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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百零八章 圍而不打 文 / 關駒

    次日一早,賈仁祿大軍拔寨起程,沿著漳水迤邐東行,浩浩蕩蕩的開抵鄴城城下。其時趙雲統率的東路軍經過數日猛攻,已攻克信都。趙雲日日遣急足打探西路情況,聽聞賈仁祿率師東進,擔心頭功被他人搶走。忙令偏將守城,自己則揮師西向,所到之處,各地郡守縣令見到「常山趙雲」的旗號,嚇得心膽俱裂,哪裡還敢抵抗?望風歸順,並不曾廝殺一場。數日間大軍到了鄴城以東的陽平亭,紮下營寨,只比賈仁祿晚到數日。

    此番諸路軍馬合圍鄴城,名將畢集,洵是盛會,趙雲自是激動萬分,安營已畢,便即來到中軍大帳,求見賈仁祿。賈仁祿聞報大喜,親自出迎,拉著他的手並肩入帳,趙雲道:「兄弟沒來晚吧?仁祿可曾與魏兵交戰?」

    賈仁祿道:「不晚,不晚。子龍來的正是時候。其時子龍也忒著急了些,就是晚上幾日十幾日的,又有何妨?」

    趙雲道:「晚不得,晚不得。別的戰役錯過了也就錯過了。攻打鄴城是多大的戰役?要是錯過了,可是要後悔一輩子的。」

    賈仁祿見他右手微微顫動,顯是激動萬分,笑道:「哈哈,搞不好白忙活一場,有什麼好激動的?」

    趙雲嘿嘿一笑,道:「我在信都聽說你要打鄴城,興奮得一個晚上沒睡著覺,次日一早便引軍殺將過來,一路緊趕慢趕,總算是沒來晚。」

    馬超橫了賈仁祿一眼,一臉不悅,道:「子龍如此著急趕來,怕是要失望了。」

    趙雲臉現迷惘之色,道:「孟起何出此言?」

    馬超指著賈仁祿,道:「到底為什麼,你還是去問他吧。我官卑職小,可不敢亂說,萬一說錯了話,那可不是鬧得玩的!」

    賈仁祿笑道:「好小子連頂頭上司都敢調侃,看來是欠修理了,來人啊。將這小子拉將出去打屁屁,哈哈!」

    帳外的親兵都知道賈仁祿和馬超開玩笑,是以無人進帳。

    趙雲問道:「仁祿,到底出了什麼事了?」

    賈仁祿笑道:「也沒什麼。這鄴城城高池峻,且佔盡形勝,易守難攻。以曹操之能尚須數年時光,方始攻下,老子比起曹操來可差得遠了,用得時間自然要更多些,總而言之,言而總之,這城沒有個三年……」

    就在這時,忽聽一個暴雷也似的聲音大聲喊道:「我沒來晚吧?我沒來晚吧?可曾與魏軍交戰?這頭功是誰搶了?」

    賈仁祿道:「這個張翼德,人沒到,聲音倒先到了。」話音剛落,一條大漢掀簾而入,卻不是最不愛惹事的張飛是誰?叫道:「軍師,我可跟你說,這頭陣你說什麼也要留給我,不然我可跟你急!」說著奮袖出臂,只待賈仁祿說個「不」字,便即開打。

