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07-08
求紅票、收藏~!您的支持是我寫作的動力和源泉~!
而申時行提到了鄭國泰一干人等的嘉獎問題,也正是因為他看透了一點,就是張鯨等人想要綁架朝廷勳貴集團來為自己的這次失職有所掩蓋。所以他才輕飄飄的一句,朝廷有專門堪合功勞的部門可以進行評功,把給鄭國泰等人的評功權利和獎賞接了過來,不讓你們這幾位強力職權部門的頭頭們綁架他人減低自己的罪責舉動。而在談話之中隻字不提四個職能部門的所謂剿匪功勞,而只是強調案件本身的問題,以及案件後續應該有的動作。這裡面隱隱又指出四位官員在處理案件上面已經失職了,因為既然發現了朝廷制式的兵器,為什麼不立即派人控制京城幾大武庫的相關責任人和官員,是不是你們和這些人也有貓膩,是不是也牽連在裡面去了。如果說五城兵馬司和順天府尹還需要請旨,哪你東廠同錦衣衛本身就有預審權,能夠先審後奏,為什麼這下到有些束手束腳的不敢作為,這就很讓人懷疑東廠同錦衣衛到底為什麼會這樣做,是想不到,還是有其他原因呢。
更深層次的原因在於大明朝京城的物資管理制度。要知道大明朝京城的倉庫分為兩種,一種是朝廷公有,比如京師武庫,通州太倉之類的倉庫,這類倉庫管理嚴格,是屬於交叉管理,不但兵部、戶部、工部三個部門都要對它進行定時抽查,要說米糧之類的東西外流這有可能,畢竟這東西有個損耗,或是摻點沙子也能夠掩蓋下來,但是兵器軍械之類的物資在層層督察之下,絕不可能從裡面流走。
而另外一類則是宮廷特有,比如內府供用庫、司鑰庫、承運庫、廣盈庫、廣惠庫、廣積庫、贓罰庫,內廷武庫,這些都是內廷自行掌管,只是在戶部掛個名字,廷臣沒有絲毫干涉的權利,也沒有監督使用的權利,更沒有查賬的義務和制度。所以這些倉庫的管理缺失了監督,必然導致其中黑幕重重,裡面的賬本往往就是一筆徹頭徹尾的糊塗賬。上一任的黑洞留到下一任,下一任的黑洞轉到下下任,百多年來,極大庫房中的賬目恐怕就算是最精明的帳花子來計算也是排算不清的。當然也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倉庫,財物;明代的宦官才能自成體系,儼然中央政府中的政府,把手伸向四面八方,像螞蟻一樣爬滿從中央王朝到地方重要權力機構的大小山頭吸取著各種養分壯大自己的勢力。而這一切的一切,按照申時行的推測,武器的流出必然是出於內廷武庫。這也是為什麼申時行想要伸手要過辦案權利的原因之一,如果能從這些庫藏裡面斬斷太監的財力來源的一個方面,清查內庫物資的數量,既能夠大大削弱太監的權利,又能夠從中對朝廷財政有所補益,合二為一,申時行怎麼能不借力打力。
當然作為首輔,宦海多年的申時行是不可能明確提出自己的觀點,但是裡面流露出的意味就能讓有心人品味半天,也許這就所謂的領導話語的藝術性吧,申時行用的就是一種避重就輕,暗設圈套是官場常用手段。中國的官場鬥爭,政治哲學從古至今都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圈內的相關之人說話辦事都有其一套完整的體系思想,你要不是深入其中能夠有所接觸,作為普羅大眾的我們是無法理解官場上的人的說話、辦事的行為方式和模式的,也許這也是權利所賦予官員們特有的一種文化吧,讓他們含蓄中帶著殺機,往往不聲不響就把一個人,一件事置身於水火之中,災難之下,生死難料。
坐在龍椅上面的萬曆帝,暗地裡悄悄的把身下的雙腿來回轉換了一下,按照皇帝的禮儀,他這麼做就是失儀,要是被言官見到勸諫的奏章淹沒龍案都並不出奇。在萬曆帝看來身下這張椅子其實並不舒服,它應該算是天下最難坐的椅凳,沒有之一,只有唯一,做在上面要莊重,要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摸樣,從他的心裡面來說早就討厭了這種方式,他更願意去花園中一邊遊玩散步,一邊同朝臣討論國家大事,可惜這不是他願意就可以的,朝臣們更願意的是這種規矩方正的模式。耳邊聽著案情的大略,此刻實際上萬曆帝的心裡面還有些飄忽,昨天與鄭貴妃玩的遊戲太有趣了,比這些所謂的政事要有趣八百倍,原本今天他還要去接著玩耍,可惜就有了這宗突發的彌天大案,由於案件的情節相當嚴重,有可能危及到大明王朝的統治地位和朱家的江山,因此他不得不關注一二。
