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仁祿和貂嬋根本沒睡,忙起身來看,星月微光之下,看得分明,正是郭淮。
賈仁祿拍了拍郭淮的肩膀,道:「好樣的,什麼時候來的?」曹靜忙執劍出帳巡視。
郭淮悄聲道:「徐軍師已收到你的來信,知你們要走北地這一路,星夜差我領著五百兵馬趕來接應,我比你們早到左賢王大帳一日,並派人四方打探,均沒有你們的消息,可急死我了。」
賈仁祿點了點頭,指著立於貂嬋邊上的桂花,道:「這位姑娘你是怎麼認識的,還讓她給我倒水?」
郭淮道:「此處是匈奴左賢王的地界,你們要從這過,定會遇上他們。左賢王總比我人手多,找起你們來定不費什麼事,我便來這裡撿現成的了,嘿嘿。」伸手一指桂花道:「這位姑娘是我小時候認識的,那時我才七八歲,她餓昏在我家門口,爹爹讓我拿了一張餅給她,從此便再沒見過她了。怎料竟然在這裡重又相見,那時我正化裝成匈奴胡人,四下查察,見到她一眼便認了出來。」
賈仁祿下意識瞅了桂花一眼,心道:「這副尊容是看過一眼便忘不掉了。」郭淮頓了頓又道:「我便同她形容了你們的樣貌,讓她幫著我找。其實你的樣子也挺好認得,我一形容,她便記住了。呵呵,我還告訴她你不愛喝酒,只要給你喝水,便會引起你的注意。」
賈仁祿道:「還是你小子鬼點子多。平原那邊怎麼樣?」
郭淮面有憂色,道:「袁紹兵馬已集結完畢,平原危在旦夕。軍師,還是你主意多。這一明修棧道,不僅唬住了曹操,也使袁紹得知了你們的消息。再經徐軍師一番苦勸,他答應再寬限十日。」
賈仁祿點了點頭,道:「這好辦,這裡離并州並不太遠,一日便到。」
郭淮道:「照理是這樣,可是……」
賈仁祿悄聲道:「你是把這個什麼左賢王硬不放我們走?」
郭淮點了點頭,賈仁祿低下頭來,道:「你小子混將進來,沒人發現你是冒牌貨?」
郭淮道:「我原本就是太原陽曲人,那帶胡漢雜處,當地人或多或少都會說點匈奴話。匈奴話又不難學,我很小的時候就會了。」
賈仁祿悄聲道:「好,今天先到這。你和你的人給我藏好了,便是頭功一件。我先想想轍,若那什麼狗屁左賢王真敢扣我們,我們再聯繫。」說完便約定好了聯繫方式。
郭淮點了點頭,應道:「是!」
此後數日劉豹讓蔡琰及諸位番將輪番相陪,好酒好肉款待劉備等人,但一個字也不提送他們去并州之事。劉備心憂平原,想要辭行,也被劉豹岔開話題。如此一耗便是七八日,劉備屈指算來,離袁紹給的期限是越來越近。心急如焚,偏偏毫無主意,便又將賈仁祿等人叫來商議。
劉備道:「如今離袁紹所定之期越來越近了,左賢王以遲遲不肯放人,如之奈何?」
張飛喝道:「殺出去便了,這些胡人武藝稀鬆,沒一個是俺對手!」
劉備心道:「下次是不可放這廝來參加議事,三句話不離殺人,真是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搖了搖頭道:「德達的傷方才痊可,不可再動刀兵,仁祿你看呢?」
賈仁祿笑道:「呵呵,恕我賣個關子,明公且放寬心,先收拾行裝。不數日,便可起程。」
劉備點了點頭,道:「嗯,不過只有五六日了,仁祿可得抓緊些。」
賈仁祿正色道:「我曉得了。」
轉過天來,劉豹正閒坐帳中飲酒,讓幾名西域女子給他跳異域艷舞。正意亂情迷,口水橫流之際,左右來報:「平原徐庶遣人來打聽劉備行蹤。」
