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章鮮卑殘部
鄴城,賈仁祿臨時官邸。賈仁祿坐在正中,板著個哭喪臉,一言不發。貂嬋笑道:「你的官職雖然一點沒變,可是品級卻大大不同。現在司空可是正一品的大官,朝廷中就屬你的官兒最大了,孔明先生是左僕射,職能相當於宰相,卻只是從二品,還比你小兩級。你現在應該高興才對,怎麼還一臉的不高興?」
賈仁祿道:「我是正一品不假。可你也不打聽打聽其他幾個正一品都是誰?」
貂嬋道:「這我還真沒打聽,都是誰啊?」
賈仁祿四下一瞧,伸嘴在貂嬋耳邊悄聲道:「太師董卓他老人家曾幹過,誰也不想和他人家一個下場,是以朝中無人敢任此職。太傅是穎川王劉協,太保是張繡,太尉是馬騰,司徒是劉璋,司空就是我我了。你瞧瞧,你瞧瞧,我都和什麼人並列。張繡、馬騰有大功於國,官居一品,倒也罷了。劉璋那小子橫看豎看都像個白癡,你知道不知道在遊戲裡他的所有能力都不超過三十,我居然和他同列。還有獻帝,這小子要是英明神武,能給曹丕廢了麼?唉,我和一幫過時的諸王同為一品大員,說句實在話,我連跳樓的心都有了。」
貂嬋吃了一驚,低聲道:「我還以為這官職是按能力排的,哪知全不是這麼回事。這官位是誰定的,這不是亂來麼?」
賈仁祿壓低聲音,道:「這可是正一品大員,除了皇上誰還有權定?當然孔明、文長是擬了一張名單,不過他們都不想腦袋搬家,正三品以上的官員全都放空,讓皇上自己來填。其實我也知道皇上的心思。張繡在他最困難的時候舉南陽之地歸順,使得他終於有了和其他幾路諸侯一較高下的實力;馬騰說白了就是西涼王,只因淺水原兵敗這才不得以投降;劉璋佔據益州,外有群山為阻,內有沃野千里。他要是稍微聰明點的話,估計現在已經是皇帝了。這三個人雖然都已不再割據一方,可在當地的影響極大,可以說他們三個要是跺一跺腳,大漢地面也得跟著顫三顫。你說說,這樣的人物皇上能不好好供著麼?獻帝就更別提了,皇上若不是硬當他已經死了,還能當上皇帝麼?其後皇上知悉他還在世,要迎他回長安重理萬基。這小子倒也識時務,拚死推辭。其實憑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和威望,要奪回本來就屬於自己的東西易如反掌,連皇上也奈何他不得,可他偏偏有沒這麼做,現在這江山可以說是他讓給皇上的,封他個太傅不過分吧?至於這個司空……唉,不說這個了,說起來就和吃了頭蒼蠅似的。」
他們二人都知道將要商議什麼事情,早就將左右屏退,所以現在才敢如此肆無忌憚,否則就憑他們剛才說的話,被把去大卸八塊,五馬分屍也不為過。貂嬋面含嗔怒,道:「我算是看出來了,這幾個所謂正一品全是皇上最忌憚的人,明著看上去是陞官,其實就是奪權。萬一有起事來,第一個要動的就是這些人,你和他們摻合在一起,能有好日過麼?這官咱不當了。咱們也找一個民風淳樸,沒有紛爭的世外桃源過安穩日子去。什麼正一品,正二品,誰愛當誰當去!」
賈仁祿歎道:「《桃花源記》裡寫的世外桃源只存在於作者想像之中,世上根本是找不著的。隱居這話題,咱們也不只一次討論過,可都沒有結果。皇上不想讓人說他卸墨殺驢,放了焰口不要和尚,說什麼也不會准我乞骸骨的。咱現在只有想一個辦法,迫皇上就範。這個法子我琢磨了許久,已有了些眉目。世外桃源咱雖然找不著,但山明水秀、適合泡妞把妹的風水寶地還是很好找的。你放心,要不了多久,這樣的好日子便會到來。」
貂嬋笑靨如花道:「你這人,動不動就是女人,除了女人你還能不能說點別的?」