萬曆從八歲開始參與朝政,也就是說從小就開始接觸政治,天天他生活的全部就是鬥爭,別看只有二十歲的年紀,但是經過這麼多年的政治教育,和精英培訓他又怎麼能聽不出申時行嘴裡面的話語的涵義呢,只是作為一個皇帝,帝國最後的掌權者,是不能輕易流露出自己的態度,讓臣下有所察覺,他還要觀察,還要體味,所以萬曆帝沒有評論申時行的這番話,而是轉頭又看向了其他幾位大學士。
許國剛想開聲表明自己的態度,沒成想王錫爵搶先站出來開聲說話道:「陛下,這件事情剛才申閣老所言極為有道理,我們必須要予以提高警惕,我也認同申首輔的意見,這件事情是在挑戰我們朝廷的權威,不剿滅這番匪徒不足以平民憤,洩朝中大臣們心中的怨氣。萬幸的事,當事情發生的時候,東廠、錦衣衛、五城兵馬司還有順天府的一干力量及時趕到,積極應對,不但當場擊斃匪徒千人之眾,而且殺死匪首一名,生擒匪首一名,給了氣焰囂張的匪徒迎頭痛擊,使宵小聞風喪膽,大大漲了朝廷的氣勢和威風,如此大功我們應該重重的獎勵,大書特書,一則不能讓功臣流血又流淚,二則這也同樣是為下一階段的調查樹立了新的風氣和榜樣,能夠鼓舞士氣人心,讓後來者效仿前輩的功勞。」
原本按照官位順序排名,應該輪到許國發言,我前面說過咱們國人從來最講究順序排位的,不管是官場還是家庭生活都是如此,這也同樣是種文化。剛才王錫爵的搶話行為,就是一種官場的忌諱,往小老說可能會說是不尊重,往大了說這就是一種**裸的蔑視行為,官場中人最怕什麼,最怕的就是讓人這種不存在的感覺。因此許國心裡一片大怒,當然能夠當上閣老大學士的人,城府都不淺,他的面上仍然是春風帶語的摸樣。但是心裡面卻想著這老小子看來是沒有把我這次輔放在眼裡面,哼,你急著把你的學生海尚摘乾淨麼,我就愈讓你學生不能脫身,要是今次不給你個教訓,你還真不知道我這個次輔是吃幾碗乾飯的。
這個時候許國截斷了王錫爵的話語,用大義凜然的態度,開聲說道:「王文淵,這話有些偏頗。要說起功勞,我倒覺得功勞最重的還是鄭國泰一干年輕人,雖然這幾位青年人不在朝,無官職,卻能夠心繫社稷,與危害朝廷的行為做堅決的鬥爭,這些人才真正是我大明的中流砥柱,他們才是應該大書特書的英雄。至於主管京城治安的四處衙門,余以為功是功過是過,這功過不能混為一談。有功自然要獎賞,但是有過也不能輕輕放過,要不讓天下官員看到了,都有樣學樣,犯了過錯,拿功勞相抵,這不是要天下大亂麼。陛下,四處衙門有失察的罪責,這點是不容混淆的。如此眾多的匪徒,如此龐大兵器交易,事先我們的治安部門居然一無所知,這不是瀆職這是什麼,所以必須嚴懲相關責任人,以儆傚尤。」
聽到許國如此說話,王錫爵疑惑的看了他一眼。原本按照許國以往的慣例,他應該反對的是申時行的話語才對,怎麼今天倒了過來對自己開炮。王錫爵也是挑通眼眉之人,心思轉了幾轉,這才明白剛才許國喊自己王文淵的意思,提醒自己不過是文淵閣大學士,是排在許國這個武英殿大學時之後的,頓時知道剛才由於自己心急,無意識之間搶了許國發言的順序,這是這老傢伙在報復自己呢;嘿,就說你許國是小心眼,沒想到如此呲牙必報,心裡面有些悔恨剛才自己不應該如此冒失,晚說一些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如今好端端的多了這些是非。
張鯨等四人跪在大殿中央,心裡面把許國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這個時候幾個人怎麼能不表態呢,那不是顯得自己不正是自己的錯誤麼,肯定要有態度,態度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嘛,有了態度,很多話就好圓過來了。四人同聲同氣的,拜伏下去,對著萬曆帝說道:「陛下,我等深知罪不可赦,確實負有失察的責任,因此還請陛下責罰,以正視聽。」
王家屏雖然從來是沽名賣直的主,以直言敢說而聞名的偽道學,但那不過是他的掩護色罷了,對於他來說在意的是利益二字。這件案子裡面幾個權利衙門在裡面的責任或輕或重,要說處罰,就算罷黜了這些官員的帽子也是有正當理由的,但是涉及到了東廠和錦衣衛兩個皇家的鷹犬,這是皇權賴以統治的基礎,按皇帝的心思,怎麼可能對他們處以太大的責罰,最後搞不好也就是罰奉了事而已,許國同王錫爵二人也許一個是意氣用事,一個是當局者迷,並沒有看出裡面的問題,不過既然聖意如此,這份順水人情自己不送更待何時。
