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像長了眼睛一般,打朱瑞明的身邊,騰起一陣陣的灰塵。他不斷的地面上翻滾著,後將身子死死的壓一個低坑窪地。
但是他旁邊的那名士兵就沒這麼幸運了,他被鬼子的狙擊手盯上了,被子彈打中胸膛和大腿,慘嚎著倒地上,雖然還沒死去,但也活不成了。
朱瑞明聽著戰友撕聲揭底的痛苦聲,心裡雖然惋惜,卻無動於衷,他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熱血菜鳥了,此刻他知道鬼子的狙擊手躲暗地裡,就等著好心的士兵去送死呢。
眼睛緊緊的盯著遠處敵人的火力,從那噴射出來的子彈洪流,就像是一條條毒蛇,壓制的他們頭都不敢抬。
朱瑞明餘光掃過倒地的戰友,他已經不再呻吟,打中他胸部的子彈已經要了他的命,而他還是如此年輕。
「安心的去吧兄弟,若我不死,我會給你報仇的,一定。」朱瑞明心裡說著,算是送他一程。
這炮火漫天的戰場上,他看到太多的生死離別,雖然早已經淡漠,但是他不能枉顧鮮活的一條生命就如此逝去,往往那個時候他就會想的很多。
不得不說戰爭是人極速成長的催化劑,想當初他朱瑞明也不過是一個菜鳥,戰場上還得靠老兵保護,若不是他機靈,領悟的快,恐怕也活不到今天。
而正是那種時刻被死亡威脅的環境之中,朱瑞明才得以飛速的成長,那個時候他抱著濃濃的求生**,掙扎死亡的邊境線上,過著非生即死的日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被敵人一顆子彈送進地獄。
直到現他還清晰的記得,他的班長為了救好的戰友,被一個小鬼子抓住機會,向他開了一槍,打中了頸部,就再也沒能站起來。
鮮血就像是噴泉一樣,濺射的到處都是,那段時間內,每當他想起班長慘樣的時候,總是會看到被鮮血染紅的世界,回憶起那段歲月留給他不可磨滅的記憶。
他告訴自己,戰場冷酷,無情才能好的生存下來,見慣了生生死死,他也麻木了,有時候想著,也許死戰場上也是一種解脫吧。
而這時,前方傳來十幾聲隆隆的爆炸聲,鬼子剛形成的抵禦火力網,瞬間被後面的迫擊炮小隊撕破。
朱瑞明心神一震,立馬直起身,手裡的步槍被他端直挺挺的,子彈就像是一支飛箭,只見他飛快的拉栓扣動扳機,手指頭像是上了發條一般,一連殺了好幾個準備逃跑的日本鬼子。
此刻他心如止水,殺人沒有了之初的恐懼和負罪感,而且他從殺人之後的興奮之中走出來,將殺敵變成一種習慣,就像是應有的職責一般,履行義務而已。
只是有一種淡淡的憂傷他心頭揮之不去,就算他殺再多的敵人,也不能換回班長的生命,就像是剛才倒他面前的戰友,再也站不起來,他雖好心為他祈禱,但是有一天他倒下去,再也站不起來的時候,有誰會為他祈禱呢?
凌亂的腳步聲,水壺碰撞的叮噹聲,還有士兵們的嘶吼聲,他身後響起,士兵們快速的越過一個又一個壕溝,朝著對面啞火的日軍陣地衝去。
朱瑞明靜靜的握著手裡的步槍,並沒有隨之衝出去,而是迅速的抱槍蹲了下去,此刻他感覺事情有些不對頭,他發現日軍並不是簡單的敗退,而是有目的的後移陣地。
但是此刻後方的隊伍再次發起了衝鋒,猛烈的火力,使勁的招呼鬼子,幾乎打的敵人抬不起來頭,他們根本就沒發現日軍有任何預謀,對他們來說,攻克敵人一個又一個陣地,撕碎敵人一切的抵抗,這就是大的勝利了。
戰爭使人瘋狂,無論是前線,還是後方,此刻朱瑞明清晰的認識到,作為一個軍官和指揮官,必須時刻都要保持一個清明的頭腦,還有一雙明亮的眼睛,因為戰場太詭異了,形勢瞬息萬變,一不小心就會迷失攻防之中。
戰場上敵我雙方,從來都不會因為一兩個人的步伐而停止戰鬥,當殺意佔據了心神之後,那種殺死敵人的快感,就像是慢性毒藥一樣,侵蝕著每一個人的理智,這也是為什麼,就算再聰明的人,一旦打起來,就紅眼的緣故。
而此刻,隨著朱瑞明這方攻擊的越來越猛,敵人的抵抗並沒有弱下去,反而也隨之增加,就像是天枰的兩端,始終保持著一種平衡。