賈仁祿老臉一紅,嘿嘿傻笑。貂嬋笑道:「對了,那天朱靈為什麼會躲在衣箱,害得我和欒姑娘嚇了老大一跳?」
賈仁祿笑道:「那不是什麼衣箱,而是地道入口。朱靈見百姓倒戈,漢軍進城。知道再不跑,這條小命就保不住了。於是他溜到府中,鑽進衣箱,打算通過地道溜出城去。你也知道,最後一天咱們使用地雷攻城,地道出口在被炸落的巨石堵了個嚴嚴實實。朱靈前進不得,只得折回,來到入口處卻發現我軍已佔領官邸,無奈之下,他只好躲在地道裡等待時機。沒想到你們偏偏到了那間屋子,後面的事我就不再說了,你也都知道了。」
貂嬋道:「我們只是覺得那間屋子甚是僻靜,正好說些體已話,沒想到地道入口竟然設在那裡。幸虧文欽沒有依照我的吩咐退到百步開來,不然我可真就再也見不……」
賈仁祿伸手按住她的嘴道:「盡說傻話,地道出口被封死了,他能挾持你們到哪裡去?最後還不得乖乖的給我滾出來?不過文欽這小子倒挺講義氣,我只不過讓他少些受苦,他就對我死心踏地,忠心耿耿,這樣的人當真十分難得。」
貂嬋點頭,道:「你只是讓他少受點苦?那天你要是沒來,他肯定會被張飛活活打死,他和我說了,你是他的救命恩人,此恩此德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你說他一個小小的兵士都懂得知恩圖報,孫權貴為皇帝,居然不懂得?唉,可憐孫皇后夾在他和皇上之間,裡外不是人。」
賈仁祿歎道:「她還能叫皇后麼?來時咱們路過洛陽,你也看到了,劉貴妃出門的排場,和皇后的一模一樣,百姓官員不明就裡,竟都把劉貴妃當成了皇后,望風下拜,亂拍馬屁。其實在劉備心中劉貴妃才是皇后,孫皇后只不過是掛個名而已,要不是他不想和孫權結下不可調解的深仇大恨,早就把這個皇后給廢了。如今孫權鬧了這麼一出,劉備因有長江之阻,沒法拿孫權開刀,一定會把氣全撒在孫皇后身上,她今後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貂嬋歎了口氣,她也知道賈仁祿雖有心幫忙,卻因宮禁深嚴,有心無力,不願他為這事多傷腦筋,岔開話題,道:「對了欒姑娘去河東村已有三四天了,怎麼還不回來?」
賈仁祿搖了搖頭,道:「算日子也該回來了,許是路上遇到了什麼事情了。」
只聽文欽在五六丈開外大聲叫道:「啟稟將軍,欒姑娘求見。」他知道二人有體已話要說,不敢靠近。可又擔心朱靈之事再度發生,又不敢離的太遠。
賈仁祿笑道:「說曹操曹操就到,快快有請。」
欒祁急匆匆的走了進來,道:「你說鮮卑胡人可能攻打咱們村,這消息可是真的?」
賈仁祿笑道:「你去之前就已經問過八百遍了。年紀不大,卻像個老太婆,囉哩囉嗦的,將來孟起可有苦頭吃了。」
欒祁大窘,道:「我問你正經事,你竟取笑我,你要再這麼說,我下次不來了。」
賈仁祿笑道:「好了,好了。咱們都是自己人,我還能告訴你假消息麼?這消息最初是從鎮守晉陽的郝伯道那傳來的,他說日前曾有大隊鮮卑鐵騎進犯晉陽,被他們擊退。可這幫王八糕子打輸了,心中不服,並沒有滾回老家去,而是繼續向南進犯。他還說斥候報稱這伙賊廝鳥已越過廣平,來到了魏郡。這幫傢伙一路上盡吃敗仗,到了這裡僅剩不到五千人,大城他們是肯定不敢打的,最多剽掠鄉里。我很擔心你們村的安危,這才讓你回去通知村裡人,讓他們小心戒備,否則胡騎突然殺到,村子裡失了防備,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欒祁仍是半信半疑,道:「你那天也是這麼說的,我一聽之下,嚇得魂飛魄散,也沒有考慮清楚,就奔回村子裡,將這消息說了。