以及身後的哪些下注者的未來麼?絕對的不可能,這種奪嫡之事自古以來皆如同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可是容不得半點遲疑,不過既然老太后出手了,自己肯定要顧及一二,在宮裡面要低調些,免得招惹更大的話柄;其實鄭貴妃同王皇后一樣,心裡面都清楚,真正決勝的因素並不在宮裡面而是在宮外,因此她也同樣下了大力扶持海貿,排除萬難,加快海貿進程的決定。呵呵,好嘛,鄭貴妃和王皇后兩位,都很清楚自己的未來和即將到來的某種命運的抉擇,龍天羽再一次的被人放到了前台,接受風雨的洗禮。
隨著考試的不斷臨近,整個京城似乎平靜了下來,就連平日裡無風還要星期三層浪的御史言官也偃旗息鼓,就如同所有人的視線被試舉吸引過去了一般。但隨著太后曾經在坤寧宮表態暗示支持朱常洛即位太子的事情被有心人散佈出來的之後,所有知情人的心中都清楚,眼下的安詳,不過是疾風驟雨來臨前的寧靜罷了,是啊,至少從現在到鄭貴妃孩子出世的那一刻,只不過是雙方醞釀力量的階段,一旦孩子確定是個男孩,必然會引發一場前所未有的政治風暴,有的人能夠因此笑著登上高位,有的人會在猶豫不覺中失去機會,有的人卻會因此黯然離開大明的政治中心,甚至有的人會因此失去自己的生命。可哪又如何呢?這個世界上政治掮客們總是能找到讓自己投機的土壤,越是混亂,越是他們上位和投入自己身家性命的最好時機,風險總是和機遇並存的,不是麼?
最近的龍天羽也表現的不算低調,也不算高調。自從鄭府別院搬出來住到了昌盛號分號之中,他也不少出門,還學著一些文人弄了似似而非的文會。但最終龍天羽很快發現了自己同京師裡面來應該的舉子之間觀念上的根本差異。
要說來文會的才子們各個都在經綸之上有些真實本事,要不然也不會入了京城權貴少年的眼簾。可惜的是在這些人當中,卻沒有幾位長成雙看清世事的眼睛,面對自己這個商人世家出身的貢生,各個雖然嘴上應付的挺好,手上接受饋贈的時候也從不猶豫,但是從他們的骨子裡,對於商人就有一種唾棄的味道,哪怕他們的家中祖上也是商人出身的才子也是如此;更加可笑的是,愈是這種出身的人兒愈是要流露出對於商人的不屑和鄙視,似乎借此就能夠擺脫自己祖先的某種『羞恥行為』,變的根紅苗正似的。
自然龍天羽對於這些自我感覺良好的人物並不怎麼看在眼裡面,正所謂眼界決定命運,如果一個人沒有足夠的眼界去界定和鑒別一條道路,而輕易就下了某種俗世約定的判斷,哪麼這個人今後的天地能有多麼寬廣可想而知。母親常說心有多寬,今後的道路就有多寬廣。
當然從龍天羽的性格出發,藉著權貴公子幾位拜弟盟兄的招牌辦幾場文會是有他自己的目的。他想試試這些大明王朝未來的精英們到底對於海貿這種事物有多強的接受能力,更想徹底的瞭解一番這些年輕人的真實想法,如果能夠從中吸引幾位志同道合者就更好了,畢竟自己的力量太過弱小,能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才是自己在這條佈滿荊棘,遍地陷阱和危機的道路之上生存的正確選擇。不過龍天羽也不是沒有收穫,至少從某種意義上面他接觸到了幾位青年的才子,出於不同的目的對於自己未來的路和某種設想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酒正酣,悠揚的琴聲環繞在殿堂之中,讓人更添三分醉意。龍天羽端著酒杯似乎正在欣賞著京城名琴家秀芳大家的演奏,其實他的心思並沒有放在聽音上面,而是擺在了大堂之中的青年人身上。不過要是讓哪些真正的文人騷客們知道了龍天羽眼下的舉動,一定要大罵龍天羽就是一個煮鶴焚琴的俗人,連聽京城琴家排名第三的秀芳演奏都不專心致志,真正恐怕是辱沒了斯文二字,沒了半點文人的氣息。
