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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短歌行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兄和弟 文 / 姜柏

    回到大理寺正堂,少卿曾從文正一臉正經氣勢威嚴的審問一個四品刑部尚書左丞,從氣氛中可以看得出事情進展得並不順利

    堂下跪著的那人看起來是被兩旁的衙役叉倒了的,一身的傷痕,胸前的囚服更是已被皮鞭抽得支離破碎,可是他的一張臉卻仍然帶著輕蔑的眼神看著曾從文,神色間的桀驁不馴清晰可見

    堂上的曾從文身著洗的很乾淨的官服危襟正坐,一副正氣凌然的神色,他這時端起茶杯,用蓋子輕輕刮了刮茶沫,又吹了吹氣,滋溜喝了一口,看似氣定神閒,實則是為了掩飾心中的不安

    這個四品尚書左丞叫曾從德,是曾從文的遠方表兄,當年一同進京趕考,一個榜眼,一個探花,真這可謂是光耀門楣,後來兩兄弟互相扶持,平步青雲,十幾年的功夫卻都爬到了四品的位置

    可是如今情形變了,弟為官,兄為囚

    曾從文發覺唐川從偏門走了進來,再看下面曾從德那一副不以為然的神色,一拍驚堂木,道:「曾從德,雖然咱們是表兄弟,我卻只能秉公辦事,還望你念在手足之情的份上把跟胡惟庸之間的事情,還有其他同黨的名字,如實招來!」

    「我沒什麼好說的,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跪在下面的曾從德突然覺得恨透了弟弟曾從文的道貌岸然,光著屁股在一起長大的,你裝什麼裝?不想辦法救我不說,還跟老子擺官威?

    他卻不知道這個弟弟跟胡惟庸倒是沒關係,卻也有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曾從文這個人不貪財,卻貪色,如今此事已經被胡惟庸捅了出來,他只盼現下焦頭爛額提心吊膽的黃平先和盧正陽將當時胡惟庸說過有關自己做的齷齪事情忘掉,哪還有心思管別人哪怕是堂兄的事情,如今最讓他頭疼的是如何讓這個天子近臣不要閒的蛋疼去調查他的劣跡,不過在想到好辦法之前也只有不得罪他了

    唐川安靜地坐在平時旁聽的椅子上,見曾從德連正眼都沒瞧自己,也沒動怒,反倒曾從文一反常態地對自己微笑著拱了拱手,他見狀也示意後者不要管他,審案為要

    「曾從德,你不要執迷不悟,胡惟庸罪惡滔天,十惡不赦,你助紂為虐,如今怎麼反倒擺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曾從文見到唐川進門,說起話來更是義正詞嚴,一副要大義滅親的樣子

    「哼,助紂為虐?」曾從德擺出一副臭臉道:「這個世界有什麼人是正義的,是乾淨的,你告訴我,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曾從德的心裡在滴血,其實要說他第一次與胡惟庸交集,全然是為了這個顯然仍然不知情的堂弟,當初曾從文恃才傲物,在一個清水衙門整天唉聲歎氣,怒罵老天無眼,奸臣當道,這些話也不知道怎麼的傳到了使了些手段才剛剛得以進京的胡惟庸耳朵裡,他覺得這廝是在指桑罵槐,說的就是自己,便想要陰謀構陷與他,是曾從德看出了苗頭,厚著臉皮結好胡惟庸,破財免災,息事寧人

    唐川聞言歎了口氣,心道,是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誰都有通過自己的努力爬高的自由胡惟庸權勢滔天,難怪這麼多人會依附於他,可是有野心,就可以不明辨是非麼?

    曾從文手指曾從德高聲怒道:「大膽罪臣!竟然膽敢藐視聖上!」

    曾從德又是一聲冷哼道:「曾從文,你在大理寺這麼些年,難道就只會說這幾句不鹹不淡的話麼?聽說大理寺的酷刑不亞於刑部,不過我倒是沒看出來」說完,他有意無意地瞥了唐川一眼

    曾從文發覺自從唐川進門,曾從德越發的不給自己面子,卻只能強忍怒氣,苦口婆心道:「你別逼我,我顧念兄弟之情,所以一直對你照顧有加,如今唐都督在此,我若是徇私枉法,恐怕就會與你同罪,堂兄,聽堂弟的勸,你還是招了吧」

