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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短歌行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三隻狐狸 文 / 姜柏

    權利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這句話一點不假

    當初胡惟庸看中黃平先的就是他踏實做事卻與世無爭的態度,是個名副其實的老實人,結果在其陞遷官至吏部侍郎之後,這位在奸詐得成了精的胡惟庸的眼裡,老實人黃平先卻做了一出驚天動地的大事

    黃平先當初科舉中第,老家中最大的官宦世家的老爺一眼就相中了他,隨即笑呵呵地把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了他,要說這七品官多如過江之鯽,當過京城四品要員的老太爺覺得雖然女婿只是個七品小官,在他看來,這卻是一筆不錯的投資,窮苦百姓出身的黃平先鯉魚跳龍門,不光當了官,還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官家小姐,這在周圍的百姓看來那可真是祖上冒了青煙

    黃平先起先對這位小姐夫人那真是敬為天人,放在手裡怕髒了,含在口裡怕化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官越做越大,眼界寬了,這股新鮮勁也過了,他覺得什麼小姐、大家閨秀,也不過是個女人罷了,怠慢之心也越發明顯,特別是在搭上了胡惟庸這條船之後

    七年之癢的定律在黃平先升任吏部侍郎之後終於爆發,起因是黃平先要納妾,而且是個出身不好卻容貌嬌媚、身姿妖嬈的女人

    黃夫人覺得這個來路不正的女人是個狐狸精,死活不讓進門,這可惹惱的黃平先在幾次周旋未果之後,黃平先忍無可忍終於攤牌,他拿出早已寫好的休書丟給了這位在他一文不名時便過了門的結髮夫人,後者起先尋死覓活,最終看破紅塵,去了五台山削髮為尼

    胡惟庸初到京城立足不穩卻鋒芒畢露,其他幾股不能算是正直的勢力對其的能力頗為忌憚,所以屢屢發難,意圖讓這個藉著女兒上位的土包子哪來的滾哪去,可當初還是胡妃的胡嫣兒的枕邊風著實不俗,幾十個回合下來胡惟庸愣是沒傷到一根汗毛

    光防守不行,誰知道胡嫣兒什麼時候會失寵?天威難測,還需早作打算,可是胡惟庸卻有心無力,區區一個禮部侍郎能做什麼呢?就在這個時候,表面上正直不阿實則走了胡惟庸門路的黃平先知恩圖報,先是在即將到來的三年一度的對所有在職官吏的大巡查中將幾個對胡惟庸威脅最大的官員套了進去,接著又甘冒天下之大不違對他們這些朝廷命官嚴刑拷打逼供坐實罪名,搞得幾波勢力中的大小官吏人心惶惶,不知道這個主持京查的吏部侍郎為什麼拿他們開刀

    常在湖邊走,哪有不濕鞋,雖然被牽扯進去的官員叫苦不迭,卻也無可奈何,手中有權的官吏又有幾個甘於只靠微薄的俸祿過活呢,所以是一抓一個准

    不過沒有不透風的牆,最終有人查出讓黃平先升到這個位置的人正是胡惟庸,而黃平先始亂終棄的事情也被挖了出來,可是那時候黃平先風頭正勁,他們打算按兵不動伺機待發,沒想到起先被陷進去的幾個高官耐不住酷刑將手下的幹將幾乎全抖落出來,結果當然是被一網打盡

    剩下的殘兵敗將不是在逆天乏術、心灰意冷害怕被報復之下辭官歸隱,就是放不下功名利祿轉而費盡心思依附曾經的政敵

    看似弱不禁風的胡惟庸就在一個親信有如凶神惡煞般的大刀闊斧之下轉危為安,終於在京城站穩了腳跟說白了,黃平先就是胡惟庸身邊一條不咬人則以,咬一口就要人命的惡狗

    相比之下盧正陽的家世要顯赫得多,祖居素有「八關都邑」之稱的洛陽,世代為官,至今已有六代,祖上官位最高者官居一品太子太傅,聖眷之隆可見一斑,有句話說貴不過三代,能六代為官皆為顯貴的家族可以說是寥寥可數,可越是如此,子孫後代就越不敢掉以輕心,家教嚴苛的他最擔心的就是犯下什麼錯事辱沒了祖宗,而盧正陽走的路不是孤芳自賞,本分做事,遠離是非,而是個十足的牆頭草,哪頭風大就往另一頭倒,小心謹慎地左右逢源保得二十年下來官位逐漸攀升他既不和胡惟庸走得太近,又時刻保持著一種可有可無的關係,他覺得這種狀態之下自己的危險係數最低,說到底,他只不過是個沒什麼目標,只想混混日子的人而已,隨著時間的推移,百無聊賴的盧正陽也不知怎麼的,突然有了一股野心,不甘就此墮落的他越發抱緊胡惟庸這條大腿,可正在得意洋洋之時,權傾天下的胡惟庸倒了

