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仁祿中年得子,自然是大喜若狂,亂命疊出,將府裡的下人差得是團團亂轉,東奔西走,險些相互撞上,場面那叫一個混亂。
正忙亂間,只見紅袖興沖沖地走來,道:「漢中賈梁道賈老爺也喜得一子,差人請老爺勿必過去一趟,說是大伙聚在一起熱鬧熱鬧,敘敘兄弟之情。」
賈仁祿哈哈大笑,道:「好事都趕到一快了,老子剛得了個小子,哪有空過去?」
貂嬋道:「差趙二送一份大禮到賀,並說明其中原委,我想梁道通情達理,不會怪罪我們的。」
賈仁祿道:「也只有這樣了。只是他那小子也剛出生不久,出不得遠門,不然叫過來,一塊熱鬧熱鬧,豈不是好?」頓了頓道:「對了,他那小子叫什麼來著?」
紅袖道:「叫賈充,字公閭。」
賈仁祿一怔,失聲叫道:「賈充!沒想到這小子竟是四弟的兒子!」
貂嬋問道:「叫賈充怎麼了?」
賈仁祿湊嘴在她耳邊悄聲道:「這小子可比他爹爹出名多了,也壞多了。司馬懿奪權後,他便輔佐司馬懿、司馬師、司馬昭、司馬炎祖孫三代,可謂是司馬家的鐵桿粉絲。其後魏帝曹髦實在受不了司馬昭的欺壓,欲撥亂反正,剷除司馬家族。於是便率了一百老弱殘兵鼓噪出宮,想要取司馬昭的項上人頭。別人一見到皇帝盛怒殺出,嚇得都躲了起來,而這小子卻帶了數千精壯兵士迎了上去。曹髦雖然無權,但好歹也是皇帝,眾將士都不敢與皇帝為敵,一見到皇帝便向後轉,準備逃跑。又是這小子一聲令下,命眾軍上前。眾軍聽他的喝叱壯著膽子一擁而上,將皇帝給捅死了……」
貂嬋啊地一聲驚呼,覺得不對勁,忙將嘴按住,悄聲道:「皇帝未考慮清楚,擅攻大臣是不對。可就算他罪過再大,也是不能死在刀兵之下的,這不是造反麼。」古時皇帝至高無上,就算他罪過甚大,天怒人怨,也是不能對他用刑的,更不能拿刀子將其捅死。除非是敵寇入侵或是農民起義那又另當別論,試想想皇帝的手下一覺得不爽就能將皇帝捅死,再換一個,那皇帝還有誰敢當,當來又有什麼意思?一代暴君隋煬帝,倒行逆施,不得人心,最後眾叛親離,被叛軍圍住。叛軍也不敢拿刀在他身上亂刻亂劃,只是用他的褲腰帶將他勒死而已,是以歷來權臣對付皇帝,一般都是軟禁,實在不得不處死,也只是下毒或勒死,而絕不會用刀砍箭射,那樣便解釋不清楚了。賈充領兵與皇帝為敵,又令手下將其殺死,在現代人看來也沒什麼,不過是弱肉強食而已,而在古代人看來實可謂是膽大包天到了極處。
賈仁祿悄聲道:「誰說不是呢,這小子太也不的道,他要是我兒子我早將他大卸八塊了!」其實他十分憎恨賈充也不是因為他令人殺了曹髦。他古惑仔看多了,裡面有本事的就上位,沒本事的就被殺,是以他也不覺得賈充這樣做有何不妥。他之所以對賈充深惡痛絕,主要是因為賈充的女兒。原來賈充之女名南風,這個女人身材矮小,又醜又黑,其貌與春秋著名醜女齊國無鹽氏不相上下,可就這麼一個諸丑集於一身的女人,卻在賈充的運籌帷幄之下,奇跡般的當上了太子妃,其後太子即位,她便成為了皇后,至於她是不是中國歷史上最醜的一個皇后,由於年代久遠,已沒法考證。