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4-18
「看掌紋吧！」蕭玉伸出手，說了一句。
「蕭玉，你好端端的，幹嗎要算命呢？」吳瓊走到蕭玉身前，奇怪地問道。
蕭玉含笑不語，只是望著那名道人，似乎待他回話。
「好、好，有錢，什麼都好辦！」那名道人舉起酒葫，灌了幾口烈酒，張開另外一隻髒兮兮的巴掌，伸到蕭玉面前。
蕭玉將十枚金幣放在那只黑乎乎的手上之後，那名道人沒有接過金幣，卻忽然反轉巴掌，一把抓住蕭玉的手腕。
這一招去勢如電，別說是躲，蕭玉連看都沒有看清。
「好一雙手！好手一雙啊！」那名道人舉著蕭玉潔白入玉，五指修長的右手，一邊搖頭晃腦，一邊嘖嘖地問道：「小子，有這雙手，你還要測算什麼呢？」
「嗯？」蕭玉愕然望去，只見青衣道人察看的是自己的手背，而非手掌，心中暗自奇怪。
「這位道長好奇怪。看人手背就能瞧出命格端倪了嗎？」吳瓊睜大雙眼，滿是好奇地盯著蕭玉這隻手。
「嗨。現在魂法昌盛，道觀香火稀疏起來。我也就是混口飯吃而已，有什麼奇怪不奇怪的？」道人甩下蕭玉的右手，突然嗤笑一聲，伸手摸了摸鼻頭：「小子，你可是在這特意等我來的？如果單是你一人，怕還鬥不過我吧？」
蕭玉一怔，半天回不過來神。自己只是想要算個命，也能下定一個主意，但是怎麼聽這道人的意思，好像是自己要與他生死相搏？
吳瓊張圓了小嘴，問道：「咦？蕭玉，你認識這位道長麼？」
蕭玉搖搖頭，也開口問道：「前輩，您是不是認錯人了？」
「哦？是我認錯人了嗎？」青衣道人見到蕭玉的表情沒有絲毫虛偽，輕輕·搓了搓鼻尖上面的皮屑，彈指揮去，無趣地癟癟嘴，說道：「既然認錯了。我還是走了吧……」
「等等，我還需要測下……」
蕭玉沒說完，青衣道人卻猛地回頭，神色變得異常淒厲：「你若是真是為了算命而來，我只有幾句話交代！人的命運誰也決定不了。男兒大丈夫，整天哀哀怨怨，將什麼『命格』『運氣』掛在嘴邊上，只能徒惹旁人笑柄！」
言訖，又低聲說了一句：「我若是真的信命，也不知道該死多少回了。」
青衣道人身上沒有任何的氣勢散出，光是眼神的接觸，蕭玉就明顯感到一種森然的寒意。
這雙眼睛裡面，不帶有一絲的情感，卻有種無比銳利的質感。這樣的眼神，根本是鍛煉不出來的，只能在後天無數場生與死的考驗當中，逐漸鍛煉出來！
話說回來，青衣道人的一番大罵，卻讓蕭玉立感頓撤。所謂忠言逆耳利於行，蕭玉一向為人豁達，對待什麼事情都無所謂。可是，如今的吳鳳雅他卻無法完全放手。所以瞻前顧後，做不出決定，唯恐傷害了別人……
怕傷害所有人的人，到頭來只會傷害到更多人。
蕭玉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可笑，竟將這件事情的決定權，交在一個並不認識、無關緊要的人身上……
我還是蕭玉嗎？
「吳瓊。」蕭玉忽然喚了一聲，轉過頭，臉上重新綻放起自信的微笑：「帶我去找你姐姐一趟。我……有最後的一件事情，一定要問清楚她！」
「啊？」
青衣道人距離他們並不遠，側耳聽到蕭玉的言行，大笑三聲，舉起酒葫灌了幾口烈酒。只覺得一股炙熱水流，從口中一直燒到胃裡，全身都是暖融融的，不禁叫道：「好酒！」
一位身穿普通平民服飾的男子，假裝不經意地擦過青衣道人身邊，低聲問道：「賀大人，他們和您說過話，要不要幹掉他們？」
「幹掉他們？你知道那小子的來歷嗎？」青衣道人賀定禪，也是明日皇朝的三軍總督，眼神直視前方，嘴唇沒動，但是那個男子的耳中，卻分明響起他的回話：「劍魄宗的勢力，能少惹就少惹，徒增麻煩而已。」
