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恆沉吟良久，似乎是在組織語言，那些人的下落對於他這樣一個飽讀詩書的文人來說似乎是一件很難開口的事
可越是這樣，唐川的心情越發急迫，此刻他再也不是在京城官場中剛鍛煉出來了一些城府的唐川，焦急之色溢於言表，幾乎連椅子都坐不穩了，對於唐川來說，在軍營裡和那幾個兄弟共處的日子是那麼的無憂無慮，彌足珍貴
拋開已經遠離軍營至今不知音訊生死未卜的何氏兄妹不說，武藝嫻熟兵法韜略瞭然於胸的鄧愈、馮家兄弟，肌肉結實如鐵塔一般的薛顯等四個異性兄弟，這一群人加起來簡直就是一支不可戰勝的力量，軍旅之中誰要是得了這幾個人，不說縱橫天下，使一個區域內不敢有流寇滋擾那是輕鬆加愉快的
唐川見郭恆躊躇不言，不禁怒道：「郭參軍，你到底說是不說？」
郭恆一拍桌子，道：「好，既然唐將軍非要知道，那郭恆就告訴你罷」
遠處的那兩個護衛聽到拍桌子的聲音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待要起身，聽完一句話又坐了回去，在他們眼中，郭恆就是天，誰要是做出什麼威脅郭恆的舉動，就是天王老子他們不管不顧
郭恆沉聲詢問道：「若是郭某沒記錯的話，侯爺當初應該是奉命守備桃渚城」
唐川點了點頭道：「沒錯」
郭恆繼續道：「桃渚失守，城內守軍主將自作主張放棄城池潰逃回台州，此事是否屬實？」
唐川又點了點頭道：「沒錯，不過主將陣亡，是他的參軍做的決定」
郭恆沉吟了一下，道：「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簡單了」
唐川不禁問道：「怎麼說？」
郭恆沉聲道：「國有律法，軍有軍規，不奉號令，自作主張棄城而逃者以軍規論處，棄城而逃致使一城百姓生靈塗炭者，殺無赦！」
唐川眉頭緊皺，不由得問道：「那這軍規上說的，殺頭之人是帶頭棄城者，而我們當時只是小兵，只能聽從上官的命令啊，難道我那幾個兄弟也要殺？」
郭恆道：「這倒沒有，不過那個下命令的參謀死了之後那支隊伍一時間沒有人控制，然後就在他們在台州住下的當晚，方虎險些被刺客暗殺！」
唐川心中一凜，不禁想起了背負血海深仇的何玉、何蘭兄妹
難道是他們做的？
郭恆見唐川神色有異，一時間猜不透端倪，便續道：「好在方虎身邊的一名侍衛及時發現，替方虎擋了一劍，那名侍衛身死當場，方虎也受了輕傷，唐兄弟，你可知道，這方都尉的武藝在北軍中那是屈指可數的，然而他竟然狼狽到如此境地，可見那刺客武藝之高強」
唐川點了點頭道：「他的獅子吼功，我可是領教過了，確實厲害」
郭恆點點頭道：「那名刺客一擊不成，便全身而退，可事後卻有軍士報告說事發當天發現從你那群兄弟住宿的帳篷中閃出了兩個黑衣人，就在他將此事報告給方都尉之後，方都尉立即下令叫人去看看，結果你那群兄弟當中果真少了兩個人，自從那晚走後就再也沒回來，所以我們都認定，刺殺方都尉的就是那兩個人無疑！」
唐川神色黯然，不再言語，早已沒了當初那骨子焦急的神色，他依稀可以猜出鄧愈他們的下場，出了這種事，他們哪還有好果子吃？不過直覺告訴唐川，他們一定不會死
郭恆頓了頓，續道：「方都尉把剩下的人叫去中軍大帳問話，那人的名字我已經不記得了，只記得一個身材魁梧臉膛黝黑的大漢一副桀驁不馴的神態，而且是一口咬定自己那不見了的兩個兄弟都是響噹噹的漢子，不會做這種暗地裡刺殺的事情，要殺，那也是明火執仗的殺方都尉身邊的另一個在刺殺過程中無所作為的侍衛本來就心懷岔怒，見那漢子與方都尉這番對答，心中不快，三言兩語之間便於那漢子爭執起來，隨後竟然要在教武場上決勝負」
聽到這裡，唐川呵呵一笑，道：「這倒符合薛顯的個性，其實他不是桀驁不馴，他是相信自己的兄弟，我知道他對方虎肯定是敬重的，只是關乎兄弟的聲譽，他只能據理力爭了」
郭恆轉而問道：「那侯爺你覺得那兩個碰巧不見了的人會不會就是刺殺方都尉的刺客呢？」
