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9-11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十全十美的。
就拿蕭玉來說，他就有一點兒小小的方向感不足，簡單來說，就是一個隱藏很深的路癡。
太陽早就已經下山，沒有它的指引，蕭玉只能苦悶地在山路上徘徊。不知道什麼原因，他剛一進入紫夷山，就感覺到被一道奇異精神給鎖定住了。
那道精神能量十分醇正，完全沒有很多魂師精神的冰冷，沒有給他帶去任何不適。只是這種感覺相當不好，總覺得有人窺視。畢竟是在外面，難免會誤闖某些世外高人的領地，蕭玉對這樣的氣機鎖定已經習慣了，並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和理睬。
如今，他的大部分的無名清流都要用於壓制「羅影重重」，可是仍然發現後面不遠的地方，正有一群人沿著自己走過的路匆匆趕來。他們的速度實在太慢，以至於自己不得不停下腳步，等待他們來到自己面前。
直到他們來到自己面前，蕭玉才知道這並非巧合。
這群人用黑布蒙面，手中都攥著一把把寒光閃閃的武器。看武器上面的淡紅色污漬，他們顯然是經常殺人越貨的山賊。
為首的那個矮胖山賊舉起鬼頭刀，高聲喝道：「此樹……」
「別……」蕭玉趕緊叫停：「別說那些客套話不用說了，這路是泥路，這山上也沒有什麼樹，你說你還有什麼理由讓我甘心掏錢？」
山賊們用唯一露出的雙眼互相望望。為首那個矮胖山賊舉起手中長刀，裝腔作勢道：「因為這個！夠了沒有？」
若不是他們手中武器上面未乾的血跡，蕭玉會覺得碰到這事兒十分有趣，解悶。
「這種地攤貨也能拿出來顯擺？」虛影一閃，蕭玉手中多出一把白色的尖銳刺劍。顯然是龍牙劍。
龍牙劍本身並不能發出什麼光華，魂陣也被蕭玉刻入內部，外表顯得樸實無華。這幾名攔路山賊顯然沒有什麼高人，見到蕭玉拿出這麼一把玉石劍，暗笑這名「富家子弟」的窮奢極侈，沒有什麼見識。
喊殺聲驟起，刀劍槍戟什麼都有，通通往蕭玉身上招呼。
蕭玉依然動也不動，眼神中的笑意被好奇所取代，披著的黑色綢袍緊隨著流過一絲異芒。
那些武器毫無阻礙地架在蕭玉的脖頸上面。那名矮胖的山賊首領笑道：「哈哈，還以為碰上個硬角色，結果還是個軟蛋啊！操！趕緊把自己身上的錢全部交出來，我保你安安全全地離開這裡。」
「是嗎？」蕭玉似笑非笑地反問道。
山賊首領看出蕭玉眼中的不屑，知道對方不是那麼好恐嚇的，把心中一橫，想要讓對方見見紅，好乖乖地將錢財交出來。手中稍稍用力，才發覺對方身邊有一層看不見的保護層，仍由自己如何使力，鬼頭刀都碰不到那咫寸之間的皮膚！
他這才意識到，對方根本就不是他們能夠對付的。
「當山賊也要敬業點。渾身一點兒殺氣都沒有，這可怎麼行？」蕭玉終於動了。準確的說，是持劍的右手手腕抖了一下，周圍響起一陣叮叮噹噹的交鳴。
無一例外，這些山賊們手中的武器，竟硬生生的折斷！
山賊們的臉色刷的變白，他們恐懼地望著蕭玉，不住向後緩緩退著。
若是他有心動手，我們早死絕了！山賊首領看出蕭玉沒有動手的意思，咬牙問道：「這次都怪我們有眼不識泰山！前輩既然留下我們的性命，是有什麼事兒要辦嗎？」
這個矮胖子好精明！蕭玉見山賊首領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保持不亢不卑的態度，心中嘖嘖稱奇，問道：「你們根本不會殺人！為什麼還要幹這個勾當？」
