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端詳良久,方道:「這些人口中唸唸有詞,好像是來祈雨的。」
徐庶點了點頭,悄聲道:「近來天旱,自去年秋天至現今,便少有雨水,關內各郡皆是如此,再這樣下去,今年的收成恐怕……」
賈仁祿道:「聽他們口中念地好像有祭酒什麼什麼的,這祭酒是什麼神,難道比玉皇、老君還靈?」
賈仁祿在現代之時曾得過一場大病,以至耳朵不甚好使,別人說得小聲了他一般聽不見。這推己及人,他也認為自己說話小聲了,別人也聽不見。日積月累下來,這賈氏鬼號的神功便越來越爐火純青了。隨便號一嗓子,方圓四五里外的人都能嚇得如鳥獸散。習慣成自然,他到了三國來的時候,雖說耳朵比以前好使了,但積習已久,這大嗓門的毛病已是改不了了,一般不刻意壓低聲音,說話都頗為大聲。是以剛才那句話便也照著平時的習慣,大聲地喊了出來。
這一嗓子喊將出去,四下裡正虔誠叩首求告的百姓全都聽得清清楚,不由怒火中燒,不約而同的轉過頭來,怒目而視。內中不少二十來歲肌肉虯結,孔武有力的壯漢,雖仍跪著,但面有怒容,肌肉抽搐,青筋暴起,雙臂微顫,似欲暴起傷人。
趙雲見事不妙,忙搶到賈仁祿之前護衛。觀間氣氛微妙,大戰有一觸即之勢。徐庶長眉一皺,忙道:「我們幾位是來打獵的,偶到此間,別無他意。即是眾鄉親在此誠心禱告,我們便不打擾了,告辭!」說完抱拳行禮。
眾百姓聽他如此說,面色稍和,又轉回頭去,繼續叩頭。徐庶來到賈仁祿邊上悄聲道:「這祭酒是五斗米道中的一種職司,並不是什麼神,不可亂說,否則那些信眾會和你拚命的!」
賈仁祿心道:「五斗米道,好熟的名字,咋想不起來了……對了漢中張魯便是五斗米道的創使人,他在漢中傳道,因入道者需交納信米五斗,故而得名,世人也因此稱之為米賊。」想到此便悄聲道:「即是五斗米道再此集會,我們還是閃了吧。」
其實賈仁祿不知道的是,五斗米道的創始人根本不是張魯而是其祖張陵。五斗米道又稱天師道,五斗米道只不過是其俗名罷了。天師道在三國之後的兩晉南北朝時期可謂盛極一時,信眾無人,世家大族中都有其不少信徒。其後漸趨式微,到唐代中後期張陵子孫,於江西龍虎山續傳天師道,逐漸形成傳播中心,世稱龍虎宗。元成宗大德八年,公元1304年,成宗敕封張陵第三十八代孫張與材為「正一教主」,從此天師道又稱正一道,與金元時興起的全真道並成為兩大教派。水滸傳第一回中,洪太尉去訪求的那個張天師,便是天師道當時的天師。
徐庶點了點頭,悄聲道:「此間不是說話之所,我們還是走吧。」
劉備目視關公,關公手捋長鬚,點了點頭,劉備悄聲道:「好,我們走!」說完轉身欲行。
便在此時,道觀之中迎面走來一位十一二歲的小童,對劉備說道:「盧祭酒有請使君入內說話。」
劉備微微一怔,隨後微微一笑,道:「還請頭前帶路。」
那小童頭前引路,劉備等人魚貫而入,眾百姓則紛紛為其讓開道路。經過一個並不甚大的庭院之後,眾人來至殿中。只見殿中三清神像早已是破敗不堪,神像前放置著一張長塌,正中踞坐一位三十來歲的中年漢子,一身道士打扮,身披鶴氅,身材頗為肥胖,挺著個圓滾滾的大肚子,想是便是時下十分流行的脾酒肚是也。臉肥口闊,鼻樑矮塌,眼睛偏又生的甚高。樣貌甚為醜陋,神情卻甚是倨倣,想來便是道童口中的盧祭酒。他的左右則各坐著一位二十來歲的少女,農家打扮,長著略有幾分姿色。
盧祭酒全神心的都集中在這兩個村姑身上,雙手也不閒著,左右開弓,伸入兩美女裙中,不住地在她們的雙峰美臀之間來回游移。口中淫虐調笑,其詞不堪入耳。此時他聞得殿外腳步身響,便抬起頭來,瞥了一眼劉備,淡淡地道:「來者可是劉使君?」說完便不再理他,回頭看著左首的美人,口中淫詞蕩語,不住討好,說得那美人格格直笑。
劉備見五斗米道堂堂一個祭酒在大庭廣眾之中,竟行此污穢不堪之事,不免長眉一軒,厲聲道:「正是!」
盧祭酒又回過頭來,沒好氣地道:「我前日曾做得一夢,夢見太上老君來告訴我,說使君於一年之間便打下三州之地,生殺過重,上天震怒,是以天降大旱,以示懲罰!現在僅僅是個開始,使君可要及早想好補救之道。」