劉豹大叫掃興,揮退舞女,對那人悄聲說道:「吩咐下去,先將劉備等人的住處換到一個隱密所在,千萬別讓平原來的人同他們見面。」那人點頭應是,退出帳去。劉豹聲音轉高,道:「有請!」
趙二昂首而入,行禮之後便道:「小的趙二奉徐軍師之命前來打聽劉使君消息。道上傳聞劉使君在左賢王帳中做客,因此特來迎接。」
劉豹一臉茫然,道:「皇叔不曾來我這啊。」環顧在坐的諸位番將問道:「可是去了你們那裡?怎麼不早早報來!」
諸位番將面面相覷,搖了搖頭,異口同聲,道:「皇叔實不曾來過!」
劉豹目視趙二,道:「看來皇叔是不曾來過。你們可打聽清楚是從這道上走的麼?」
趙二道:「正是,劉使君曾傳來消息,言道要從長安道經貴處而到并州。如今已過去十數日,還未有消息傳來,軍師很是擔憂,便命小的前來查察。道上聽人說道使君在左賢王帳中做客,便即趕來。」
劉豹捋鬚道:「市井謠言如何可信,皇叔實不在我這裡。既是他走這條路,想是道路不熟,迷失了方向。這樣吧,尊使先下去休息,我派人四下查訪,若皇叔真在此間,我很快便能找到的,找到之後一定立即通知尊使。」
趙二道:「路上之人說得十分確實,想非空穴來風,還請……」
劉豹臉一沉,道:「哼,我堂堂左賢王難道還會說謊不成!尊使若是不信,便可到各帳之中搜搜便知!不過我醜話可得說在前頭,到時要是搜不出來,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趙二一臉驚惶,忙道:「不敢,左賢王說沒有,那想來便是沒有的。既是如此,小的先告退了。」
劉豹微微一笑,揮手道:「下去吧!」
轉眼又過了三日,劉豹依舊在大帳之中看艷舞流口水,左右又來報:「平原來使趙二有急事求見!」
劉豹一臉怒色,道:「他媽的,怎麼都是這時候來!」揮退舞女,大聲喝道:「讓他進來!」
趙二進帳行禮,劉豹一揮手,道:「罷了,有什麼事嗎,沒事我這還有公務要處理!」
趙二正色道:「左賢王既一心同我大漢交好,便不可欺瞞我等。否則別說袁公有河北四州之兵,便是平原一郡之兵前來問罪,我想賢王也未必經受得起。」
劉豹怒道:「我有何事欺瞞於你,今天你可要說清楚,不然……」說完四下番將紛紛怒目橫視,作勢拔刀。
趙二視同不見,道:「明公明明在你處,你們卻失口否認,還說不是欺瞞?」
劉豹心下一驚,心道:「難道給他發現了蛛絲馬跡?我已讓人將劉備等人移出數十里,四下看守甚嚴,照理來說不能啊!」想到此便站起身來,道:「這話可由不得你亂說,你有何證據?」
趙二取出一封信來,道:「前幾日徐軍師於平原城外射獵,打得大雁一隻,誰曾想其上竟拴著帛書一封,乃是明公寫與軍師之信,言道明公被軟禁於此,望平原城中速速差人來救!」
劉豹大吃一驚,伸手一指那信,囁囁嚅嚅地道:「大……大……雁!」說完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道:「真有這事?」
趙二微微一笑,道:「信便在此,左賢王不信一看便知。」
劉豹命人取來帛書,展開一看,越看越驚,抬起頭來,道:「看來是下面的人沒說實話,你先下去,我好好問問,過會便給你答覆!」
趙二道:「還請左賢王速速查清,不要因這一件小事,而影響大漢同匈奴的交情。」
劉豹道:「我自有分寸,你先下去吧。」
趙二走後,劉豹將蔡琰請至帳中,道:「我原本想扣劉備一年半載的,讓他絕了回中原之心,心甘情願的為我效力。哪知竟然連隻畜生都和我做對,現在這事該如何處置?」