    趙雲道:「翼德奉皇上之命鎮守洛陽,如何敢擅離職守?洛陽可是戰略要地,焉能有失?翼德還是乖乖回去守城吧,不然皇上怪罪下來,翼德可吃罪不起。」

    當年漢軍圍攻項羽,項羽見大勢已去,自刎身亡。漢軍將士個個覬覦劉邦許下的千金賞萬戶侯,眼見項羽倒下,都紅了眼了,一擁而上,亂刀分屍。搶到的歡呼雀悅,沒搶到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拔刀砍人,一場混戰之後,五個人各自搶到一片遺體,於是劉邦將賞金封地一分為五,每人各領一份,歡喜讚歎而去。如此爭功實是駭人聽聞,但這五人原先都是毫不起眼的小人物,就憑這一爭搶,同時封為侯爵,名垂青史,且不論他們到底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總之他們的名字是寫到史書裡了,世人一說到誰殺了項羽,自然會提到這五個人。如今之勢亦復如初,別說攻進鄴城活捉曹丕是不世奇功,搶到之人將會名垂青史,受世人敬仰,就算是率先將大漢赤幟插上鄴城城頭,也是奇功一件,這人不管是之前多麼默默無聞,經此一役,他的大名都將播於天下,為世人所傳頌。近年來趙雲轉戰四方,頗立戰功,而張飛駐守洛陽,寸功未立。若是別的功勞,趙雲自會相讓。可這樣的功勞趙雲無論心胸多少開闊,也是不肯讓的,眼見張飛不遠千里跑來和他搶功,不禁微感不快,是以才會有此一言。

    張飛為了搶功,這些年早已練就一副厚臉皮,當下也不理會他言語中的冷嘲熱諷,道:「有徐元直鎮守虎牢,洛陽自是萬無一失。這攻打鄴城又怎少得了我?」

    賈仁祿笑問:「老子不是令張俊乂攻打黎陽麼,怎麼他沒來,你小子倒來了?」

    張飛嘿嘿一笑,道:「俺的官比他大,他不敢不聽俺的。」

    賈仁祿笑道:「真沒見過你這個當上司的,居然和下屬搶功勞。你已經是車騎將軍,這官已經當到頭,要功勞來有何用?還不如給下屬多創造些機會,他們的官當大了,你老人家不也跟著有面子?」

    張飛道:「你說的倒也有理。別的功勞,我也不屑和他們爭,只不過攻打鄴城,活捉曹丕,這可是天大的功勞,怎能讓他人搶去?軍師,咱倆平日交情可是不錯,我可跟你說,這頭陣你可不能讓他人去打!」

    賈仁祿心道:「我怎麼不記得咱倆平時有什麼交情。他媽的,這小子平時不燒香,臨時才來抱佛腳。你小子若是帶著幾萬兩黃金來,老子不看僧面看佛面,說不定還會考慮考慮。現在你可倒好,啥也沒帶,就憑兩句話就想空手套白狼,將先鋒大印整到手,美死你!」問趙雲道:「子龍急急忙忙從信都趕來,也是想打頭陣?」

    趙雲點了點頭,道:「正是。」

    賈仁祿皺起眉頭,對張飛道:「這可就難辦了,你們兩個都是老子的好兄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哪個老子都不願得罪,這可如何是好?」

    張飛滿臉堆笑,對趙雲說道:「子龍,你近幾年常常有仗打,立了不少功勞。我在洛陽終日悶坐,閒得發慌,這頭陣你就讓給我吧。」

    趙雲搖了搖頭,道:「我從大老遠從信都趕來,就是為了能當先鋒破敵,如何肯讓你去?」

    張飛又勸了幾句,見他不讓,按奈不住,破口大罵,趙雲心中不忿,也反唇相譏。一時之間二人面紅耳赤,爭執不下,若不是上官在座,當場就要打將起來了。

    賈仁祿挑撥離間,原就為了看這熱鬧,嘴上不住勸說,心中卻想著怎麼還不開打?張飛vs趙雲,這可是世紀之戰,錯過了可就太可惜了。正熱鬧間,忽聽馬超哈哈大笑,張飛見他古怪,停了下來,問道:「你為何發笑?」

