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大喜過望,道:「太好了,太好了。這下鄴城可有救了。」
司馬懿皺眉不語,曹丕瞥了他一眼,便知他想說什麼,此時他心情正爽,不願聽他那張烏鴉嘴大放厥詞,瞪了他一眼,道:「掃興!」拂袖而去。
司馬懿遙望遠方,呆呆出神,過了良久良久,長歎一聲,緩步走下城樓。
這邊徐晃搬來十萬救兵,殺到黎陽城下。黎陽與白馬津隔河相對,是南北往來的要衝,賈仁祿在此駐有重兵。徐晃率軍猛攻了十餘日,方始攻下。安民已畢,徐晃心懸鄴城戰局,五內懼焚,恨不得插上翅膀立時便飛到城下。只是近些日子大軍晝夜攻城,疲憊不堪,難以遠行。當下大軍在黎陽稍適休整,便即開拔,浩浩蕩蕩向北進發。
這日大軍行出百餘里,擇善地安下營寨。徐晃憂心忡忡,無法入睡,三更時分仍在中軍帳中走來走去。忽聽得身後腳步聲響,回頭一看,只見一名親兵走進帳來,稟道:「啟稟將軍,哨探來報,由此往北約三五里處,發現小股漢軍蹤跡,約有三五百人。」
徐晃皺起眉頭,道:「此必是漢軍偵騎。你去把史渙喚來,我有話說。」
那親兵大聲應道:「是。」躬身退下。
過不多時,史渙進帳,道:「將軍,您叫我?」
徐晃道:「據哨探來報,由此往北約三五里處,發現漢軍偵騎。你這就引一隊人馬,將那伙偵騎盡數拿了,解赴大寨。」
史渙應道:「是。」
徐晃道:「既然漢軍偵騎到此,左近必有漢朝大軍,你須當小心在意。」
史渙道:「將軍儘管放心。」
徐晃揮了揮手,史渙退了出去。
過了約摸一個時辰,史渙押著十餘名漢兵走進帳來,道:「末將到時只發現了這十餘名偵騎,末將將其全部拿了,不曾走脫一人,請將軍查問虛實。」
徐晃點點頭,對史渙說道:「辦得漂亮。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板起臉,對那伙兵士厲聲喝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來此何為?」
第一名漢兵昂首挺胸,道:「我們既你們捉到,便沒打算活命,要殺便殺,哪那麼多廢話!」
徐晃豎起大拇指,道:「好,有種。」指著那兵道:「拉出去砍了。」四名親兵將那兵押到帳口,一刀殺死,呈上首級。
餘下的漢兵一見,無不臉色大變。徐晃微微一笑,道:「我再問你們一遍,你們到底是什麼人,來此何為?」
那些漢兵面面相覷,其中一個漢兵,道:「魏人一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我們說也是死,不說也是死。左右都是個死,又有什麼好說的。」
徐晃道:「你們當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來人哪,把這傢伙拉出去砍了。」頃刻間那人也給殺了。
徐晃指著縮在角落,渾身亂顫的兵士,道:「他們不說,你說說吧。只要你說了,我就不殺你,否則……」
那兵顫聲道:「將軍真的……不……不殺我?」
邊上一名漢兵大聲叫道:「別說。你說了,我們可都活不成!」
那兵額頭上汗珠一滴滴的滲了出來,道:「可若是不說,不也是活不成……」說著凝神苦思到底該不該說。
徐晃指著方才勸那人別說的兵士,道:「拉出去砍了。」四名親兵大聲應是,將那兵推了出去,只聽得啊地一長聲慘呼,一名親兵提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走進帳來。
那兵身子不住發抖,顯是十分害怕,徐晃向他瞧了一眼,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說道:「要死要活,可全在你一念之間。」
那兵全身劇震,道:「我要活,我要活。」
徐晃伸手在案上重重一拍,道:「那還不趕快說!」