靠著賀定禪的平民男子，在聽到「劍魄宗」三個字的時候，身體幾不可察地微微顫了下……
賀定禪仿若未聞，心中暗忖道：看來天龍皇朝沒有察覺，其實我是要從水路離開，追兵應該是向著封城去的。等我走到西汾海域，這任務便告一段落了。只是，西汾神殿加上無極神宮，究竟能否一舉掃平天龍皇朝呢？
這恐怕還需要看孫志曉，能否聯合到北夷荒族了。那個臭小子的年紀雖輕，本事卻不在自己之下，又兼相貌俊俏，說不定被那群蠻人抓去當上門女婿了呢！賀定禪一想到這裡，得意地哈哈大笑起來……
封雪城的城主府，坐落與封雪城南城一處僻靜地方。
非常奇怪。在封雪城這樣的大城之中，還有這樣一處清幽之地。
一個幽深的小巷之中，空出一個近千米的寬闊場地。寬闊的場地中央，別有洞天的出現一處深宅大院，似乎像是憑空而起，顯得有些突兀。
這處大院的府邸雖然佔地面積不小，造型也非常氣派，但是細節上並不考究。朱紅色的大門，不僅沒有顯露貴族身份的金色銅釘，簡簡單單就是一塊普通的木板，甚至在大門兩側，鎮宅用的石獅都不存在……
難不成是這官府也講究清正廉明麼？還要做些表面工作麼？
蕭玉知道這只是一句玩笑話。這個世界的城主，就相當於一方的地主。除了每年交納一定的稅收，戰時提供民兵，以及兵權分配直接由皇朝管轄外。幾乎所有的大小事物，都能由城主一人說了算……
誰見過貧窮的地主？
隔著城主府的朱紅大門，蕭玉聞到了一陣瑰麗的幽香，彷彿是寒冬綻放的梅花，又像清新宜人的池塘粉蓮……
龍隨風向來愛花，身上總是相近辦法沾染些花粉。受到龍隨風的愛好熏陶，蕭玉不得已也聞過不少好聞的花草香氣，千奇百怪，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不過，城主府當中露出的奇怪香味，他還是平生頭一次聞到……
吳瓊好像不止一次來過，倒也沒將這種事情放在心上，只是拉動門環，輕輕扣響大門。
「誰呀？」木門無聲的拉開一條小縫，露出一隻渾沌無力的濁黃眼珠：「城主規定，不准任何人接近這個巷子，你怎麼到了這裡來？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等到明個城主去了公府的時候再說吧！」
吳瓊被蕭玉高大的身軀擋的嚴嚴實實，一把扒拉開他，急切道：「老爺爺，是我啦。我是來看姐姐的。」
「哦。原來是你啊……」那人這才打開門，露出自己的廬山真面目。
原來這是一個穿著深藍色裌襖的枯瘦老者，現在的天氣已經很暖和，他還這樣穿戴，看來是身懷病恙。他佝僂著的身軀，幾乎彎成一個圓勾，雙手雖然沒有駐拐，但是走起路來，兩支瘦小的胳膊不由自主的左右甩去，顯得異常的吃力。
「我來幫您吧……」蕭玉伸手，想要幫他拉開大門。
「不要！」枯瘦老者大喝一聲，濁黃眼珠溜的瞪圓，嚇了蕭玉一大跳：「這些事情都是我們下人做的事情，您是城主的貴賓，怎麼能勞煩您呢？」
蕭玉沉吟一陣，拉住吳瓊，藉著兩扇門之間的狹小空隙，側身走入大門。
在進入城主府邸大門的一剎，一股陰森卻並不寒冷的氣息，透過他的渾身毛孔，向著丹田湧來。幾乎是瞬間，蕭玉腦中的無名清流竟然自行運轉起來，清涼的氣流，很快抵消了那種怪異的氣息……
蕭玉下意識地回過頭，卻見枯瘦老者感慟地朝他望來，眼中滿是感激。他連忙頷首回禮，已將剛才古怪的感覺拋擲腦後。
吳瓊看出了蕭玉的心思，笑盈盈地解釋道：「這位是石城主的管家兼奴役，無名無姓，我和姐姐都叫他『老爺爺』。你瞧，這麼大的地方，就只有他一個人打理，又累又髒的。他也這麼大年紀了，挺可憐的。」
