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10-06
發洩了一通毫無意義的怨罵之後,王皇后如同一隻洩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地,這個時刻的皇后,看上去就如同一隻受驚的小兔子似的不知所措,嘴裡發出無意識的咳嗽聲和喘息聲。站在邊上的陳尚宮一見,立刻知道自己的女兒氣喘之症又發作了,連忙快步走到旁邊的書案之上,從玉匣之內拿出幾粒藥丸,先是在女兒的鼻子下讓她嗅了一會兒,喘息稍停之後,緊接著把藥丸丟進茶水之中,劃開,餵著女兒服用下去,一邊餵著,一邊拍撫著她的背部,絲毫沒有顧忌皇后的身份,大聲呵斥道:「看看你,又不注意了,明知道自己身子弱,不能夠動氣的,平日裡有個彩雲讓你舒緩情緒倒也罷了,可今天彩雲的傷勢還沒好,沒人讓你出氣了,你就病發,唉,這麼大了還是不會照顧自己,也不想想,你越是生氣,越是身體招惹病痛,你的敵人越是高興,正中了他們的下懷。他們巴不得你因為病痛而死去,這樣能少了他們多少煩心事。所以你只有活著,活的精神,活的愈發的有力量這才是對那些窺視你地位的敵人們最後力的回擊。而且事情就算再急又有什麼用呢,急是解決不了問題的,只有冷靜才能給自己帶來一顆思考問題的頭腦。乖女兒,放心,有母親在這裡,誰也欺負不了你。」
平息了喘氣的王皇后,雖然身體很疲勞,但是聽到母親的這段話語,她已經從前面聽到消息的驚慌失措中回過神來,閉著眼睛細細的思量著。王皇后聽到鄭貴妃一系海貿的消息為什麼這麼激動呢?簡單的說句就是個錢字~!要知道這裡宮裡宮外,離開了個錢字寸步難行,平日裡逢年過節生辰壽誕,各位太妃、皇太后的孝敬不要錢麼?這宮裡面大大小小的宮人奴婢的賞錢從哪裡來?以為平日裡宮裡面流傳出去皇后端莊賢淑,是位好皇后的評語怎麼來的?哪可是真金白銀買來的,沒有每年皇后家族從江南大把大把的送銀子過來,你不撒錢,人憑什麼幫你說話?就憑你本身在宮裡面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的關係麼,既不受太后關愛,又不被皇上待見,原本就是一個注定要受到冷落的主,要是再沒有銀錢開道的話,恐怕誰也不會拿正眼瞧這位皇后。更有甚者,恐怕會有哪投機小人落井下石的去弄出許多事情來討好得勢者,這在宮中這中黑暗陰私之地也是極為常見的生存手段。
定神之後,王皇后遺傳自父母精明的頭腦,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清明同理智,詳細的詢問了陳尚宮一遍情形,若有所思的說道:「如此說來,這海貿目前八字還沒有一撇羅,還在籌劃當中,不過太后同皇上已經默許了是麼?哼哼,海貿,這些陸腿子知道什麼是海麼,想在海上討生活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你寫封信給父親,把裡面的利害關係同他說清楚,他會有安排的,我們著急恐怕他背後的那些人更著急才對,斷的也不是我一家的財路,如果讓北人的這條財路趟起來,恐怕斷的是無數人的財路了。從目前的情況看來,表面上是一個遼東來的貢生在不停的折騰,可實際上恐怕卻不是那麼簡單,雖然我是不信這麼年輕一個後生能有這麼厲害,但既然一天只能能夠讓皇帝同太后同時召見,不管這召見的本意是好還是壞,至少能夠說明一點,遼東貢生是整個事件裡面的關鍵人物,這個人本身是個不能小覷的人物。