    盧正陽不怪別的,只怪自己一時糊塗,竟然想要做個開國功臣

    剩下的曾從文在大理寺是個怪胎,他自命清流正直不阿,既不攀附胡惟庸也不對兩個頂頭上司點頭哈腰,看到齷齪事雖不出頭卻往往以一聲冷哼表達態度,時間長了搞得兩個上司既尷尬又拿他沒辦法,在這個時期,清流也是一種不可忽視的勢力,這些人不怕死,專門喜歡抓住那些有實權大臣的小辮子上折子痛罵,不給人家留一點面子,他們自認為自己很有骨氣,不為五斗米折腰,面對那些折了腰的人就是要上去狠狠地踩幾腳過過癮,也不枉自己成天吃蘿蔔白菜以精神境界為最高修養

    黃平先和盧正陽原來都以為曾從文就像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他們萬萬沒想到,一向「正直」清廉的曾從文不愛財弄權卻極端好色,以至於就連朋友的老婆也不放過,在從胡惟庸口中得知這件事之後兩個老油條紛紛在心中驚呼看走了眼

    而正因為曾從文不乾淨,所以三個人終於能在表面上四平八穩內心實則驚慌失措的一百天之後第一次圍坐在一張桌子上喝茶

    氣氛凝重而尷尬,自己都覺得自己不可能漏網的黃平先率先開了腔,說出來的卻是一句不鹹不淡的開場白:「這茶不錯,正宗一芽一葉的信陽毛尖上品,兩位以為如何?」

    盧正陽陪著笑道:「確實不錯,芬芳濃郁,醇甜爽口,是毛尖之中的上品不假」

    自從上次被胡惟庸洩了底以來,曾從文再也擺不出那副清高的架子,可又一時擺不定位置,所以在熟人之間總覺得哪裡彆扭,他聽兩個上司不聊事,先聊茶,不想兜圈子,便直截了當地說:「這幾個月兩位大人辛苦了,期間下官也學到了很多,真是受益匪淺」

    黃平先眼芒一閃,眼角的笑容一閃即逝,隨即歎了口氣道:「哎呀,這幾個月老夫覺都睡不好,滿腦子審案啊,訴狀啊,還有些別的案子偏偏在這個時候來湊熱鬧,若不是兩位大人與老夫分憂,只怕還真熬不過來」

    盧正陽依然是一副讓人不討厭的笑臉道:「黃老太客氣了,盡職盡責,這本是我等分內之事,何來分憂之說,再者這麼大的案子,以您這樣的年歲,事必躬親,我們都是看在眼裡的,盧某除了佩服還是佩服,改天一定要向您討教養生之道」

    曾從文陪在下首,聽黃平先故左右而言他,心說這會你還裝什麼蒜,再聽得盧正陽說話越發陰陽怪氣的,心裡直作嘔,全然忘了他做的噁心事也不比對面兩個少

    黃平先老而彌堅,從盧正陽的話語中依稀品咂出一絲諷刺的意味,可是事到如今,也不願跟他計較只好客氣道:「盧大人過譽了,若是這場風波真的可以過去,老夫一定傾囊相授,呃……哈哈」說完,他打了個哈哈,似乎是覺得自己一語道破了天機

    曾從文突然覺得這個時候和他們兩個坐在這閒扯淡純粹是浪費時間,自從上次胡惟庸洩了自己的底,他愣是好幾個月沒踏足那個女人的門,察覺到有些不對的那個將軍婦偶然在路上撞見了曾從文,後者也沒打招呼,只是匆匆而過,惹得那女人唉聲歎氣,懷疑這個面如冠玉、風流倜儻讓自己情孽糾纏的曾公子另結新歡、喜新厭舊

    初夏的屋子越發悶熱,曾從文拿起扇子扇了扇風,然後問道:「這場風波就這麼過去了麼?下官總覺得還會有些什麼,黃大人有什麼看法?」其實在他眼中,沾花惹草的自己可以沒事,素來以牆頭草聞名的盧正陽可以沒事,唯獨這個曾經給胡惟庸立下過汗馬功勞的黃平先不可以沒事,最近他雖然跟胡惟庸走的不是太近,可是無論如何當初可是胡惟庸天字第一號走狗,要知道,那些獲罪的官吏,一半確實跟胡惟庸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而另一少半到底是不是冤枉的,他心裡也沒底,酷刑之下,為了少幾分痛苦被逼無奈胡亂咬人的人大有人在,這麼迅猛的勢頭,他怎麼可能相安無事?

    「呃……」剛剛道破天際的黃平先心裡雖然認可曾從文的看法,卻沒有把話說透的意思,轉頭望向盧正陽,問道:「盧大人的看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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