原來是這樣。總在一個地方呆慣了，人總會變怪的吧？（更年期？）蕭玉同情地淡笑一聲，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再回頭望去時，那個佝僂著背脊的可憐老人，正用一把枯黃色的掃帚，認真地打掃著地面。
蕭玉在吳瓊的引領之下，向著大院是深處走去。他很想知道，那種奇怪香氣究竟來源於何處。不過，環顧了一圈，這裡除了幾盆灰綠色的盆栽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其他物件。倒是和自己腦海中，那種金碧輝煌的深宅大院有所不同……
難不成，這石章園其實也是勤儉節約之輩？不過，看他髮妻穿金戴銀的富態模樣，似乎不應該吶……
也許是覺得太沉默了，吳瓊氣呼呼地開口解釋道：「這幾天，夜靈森林當中總是發生怪事。城主夫人覺得太可怕，便回娘家去了。這才給了他一個狗膽……要是那女人在，他敢這樣麼？」
吳瓊口中的那個「他」，自然指的就是封雪城主石章園。這小妮子似乎天不怕地不怕，說起話來也是口無遮攔。
吳瓊對石章園沒有什麼好印象，繼續說道：「其實，他早就看中我姐姐的姿色了。平時，也經常來我們鋪子獻慇勤。姐姐似乎對他也沒有什麼壞印象呢……真是搞不懂，憑姐姐的條件，找個更好的夫家，應該不難吧？」
聽到這句話，蕭玉的雙眉也不禁緊皺起來，剛想要說些什麼，吳瓊卻停住腳步，指著前面說道：「喏，姐姐就在那裡呢！」
順著吳瓊的手指方向，蕭玉見到一聲素白長袍的吳鳳雅。
接近一個月沒見，她的臉色有些蠟黃，遠遠沒有當初的水嫩。纖細的手指，舉著一把紅色的桃木梳子，安靜地梳理著髮髻。
「姐姐！」吳瓊隔著老遠喊了一聲。
吳鳳雅巧笑嫣然地聞聲而起，透過木窗又看見一路風塵僕僕的蕭玉，嘴角邊的小巧美人痣明顯地抽·動一下，沒有再做動作。
「你去好了。我在這看著，否則那人一來，又要壞事了。」吳瓊沒有跟進去的意思。
蕭玉忽然覺得，吳瓊這個小妮子大大咧咧的性格裡，居然還有一絲不為人知的細膩。笑了一笑，緩步來到吳鳳雅的門口。
吳鳳雅這才回神，拉開房門，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進來再說吧。」吳鳳雅讓開身子，說道。
「嗯。」蕭玉走進去，只見這件並不很大的房間裡面，佈置的甚是喜慶，龍鳳對燭、紅色喜帖，還有擺在大紅被褥上面，一套刺眼的鳳冠霞帔……
明明才見沒幾次面，為何我會如此的悲傷？蕭玉深吸一口氣，穩定心神。
「你終於回來了。」還是吳鳳雅先開的口，她的語氣輕柔又充滿了關切，讓蕭玉原本穩定的心情再次觳觫一下。
「回來了。」蕭玉答道，眼中滿是落寞：「好像不是時候。」
吳鳳雅自然聽出蕭玉的醉翁之意，沉吟半晌，又輕輕地說道：「你知不知道。這些天，吳瓊每天都會去城門口轉悠。甚至連打獵都放棄了。看來我這個做姐姐的，在她的心裡還遠遠沒有你重要呢……」
蕭玉心中一慟，他沒想到，吳瓊也能做到這樣的地步。抬起頭，向著窗外那道倩影望去。只見吳瓊背對著吳鳳雅的閨房，倚靠在走廊的圓柱上面，一動不動，好像是個木頭人一樣。
「真是奇怪，我從來不知道，有人能在一天之內，喜歡上另外一個人的。偏偏，我和吳瓊都是這樣吧？」蕭玉自嘲地笑了笑，轉過頭，眼神變得尤其犀利，死死地盯住吳鳳雅：「你有沒有試過呢？」
只要你敢說「有」，我就帶你離開這個鬼地方。
「我……我不是普通人，相較之下，吳瓊更加配你。」吳鳳雅似乎洞悉了蕭玉的心思，堅定地搖搖頭。