咱們是要仔細查查這個人,探清楚這樣一個人怎麼會突然在京城冒出來。這樣,先去試試水,讓咱們在京城的關係混到哪個叫什麼航海俱樂部會所的地方去探探底,看看到底是個什麼意思,要真的是這麼個年輕人在其中居中做著關鍵的連結,對於他,咱們也不好輕舉妄動,畢竟他現在就在暴風的中心,要是動了他恐怕正好中了某些人的下懷。不過我們雖然不能動他,但我們可以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破壞他的佈局,和要進行的海貿,畢竟說起海上的生活,他同我們這些經營了數百年從宋朝就已經開始海貿,有著無數代海上經歷的傳統海商來比還嫩著呢。不過依我看關鍵的是不能叫貴妃黨、貴戚黨、帝黨、太后黨還有邊地軍閥合流,這要是合流下來,恐怕咱們老家哪些大商人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不過怎麼去應對這個局面我還要細細思量一陣,不能草率的做出決定。」
看著恢復精明的女兒,陳尚宮不由得心裡自有一番老懷安慰。要說自己的女兒雖然比不上鄭貴妃長的狐媚,但是本事和心性,還有頭腦都絕對是一流的,至少不會差過哪個狐媚子,就是這個性子,唉,有些偏差。她點了點頭,接著王皇后的話題說道:「嗯,我立刻去辦,只是前段時間京裡面的哪場變動,恐怕不少咱們的人都受到了牽連,就算老爺派到京裡面暗中的力量也損失不小,前段時間長街*,恐怕義哥兒吃虧不小,他們哪邊整個潛伏了起來,完全沒有了消息,也不知道現在如何了。」
聽到自己的母親提起義哥兒,王皇后眼裡流露出了一絲迷離的神色,如同貝齒輕咬下唇,低聲說道:「他,他沒事吧,他是那麼心高氣傲的人,要不是,要不是當年我的緣故,他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我,我對不起他,娘,你去同他說,叫他走吧,別在到京城胡搞了,他鬥不過,真的鬥不過的。」
「唉~!這都是孽障啊~!他要不是想著給你出口氣,拉著大隊人馬去殺鄭貴妃的弟弟,想用殺掉鄭國泰,看能不能打擊到鄭貴妃的情緒,進而讓她有流產的可能,也不會輕易發動手中全部的力量在京城做出如此巨大的動作,導致數年京城的經營全部化為烏有。這人哪,再聰明也難逃個情字~!」感慨的輕輕撫摸著女兒的臉龐,陳宮尚若有所觸的說道。
歎了口氣,王皇后沒有再說什麼,只能深深的往母親的懷裡面鑽了鑽,聞著自己母親的味道,整個人放鬆了下來。是啊,世間還有比自己母親的懷抱更加能夠讓人忘記煩惱的地方麼?正當母女二人難得的享受著片刻的安寧的時候,感受母女之間溫暖的體溫,就聽到殿外有宮人回事道:「稟皇后娘娘,王恭妃偕大皇子朱常洛覲見,說是過來請安問好。」
深深的吸了口氣,王皇后苦笑了一句:「看來在這深宮之中是片刻不得安寧,這對母子來咱們這裡恐怕也是別有心思,唉,王恭妃那麼老實的一個女人,也學會了四處探探風頭,這年頭看來誰也不比誰笨哪~!」