山賊們面面相覷，齊聲道：「為了活著吃口飯。」
正值亂世之秋，天龍皇朝被兩面夾攻，軍力吃緊，大量的徵兵、徵糧，鬧得很多地方苦不堪言。除了像紫夷山這樣的偏遠地區，以及封雪城那樣的私人領地，其餘地方年滿十五的男子，只要不殘、不老，大多都被拉去做了兵卒。
雖說天龍人各個都好戰得緊，但肯定有例外的。眼前這幾個壯漢就是這樣躲避徵召，才來到紫夷山。可是，這樣一來他們的經濟來源等於被切斷，萬般無奈，只得選擇做一把暫時的綠林好漢。
「我們餓幾天沒事，但是我的孩子……他才有兩歲啊！剛剛學會叫爸爸……還有老婆，她前天喂孩子的時候，乳·頭裡面竟趟出了血水！！還有那些老人，他們舟車勞頓，現在又沒有食物……已經虛弱的不能動彈了！真不明白，這場戰爭有什麼好處！！」山賊首領哽噎著說道。
其他山賊的臉上也浮現出悲痛的神色，甚至有人忍不住淌下淚水，悲聲道：「我們只是不想殺人，更不想被人殺……難道這個世界，就沒有其他的路可以選擇嗎？」
蕭玉半晌無語，問道：「你們現在在什麼地方住？」
「在紫夷山的那頭，順著這條路……」山賊首領猛然醒悟過來，一雙精細小眼盯著蕭玉，沉吟不語。
「這些先拿去救急吧。」蕭玉遞給他一袋裝的鼓鼓囊囊的銀幣：「這袋銀子，應該足夠百餘人存活兩、三年了，到那時候，戰爭應該結束了吧……或者，你們可以拿這些錢買點兒種子，在紫夷山上開闢一片屬於自己的安靜村莊。」
山賊首領接過銀幣，楞了好一會兒。
「恩公！」山賊首領應聲跪下，對蕭玉磕了幾個響頭。其餘的山賊也連忙陸陸續續地跪下。
在這些善良漢子們的眼中，蕭玉的舉動幾乎是再生父母。
「起來說話！」
對於戰爭的理解，蕭玉還停在摸索的階段。原來聽別人說戰爭如何如何的艱苦，這時方能深切體會到！這些普通人，不應該成為上位者手中的工具，他們對自己的生命應該保有基本的選擇權力。只是這種權力已經被剝奪了。
無可奈何！多像以往被命運玩弄的自己啊！
蕭玉見他們漸行漸遠，思慮重重，直到完全失去蹤影，這才感慨一聲。
抬起腳步，他才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自己迷路了！
剛才本想詢問這些山賊，靈緹窟在什麼地方，可是被岔開話題之後，這個問題被自己完全拋擲腦後！蕭玉嘴角抽動——這次可好，連剛來的哪個方向都不記得。看來也只能御空飛行，看看能否看見靈緹窟了。
好在無名清流和佛門一脈相承，應該會有所感應的。
「大明禪佛！尊者如此仁厚，不愧是禪佛座下的金剛神人……」
蕭玉愕然。沒想到有人主動靠近自己，自己毫無知覺！也就是說，此人若是想要取自己的性命，簡直易如反掌！所幸的是，這個聲音渾厚謙和，並沒有惡意。聽他誦念的禪佛佛號，應該是佛門弟子！
蕭玉回過頭，果然十丈開外，一位慈眉善目、白眉飄飄的老者，淡笑著向自己施禮。
他的穿著十分奇怪。
老者頭戴一個暗金色斗笠，**著上身，下身也只披著一條破布似的袍子。枯瘦的身體表皮蠟黃，肋骨如同一隻張牙舞爪的蜘蛛凸顯在胸口。他的雙手空空，沒有武器，斗笠上卻掛滿了墜飾和符菉，那應該就是佛門的佛器。
更加稀奇的是，老者雖然**著身體，但是背著兩條粗壯的鐵鏈。鐵鏈捆綁住一塊發出淡藍色光澤、綴滿奇怪紋路的金屬盒子。也不知道這個金屬盒子有多重，只是鐵鏈緊緊勒入他的皮肉，看上去應該不輕。