我剛一說完就後悔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村子像炸了鍋一般,鄉親們哭天抹油,亂成一團。你可能不知道,咱們祖祖輩輩都生活在這裡,對這方水土十分眷念,難以割捨。這也就是為什麼河西村人那麼迫害我們,我們也不願離去的原因。鄉親們一來打不過胡騎,二來不願離鄉背井,當真是進退兩難。我看到他們傷心欲絕的表情,心都碎了。求求你,快想個法子救救他們吧。」
賈仁祿皺起眉頭道:「鮮卑鐵騎來無影去無蹤,這你也是知道的,我們連他們是不是要到你們村裡去都不得而知,怎麼防備?總不能聽到些風吹草動就派大隊軍馬上你們村保護吧?你可能知道,久戍不歸對兵士的士氣打擊甚大,是以遠戍在外的兵士餉銀要比城內的要高得多,為了你們一個小小村子,勞師遠戍,虛耗公緡,這也是很不現實的事情,希望你們能休諒我們的難處。」
欒祁雖沒見過鮮卑胡人,卻聽難民說起過,知道他們厲害。可賈仁祿說的入情入理,她善解人意,也知道讓大隊漢軍去保護他們一個村的安危,當真不切實際。點了點頭,急得快要哭出來:「這可如何是好?」
賈仁祿笑道:「鮮卑人是流竄到魏郡來了,可他們會不會去你們那裡還是個未知數。你那裡窮山惡水,盡出刁民。好傢伙,兩個村子為了針皮大的事情,居然能幹一百多年的架。你說說,你們光顧著打架了,哪還有心思組織生產?家家戶戶一定窮的釘當亂響,鮮卑人來了就是為了搶錢搶女人的,什麼也沒有,他們搶起來有什麼意思?按理說他們是不會去你們那裡的。不過這也難說的很,人窮瘋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我為了以防萬一,特命孟起領兵一萬駐於祁山一帶。只在附近村落一受到攻擊,他們便會很快收到消息,趕去支援,你不必太過擔心了。」
欒祁聽他將村裡人說的十分不堪,秀眉微蹙,貂嬋笑道:「欒姑娘,你別聽他瞎咧咧。他這人就是這樣,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你別理他。」
欒祁撲哧一笑道:「賈將軍說話雖然粗俗,卻很有道理。兩個村子結仇的經過,我曾聽老一輩的人說起過。其實也就是那麼一件小事,只要雙方各讓一步,這事說什麼鬧不起來。可是他們偏偏不讓,互相指責,你說我的不是,我說你的不是。輾轉報復,人越死越多,仇越結越深。到了現在,以前的恩恩怨怨誰也解釋不清楚了,貂嬋姐姐你說說,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偏偏要打打殺殺,這又是何苦來哉?賈將軍說咱們那裡窮山惡水出刁民,倒也不算太過分。」頓了頓,道:「將軍你真的派他到祁山一帶駐守麼?那裡條件怎麼樣?不知他過的可好?缺不缺人侍候?」
賈仁祿笑道:「嗯,具體情況,我咋知道。這是他寫的情書,你看看就明白了。這個孟起也是,祁山和鄴城離得這麼近,他那裡雖然重要,卻也不是當真走不開,有什麼話當面說不就完了,還要寫情書?」說著從袖從掏出一封書信,遞給欒祁。
貂嬋笑道:「你這個大老粗,懂得什麼?這有些話當面說又怎能說得清楚?」
欒祁低頭看信,怔怔出神,也不知他們兩個在說些什麼。