她要是像蘿蔔一樣表面粗糙,心裡美也就罷了,她一當上皇后之後,便欺負皇帝是個弱智,將其架空,把持朝政,誅殺異已。可她沒有武則天的本事,卻愣冒充武則天,結果搞得朝野內外一片混亂,引發了八王之亂。這亂子捅得實在太大,到頭來連她自己也沒法駕馭,想上位沒上曾卻在混戰中被人殺死了,她死後司馬氏同氏操戈,自相混殺,血濺宮闕,中原板蕩,最終導致了五胡亂華。之後中國出現了長達數百年的割據混戰局面,追本溯源皆由她起,實可說是罪魁禍首,萬死難辭其咎,是以賈仁祿一提起這個女人,便咬牙切齒,順帶連她老子魏晉時期出名的權臣賈充都給恨上了,好在他不知道賈逵就是賈南風的爺爺,不然當初肯定不會與之結拜的。
貂嬋笑道:「要是你的兒子,我就不信你捨得將他給殺了,呵呵。」
賈仁祿設身處地的想想,也覺得不可能,嘿嘿一笑,向趙二招了招手,趙二走上前來,道:「老爺有何吩咐?」
賈仁祿道:「你見到四弟的時候,跟他說老子夜觀乾象,他剛生下的這個兒子乃……」伸指在額頭上敲了兩下,又道:「嗯,你替我胡亂編個星星名字,就說這小子是這星轉世,將來必給他們家帶來大災難,叫他以後千萬別將家業傳給這小子。」
趙二是個老實莊稼漢,哪知裝神弄鬼,一張臉漲得通紅,道:「這……這……」
賈仁祿瞪了他一眼,道:「這什麼這!照說不就是了。」
趙二撓了撓頭,道:「老爺你就饒了我吧,這話我實在不會說。」
賈仁祿道:「真沒見過你這麼笨的。貂嬋,你替我寫封信,說明此事,一會讓趙二帶去。」
貂嬋笑了笑道:「沒用的,這事太過匪夷所思,我看就算你說得天花亂墜,梁道也不會信的。」
賈仁祿點頭道:「有通,這該怎麼辦?」
貂嬋笑了笑道:「天道玄遠,有些事情是無法改變的。既便是現在被你改了過來,保不齊將來又改回去了。」
賈仁祿笑道:「你這話倒也有理,賈充這小子不是省油的燈,既便是四弟不將家業傳給他,他也一定行奸使詐,巧取豪奪將它給騙到手的。算了,就這樣吧。」揮手對趙二說道:「好了沒你什麼事,趕緊到老子那些狐朋狗友家裡去,就說老子喜得貴子,讓他們速備大禮,前來到賀!」
就在賈府上下為這個新生命的降生而歡天喜地之時,千里之外的鄴城,相府內哀聲一片,大小人等正在為曹沖的逝世而傷心難過,曹操更是哭得昏天黑地,一蹋糊塗。由於邴原不同意將自己的亡女與曹沖合葬,曹操也不敢強行逼迫,惹人非議。可他實在不願自己的兒子在九泉之下孤獨寂寞,便四下差人打探,終於為曹沖聘了一姓甄人家的亡女與之合葬,跟著追封曹沖為騎都尉,殯葬器物十分豐厚,珠寶玉器自是不計其數,將那印綬也一併埋了。眾文武雖覺曹操這樣做太沒道理,不過他們都知道曹操最愛此子,誰也不敢多哼一聲。
自曹沖死後,太史慈的鬼魂便很少再來相府搗亂了,曹操也睡得踏實,不必再像以前那樣晝夜顛倒了。如此一來,曹操果然沒有懷疑到曹丕頭上,而是把這筆帳都算到了太史慈的頭上,只是太史慈早已死了,曹操倒也不敢點齊人馬殺地府去找他報仇。於是他便深恨孫權,心想若不是孫權不攻打合肥,太史慈也不會死,太史慈不死,曹沖也必安然無恙。追根究底,這一切都是孫權惹出來的,不找他找誰?