    馬超道:「笑死我了,笑死我了。你們兩個都大傻瓜,也不想想,你們遠道而來,如何跟我們這些人搶頭陣?」

    張飛道:「什麼?這先鋒大印已被他人搶走了?是誰?站出來吃俺三百拳!」

    馬超道:「翼德的神拳有誰能經得住三拳,你這麼說誰還敢站出來?」

    張飛捋起袖子,道:「該不會是你小子吧。」

    馬超指著賈仁祿,道:「到底是誰,你去問他吧。」

    張飛道轉過身來,問道:「軍師,這先鋒到底是誰啊?」

    賈仁祿白了馬超一眼,道:「先鋒老子還沒派呢。」

    張飛鬆了口氣,道:「沒派就好,沒派就好。」說著左張右望,四下找尋先鋒大印,心中盤算,只要一發現,立即撲將上去,不管賈福同意不同意先搶到手再說。

    趙雲道:「仁祿圍城已有數日,為何至今仍不下令攻城?」

    張飛道:「攻打鄴城是何等大事,自然要從長計議了。」滿臉堆笑,道:「軍師如今我來了,你也該計議完了吧,這先鋒我看也別再議了,就讓我去吧」

    賈仁祿笑道:「老子就搞不懂了,這先鋒有什麼好當的,一個個爭著要去。實話和你們說了吧,司馬懿厲害得很,沒三年五載,甚至七年八年,是打不下鄴城的。頭上這幾年,這仗肯定很堅苦,而且損失肯定很慘重,這一場大戰,咱們是先苦後甜,先敗後勝,你們是想想打敗仗呢,還是想打勝仗呢?」

    張飛叫道:「司馬小兒有何了不起?明日我便引本部軍馬殺到城下挑戰,將其生擒活捉,獻於帳下。」

    賈仁祿道:「沒用的,司馬懿耐心很好,孔明給他女子衣服穿,激他出戰他都不出。你就算罵上個一年半載,他也是不會出來的。」

    張飛伸了伸舌頭,道:「這傢伙屬烏龜的?這麼激他也不出戰。」

    賈仁祿道:「就是因為這傢伙十分難纏,所以這鄴城才不好打。不過這攻城的法子我已經想好了,如今萬事俱備,還望你們幾位多多配合了。」

    張飛叫道:「說吧,要我們做什麼!」

    賈仁祿道:「不論我說什麼,你們都聽我的?」

    趙雲、張飛齊聲道:「軍師下令吧,我們都聽軍師的!」

    賈仁祿道:「好,我要你們什麼也別做,天天在帳中陪我喝酒。」

    趙雲、張飛面面相覷,齊聲叫道:「什麼也別做?」

    賈仁祿道:「對的,什麼也別做,老子已讓人挑土築圍。鄴城城高池深,兵精將猛,不易對付,咱們先圍他個一年半載的,再作區處。」

    趙雲、張飛互望一眼,心中均道:「胡說八道,哪有這樣打戰的。」趙雲正色道:「悶圍可是兵家大忌,仁祿為何反其道而行?」

    賈仁祿撓了撓頭,道:「什麼叫悶圍啊?這個名詞老子從沒聽說過,哪位費神給解釋一下。」

    眾將恍然大悟,跟著深感佩服,心想領兵打戰而不知啥叫悶圍的,怕只有眼前的賈大帥一人了。他既不知什麼悶圍,難怪會如此倒行逆施了。趙雲道:「這悶圍就是領兵將城四面圍定,卻什麼也不做。」

    賈仁祿道:「什麼也不做,自然就沒有損失,這不是很好嗎?」

    趙雲道:「士兵什麼也不做,日子久了,士氣便會下降,再想攻城可就難了。」

    孫禮道:「嗯,子龍說的對,圍城最忌悶圍,每隔一段時間,就必須攻城一次,當作活動筋骨也好,當作操練也好,這樣才能保持士氣。」

    賈仁祿恍然大悟,道:「這裡面原來還有這許多門道。」眼光在眾將臉上一掃,對郭淮說道:「你小子在傻笑什麼呢,莫不是笑老子連這也不知道,太也孤漏寡聞?」

    郭淮笑道:「豈敢,豈敢。末將是在笑子龍、德達等人自作聰明,軍師用兵如神,又怎會不知道什麼叫悶圍?軍師既然說要悶圍,我們就踏踏實實的照著他話去做,準沒錯,又何必杞人憂天,自尋煩擾?」