河東河西兩村比鄰而居,相互間只隔著一條小河,挨的這麼近,自然都怕胡人來襲。大敵當前,河西村人也沒空去找河東村人麻煩了。兩村各自凝神戒備,以防胡人來襲。只是兩村打了百餘年的群架,元氣大傷。結怨之前兩村各有兩三千人,可這些年天災流行,**不斷,到了現在兩村加在一起還不滿千人。胡人鐵騎雖說屢戰屢敗,但瘦死的駱駝終究比馬大,好歹還有五千之數,實力不容小覷。兩村百姓心裡都知道,所謂的防患在無堅不催的鮮卑鐵騎面前實在不足一哂,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可要他們背井離鄉,任由胡人肆意踐踏他們的土地,將他們祖祖輩輩居住的屋宇燒成一片白地,卻又心有不甘。
可是半個月很快就過去了,欒祁口中所說的那伙凶神惡煞的鮮卑胡騎,像人間蒸發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欒祁出自河東村,村裡人不看僧面看佛面,自是覺得她也是受人之愚,沒怎麼責備她。河西村人可不樂意了,近來他們見明裡不行,就轉向背後偷襲。河東人只要落單必被河西村人暗算,一來二去,河東村人被打怕,普遍都有些神經質,走路時一遇到風吹草動,就以為是河西村人來了,有的尿了褲子,有的腳底抹油,逃之夭夭。
河西村新任裡魁是個書生,懷才不遇。當地中正有眼無珠,竟推舉些名門望族子弟,沒有將他推舉上去。此地屬大漢之後,實行科舉制,他雖有心上京城參加考試,但出不起差旅費,只得作罷。高蠆死後,眾人知道他是村裡最有文化的人,一致推舉他做了裡魁。這些打悶棍,套白狼,背地裡暗算人的主意,也全都是他出的。他為人其實不壞,只不過也被仇恨蒙住了心智,做起事來,也就無所不用其極。由於他將游擊戰術發揮得淋漓盡致,河東村人被他整得草木皆兵,疑神疑鬼,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這一切都因胡人來襲的消息傳來而告一段落。半個月後胡人沒來,河西裡魁,自然認為是欒祁為了挽回劣勢,故意散步的消息,不禁心中大恨。他故態復萌,又開始搞陰謀詭計算計河東村人。
河東人見胡人不來,又見河西村人聽說胡人要來的消息收斂不少,也會錯了意,以為欒祁在幫他們。兩邊這一會錯了意,又都開始各行其事,殊不知一場大難正悄然降臨。
南郡編縣城下,魯肅仍在和大漢特使鄧芝、賈詡商議求和條款。其實魯肅真想和漢人真心談判,以換取兩國和平共處。可是孫權只不過把和談當個名目,拖時間才是真正目的。魯肅來時,孫權一再告誡他要領會自己的真正意圖,盡量為地道打通爭取時間。他還說倘若魯肅一意孤行,擅自簽訂喪權辱國的條款,他一定不會承認。魯肅身負艱巨任務,沒法子隨心所欲,只得和鄧芝、賈詡繞了繞去,整日價就一些細枝末節爭論不休,談了將近一個月竟還沒有談到正題。
賈詡和鄧芝都不是傻子,見魯肅故意拖拖拉拉,也知道是怎麼回事,當及遣急足將此事報知劉備。
劉備聽了之後,微微一笑,道:「不出仁祿、孔明所料。孫權果然不是真心和談。」對那人說道:「卻把元常叫來。」
劉備巡幸地方,諸葛亮輔助太子監國,勾當朝中大事。鍾繇則從龍而來,處理日常政務。他聽聞劉備傳召,急忙趕至行宮御書房。
劉備道:「朕那日和你說起過,若孫權純心敷衍,該當如何。你這就照當日所議替朕擬旨,交有司辦理。」
鍾繇應道:「臣遵旨。」
當下鍾繇擬了兩道旨,差人分別趕往滎陽、編縣軍前宣讀。
這日賈詡正和鄧芝在帳中擬定談判策略,忽聽朝中有人來宣旨,忙整好衣服,出帳迎候。一大套亂七八糟的禮節過門之後,賈詡接了聖旨,微微一笑,命人火速將魯肅請到帳中。魯肅道:「不知文和急急忙忙叫我來有何要事?」