陳尚宮笑了笑,邊把王皇后扶起來補妝,邊悄聲說道:「不管怎麼樣,就目前來看他們母子二人還有利用的的價值。王恭妃如何其實不重要,關鍵是這位大皇子朱常洛,他在太后的眼裡可是獨苗苗心肝寶貝,你既然是皇后,那就是六宮之主,是所有皇帝所生兒子的嫡母,這是毫無置疑的,所以我看藉著這次機會你乾脆把朱常洛弄個到身邊來照顧,一方面能夠培養感情,一方面能夠做出個表態,讓人覺得你大度。」
說到這裡,陳尚宮心裡難受的如同刀絞一般。也不知道自己的女兒為什麼就那麼苦命,自從進宮之後憂鬱成疾,再加上南人不適應北方的天氣,患上了氣喘之症後,經宮中的太醫秘密診斷後發現已經無法受孕,一旦受孕生育的結果,最後就是一屍兩命。當得知這個不幸的結論,陳尚宮果斷瞞住了所有人也包括自己的女兒,立時就叫這名太醫銷聲匿跡。之後,又換了不少的醫生,卻沒有一個能拿出行之有效的辦法,自然這些庸醫們,最後都化作冷宮老井之中的一攤枯骨。不過話說回來,就算有醫生能夠解決這個死結,最後的下場恐怕也是一樣逃不離死亡的命運。當然作為一名母親來說,陳尚宮並不在乎自己為了保護女兒手上沾滿了多少鮮血和罪惡,因為女兒就是她生活的全部,也是她在這個骯髒世界上唯一的一個能夠感受到些許慰藉和溫暖,能夠讓自己覺得還在呼吸,還是能夠活下去的理由。
可就算自己再怎麼狠辣,能把所有的消息掩飾的紋絲不漏,卻最終無法改變自己的女兒無法生育的事實。這可不僅僅是生理上的缺陷,更是心理上的缺失。所以有時候陳尚宮看到自己的女兒變的歇斯底里,變的狂躁不安,她的心就如同撕裂了一般,不是自己的女兒太瘋狂,而是這個世界,這個吃人的宮殿,這個外表裝潢的天上人間般的地方太黑暗,處處透露出一股腐朽、惡臭的氣味,讓一個好人為了生存只能變成一個壞人。
恢復了端正莊嚴的王皇后,揉動了一下面皮,對著銅鏡笑了笑,找了找感覺,又掛上了自己招牌的笑容,衝著陳尚宮說道:「放心吧,我知道怎麼做,嗯,如果把朱常洛放到身邊的話,倒是個不錯的法子,不但能讓太后覺得自己仁厚,而且可以同天下百官說明自己的態度,和母儀天下的大度。不過這件事情我肯,也要人的娘同意,要不然傳出去更是閒話是非,有可能有人要說我企圖某人子嗣,這就反而不妙了。要不這麼吧,等會兒你提提看,看看王恭妃有什麼反應,如果她同意了咱們就把孩子留下來,要是不同意就另外再說吧。」
李尚宮一面答應著,一面往外走去,吩咐宮人皇后娘娘宣王恭妃覲見。片刻功夫,一個長相極其普通,衣服略微有些陳舊的女子苗苗婷婷的走上殿中,她右手邊還牽著一個三歲所有的兒童,雖然長的和母親一樣都是普通的相貌,可畢竟是處於最可愛的時期,很是有些童趣。頭上不多的頭髮梳理著一隻沖天小辮,也許是剛學會走路,雖然有母親的扶持,依然是步履有些蹣跚,走起路來並不是很穩,整個人瘦瘦的顯的有些精神萎靡。
二人走了幾步來到殿中,要說王恭妃也真不愧為一個恭字,在王皇后面前真正做到恭敬有禮,把牽著的孩童放開,自己大拜下去,嘴裡稱呼道:「見過皇后娘娘,願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接著隨手把邊上的孩童擺弄了一會兒,弄成跪姿,就聽見哪孩童童聲童氣的開聲說道:「兒子見過皇后娘娘,願皇后娘娘越來越美麗。」
「哎呀,你這是幹什麼,我的好妹妹,沒得讓人笑話了不是。你快拉著大皇子起來,真是的,要是撇開這勞什子俗氣的身份不說,要按年齡說起來你可以算是我的姐姐,按照姓氏來說你我可是同姓姐妹,說不定五百年前還是一家呢,妹妹如此不是折殺我了麼。再說了孩子年紀這麼小,身子還沒長開,就別弄的和小磕頭蟲似的跪來跪去,萬一弄傷了身子哪要遭罪了。快起來,帶到我身邊來讓我看看,這孩子多好玩啊。」王皇后伸手揮了揮,面上帶著招牌的微笑,渾然一副大氣的溫柔的摸樣,如果你沒看到她陰暗的一面就算打破腦袋也想不到,眼前的這位小姑娘背地裡居然會有那麼狂躁,殘忍的一面。