那兵道:「我說,我說。我們是孫禮將軍手下。孫將軍奉驃騎將軍之命,於內黃以南的黃澤湖附近設伏,只待將軍趕到,便盡起伏兵擊之。我們幾個奉孫將軍之命,四出哨探,一旦發現將軍蹤跡,便回去稟報。」
徐晃心中一凜,心道:「好險,好險。天叫我知道這等陰謀,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此番興師勤王,必定成功。」舉手輕擊兩掌,兩名親兵進帳,徐晃道:「去把地圖拿來。」親兵依言取過地圖,鋪在案上。徐晃向那兵招了招手,那兵顫巍巍的走上前去。徐晃道:「伏兵設在何處?」
那兵士雙手反綁,無法指示地點,只得覷定孫禮設伏所在叫道:「就在這裡。」
徐晃微微一笑,拉住他胸前的繩索兩端,輕輕往外一分,波的一響,長繩登時崩斷。那兵士沒想到這繩子說斷便斷,嚇了一跳,一時說不出話來。徐晃道:「伏兵到底設在哪裡?快說,快說。
那兵在地圖上一指,道:「就在這裡。」
徐晃兩眼直勾勾地盯著地圖,出了一會神,道:「這個賈福還真會選地方。很好,很好。我說話向來算數,既然你實話實說,我也要守信用。我不但不殺你,還放你回去。」
那兵嚇得魂飛魄散,道:「我不回去。我若是回去了,孫將軍要是知道是我告得密,我可活不成了。」
徐晃微微一笑,道:「這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當然還有他們幾個知道。」大聲叫道:「來人哪,將這幾個都拉出去砍了。」須臾首級呈上,徐晃微微一笑,對那兵說道:「這下除了你我,還有誰知道這事?」
那兵向那幾顆血淋淋的人頭瞧了一眼,一顆心嚇得呯呯亂跳,道:「沒,沒人了。」
徐晃道:「回去之後,該怎麼說,不用我教你了吧。」
那兵道:「回去之後我一定說方圓數十里沒有發現魏軍的蹤跡。」
徐晃搖了搖頭,道:「怪不得你當不了大官,原來是個笨蛋。記住,你回去就說,你已發現了魏兵蹤跡,還說明日正午魏兵就會到內黃。孫禮一高興說不定會賞你一個小官做做。」
那兵道:「這個……這個……」
徐晃道:「這個什麼,就這麼說!」
那兵道:「是,是!小人一定照將軍的吩咐說。」
徐晃道:「你不照我的吩咐說也行。只不過你若胡說八道,讓孫禮發現了破綻,那可是你自己的事了。」
那兵道:「小人不敢胡說八道,一定照將軍的話說。」
徐晃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很好,很好。」吩咐親兵將他帶了出去,跟著叫來史渙,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史渙連連點頭,道:「將軍放心,末將一定辦妥。」
過了小半個時辰,那兵士打昏看守,逃了出去,來到黃澤湖邊上的孫禮大營。孫禮將他叫到中軍帳中,見他面青目腫,問道:「你出去打探消息,為何這般狼狽?難道是被敵人拿住了?」
那兵低下頭來,道:「正……正是。」
孫禮長眉一軒,冷冷道:「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你又是怎麼回來的?」
那兵道:「小人打昏了看守,這才逃了出來。」
孫禮道:「這麼說徐晃大軍就在左近?」
那兵點了點頭。孫禮微微一笑,道:「來的好快,若不是軍師神算,今番定然著了他的道。」命人取來地圖鋪於案上,問道:「徐晃大軍駐於何處?」
那兵來到案旁,端詳良久,伸手一指,道:「這裡。」
孫禮道:「那徐晃說他何時可到內黃?」
那兵道:「徐晃將軍說他……」驀地裡覺得不對勁,臉色大變,道:「將軍是怎麼……」
孫禮接口道:「你是想說我是怎麼知道的?」
那兵囁嚅道:「正是。」
孫禮冷冷道:「徐公明乃當世名將,治軍有方。你一個無名小卒,竟能在嚴密看守下打昏守衛,逃了出來,這本事可大得緊啊!」轉過身來,兩道冷電般的目光向他的臉上射去。