要說在堂上的年輕人除了龍天羽之外,還有數十位青年俊傑,但能夠入龍天羽眼中的只有兩位,他們分別是來自山東曾亮、以及京城本地的才子張毅。這兩位才俊之中,曾亮可以說是官宦世家,從他的曾祖父開始就已經出來做官,只是做官的品級都不算大,一直在縣級單位七品上下徘徊。直到曾亮的父親的出現,才打破了這個傳統,他的父親現任濟南知府,作為大明王朝一任上府的父母官,很榮幸的享受到了正五品待遇,恰恰是因為這代比前代有所進步,曾亮的父親自然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在仕途之上比自己更有出息,於是為這次曾亮進京參加考試是花盡了心思,就指望他能夠中舉。但世事就是如此,往往是事與願違的,要說曾亮才學是有的,人也聰明,可惜的是他對於科舉是半點興趣都沒有,也許這是青年人的逆反心理在作祟吧。原本曾亮和龍天羽的結識並不是在所謂的才子文會之中,而是他自從來了京城,就如同一匹脫了韁繩的野馬一樣,四處尋幽探訪,找京城好玩,好吃的玩意兒。很快他就被人帶著進了航海俱樂部會所之中,更快的是到了會所裡面,他發現了自己從未瞭解過的世界和海洋的力量如此寬廣,迅速的沉淪了下去,成為了航海的擁躉者,就在前兩天他還同一班京城貴胄們去了趟天津,參加了一個叫什麼海上一日游的旅遊團,在哪裡坐船到近海遊玩一二,這次短短的旅行更讓他覺得航海是一種極富樂趣的活動,充滿了刺激和激情。於是乎,回京之後,他完全丟棄了哪些應考的經史子集,一頭紮在航海俱樂部中如饑似渴的學習航海知識,期望著今後能夠真正的揚帆遠渡去未知的神秘世界探險。今天,要不是龍天羽強拖著他來這裡聚會,並威脅說如果人不來,一定不給他更深奧的航海知識,這才勉強的把這位新晉的航海迷給說動了,心不甘情不願的參加文會。你看,就這會兒他還是有些坐不住的摸樣,不時的挪動挪動屁股很有些不耐煩的摸樣兒。
回頭再說說張毅,這個人龍天羽有些看不透,這話不是推脫,是真的看不透。看不透代表什麼?這就有兩種可能,一種這個人在蓄意的掩飾自己的行為,和平日裡的一些習慣,企圖讓原本不凡的自己變的平凡起來,扮豬吃老虎,最終達到某種目的;那麼第二種可能就是這個人原本就是一個有才氣的人,只是不願意在人前透露出來自己的本事,而去掩飾自己的行為,這樣說起來,恐怕是基於一種城府的使然。不管是前一種,還是後一種,其實對於龍天羽到沒有什麼可以去過多說的,畢竟對於他來說這種事情並不算什麼,人願意掩飾就掩飾唄,只要不傷害到自己的利益,哪完全是別人的自由。
但你只要細細的去品味這張毅的行為,不難從裡面發現這位年輕人是蓄意的掩飾著自己,然後逐漸的靠近自己,想要從自己這裡收穫些東西,這就讓龍天羽感到有些納悶,不過他並沒有想著遠離這位引發自己危機感的青年人,而是選擇了放近距離,仔細的觀察這位『朋友』,因為在龍天羽看來發現了危險逃避或是躲開是無法解決危險的降臨,反而會使危險變的更加無法控制,只有正面的應對危險,分析危險的存在,才是消滅危險的最好手段。
張毅個子不高,皮膚黝黑,長相卻是有著幾分俊朗,仔細觀察他的雙手手指粗短有力,掌心有一層厚厚的老繭,這是明顯長期從事某種體力工作的特徵,再看他的身形雖然不高,但是體態均勻筆挺,和普通的書生普遍性的駝背完全是兩個摸樣;尤其是張毅的站姿,很穩健,站立起來紋絲不動,是的,這點細節是龍天羽接觸久了之後才發現的,作為一個名普通人來說站立一段時間後必然會移動自己的身形活動活動,但張毅不是,他站就是站,坐就是坐,這和龍天羽自己很想,很顯然都是受過某種職業訓練所導致的下意識行為。龍天羽派人細查過這位京城才子的背景之後,發現確實如他所言祖宗三代都在京城生活,是世代的書香門第,而從側面的左領右捨進行的打探也證實了這一點。不過龍天羽認為,這種背景編造的越是無懈可擊,這也就愈發的證明了張毅這個人背後的力量和他本身的圖謀絕非一般。這也就引起了龍天羽更大的興趣,因為他清楚作為一個能夠編造自己身份經歷沒有破綻的人,一定是個心思慎密的人,而這個心思縝密的人為什麼會在自己身體語言手掌、姿態、皮膚、還有某種特定的習慣之中,故意流露出破綻而不加以掩飾呢?龍天羽最終可以肯定的清楚瞭解一件事情,那就是這個男人是故意讓自己知道他是帶著目的來接近自己的,好吧,龍天羽承認,對於這位謎一般的人物,他確實成功的引起了自己的興趣。
正當龍天羽端起酒杯,心不在焉的準備再滿上的時候,琴聲已經結束。一眾貴公子和才子們不管懂的不懂的,會的不會的,都皆鼓掌叫好,有哪自覺文采飛揚的,更是砸吧砸吧嘴,藉著琴音的餘韻吟上幾句酸詩來證明自己的高明,在此刻似乎不大聲喝彩那就是對於斯文和自己文人身份的某種褻瀆一般。