但是此刻戰鬥打的非常激烈,沒有幾個人能意識到敵人的情況,只是一味的殺敵,尤其是連連克敵陣地,已經讓大部分人覺得鬼子已經堅持不住了。
而戰鬥越來越激烈,往往意味著士兵死傷越來越多,損失越來越大,每一顆射出的子彈,都帶著死亡的火焰,殺死敵人的同時,釋放心中的仇恨。
「殺」
這是戰場上的主旋律,轟轟烈烈,慷慨激昂,卻又是如此的血腥和殘酷,人性它的面前不堪一擊,原始的本能得到了徹底的釋放。
朱瑞明大口喘著氣,高強度的戰鬥,時刻都損耗著他的體能,然而此刻他不得不繼續跟著大部隊攻擊的步伐,跨過一個又一個戰壕,殺死一個又一個敵人,如今他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個鬼子了,但是他卻清晰的記得,已經有十幾個十九路軍士兵倒了他的面前。
正當朱瑞明用心觀察戰場上雙方的火力分佈之時,日軍的火力突然發威,就見十幾挺輕重機槍瞬間開火,密集的子彈洪流打前鋒軍之中,頃刻間,三營的攻擊節奏突然一頓,前面的士兵倒了一片。
然後鬼子發動了反衝鋒,出動了一個排的兵力,他們飛速的奔跑著,並利用每一個掩體,量避免自己受傷,就像是一群死士一般,抱著必死的決心,朝著生命的終點發起衝鋒,綻放出後的生命之火。
朱瑞明眼睛很尖,他一瞬間就看見,那些日軍士兵的身上綁著什麼東西,而心裡仔細一想,頓時就知道那是什麼東西了。
「鬼子身上綁著炸藥包,千萬別讓他們靠近,快打死他們。」朱瑞明大聲叫道,此刻他的聲音是如此之大,幾乎爆發出了所有的力量。
陣地上的很多士兵都聽到了朱瑞明的提醒,一個個立即緊張起來,紛紛集中火力,朝著衝來的鬼子身上照顧。
然而他們小看了發動反衝鋒鬼子的決心和能耐,他們就像是一條泥鰍一樣,這一片亂七八糟的廢墟瓦礫上穿行,如履平地,如有神助般的避開了大部分子彈。
只聽轟隆隆的一陣大爆炸,那些鬼子引爆了身上的炸藥包,方圓五十多米的範圍內揚起一陣強烈氣浪和塵埃,這個範圍的三營士兵大多被炸死。
而朱瑞明則比較機靈,他早早的向一側退,並不斷的向鬼子開火,其中僅僅有三個人被他打傷了退,只有一個鬼子被他射殺,他頓時就知道,這些鬼子絕對是日軍之中的精銳,他們表現出來的能耐,不僅膽大,而且細心,這就不是一般士兵能夠做得到。
然而戰鬥並不能因為這個插曲而結束,遭受到很大損失的三營,營長怒氣衝天的報覆命令之後,三十多門六零迫擊炮集體朝著前方日軍陣地開火,進行了長達五分鐘的炮火覆蓋和延伸打擊。
而同時眾多的步兵趁勢朝著日方陣地撲去,他們就像是一群發怒的小老虎一般,恨不得殺所有的鬼子。
前方打的熱火朝天,而日軍陣地的後方,一個臨時搭建的指揮部被安置一座大樓的地下室裡。
此刻燈火通明的地下室之中,井書宣時一干日軍第九師團後的指揮官聚集一起,雖然沒有了後勤補給,但是堅持一個星期,對剩下的日軍來說,並不是非常困難的事情。
此刻井書宣時孤零零的站著,面上沒有了曾經的自信,反而散發著一股濃濃的死氣,若非他那一雙冒著寒光的眼睛,誰會知道這個小矮子,陷入絕境的情況下,竟然大膽的算計十九路軍。
他死死的盯著牆上的地圖,似乎整顆心神都投入了其中,甚至連他的副官進來都沒有發現。
「將軍,這是我們的情報人員送來了的情報,請你過目。」副官走到井書宣時的身邊說道。
他轉過身,臉上似有不快之色,只是他聽到有的情報,立馬就被吸引住了,根本就顧不上之前副官打擾他的不快。
只是他見副官手裡拿著一張紙條,讓他神情一愣,卻問道:「不是我們電台接收到的嗎?」
副官神色慘淡的說道:「那人穿過交戰陣地送來的情報,身中數槍,已經玉碎。」
井書宣時沉重的點了點頭,一言不發,接過那張紙條,細細的看著,神情卻瞬間變的精彩起來。
轉身細細的觀察地圖,過了一會兒,他臉色一片潮紅,對他身邊的副官說道:「十九路軍上當了,咱們的機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