這日曹操集眾文武議事,曹操道:「虎牢之戰,劉備連戰皆北,膽氣已破,我看他短期內不敢出兵了。而孫權竟乘著我同劉備相峙於虎牢之際,乘虛來襲,殺盧江太守朱光,占皖城,此仇不報何以為人?」
許褚竄出班來,叫道:「明公之言甚是,此仇不報何以為人!只要明公給我五萬精兵,我必蕩平京城,生擒孫權!」
曹操橫了他一眼,道:「哪裡都有你,今後我們再商議大事的時候,你少插嘴!」
許褚應道:「是!」退回原位。
曹操道:「我打算起兵二十萬往征濡須,你們怎麼看?」
司馬懿向曹操瞧了一眼,便低下頭,也不說話,其餘文武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也是半晌無言。
曹操問道:「仲達你怎麼看?」
司馬懿道:「現今起兵征討孫權,也無不可,不過須防劉備乘虛來襲。」
曹操點頭道:「所以這次我只帶二十萬人,便是在防劉備。我民差人令曹仁守把滎陽、陳留一線,夏侯淵守把并州一線,程昱、夏侯惇守把許昌一線。遇到劉備來攻,拒不出戰,深溝高壘,堅壁清野,劉備佔不到便宜,不久必當自退,無能為也。」
司馬懿點了點頭,道:「明公聖明,深謀遠慮,非屬下所及。」
曹操哈哈一笑,正要說話,忽見一近侍進殿,道:「明公,不好了。孫權揚言為太史慈報仇,起水軍十萬入巢湖,沿施水望合肥而來!」
曹操伸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道:「來得好!我沒去找他算帳,他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許褚聽到孫權來攻,兩眼精芒暴盛,磨拳擦掌,躍躍欲試,曹操向他瞧了一眼,微微一笑,道:「許褚!」
許褚應道:「在!」
曹操道:「你領精兵五萬為先鋒,趕往合肥接應文遠,我自引水軍十五成自渦入淮,做你後應。」
許褚一聽說可以打頭陣,心裡那叫一個爽,大聲應道:「是!」
半個月後許褚的五萬兵殺到合肥城下,其時孫權正與張遼在城外交戰,勝負未分。突然間許褚兵馬從斜刺裡殺出,大呼酣鬥,孫權兵馬猝不及防,大敗虧輸。孫權見曹操援軍到來,心中恐懼,不敢就近屯紮,退軍五十里下寨。張遼等人自回城慶功,也不來追趕。
這日孫權正在中軍帳中集文武議事,忽有小卒來報,曹操水軍十五萬自渦入淮,沿肥水南下,前鋒已到壽春。
孫權大吃一驚,自言自語,道:「來得好快。」
張昭道:「曹操起自中原,慣於乘馬,擅長陸戰,而我起自南方,慣乘舟楫,擅長水戰。如今曹操親領慣戰精銳前來,其鋒不可當,再者以短擊長,未見其勝,不如領軍退回濡須。曹操若是退軍,我再進兵合肥,曹操軍有歸心,必不能復來。反之曹操若是進兵,我軍可憑濡須塢,以長擊短,可獲全勝。」
孫權沉吟片刻,點頭道:「此計甚善!」當即傳令全軍退回濡須塢。
當日曹操到了壽春,地方官請他到原先袁術居住的宮殿歇宿,盡力鋪張供應。對魏公巴結奉承,馬屁拍到了十足十。曹操本不喜他們鋪張浪費,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聽他們那如滔滔江水般的阿諛之詞,「龍」心大悅,也就任由他們胡來,訓叱的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三日後曹操心情愉悅的離了壽春,坐船沿肥水南下,經芍陂而到合肥。其時曹軍的水軍只是初具規模,艦船甚小,三層的樓船都已算是龐然大物了,同江東水軍自不可同日而語。然而曹操從未跟人打過水戰,不知最大的戰船到底有多大,見到自己坐船樓高三層,甚是龐大,心中甚喜,如井底之蛙一般,自以為自己的水軍足可橫行長江,蕩平江東了。