賈詡笑道:「我主是真想和貴國韝和,兩國以長江為界,共享太平。卻不知吳主心裡是怎麼想的。」
魯肅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道:「貴我兩國既是同盟,又是姻親,此次和談也是我主首先發起的,我主當然是想和劃江為界,永締盟好。」
鄧芝道:「當初我主聽聞貴國無故興師犯界,龍顏震怒,未暇細思,便發兵抵禦,以致冒犯吳主。我主這些日子靜下心來,反覆思及此事,認為張子布之言很有道理。吳主仁義為懷,怎會如此倒行逆施。定是呂蒙這廝,為求功名,欺瞞主上,咨意妄為。吳主北來不過是為了追還擅命之臣子,並無他意。我主想明此節,心懷愧疚,覺得敝國行事也不是全然佔著道理。我主深悔當初所為,為表求和誠意,決定進圍編縣和夷陵的大軍即日起解圍而去,呂蒙、韓當、朱然等將也即送還貴國。我主也知道城下之盟對貴國來說意味著什麼,故命我等通知子敬,和談地點改在襄陽,子敬回去收拾收拾,三日之後,咱們在襄陽再見。」
那日朱然等人脫卻重圍,來到北邊群山之中養好傷勢。他們越想越覺此次出征甚是窩囊,這口氣無論如何也嚥不下去。於是他們悄悄摸出林中,來到中廬,想要憑三人之力攻下這座貼近襄陽的小縣,為日後吳軍攻打襄陽,奠定基礎。哪知天不遂人願,賈詡在俘虜名單裡沒看到這三個人,心中起疑,在襄陽及周邊各縣布了不少暗哨。三人悄悄潛進中廬,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卻不想暗哨早就發現,報知賈詡。賈詡立即定計拿捕。三人正要施行邪惡計劃,卻不料鑽入天羅地網,被逮了個正著。他們在親兵的押送下,垂頭喪氣的到襄陽水牢和呂蒙、韓當作伴去了。
魯肅沒想到劉備不先罪人,而先罪己,如此豁達,不禁暗暗心折,唯唯而退,回去和孫權說了。
孫權滿臉疑惑道:「劉備真有這麼好心?」
張昭道:「凡事不近人情,必有詭計。臣料劉備不必會如此輕易的退走,一定安排上慘毒的詭計,誘我們上當。」
孫權緩緩的點了點頭,道:「子布之言有理。子敬,漢軍何時退走,你可知道?」
魯肅道:「臣出帳時,漢軍已自行色匆匆,想來不久必當退走。」
孫權道:「哼這不過是劉備的詭計,讓等我出城時,出其不意,將我拿住,當我是三歲孩童麼?」
魯肅認為劉備求和之誠的確出於肺腑,而孫權卻認為他別有用心,不禁黯然神傷。
孫權向他瞧了一眼,道:「你有何話要說?」
魯肅只覺現在這個孫權,已和當初那個平易近人的孫權判若兩人,說話若不經過深思熟慮,冒然出口,定將死無葬身之地,道:「臣認為皇上所見極是,劉備陰險刻毒,如何會錯失這麼好的機會?這裡面一定有什麼詭計。」
孫權哈哈大笑,令凌統小心戒備。
次日一早,漢軍信守諾言,解圍退走。孫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敢立即出城,又在城中等了兩日,這日內侍來報,城下來了一隊人馬。孫權嚇了一跳,趕忙來到城頭觀看。只見一隊漢軍押著呂蒙、韓當等人來到城下,解開綁縛,便即退走。呂蒙等人沒想到自己居然還能活著回到祖國,心下大喜,大叫開門。孫權害怕是誘敵之計,不敢即開,過了兩三個時辰,不見有何動靜之後,這才傳令開城。
敗將魚貫入城,來見孫權。孫權坐在正殿上,面有怒容。呂蒙跪在階下,瑟瑟發抖。