賈仁祿心道:「得,又是一個騙飯吃的,說得台詞也和我以前差不多。動不動就神啊鬼啊,什麼某某神仙托夢的。娘的,你這不是在關刀面前耍大刀,魯班面前弄大斧,做死麼!」想到此便清清嗓子,雙眼微閉,伸手指天,道:「噫,這位盧祭酒也見過太上老君?」
盧祭酒抬起頭來看了看這個醜陋同自己不相上下的傢伙一眼,不屑地道:「難不成這位仁兄也有幸見過?」
賈仁祿向院外走上兩步,轉過身來,大聲說道:「不知祭酒可曾聽過江南道人於吉於神仙?」此言一出便引起了院內院外的眾人注目,不少百姓不再跪拜,抬起頭來,仔細聽他還有何下文。
盧祭酒道:「這個自然,於神仙名震天下,他老人家的大名誰沒聽過?」
賈仁祿微微一晃大腦殼,笑道:「聽過就好。我便是他老人家的關門弟子。這些通靈顯聖的初淺法門他當然有教過我了。這太上老君嘛,我是常常見的。這不昨天晚上,他還請我到廣寒宮裡看嫦娥姐姐跳舞呢。嫦娥姐姐長得那叫一個漂亮,跳得那叫一個好啊,穿得那叫一個少啊……」說到此便看著盧祭酒,微笑不語。盧祭酒聽他說到關鍵時候便停了,心癢難耐,等了片時,實在想知道賈仁祿到底整了啥實事沒有,忙道:「然後呢?」
賈仁祿眨了眨眼睛,搓著搓雙手,道:「呵呵,盧祭酒真想知道?」
盧祭酒忙大點其頭,道:「當然,快說!」
這時邊上兩美女立馬不依,搖著他的肩頭,同聲撒嬌道:「人家可比嫦娥好看,你有人家便知足了,幹啥還要想著那個嫦娥啊。」
盧祭酒收回祿山之爪,瞥了這兩個適才怎麼看怎麼像美女,如今怎麼看怎麼像黃臉婆的女子一眼,頭大如斗,一擺手,喝道:「滾!都給我滾!」那兩美人聞言白了他一眼,呸地一聲,道:「什麼東西,不是你給錢,老娘還不來呢!」說完站起身來,收拾好衣衫,一拂袖揚長而去。
盧祭酒不理那兩黃臉婆是如何去的,看著賈仁祿,急道:「快說,快說!」
賈仁祿又眨了眨眼,道:「真想知道?」
盧祭酒微微冷笑,道:「說不下去了吧,這一切都是你瞎編的,你這種俗人哪能見過太上老君。」
賈仁祿使出韋小寶編謊話的看家本領,哈哈大笑,良久不絕,盧祭酒心生疑惑,道:「你笑什麼?我說得不對麼!」
賈仁祿笑道:「哈哈!大錯特錯,錯之極矣!這嫦娥姐姐我當然見過,而且還不只一次。盧祭酒既然得蒙太上老君垂青,托夢傳言。必也是非凡之人,他老人家難道沒請您到廣寒宮上走上一圈,一睹嫦娥姐姐的仙姿?」
盧祭酒咳嗽一聲,尷尬地道:「咳……咳……當然有了,他老人家曾帶我去過一次,但那時嫦娥仙子身體那個……那個……不適,是以無福一見。」
賈仁祿心道:「得,這神仙身體不適,今兒倒還是首次聽聞,真可算是天方夜談了,這傢伙比我還能編!」說道:「原來如此!唉,真是怪可惜的!嫦娥姐姐真叫一個漂亮啊,兩隻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閃忽閃地,那叫一個傳神啊。這身材惹火啊,該大則大,該小則小,曲線阿娜,看上一眼便叫人忘不掉啊!等哪天太上老君再給你托夢之時,你一定好好求求他老人家,讓他帶你去見見。」
盧祭酒手捂著嘴,咳嗽了一聲,道:「咳……你說了這麼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這於神仙的關門子弟你也敢冒認,不怕犯眾怒麼?」
賈仁祿哈哈一笑,道:「你認為我說的都是假的了?」
盧祭酒點了點頭,道:「當然!」
賈仁祿伸手一指榻前,笑道:「哈哈!你也不看看地下,口水都流了一地了,還不認!」此言一出,劉備等人無不哈哈大笑,笑得個前仰後合。
盧祭酒垂首一看,老臉一紅,道:「這是你說得太真,我一時不查上當了,這才……咳……」伸手一指賈仁祿,道:「總之你便是冒牌的於神仙弟子,來人啊!將這個大膽狂徒給我拉出去打!」話音剛落,殿門兩旁站著的四個彪形大漢便竄將進來,伸出毛聾聾的大手便向賈仁祿抓去。
