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0-09-22
佛:「心,何謂心?」
佛:「善不善法,從心化生,所言法者,謂眾心。」
「人生在世如身處荊棘之中,心不動,人不妄動,不動則不傷;如心動,則人妄動,傷其身,痛其骨,於是體會到世間諸般痛苦。」
「世人言心,卻不知心?」
「不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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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間十分樸素的房間,片瓦為頂,木板成牆,屋裡空空蕩蕩,毫無雕飾,只有一桌一椅一床,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他。一口木窗橫居正中,將遠處蒼松綠柏框了下來,如一副山水淡墨的畫卷,清新淡雅,幾縷夕陽透過窗子,灑下幾許橘紅,整間房子雖然樸實無華,卻也別有幾分滋味。
裂祭靜靜的坐在椅子上,藉著夕陽的餘暉看著手中的書本,神色悠然。他已經整整在這裡呆了一個星期,除了在屋外散步之外,幾乎足不出戶,如果一個現代人可以在這深山老林裡過著如此平淡而乏味的生活,那只能說明他的心境修養已經境達了一個十分驚人的程度。
人一生有許多敵人,最可怕的往往就是自己。貪婪,野心,暴躁,寂寞,這些都是男人需要戰勝的敵人,因為只有戰勝了自己才有可能戰勝別人。
他是一個耐得住寂寞的男人,所以他的敵人都死了。
放下書本,裂祭輕輕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信步推開了木門。天色漸暗,遠處的樹林沒有了白天鮮艷的顏色,變得灰暗起來,最後一抹夕陽的光輝落幕,天空被月亮籠罩在一片冰涼,靜謐無聲。
「祭哥。」蟑螂緩緩從樹林裡走了出來,低聲喚道。
裂祭轉過頭來,微微一笑,黑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泛著燦爛的銀光,「外面是什麼情況?」
蟑螂走上前,欣喜的說道:「果然不出祭哥所料,趙勝找了一個多星期未發現我們,已經坐不住了,就在今天他和錢岳山一起對羅震發動了進攻!」蟑螂頓了頓,低聲道:「只是不知道趙勝到底給了錢岳山什麼好處,得以讓錢岳山幫助他。」
裂祭眼中精光一閃,冷聲道:「仇恨!」
「仇恨?」
「錢岳山一把歲數了,榮華富貴已經享盡,金錢美女也都擁有,除了仇恨他不會在為別的東西所動,況且他錢家已經絕種,這些身外之物要了也沒有用,我猜測趙勝就是看透了這一點,所以才能說動他。」裂祭淡淡笑道,對於趙勝這個五大三粗的男人也有了另一層認識,畢竟看穿人性並不是什麼人都有的本事。
錢岳山確實沒有了別的活下去的理由,蟑螂細細思考了一會,也覺得十分有理,沉聲道:「祭哥,那我們下一步是不是應該去偷襲趙勝的毒品加工廠了?」
「偷襲加工廠?」裂祭搖了搖頭,說道:「為時尚早,現在兩幫剛開始交戰,還不成規模,況且羅震屹立j市這麼久也並非無能之輩,這是一場拉鋸戰,需要一段時間。只有等到兩幫仇恨越來越深,打的停不下來時,我們在給他們的火上澆一把油,這樣才能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趙勝的加工廠被襲,必定火冒三丈,兩邊也會打的更加火熱,傷亡也會更加慘重,己方再出動時就能降低許多難度。蟑螂眼中一亮,暗道裂祭心思細膩。
「密切監視趙勝的加工廠,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能輕舉妄動!」裂祭頓了一會,又說道:「讓兄弟們盡量不要外出,小心行事。」
「知道了,祭哥!」蟑螂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
夜色靜謐,悄無聲息,如同一個耐心的狙擊手,不動則已,一動就要人命。
「好久都沒出去逛逛了。」看著高懸的圓月,裂祭喃喃自語,說完信步而去,融入了無邊的夜色。
冷冬,風寒露重。
髒亂的巷子裡空無別物,幾個垃圾桶立在角落,猶如失去靈魂的木偶,在月光下泛著金屬的冰冷。一陣冷風襲來,激起尖銳的嘯聲,猶如地獄的鳴哭充滿了蕭瑟與冷清。
勁風凜冽,蓬頭垢面的乞丐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蠟黃的面容上毫無血色,枯黑的手指拉了拉破爛不堪的外套,縮緊了自己的身子。他的另一隻手則緊緊的抓著一個碗,儘管他的手已經被凍的通紅,但他仍舊沒有鬆開半點,仍舊充滿了力道。彷彿他抓住的不是碗,而是他的生命。
錢岳山可以因為仇恨而活,趙勝也可以因為野心而活,但他們並不知道有人會因為一個碗而活。
碗是他乞討的工具,卻也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你的手已經僵了。」