孫權瞧了他半晌,一言不發,從袖中取出一道聖旨,擲給內侍,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內侍捧定聖旨,大聲念道:「公謹去後,國無干城,朕夙夜思之,飲食俱廢。近來呂蒙潛心讀書,令人刮目相看。朕滿望其能接替公謹,故委以腹心,隆以殊禮,盼其能繼承公謹遺志,光大東吳。可頑石畢竟是頑石,無論如何琢磨終究成不了大器。呂蒙行止乖張,咨意妄為,擅挑兵端,以好成仇,致使吳漢兩國兵容相見,此皆朕用人不明之過也。古人云:『亡羊補牢,猶未遲也。』茲貶呂蒙為交州鬱林郡守,未獲詔命不得入朝。欽此。」
交州鬱林郡在現今廣西壯族自治區境內,是東吳最偏僻的地方之一。呂蒙當然知道這道聖旨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淚流滿面,磕頭之後,剛要伸手去接,忽覺天旋地轉,一個側身,栽倒在地。從此之後大都督呂蒙便成了鬱林太守,終日和言語不通少數民族打交道,再也無法領軍打戰。他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數年之後他鬱鬱成疾,終於一病不起,臨終前手指北方,大叫三聲,帶著無限遺憾離開人世。
三日後孫權見再無危險,施施然離開編縣回轉武昌。和談則在襄陽繼續進行,新任大都督魯肅秉承上命,依舊老牛拉破車,拖拖拉拉。賈詡沒想到己方退了這麼多步之後,換來的仍是這個結果,鬱悶不矣。
魏郡安陽縣河西村,這日晚間,河西新任裡魁高施在自己家裡和村裡的幾個骨幹商議如何搞一次大的動作,讓河東村人夢裡也怕。突然間村西北傳來一陣喧嘩聲,高施大吃一驚,叫道:「怎麼了,河東村人打到我們頭上來了?豈有此理!」
他正要叫人抄上傢伙殺將出去,忽見一個村民踉蹌進屋,大聲叫道:「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高施叫道:「出了什麼事了,這麼慌慌張張的。」
那人定了定神,叫道:「不好了,大隊胡人騎兵突襲黍窯邑,成批難民湧到咱們村裡。難民都說,胡人燒了他們的村子後,便往東南方向馳來,下一個目標應該……應該……」
高施心中一凜,道:「應該是這裡。」
那人道:「正……正是。」
高施問道:「胡人有多少,你可知道?」
那人搖了搖頭,道:「有的說五千,有的說一萬,更有的說有十萬人,總之是很多很多。」
高施道:「黍窯邑離此雖有二百餘里,可難民都到了,想來胡人不久也該到了,這可如何是好?」
眾人一聽到胡騎要來,嚇得頭皮發麻,哪還有什麼主意,紛紛望向高施。高施歎了口氣,道:「大伙收拾收拾,先去出去避一避,待胡人去後,再來重建家園。」
眾人心想也只有如此了,含淚點頭。正要分頭動員群眾,忽見一人進屋,道:「不好了,胡騎離此不到五十里!」
高施大吃一驚,叫道:「來的好快!現在要走,肯定來不及了。就算走得成,半路上也會被胡人追到,沒有村子做憑障,我們只有死得更慘!」
眾人齊叫道:「那可如何是好?」
高施沉吟片刻,道:「只有憑著村子,和他們拚一拚了,至不濟也死在村裡,決不去做遊魂野鬼!」
眾人聽他說得甚是義烈,血脈賁張。幾個老人沒跟著他們發瘋,道:「這怎麼打得過啊!」
高施想了良久,無計可施。正躊躇間,忽見一個村民走進,道:「河東村一個叫欒祁的姑娘,說有要事要見您。」
高施眉頭一皺,道:「她帶了多少人來?」
那人道:「就她一個人。」
高施吃了一驚,道:「好大的膽子,就一個人也敢來。嗯,殺死這麼一個小姑娘也顯不出我們的本事,讓她進來吧。」
那人應道:「是。」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