唐川心知如今緝拿何玉的海捕文書已經傳遍大江南北便也不再隱瞞，直言不諱道：「事到如今，郭參軍我也不瞞你了，這刺殺方都尉和結連胡惟庸刺殺過陛下的都是同一個人，何玉，而另一個人是他的同伴何玉這個名字相比你已經挺說過了吧？」
「原來如此，」郭恆沒想到唐川竟然點頭承認了這件事，本來心存疑惑的他現在依然明白其中緣由，點了點頭，道：「目前畫著其肖像的海捕公文早已到了東南，郭某在來長安的路上已經看過多次」
「說來也巧，你說我和他，一正一反，竟然在一起當過兵，竟然還一同睡了好幾個月的床鋪，」唐川苦笑道：「果真是造化弄人，起先我只是覺得何玉有些孤傲，卻沒想到他入軍是有所企圖，更沒想到他背後的事情竟然是如此令人扼腕」
郭恆正色道：「大凡元兇巨惡，起初都和普通人一樣藏得比較深，到最後才會露出猙獰面孔」
唐川搖了搖頭道：「他雖然背負著血海深仇，我卻知道他骨子裡是個好人，若不是重負在身無法釋懷，他絕對會是一個再好不過的人」一想到當初在一塊吃喝拉撒的日子，唐川心頭不由得一陣痛苦
一起打過仗，生死兄弟
郭恆歎道：「如此說來，真是可惜了，關於這個人，郭某一直也是風聞，不如侯爺趁此機會跟郭某訴說一番如何？」
唐川搖了搖頭道：「血海深仇，多說何益？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一定好好勸勸他」說完，穩住心神喝了杯酒，又穩穩地將杯子放到桌子上，轉而問道：「對了郭參軍，你還沒告訴我，我那幾個兄弟到底怎麼樣了」
「額……方才說到哪了？」郭恆方才一直蓄意套唐川的話，竟然忘了之前說到一半的事
「說道方都尉身邊的一個侍衛要和我那位薛顯兄弟在教武場一決勝負」唐川想了一下道：「最終結果如何？」
郭恆笑道：「結果倒是好的，」說到這，郭恆也沒忘不著痕跡地拍唐川一記馬屁，道：「哦，原來他叫薛顯，不愧是侯爺手底下的兵，果真是神力蓋世，有萬夫不當之勇，只三個回合，便將方都尉手下的那名侍衛砍於馬下」
唐川淡淡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情理中事，在這個世界上也許沒有人比我更瞭解薛顯的實力了」
郭恆點了點頭，道：「方都尉一見那薛顯武藝凶悍絕倫，便起了愛才之心，想要留在麾下頂替那兩個死去的侍衛做貼身侍衛，卻沒想到被薛顯一口回絕了」
唐川皺眉道：「這麼好的事，他為何拒絕了？」
郭恆道：「我也不知道薛顯為何做此打算，只是軍中的那些大將們卻看出了此人來日的地位必然不在自己之下，嫉賢妒能的他們極近挑唆之能事，日日在方都尉身邊讒言薛顯必有異心，也許跟那刺客就是一夥的，又也許就是那個刺客，他的武藝這麼高，怎麼會不願意一步登天當侍衛，而甘願當一個無名小卒？起先方都尉並不以為意，可是架不住他們連日的輪番進讒，久而久之對薛顯的態度也有所變化，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將領們看出了苗頭，抓住了這個時機找了一個理由就讓武藝超群心智卻不如他們的薛顯挨了幾十軍棍事事後薛顯知道自己被捉弄了，忍不下這口氣，聚眾連夜殺進了那個主謀將領的帳篷一斧將其頭顱砍下，然後連夜帶著一群人逃出軍營，後來聽說他們進山落草為寇了」
唐川憤怒的一拍桌子，叫道：「好他個方虎！他媽的，這狗日的死有餘辜！」
唐川拍桌子的聲音與郭恆截然不同，再加上後來說出的話，所以那兩個護衛聽到聲音卻紋絲不動，只是對唐川怒罵方虎的言辭因為沒聽到兩個人的交談而感到有些詫異，要知道，方虎在京城也是有靠山的
郭恆見狀只好勸道：「侯爺息怒，侯爺息怒」
「可惜了我這幾個兄弟呦，」唐川頹然坐回原地，歎道：「有時間我一定要去找他們，幫他們洗冤！」
郭恆讚道：「侯爺高義，在下以為，以侯爺之能，定然能叫薛顯等一般兄弟轉危為安，重歸軍營」
唐川昂然道：「這是自然，你看我先收拾了方虎，再去將兄弟們重招回來，哼哼，北軍將領嫉賢妒能，我唐川不，我一定會用好他們，讓他們加官進爵，到時候就讓他們接管北軍，看那些狗犢子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