這途非止一日,這日大小三軍來到合肥,張遼迎入城中,稟報道孫權已退回濡須,曹操也猜到孫權心意,心想若是不給他點顏色瞧瞧,讓他知難而退,必然復來,到時自己大軍來來回回的折騰,不煩死也會給累死。想到此當機立斷,留樂進領一軍守城,大小三軍沿巢湖南下,離濡須五十里處下寨,領曹洪領三萬鐵甲精騎,哨至江邊。曹洪回報說遙望沿江一帶,旗旛無數,不知兵馬聚於何處。曹操放心不下,曹操放心不下,自領兵前進,就濡須口排開軍陣。曹操領百餘人飛馬上了一道山坡,遙望江邊,只見大小戰船各分隊伍,依次擺列。旗分五色,兵器鮮明。當中一艘般大得難以想像,上築宮殿一所,雕樑畫棟,陽光灑在瓦片上,金碧輝煌。大船上青羅傘下,孫權端坐正中。左右文武,侍立兩邊。曹操這才知道自己的所謂水軍在江東水軍面前簡直不值一哂,以鞭指著孫權道:「生子當如孫仲謀!像劉景升的兒子,和豬狗沒什麼兩樣!」
忽聽江邊一聲鼓響,江東戰船一齊飛奔而來,向著曹兵便是一陣亂箭。曹兵死者極多,陣勢略見散亂。便在這時,濡須塢內一支軍馬殺出,衝動曹兵。曹兵抵敵不住,向後便走,大小將校,禁止不住,一齊都奔。曹操正欲下山指揮將士迎敵,忽見千餘騎兵趕到山角,為首馬上一人,碧眼紫髯,正是孫權。曹操大吃一尺,急忙回馬,江東大將韓當、周泰要建頭功,直衝過來,曹操正驚慌失措,背後許褚大叫:「明公休慌,許褚在此!」縱馬舞刀,以一敵二,兀自遮攔少,進攻多,曹操趁勢逃回寨中,許褚不管是輸是贏,只要有架打,就十分高興,哪會錯過這一良機,與二將戰了五十餘合,兀自不肯罷休,聽得陣中鳴金,方怏怏而回。
曹操回營重賞許褚,將眾將痛罵一頓:「臨敵先退,挫吾銳氣!後若如此,盡皆斬首。」當夜二更時分,曹操正在寨中看兵書,忽聽寨外喊聲大震,大吃一驚,飛奔出帳,只見四下裡烈焰騰起,火舌亂吐。原來孫權乘勝劫寨,好在曹兵早有準備,雙方混戰一場,殺至天明,曹兵新遭喪敗,士氣低落,漸失便宜,曹操見路道不對退後五十餘里下寨。
曹操連敗兩陣,知臨江作戰江東軍馬有戰船作為後盾,進可攻,退可守,對自己大為不利,心中有退兵之意,但又恐空來空回,為東吳所笑,進退未決。兩邊又相拒了月餘,戰了數場,互有勝負。轉眼間已是建安十四年冬十月,曹軍糧草看看將盡,兵士們朝不飽夕,怨聲載道,曹操心中甚為煩憂。當日正在寨中商議,有人勸曹操收兵回去,有人說如今秋高氣爽,正好相持,不可退兵,許褚這個好戰分子,自然是大呼小叫,口口聲聲只要廝殺。曹操猶豫不決。
正躊躇間,忽報東吳來人送書信到此。曹操啟書一看,見其文曰:「孤與丞相,均為皆漢朝臣宰。丞相不思報國安民,而妄動干戈,殘虐生靈,豈仁人之所為?公攻滎陽取陳留虎牢關下鏖戰數月,兵士豈不疲勞?糧草豈不匱乏?如今公不思休整士卒,又與孤相峙月餘,軍中能無怨言?公當速去,如其不然,大禍臨頭,公宜自思。」書背後又批兩行小字云:「足下不死,孤不得安。」曹操看畢,哈哈大笑道:「孫仲謀不欺我也。」重賞來使,遂下令班師。孫權一心想奪下合肥,為太史慈報仇,不願就此回去,駐兵濡須塢,差人往江東調集糧草接應。
這日孫權正在官署中議事,忽見一近侍走進殿來,喜笑顏開,道:「啟稟主公,好消息。南郡大捷!南郡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