「怎麼會？為什麼？」蕭玉有些激動了。什麼叫不是普通人？借口而已！
吳鳳雅輕咬貝齒，她知道，如果自己再不說出狠話，蕭玉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不僅是他，甚至連吳瓊也會落入危險的境地：「因為，石城主能夠給我任何我想要的。你卻不行，你……你只是個窮鬼。」
她本是想要說的毅然決然，毫不拖泥帶水，甚至想要大吼出來。可是，這句話剛剛說出口，一顆芳心卻忍不住酸楚，好似剛從醋罈子當中撈出來的一樣。剪水眼眸當中蓄著的淚水，止不住地簌簌滑落嬌嫩臉頰……
「窮……鬼……」蕭玉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如果我當初就跟她言明自己的身份，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如果當初我幫她將店舖做大，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如果……
哪裡有那麼多如果？
「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的。按照你的方法之後，布行的生意果然蒸蒸日上。至於那個雲紋的圖案，我已經交給吳瓊了。相信憑借你們兩人的努力和智慧，應該能將這門手藝發揚光大才對……」
吳鳳雅抬起頭，又說道：「時候不早了，最近的事又太多，我就不留你們食宿了。」
逐客令嗎？我就那麼讓你討厭？蕭玉心中更加難受，不過面上也沒表露出來，只是淡然答了一句：「那麼，我就預祝您和石城主白頭偕老，永結同心了！」
轉身正要走之際，卻聽到門外吳瓊高聲喊道：「呀，城主大人您來看我姐姐了？」
蕭玉沒覺得有什麼不妥。畢竟自己行的正，站的直，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
倒是吳鳳雅好像失了分寸，嗖地站起身子，緊張地說道：「蕭玉，等會兒無論石……我夫君說過些什麼，你都全當做沒聽見。千萬不要留下半刻！答應我，好嗎？」
蕭玉正要問究原因，卻見吳鳳雅哀求地盯著自己，只得無力地應喏下來。
兩人一前一後出了門，正好石章園也走到吳瓊的面前。
「喲，這不是那天那位俊俏小哥麼？」石章園摘掉官服，如今卻是一副短襟寶甲打扮，倒是少了幾分油滑慳吝的形象，平添幾分英武不凡氣質。
不過，嘴角上的八字鬍子還是有些扎眼。
「城主大人有禮。我這是來恭喜閒伉儷喜結良緣，這就要走了。」
石章園不動聲色地渡到吳鳳雅和蕭玉的中間，親切地拍著他的肩膀，說道：「那怎麼行？以前我沒有迎娶小雅，一直都由你們照顧。好容易才來一回，不請你們吃飯就讓你們離開了。人家會在背後怎麼說我石章園？吃頓飯再回去吧！」
蕭玉對石章園的作為隱有不快，又聽到他出言挽留自己，想起吳鳳雅的懇求，細細一琢磨，感到這件事情有蹊蹺……
吳鳳雅為什麼催促自己離開？為什麼不讓自己留下？對她這樣習慣處處忍讓的溫柔女子來說，絕對不合乎常理！
蕭玉想要留下來，探個究竟，又怕真的探出什麼名堂，傷害到一旁無辜的吳瓊。
於是，他強作歡笑道：「石城主，您這話就不對了。老闆嫁給您之後，我們會時常來看看她，機會有的是，何必執著這一回呢？」
「這倒也是。那我就不做挽留了哈！」石章園瞇縫的小眼，擠成一彎月牙狀。
蕭玉也不答話，只是領著吳瓊，快步離開城主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