    「多說無益」曾從德昂然目視堂上一塊燙金匾額,似乎是鐵了心的不給曾從文面子

    「來人啊!」曾從文忍無可忍,高聲叫道

    「屬下在!」兩班衙役中走出四人道

    「給我……打!」曾從文惡向膽邊生,生生從牙縫裡擠出了三個字

    唐川淡淡地看著堂下曾從德被打著板子,沉悶而又沉重的聲音,他很不喜歡酷刑這種東西,因為他覺得這是審判手段低下的人才會採取的手段,不過對於一般人來說是很難忍受疼痛的,所以這種方法往往是簡單而有效,越殘暴的酷刑,收效越好,甚至就算被行刑的人沒做過什麼錯事,是被冤枉的,也會被嚴刑逼供出構思出一段故事承認那些也許不是自己做的事,免得遭受皮肉之苦當然了,被牽連的人只好跟著倒霉

    四十多板打下去,身材瘦弱的曾從德竟然被打暈了

    有些尷尬的曾從文看了看唐川,見他面無表情陷入沉思,只好吩咐衙役們先把曾從德拖下去,提審下一位

    一陣恍惚之後,唐川赫然發現下面跪著的人從曾從德變成了一個看起來六十多歲的老者那老者的身材看起來更瘦,更弱,簡直可以用弱不禁風來形容,身上同樣是各種受過刑的傷痕,血跡斑斑,印在白色的囚服上顯得格外醒目

    他忽然覺得有些面熟,仔細一看發現竟然是在早朝上見過的刑部尚書曹芳

    刑部尚書攀附禮部尚書?

    刑部尚書曹芳披頭散髮,雪白如銀,搭拉著眼皮,似乎不堪忍受牢獄的折磨

    曾從文沒問了幾句話就又要開打,唐川見狀不禁問道:「曾少卿,曹尚書歲數這麼大,你不怕把他打死?」

    曾從文一臉正氣地說:「這老頭是胡惟庸的左膀右臂,百死不足以贖其罪,打死了都算輕的,我還要拔他的皮,把骨肉剁碎了餵狗!唐都督你有所不知,我堂兄就是在他的介紹下攀附了胡惟庸,再者說了,你別看這老頭年逾古稀,他在職期間,多次興起大獄,將一些正直不肯攀附胡惟庸甚至與其作對的大臣整死整殘,你說我該不該怨恨,該不該打他?」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只是這個報應來得有點晚,晚到唐川都有些不忍心了,他看了看面如死灰的曹芳,想像著他陰謀構陷那些正直大臣時的表情神色肯定與現在是天差地別

    看了看天色,唐川不忍再看一個老者被打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只好找個理由告辭出門

    回到西苑,唐川敏銳地發覺一個熟悉的身影端坐在假山涼亭邊,閒適地看著剛剛發了芽的花花草草和一池湖水

    「呦,好久不見」唐川走到她背後,打了聲招呼然後問了一個很二的問題:「回來了?」

    「嗯,」安陽公主李凝兒轉過身來,凝眸望著唐川的臉頰,淡淡地問道:「想我了麼?」

    「想啊!」唐川不假思索地說:「怎麼能不想呢,我的小寶貝!」

    李凝兒桃腮微紅,低聲道:「就你會說話,油嘴滑舌的」

    唐川嬉笑道:「我說的可是實話,你不信?不信算了」說完,他作勢別過頭去來了一招欲擒故縱,卻發覺李凝兒突然站起身來從背後一把摟住他的腰

    唐川的心中掠過一絲溫馨,卻還是戲謔地說道:「你幹啥,這光天化日的,大庭廣眾之下,難道你對本帥哥心懷不軌?」

    「看你胖了沒」李凝兒低聲道

    「哦,想知道我胖沒胖,就用身子量啊,那我想看看你重了沒」唐川猛然轉過身,邪笑著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見後者昂然無所畏懼,神情反而有些期待,然後又來了一句:「我要看淨重」

    李凝兒白皙的臉頰騰的一下紅了

    在遠處凝望著唐川和李凝兒調笑親暱的唐雨一臉的失望和不悅之色,她本來以為自己可以無所謂,可是在兩個人關係更進一步之後真切地看到那一幕的時候,她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曾經唐雨很不理解唐英出走的舉動,因為她覺得只要能和他在一起,無論是什麼事情都可以闖過去,再大的困難也能夠支撐,可是此時此刻,她發覺默默承受的人只有她自己,那個人反而像是很高興的樣子

    下意識地理了理頭髮穩定了一下情緒,唐雨端著果盤面無表情地走到兩人身邊,然後輕輕放到涼亭中的石桌上,她是個乖巧的人,即使是傷心也不喜歡讓別人看見

    唐川心懷忐忑地瞥了一眼唐雨,然後沒心沒肺地對李凝兒說:「這蘋果可好吃了,你嘗一個」

    後者順從地拿起一隻紅透了的蘋果咬了一口,然後看了看神色有些不自然的唐雨,再看看唐川,會心一笑道:「是挺甜,雨妹妹方才是不是吃到酸的了?」

    「啊?」

    唐雨忽然從失落中驚醒,然後搖搖頭道:「沒有,你們聊著,我先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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