    張飛叫道:「軍師也是人,也有出錯的時候。哼,這個主意我看就大錯特錯,簡直錯的不能再錯了,錯之極矣!」

    賈仁祿也不理他,對郭淮說道:「真有你的,居然看出老子在裝傻。圍城是忌諱悶圍沒錯,但忌諱不等於不能,有誰規定圍城不能悶圍的?老子這次偏偏要反其道而行。」

    張飛心中不忿,道:「你這樣貽誤戰機,可是要壞大事的,我要到大哥那參你一本,說你明明不會打戰,偏偏要瞎指揮,這樣下去早晚要出大事!」

    賈仁祿可想讓這個想打戰都快想瘋了的傢伙壞了他的好事,板起臉來,舉起尚方寶劍,道:「此番出征,皇上命我臨機專斷,凡事有利國家者,可便宜行事。你無皇上詔命,擅離職守,這可是天大的罪過,老子用這把劍將你殺了,那是有功無罪,還不快給我滾回洛陽去。」

    張飛叫道:「你圍城不打戰,如何有利於國家了?我是車騎將軍,官和你一般大,也有權發號司令,傳我將令,來日五更造飯,平明攻城!」

    眾將面面相覷,無人敢應。

    賈仁祿微微一笑,道:「傳令下去,從今日起圍而不打,有敢言出戰者斬!」

    眾將互望一眼,轟然應是。賈仁祿對張飛道:「你還有何可說?」

    張飛惡狠狠地瞪了賈仁祿一眼,憤然出帳。

    賈仁祿搖頭苦笑,對蔣琬說道:「張翼德就交給你對付了。他媽的,老子就怕摁他不住,所以沒讓他來,沒想到怕什麼,偏偏就來什麼。這個瘟神跑到老子這來瞎搗亂,老子有難矣。」

    蔣琬面有難色,道:「可是翼德身份特殊,下官才疏學淺,怕勸他不動。」

    賈仁祿伸嘴在他耳邊說道:「這勸不動,可就沒有春宮圖看了。」

    蔣琬臉上微微一紅,應道:「下官盡力而為!」

    賈仁祿點點頭,道:「孺子可教矣,散帳!」

    蔣琬倒也甚有本事,也不知他對張飛說了什麼,張飛對賈仁祿的態度竟大為改觀,雖說見到他還是呲牙裂嘴,沒給他好臉色看,但卻不再叫著嚷著要出戰了。漢軍於鄴城四面築起長圍,深溝高壘,卻不攻城,如此過了兩個多月,漢軍仍是不出。司馬懿眼見攻城的漢軍竟然全無動靜,比他們這些守城軍還沉得住氣,頗為納悶。曹丕也是大惑不解,這日將司馬懿召進御書房,說道:「賈福搞什麼鬼,他難道不知悶圍是兵家大忌嗎?」

    司馬懿捋了捋鬍須,道:「微臣也覺得奇怪,接連想了兩日,仍沒有想明白。」

    曹丕沉吟,道:「他打又不打,退又不退,到底在玩什麼花樣?」

    司馬懿道:「他會不會是在等機會?」

    曹丕道:「等什麼機會?」

    司馬懿道:「漢軍長期不出,我軍必然懈怠,此時賈福突然引軍殺出,確可收出奇不意之效。」

    曹丕道:「沒有這麼打戰的,這攻城不比其他,對士氣要求甚高。漢軍長期不出,士氣降的可比我們快多了,到時朕看他如何指揮得動?」

    司馬懿點了點頭,道:「除此之外,臣就……」

    正說話間,忽見一名近侍進殿,道:「不好了,不好了。一群守城兵士將太倉令衙門團團圍住,抗議太倉令剋扣他們的伙食,還給他們吃發了霉的糧食,」

    曹丕吃了一驚,道:「有這等事?」

    司馬懿道:「請皇上速作決斷,萬一引起嘩變,後果實是不堪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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