月色蒼白,一道平和的女聲傳來,似乎不食人間煙火,卻能讓人感覺到微微的關心。
乞丐緩緩抬起頭來,愣愣的看著這個不知何時出現的女人,乾枯的嘴唇微微顫抖,「我…我怕…風將我的碗吹跑了…」
怕風將碗吹走了?女人微微一愣,明顯沒有想到他會是這個回答,她只是靜靜的看著那個碗,漂亮的柳眉微微蹙起,沒有言語,良久才掏出了兩個雪白的饅頭。
「這…這是給我的嗎?」乞丐愣愣的看著饅頭,過了幾秒才回過神,渾濁的雙眼精光熠熠,不可置信的問道。
女人淺淺一笑,點了點頭。
「謝謝,謝謝,謝謝女菩薩,謝謝女菩薩!」
乞丐感激涕零的跪在地上,不停的磕著頭,說完抓著白嫩的饅頭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似乎因為激動,他的臉色也泛起了一絲嫣紅。
「清涼灑浸眾生心,淚如絲雨心似蓮。」一縷青絲刮過白嫩的臉龐,灰色的長衫默然轉身,踏步而去。她的腳步並不快,但卻彷彿御風而行,眨眼間已消失在了巷子。
「頂禮大願力,地藏摩訶薩,因地孝慈親,發願度眾生,眾生不度盡,不欲證菩提,地獄不度空,誓不成佛道,光華驚天地,悲力爍古今,不疲與不倦,不停與不熄,一再度眾生,再再度眾生,眾生不回頭…」
清脆的訴念平和安逸,充滿了虔誠的聖靈,風似乎停了,塵世的喧囂也似乎遠去,整個世界似乎都被這一段神聖的經文洗去了那一層浮躁與污垢,惟剩下一片飄蕩的葉,一口幽深的井,泛起圈圈漣漪。
冷風襲來,裂祭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這才回過神來,心中木然一驚。自己是怎麼了,只是一段經文而已,但自己卻感覺進入了一個不同的世界,一個幽靜的沒有人煙的世界,只有平和,只有靜謐,再也沒有了色彩,不可言傳,只能意會。
看著已經空無一人的街道,裂祭邁開了雙腿,向著女人離去的方向追了上去,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一個女人感興趣,但他卻想認識那個女人。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模糊的身影終於出現在了街道上,裂祭心中急切,提了一口氣,加快了步子。但他卻發現,無論自己怎樣跑動,自己與那個纖細的背影永遠相隔幾十米。彷彿她就是天上的仙子,而這段距離就是人與神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神,是不能被褻瀆的。
裂祭沒有放棄,腳步越來越快,道路越來越偏僻,四周的人煙早已逝去,樹林映現在了眼前,最後,裂祭在一個湖畔停下了腳步。他呆了,因為他看到了如夢境般的畫面。
墨藍的天空下月光似霧似紗,將萬物籠罩在一片朦朧中。半空中似乎可以看見一**細小的水紋在空氣中緩慢的流淌,向遠處蕩漾開去。湖水在月光下一片銀白,泛起粼粼波光,極富動感和層次。它們似一片片晃動著銀色光澤的美玉在湖水中翩翩起舞。當那不斷閃爍的光亮一一躍進眼簾,那突的一抹銀白綻出璀璨的光華時,就如一顆顆價值連城的寶石迷人眼簾。偶爾一隻魚兒躍起,濺起一朵朵銀白的水花,美麗的漣漪便帶著醉人的光亮蕩漾開去了。
女人輕輕立在湖畔,迎面向月,神情舒緩,雙眼微閉,似乎在接受月華的洗禮。嬌美的臉龐在如水的月光下莊重而聖潔,瀑布般的秀髮披散而開,隨風飄揚。皎潔的月華給她的身軀鑲上一層潔白,更添了一種神聖和純淨。
裂祭呆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如在夢境之中。
不知何時,女人的嘴唇輕啟,美妙的歌聲就此緩緩溢出,如輕霧瀰散。那一聲聲美妙的旋律蕩起在四周,似在歌泣著悲壯的愛情,又似乎在訴說著古老而纏綿的故事。那歌聲很遠又似乎近在咫尺,那種縹緲和朦朧似要將人帶向九天之外。
裂祭感覺自己飄了起來,他在飛,飛向未知的世界,穿越了千年去尋找那縹緲的歌聲和醉人的悸動,去感知令自己陶醉的嚮往,去獲得身體和心靈的超脫。此刻,他感覺自己的心裡突然釋放了些什麼。
歌聲漸漸渺茫,世界又恢復了平靜。
女人淡淡瞥了一眼裂祭藏身的地方,輕聲問道:「你為什麼跟著我?」平和的聲線毫無感情,但絕對不是冷漠。
裂祭身軀一顫,這才回過神來,暗道自己今天是怎麼了,幾次都似乎受到了魔咒陷入了呆滯之中。但就在下一秒,他再次情不自禁的陷入了迷茫。
因為他看清了女人的樣子。
月光下潔白的銀眸如一塘沉靜的秋水,黑色的長髮泛著銀色的光暈,精緻的五官如天工雕刻,神情淡然如水,顯得波瀾不驚,而那種淡然卻不是冰冷,就是純粹的淡然,似乎恆古以來就是那樣,沒有改變,也不需要改變。
她就靜靜的立在那裡,衣裙隨風翻捲,整個人似乎已經與周圍的景物融為了一體,唯有那純粹的淡然與神聖依舊。
世間…世間怎麼會有這種女人!?裂祭呆呆的看著她,再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