冷眼旁觀的龍天羽很快就發現,坐在他側上手的張毅雖然滿面笑容,但是眼神中卻洩露出了幾分不屑,似乎在諷刺這些不通世事的才子們,以為會聽琴音會吟詩作對,這就是世界的全部。只是張毅掩飾的很好,要不是龍天羽把心神放在他的身上是無法觀察出來的。不過在龍天羽觀察他的同時,張毅也非常注意龍天羽的舉動,就在龍天羽注意他的瞬間,他立刻收斂了流露出來的不屑,回頭朝著龍天羽舉杯示意。龍天羽看到,點了點頭,藉機走了過去,笑嘻嘻的問道:「怎麼著兒,張兄似乎並不怎麼欣賞這種文會啊,秀芳大家的琴聲打動不了我們的大才子麼?我想張兄不會如同我這個邊野荒人似的,完全無法體驗藝術的美麗。」
哈哈一笑,張毅用極是熱情的語氣說道:「這話說得,如果龍兄都是邊野荒民,哪我不是要自慚形穢的從此不敢出門了。不是小弟嫌棄秀芳大家的音律不夠動聽,而是我從小就不喜歡音樂。再說我認為,我輩讀書之人,應該立大志,而不是天天沉醉於靡靡之音中,消磨自己的鬥志,不知道我這麼說,龍兄以為然否?」
龍天羽剛要答話,旁邊有個人顯然是秀芳大家的忠實粉絲,無意之中聽到了這話,立刻跳了起來,呵斥道:「什麼是靡靡之音,這音樂說起來不在於音樂的本身,而在於聽音樂人的本心,你的心聽音樂是清新悅耳的,哪麼定然是清新悅耳的,所以有問題的不是琴音,而是你自己,這些所謂的不好因素歸結到別人頭上,只不過是一種逃避的借口罷了。」
張毅同龍天羽聽到這話,心裡頓時一驚,這人說話很有道理啊,是個有著一定思想的人,要知道那是在大明朝,不是在現代信息爆炸的時代,人人都能夠似似而非的講出這番道理,當時獲取信息和思考的途徑除了口口相傳,就只有書本這一媒介了,所以能有獨立思想的人都是飽覽群書之士,有人如此說話,頓時勾起了這二位有心人的心思,想要結識一番。
兩人齊刷刷回頭去看瞧,到底是誰能說出這麼一番很有道理的話語。兩人一見不由得都笑了出來,發聲的這位年輕人身形白白胖胖,矮墩墩,臉圓圓滾滾,顯得十分滑稽可愛。哪胖子見兩人轉頭看向自己就發笑,立刻惱怒了起來斥責道:「笑什麼笑,沒見過本才子這麼風流倜儻,玉樹凌風的摸樣麼,呸,以貌取人的傢伙。」
忍住了笑容,龍天羽滿臉歉然的賠禮,立刻把話題轉移開來說道:「實在是對不住,這位仁兄,我們不是取笑於你,而是被你的英姿所攝一時忘形而已,剛才一聽老兄震耳欲聾的論調,真是發人深省,確實佩服佩服,小子遼東龍天羽,敢問仁兄高姓大名。」
要說這胖小子也是一個活寶,在聽到龍天羽的話之後,立刻變的得意洋洋起來,彷彿自己真的英姿煞爽一般,把頭抬的老高說道:「哪是,我是誰,不是我自誇,要論起經史子集,歌詞詩賦哪我是無一不精,不過要真正說起來,我最拿手的還是琴畫雙絕,不是我吹牛,你去滿北京打聽打聽,我包牛哪是出名的緊呢。」
聽完胖小子包牛的話語,龍天羽有些遲疑的轉頭看了眼站在一旁發笑的張毅,只見他搖了搖頭表示根本沒有聽說過這個名字,帶著幾分疑惑他回頭又看向了包牛。這時包牛彷彿打開了話匣子,已經完全停不下來了,從什麼琴藝到畫技,從歷史到現在,好一通忽悠,還時不時的停頓下來看著龍天羽,彷彿是要他誇讚自己的本事,捧著自己的臭腳,每當龍天羽為了配合這胖子而說出沒聽過,真的啊,很神奇之類的話語,他就得意洋洋的點點頭,一副你沒見識的摸樣,弄的龍天羽有些哭笑不得。但很快龍天羽發現矮胖子雖然有些話癆,但是所說的東西很有見地性,最少這個胖子的思維方式比較獨特,並不像與會的大多數才子一樣只是知道文章出錦繡,而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錦繡。
張毅看著龍天羽極其有耐心的去應付著包牛的話語,他站在一邊心裡面也很有些佩服,這種面對誰都能如春風般溫暖的耐心和氣度,張毅心知肚明自己是不成的。眼前這個同自己一樣黑皮的小子,果然有著常人所不及的本事和性格,這些天接觸下來,張毅在不斷細數著眼前這人的優點,卻發現隨著長時間的接觸,龍天羽身上的閃光點是越來越多,堅毅、聰明、大度、見識極其廣闊,每一位靠近他的人都會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