張飛強忍已久,見有架打,反倒樂了,正欲撲上前去放對。忽聞賈仁祿仰天長笑,道:「哈哈!都給我住手!」說完伸手入懷,掏出一張道符出來,高舉過頂,道:「這張便是於神仙開給我,保我平安的仙符。你們聽過他的名頭,他開的符想必見過吧。」心道:「這鳥符,自從西域回來,貂嬋定要我帶在身上,老子一千個不願意,沒想到今天居然派上了用場了。哈哈!」
盧祭酒望了一眼,大吃一驚,心道:「這還真是於神仙施的符!我當年求他收我為徒,也不知磕了多少個頭了,那老不死的說我資質駑鈍,人品低下,就是不肯收我。我跑到漢中,入了五斗米道,好不容易才混到了祭酒。這次被派到長安來傳道,終於可以自立一方,作威作福了,沒想到居然遇到了於神仙的弟子,運氣還真背。」想到此臉色發青,道:「我怎麼知道這符是不是他老人家開的,再說就一張符也說明不了什麼?」
張飛高舉鐵拳,不住亂晃,道:「這怎麼不是,這符是於神仙在汝南施給仁祿的,我們幾個都能做證!」
盧祭酒道:「你們都是一夥的,你說的話如何能信!」
張飛喝道:「讓你不信!」縱身一躍,便衝到了盧祭酒的跟前,提拳便要打。
劉備喝道:「翼德回來!」張飛聞言瞪了盧祭酒一眼,怏怏而回。
賈仁祿高舉著那道符於庭院中來回走上了一圈,道:「鄉親們這符你們看看,是真是假?」
百姓中有幾個見過於吉畫符的便道:「是真的,這是於神仙施的符,是真的!」話音剛落,不少百姓已對著那符不住的叩拜起來。
賈仁祿道:「一年多前,我在汝南可是磕了一萬多個……」
人群中一個三十來歲中年漢子接口道:「我認得他!對的,就是他!那日在汝南西街之上磕了一萬個頭。於神仙親賜靈符,還收他作了徒弟了。這汝南百姓盡皆知曉,那日我也有幸親眼得見,看得真真的。就是他,沒錯!」說完便拜了下去,道:「求您施法祈雨,讓我們渡過大旱吧!」說完邊上的人不由自主衝著賈仁祿大磕其頭。
賈仁祿心道:「得,運氣還真好,這托都不用找,自己送上門來!哈哈!」忙道:「鄉親們快請起,我可當不起!」
那中年漢子道:「您是於神仙的弟子怎麼當不得,當得,求求您了。」
賈仁祿心道:「瞧我遇上的這些爛事,在西域是幫人復國,在這是幫人祈雨,一件比一件誇張,娘的,這叫我怎麼做啊!」
賈仁祿拉了幾個百姓,可他們就是不起。他也毫無辦法,回到殿中,對著盧祭酒道:「怎麼樣,這下你信了麼?」
盧祭酒道:「就算你真是於神仙的徒弟,我們五斗米道與你們素來井水不犯河水,這裡也輪不到你來撒野。」
賈仁祿道:「你說太上老君托夢給你,這長安大旱是使君殺業過重所致,那照你說該如何化解?」
盧祭酒頭一昂道:「只是使君肯灰心學道,入我五斗米道,我便按太老上君親授之法,施符祈禳,這甘霖即來,大旱便解,這些都是太上老君托夢告訴我的。」心道:「只要劉備肯聽從我的話,我反張魯易如反掌,跟著我便是正宗天師了,天下的金錢、美女還不任我挑揀。哈哈!」想到此,腦海中便幻想著自己當上天師的風光情景,口水不由自主地流將出來。
賈仁祿復又仰天長笑,良久不絕,盧祭酒道:「你笑什麼?」
賈仁祿笑道:「哈哈,太上老君也托夢給我,說只要使君信奉於神仙,我便按於神仙所所授之法施符祈禳,這甘霖即來,大旱便解!」
盧祭酒的美夢霎時破滅,怒道:「你的是邪說,妄圖蠱惑人心,來人啊!」
賈仁祿道:「憑什麼我的就是邪說,你的不是?」
盧祭酒道:「長安大旱,我心憐百姓,憂心忡忡,三日不眠。太上老君念我精誠,這才托夢於我的,你那些都是滿口胡說八道。」
賈仁祿道:「連嫦娥姐姐都沒見過的人,也敢說我胡說八道!」
盧祭酒戟指罵道:「你!」
先前證實賈仁祿不是冒牌貨的那中年漢子道:「既是兩位都有本事,不如各自祈雨,誰求得來雨,我們便信誰,大伙說說看怎麼樣?」此言一出便有不少百姓附和同意。
盧祭酒道:「那我們便以祈雨為賭,你敢賭麼?」
賈仁祿心道:「娘的,西遊裡的情節,我可不是孫悟空,能上天求龍王。這咋整?說不得,除死無大事,賭一把也好!」想到此便道:「好,賭就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