老者的腳步並不蹣跚，緩緩走到蕭玉面前。他的眼中是一片銳利的清澈。這種清澈並非未經人世錘煉的純潔，而是一種看破紅塵的淡然無我。
「閣下是？」
「尊者稱呼老衲『清心』便可。」清心大師淡笑著回道：「尊者，你身上似乎中了異術，讓老衲先行為您解脫如何？」
蕭玉滿腹疑問來不及提出，清心大師的雙手就貼了上來。
蕭玉有心想要躲開，試試對方深淺。清心大師的一雙感受如同枯樹枝末的手，如同跗骨之蛆，緊緊跟隨著他的步伐。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清心大師又道了聲佛號，輕歎一聲：「尊者，得罪了！」週身散發出一股無形威勢。反手一提、一拍，也沒見他有什麼多餘動作，這一掌就無視黑袍上面的紋路限制，莫名其妙地抵在蕭玉背後。
「好厲害啊！」蕭玉感覺背後傳來的浩然之力，和進入紫夷山的那道精神鎖定極為相似！
蕭玉止住腳步，配合著清心大師的佛力驅趕著體內的羅影重重，一邊心中暗暗讚歎。雖然自己沒辦法使出全部的無名清流，對方也同樣沒有爆發任何魂壓。單純的速度比拚，明顯自己遠遠處於下風！
「哧」黑色如墨的鬼魅之影，從蕭玉的毛孔中慢慢溢出，轉而變淡，最後化為無形。
佛力果然是驅邪避妖的最佳選擇，僅一盞茶的工夫，蕭玉身上的「羅影重重」全然消失！
「多謝大師。」蕭玉躬身謝禮道。
「尊者太客氣了！老衲不敢當！」清心大師見蕭玉還要發問，微微一笑，道：「您還有許多疑問吧？請隨老衲屈尊親訪一趟靈緹窟。到了那時，一切的疑惑都會迎刃而解。」
蕭玉本來就要去靈緹窟，弄清無名清流的作用，這時正好順水推舟，在清心大師的帶領下，向著隱秘的靈緹窟上走去。
紫夷山上，坐落著一座近百米的佛像。
這座佛像正是禪宗供奉的大明禪佛。整座佛像是由山體刻畫而成，與整個紫夷山融為一體。這座大明禪佛手持寶印，盤膝端坐，形象莊嚴肅穆。站在它的腳下，感覺會有一種無形的威壓扣在頭頂。
靈緹窟，就在這座紫夷大佛的腳下。
蕭玉心中暗奇：「靈緹窟人盡皆知，佛門禪宗既然在身處此處，為何外面卻說佛門難尋呢？」
似乎是回應他的疑惑，清心大師大佛腳下，遙指著靈緹窟說道：「尊者，佛門退出世俗紛爭已久。世人為了吸引眼球，以訛傳訛，都說那裡是靈緹窟，實則只是一座普通的洞窟而已。真正的靈緹窟，在紫夷大佛的右眼當中。」
蕭玉點點頭，暗思這構思相當巧妙。如此宏偉的佛像，想要爬到他的頭上，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兩人御空飛行，走入佛像的右眼，卻見這裡不過一片半大的凹槽。陰暗潮濕，更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若不是自己體內的無名清流，莫名地變得沸騰起來，蕭玉也同樣不會注意到這個地方。
清心大師雙手合十，道聲佛號：「大明禪佛！」
清心大師垂下斗笠的符菉全部發出金光，背上的怪異方塊卻藍光收斂。刺眼的朱紅色佛紋從他的掌心飛出，越飛越快，逐漸沒入凹槽的牆壁上面。莊嚴的頌歌聲響起，金色的華彩耀得人睜不開眼睛。
「大明禪佛！尊者您終於來了！」
光華收斂，淡淡的檀香飄入鼻中，格外清新宜人。蕭玉睜開眼，自己已經進入一個廟宇佛殿之中。
周圍的高台之上，供奉著數座金燦燦的銅製佛像。寶相莊嚴的僧人分排四周，或站或坐，林林總總不可計數。為首兩人，一個是身披紅色袈裟，頭戴圓帽的僧人，另外一個則是蕭玉的舊識——傳授自己無名心法的灰衣老尼！