那兵打了個寒戰,雙膝一軟,跪了下來,道:「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小人一時貪生怕死,這才將軍中的實情和盤托出。小人上有老下有小,還請將軍看在小人一家老小的面上,饒過小人吧。」
孫禮道:「能不能活命,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那兵道:「小人一定實話實說。」
孫禮道:「你把在徐晃軍中的發生的事詳細道來。」
那兵定了定神,將在魏兵營中發生之事《》了,孫禮吩咐親兵將那兵帶下嚴加看管,微微一笑,道:「雖有鯨鮫,已入鐵網,安能施其變化?」
徐晃放走那兵後,當即點起大軍,人銜枚,馬摘鈴,長驅大進。剛到了黃澤湖附近時,已將近五更。其時漢軍方埋鍋造飯,準備天明設伏。忽然間,喊殺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徐晃一馬當先,引大軍直殺入漢寨,漢軍大亂。徐晃大斧到處,當者披靡,直殺入中軍,正逢孫禮。兩馬相交,孫禮略鬥十餘合,氣力不濟,撥馬敗走。
徐晃大聲叫道:「哪裡走。」在後緊追。
奔出里許,眼見著孫禮來到湖邊,翻身下馬,鑽進湖邊蘆葦叢中,霎時不見。
徐晃道:「想逃走,沒這麼容易。」說話間坐騎已馳到蘆葦叢前,道路泥濘不堪,那馬踉踉蹌蹌,行得甚是緩慢。徐晃焦燥起來,翻身下馬,拔步飛奔,撥開蘆葦。月光灑將下來,只見孫禮用力扳動雙漿,劃著一隻小漁船向湖心駛去。
徐晃不熟水性,若是掉到水中,便和石頭一般沉將下去,再也浮不上來了。眼見著孫禮越劃越遠,再也追趕不上,心中焦急,遊目四顧,忽見不遠處泊著一隻小漁船。徐晃心下大喜,邁步便奔,幾個起落跳到船上,解下纜繩,提起船中木槳,入水扳動,小船登時衝了出去。
孫禮雙手使力扳槳,忽見身後嘩嘩之聲大作,回去望去,只見徐晃駕船追來,哈哈大笑。
徐晃大聲叫道:「死到臨頭了,虧你還笑得出來?」
孫禮笑道:「久聞公明武功蓋世,一柄大斧使得出神入化。可不知到了水裡,這功夫還剩下幾成?」
徐晃道:「就算只剩下一成,也足以將你生擒!」
孫禮笑道:「那我倒要見識見識你的手段,可別是大聲求饒的手段。」
徐晃道:「要我大聲求饒?你……」剛說到這裡,忽然感到船身劇烈搖晃,他立足不穩,啊地一聲驚呼,撲通一聲,掉進水裡。
孫禮雙手插腰,哈哈大笑,道:「饒你奸似鬼,吃了洗腳水。」
此時,徐晃的大腦袋探出水面,張口吐了幾口水,大聲叫道:「救命,救……」水中伸出一隻大手,拽住了他的手,又將他拉回水中。過了一會兒,徐晃又探出水面,還沒來得及探出水面又被人拉回水中。如此反覆數次,徐晃喝了不少水,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孫禮笑道:「公明也被折騰夠了,再攪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子遠還是收手吧。哈哈!」
話音甫落,水面上探出兩個頭來,正是吳懿和馬忠。他們都是蜀人,打小生活在長江邊上,水性精熟,伏在水中,伺機擒拿徐晃,自是不費吹灰之力。當下二人游到船邊,將已奄奄一息的徐晃抬上小船。孫禮取過長繩,擲給馬忠。馬忠接過,將徐晃綁了起來。吳懿伸手按壓他的胸口,徐晃吐了幾口水,睜開眼來,狠狠地瞪了二人一眼,道:「既然落到你們手裡,我無話可說,要殺便殺,我若是皺一下眉頭,便不是好漢。」
孫禮道:「將軍乃豪傑之士,孫某素來敬仰。無意冒犯,得罪之處,還請將軍多多包涵。」
徐晃怒目而視,一言不發。
孫禮微微一笑,道:「暫時先委屈將軍一陣,一會在下自當磕頭賠罪。」不待他回答,一揮手,馬忠划著小船,向湖邊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