站在邊上的陳尚宮見到王皇后揮手,也是滿臉堆笑的上前,兩手一把扶起眼前的大皇子朱常洛,站在一邊的王恭妃自然知道,這位陳尚宮可與其它的一般宮人不同,乃是皇后從娘家跟過來最親近的人家,她自然不會有反對的意思,於是牽著孩子的手引到了王皇后的鳳椅前面。王皇后費力的把朱常洛抱了起來,顛了顛,又仔細看了看孩子的皮膚,發現有些乾澀,沒有孩童應該有的光滑,伸手在孩童的內襯處摸了摸發現裡面是舊衣,皺了皺眉毛,說道:「妹妹這是怎麼回事,孩子怎麼顯得有些有氣無力,沒有精神,這衣服也是舊衣,難道,難道那些敲骨吸髓的奴才們就敢這麼慢待天家骨肉麼。」
見到皇后面容變的嚴酷起來,似乎立刻就要把王恭妃宮中的使喚之人拿來問罪。王恭妃見狀,就如同受了什麼驚嚇一般,『噗通』一聲又跪了下來,嘴裡面連聲不迭的說道:「皇后您誤會了,可是誤會了,孩子今天精神有些萎靡是因為昨兒個受了風人有些不舒服。而穿舊衣服這也是應有之意,我聽人說孩子這個年紀就要穿些舊衣,這樣才不容把皮膚磨破。要說這宮裡面有太后的坐鎮,皇后您的教化,鄭貴妃的辛勤管理,宮人們各個都人品不錯的,斷然不會做什麼欺主之事。還望皇后娘娘您明鑒。」
看著滿面恐慌,一副膽小怕事摸樣的王恭妃並沒有接自己的話茬,而是故意把所有的責任都攬到自己的身上,王皇后面上又恢復了笑容滿面,心裡面卻如同明鏡一樣,這是這個女子在向自己表態,她不願意參合進后妃之間的鬥爭,只想平平安安的守著孩子過日子。哼,糊塗膽小的女子,都不明白我這是在故意試探你麼,我怎麼會糊塗到拿這種膚淺的借口去找狐媚子的麻煩,明知道你隔天就要帶著自己的孩子去坤寧宮裡面抱大腿,要是有什麼不妥,疼愛孫子的太后會沒有發現?果然在這種試驗之下,看出來王恭妃打著獨善其身的主意,以為只要有了孩子就完事皆足,有了希望。這真真才是一個糊塗蛋、子,你以為你退讓就能獨善其身,也不想想要是哪狐媚子真的鼓搗出了一個男孩出來,你同你的孩子最後會落個什麼樣的下場,去冷宮居住都算是好的,孩子能不能平安長大還要打個問號呢。
跪伏下去的王恭妃,心裡卻如同明鏡一般,這是王皇后想要借自己同鄭貴妃鬥法呢。要說原本宮中的事物一直是由太后管理,自從皇上娶了皇后之後,太后就把手中的六宮管理權力交給了皇后,哪裡知道皇后管了沒有一年,就身患重病,無法理事,要說按照皇后的本意就算自己病死了也不願意把手中的權利交出去,畢竟這裡面透露出來的是代表皇后威嚴的象徵。可在這個時候皇上發話了,她不不得已只能把六宮的權利移交給了鄭貴妃暫時代理,這一代理就是十數個月,皇后病情好轉之後也沒有見到鄭貴妃主動把權利上交,也沒有人提起,這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後位不穩,意味著皇帝有了想要換皇后的心思,只是沒有明確的提到日程表上來,還只是暗中的醞釀著,等待著最好的時機。時機一到,恐怕皇上就是立刻會讓皇后下台,捧鄭貴妃上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