就見王家屏出班行禮,依然是操著那副不高不低,毫無色彩的語調講到:「陛下,雖然幾位官員確實身負失察罪名,但是現在正是用人之際,還請陛下讓他們戴罪立功,繼續偵辦案件,相信他們會更加積極主動的去開展工作,以報皇恩的。」
其他幾位閣老有些意外的看了眼王家屏,沒想到這傢伙居然一改平日裡的風格,居然不出聲要求嚴懲,而為幾位官員求情,這裡面有不少古怪!沒有片刻,萬曆帝點了點頭,用六個字表明了他的態度:「甚善,罰奉半年~!」
此時幾位閣老都想明白了道理,原來如此,他這是在迎合聖意。嘿,聽人說王家屏小時候有個外號,叫做玲瓏七層塔,意思是形容這傢伙心竅多,主意多;而眼下這副道學先生的摸樣,據說是長大步入仕途之後,歷盡官場磨難才形成的脾性,果然這位人稱敢言學士的王家屏自己深知直言也要看什麼時候呢。
對於自己的意見同聖意相左,許國並沒有覺得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他其實並不是沒有想到皇上一定要護著自己的鷹犬的事情,只是這做官有時候就是要糊塗些,有時候又要聰明些。這次的糊塗一則為了報復王錫爵對自己的不尊重,二則是他就是要顯示一下自己的愚蠢,要每每聖上的心思都讓臣子猜透了,那麼這個臣子怎麼會不被聖上猜疑呢。當然這種想法和王家屏的迎合想法,到底兩種孰高孰低,只有待在今後的時間對他們的行為進行考驗。
說完六個字後,萬曆帝頓了頓,看了看站在一邊的大伴張誠,正口觀鼻,鼻關心,畢恭畢敬的站立著,他用手指了指申時行,又指了指張誠,說:「怎麼看~!」
張誠作為紫禁城裡太監裡面權位排名第一的人物,怎可能沒有自己的心思。他從幾位閣老的言論中,很明確的得出了一個結論,就是這幫廷臣在清算了張居正的影響之後,與宦官集團的蜜月已經結束,開始要對宦官勢力下手了。說句心裡話,張誠本人對於宦官中的害群之馬也是深惡痛絕的。可話說回來,太監也是人,他沒了做男人的**,性格必然扭曲,所以作為一個人總要有他的人性抒發點吧,所以不說別的,就說張誠自己他借弟弟張勳的手把鋪頭開遍整個北京城,人稱張半城。今天這事情,張誠用屁股想都知道,絕對是某位宦官從中謀利把武庫裡面的裝備倒騰了出去,除了宮裡面的人,外面絕對沒有誰有這麼大的膽子,去幹出這種事情來。可知道歸知道,宦官都是一家人,所以他覺得涉及到宦官集團的案子,絕對沒有理由交給廷臣來審理,如果此例一開,必然會讓廷臣引為常例,以後凡是宦官犯案,要是都依此辦理,必然導致廷臣變本加厲,氣焰大漲,而宦官集團群體失聲,一蹶不振。
所以張誠心裡和明鏡似的,必然要把主動權操於自己手上。他不緊不慢的開聲說道:「陛下,奴才以為這件案子把偵察權和審訊權分開,講審訊權交予三司有所不妥,這樣涉及衙門過多,容易產生幾個問題,其一權責不明,可能會讓兩個部門之間相互推諉,讓案件陷入死局;其二專業的事情應該讓專業的人去做,每個衙門都有每個衙門辦事的方式,東廠同錦衣衛,依奴才的瞭解,在緝拿破案方面頗有長處,他們裡面有很多辦老了案子的積年老吏,尤其是辦理這種謀逆案件及其有心得,而審訊這塊更是他們長處中的長處,難道三司裡面的獄卒還能比錦衣衛和東廠做審訊工作更加專業不成;其三,這件案子既然是大案要案,剛才申閣老又說了應該限時偵破,就更不應該令出多門,這樣只能讓時間在等待中空費,只有把所有的資源集中在一個部門,集中力量辦案才容易突破;其四,保密問題,申閣老剛才說過,這是一個集團,是一個連串的勢力,那麼必然牽連甚廣,如果咱們不把保密工作扎扎實實的做起來,搞不好哪些內鬼們很快就能得到消息,有所動作,進而加大案件破獲的難度。所以奴才認為,還是要以東廠和錦衣衛的力量為主,五城兵馬司同順天府尹配合就好了,等事情查實,真相水落石出以後,對於罪名的審定可以交給有司嚴辦。」
張誠的這番話聽到幾位閣老的耳朵裡面,怎麼會不明明白張誠話裡話外的意思,因為涉及宦官同士人集團之間的利益之爭,所以幾位閣老在這個問題之上的意見,肯定是放棄一切紛爭,一致對外的。幾位閣臣略略對了下眼色,申時行作為首輔,而張誠的這番話語也是挑他的所說的策略的毛病,自然他要出來辯解一二,剛準備開口還沒有說話,這時節,萬曆帝已經清楚的知道如果讓事態繼續發展下去,將會演變成什麼摸樣,最後只能讓好好的議事變成黨同伐異的戰場,所以他當機立斷,截住了下面有可能發生的爭論,開口蹦出幾個字直接就給定了結論,道:「張誠督,張鯨、駱思恭辦,兵馬司、順天府協行,即辦,每日報於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