「師太，久別了。」
「尊者客氣。貧尼在封雪城多有得罪，還望尊者恕罪。」
「等等！」那名審批紅色袈裟的僧人怒眉聳起，斷喝道：「清苦，不是我懷疑你，而是這事有諸多疑點沒有解開。您說這位施主是金剛羅漢轉世，可是他的魂魄明明全部聚齊——這與佛偈完全不符，或許你們師兄妹，要向我們截宗道個明白！」
清苦師太一鄂，沒料到那名中年僧人當場就發怒，只好將目光投向清心大師。
「靜靈師弟。」清心大師語氣和藹，向那身披袈裟的僧人拘禮道：「禪、截、蓮三宗一脈相承，歷來都是同氣連枝。所以，你應當知曉我禪宗的存在，是為了懲戒內外之惡人，擁有『殺生取業』的能力，對不對？」
靜靈大師聽到「殺生取業」四個字，臉色徒然一變，沉默不語。
「這次金剛羅漢下凡，必然也是要『殺生』的。所以，當日我偶然領會天機，金剛羅漢的『佛魄』，便隨之降生在這座靈緹窟中……」
大殿寂靜無聲，眾僧人的臉色震驚中帶有一絲欣喜。蕭玉不明白他們在欣喜什麼，不過他知道此刻自己最好還是閉嘴。
靜靈大師失聲問道：「什麼！那你怎麼不早說？」
清心大師雙手合十，念道：「大明禪佛！這是老衲的私心，不想讓這件事傳揚出去，以免鬧壞了佛門的百年清淨。我的是確壞了規矩，此事一了，老衲便會進入養心殿，閉門思過。日後禪宗的事情，還要多多仰仗師弟了。」
「你總是這樣苛求自己……我又沒說什麼。」靜靈大師聽到「養心殿」三個字，口氣又軟了一些，隱約還有勸阻的意思。
「規矩就是規矩！佛門三宗，分宗不分心。老衲隱瞞諸位這麼大的一件事情，若是不懲戒一番，委實過不去自己的心劫！」
這麼一說，靜靈大師、清苦師太都不再多勸，道了聲佛號，面色沉重。
佛門修心，若是心劫一道門檻跨過不去，遠比身體受到的傷害更加難以承受。清心大師一向自律自潔，一丁點的錯誤都不會放過自己。
這次隱瞞眾人「佛魄」的事情，本是為了佛門清淨，但在清心大師看來，錯是錯，對是對！他不後悔，但更會甘心受罰。
只是這一次進入養心殿，又不知幾十年才能抹去心劫，肯放自己出去……
「無量壽佛！師兄的意思我大致明白了。您是要將那『佛魄』，做為認領尊者『金剛降世』身份的證明？」
清心大師讚許地望著靜靈大師，微笑著點點頭。這個師弟自小聰穎，悟性奇高，而且為人正直，剛正不阿。若不是脾氣太大，動不動就會犯戒，今日的修為不會在我之下。不過，也由於這個原因，導致他的心劫次數異常稀少吧……
思忖到這裡，清心大師兩道白眉霍然聳起，默念道：大明禪佛！我又犯了妒戒！罪過罪過！看來閉關的時日，還得加上十年才行……
「什麼？」一直靜立的蕭玉，突然叫出聲來。看見周圍佛門弟子的奇異眼光，他訕笑一下道：「呃，我只是聽說有這麼神奇的東西，很好奇罷了。大師，為了證明我的身份，還是趕緊開始證明吧……」
與此同時，封雪城——
「什麼？」蕭凡一臉不可思議，失態道：「你說誰來了？」
「回城主，駱老太師……」
出走皇朝的退隱太師駱無忌來到封雪城？
蕭凡感覺自己快瘋了，剛剛經過大劫洗禮的封雪城，怎麼會突然受到這麼多重量級人物的青睞？
蕭凡正在思索，那個報信的衛兵卻囁嚅著說道：「那個……駱老太師吩咐我，若是見您猶豫，一定要對您說，他只是來封雪城避難的。選擇這裡的原因嘛。第一個是由於您有申大將軍撐腰，皇朝內部也對您很滿意。」
「還有就是，既然太子來過封雪城……那麼明日皇朝至多只能打到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