蔡琰道:「相公可聽說過晉文公重耳的故事?」
劉豹擺了擺手道:「我從不讀漢人書籍,哪知道你們中原那堆爛事。」
蔡琰笑道:「呵呵,那我說給相公聽聽好不好?」
劉豹點了點頭,道:「說說吧。」
蔡琰整整理理思路道:「春秋時晉國內亂,晉獻公聽信了寵姬驪姬之言殺了太子申生,晉國大亂,當時重耳還是公子,為避亂逃到了翟國,時年四十三歲。當時便一批朝中大臣自願放棄高官厚祿,追隨公子。其中出名的有趙衰、先軫、狐毛、狐偃、介子推等人,朝堂為之一空。獻公死後,重耳之弟夷吾仗著秦國之力,平了晉亂做了晉國國君,害怕他哥哥和他爭位,便差人追殺重耳。」
「重耳一路逃亡周遊列國,五十五歲適齊,六十一歲適秦,等到他平亂做了國君之時已是六十二歲了。晉國在他和一班文武的治理下,國家大治,開創了一代霸業。」
劉豹屈指一算,接口道:「六十二歲,那他不是在外流亡了十九歲。也虧了他活了這麼大的歲數,若是早死了,哪還有當國君的指望。」
蔡琰點了點頭,道:「正是,晉國在他流亡期間一直內亂不斷,天災連連。所以人們都說晉文公能當讓國君實是上天相助,若不是上天給了他壽數,還不讓晉國安寧,他是沒可能當上國君的。」
劉豹若有所思,點了點頭,蔡琰道:「如今劉備也是一般,劉備自起兵以來,際遇坎坷,流離失所,無處容身。但不管多麼危險,總能逢凶化吉,這不能不說有上天相助。且他一路行來追隨者不是少了,而是越來越多。起初只有關、張二人,如今卻有賈仁祿、徐庶、趙雲、魏延等一班文武相佐,可謂人才濟濟。那日出獵,張飛曾赤手空拳格斃猛虎一隻,趙雲曾手彎硬弓一箭雙鵰,這些相公都親眼得見。如今連大雁都為其送信,說明天欲興之,相公若欲以其為敵,實是逆天,上天不佑。如今匈奴處境已是十分艱難,再遇天災,禍患便在眼前了。」
劉豹面色凝重,緩緩點了點頭,道:「有理。」
蔡琰道:「晉國當時流亡之時,不少國家對其無禮。他即位之後,便大肆報復,攻滅了不少國家。如今即是天欲興劉備,若有朝一日,劉備真得稱雄一方,記起今日之恥,前來報復,他手下那些將領,相公手下有誰能當?」
劉豹想想趙雲、張飛那日出獵時的身手,不寒而慄,面有懼容,道:「虧得你早說,不然我悔之晚矣!如今該當如何?」
蔡琰道:「好在這幾日相公待劉備等人以禮,如今好好禮送他們出境,使他們念我之恩,感我之德,他日也不會同我們為難。」
劉豹忙道:「好,我這就親自護送劉備他們出境。來人,傳趙二!」
蔡琰看著劉豹背影會心一笑,心道:「這個賈福,居然連胡俗信鬼也想得到,借用蘇武牧羊的典故來嚇唬他們,還真見效。真想不到他這樣癡癡傻傻的人,竟有這麼深的心計!」(蘇武是西漢使臣,出使匈奴被扣數十年。匈奴讓他投降,他不從,便虐待他。讓他放羊,還曾道要等公羊生出小羊才放他回去。西漢差人來要蘇武,匈奴就說蘇武已死。怎料後來有人知悉蘇武消息,便偷偷告訴漢使。漢使便謊稱皇宮中射下大雁一隻,上有信說蘇武沒死在某地牧羊。匈奴單于以為蘇武忠義感動飛鳥便將他放了回去。劉豹雖也是匈奴人,但從不讀書,這樣的典故想來也是不知道的。)
這日是袁紹期限的最後一日,約定時間乃在午時。巳時,鄴城,袁紹府內正殿。袁紹於台上興奮地來回走著,等待午時的來臨。時間一點點的過去,轉眼之間離午時只有一刻鐘的時間,還沒有劉備等人的消息,袁紹興奮的雙掌互搓,道:「不等了,傳我將令……」
便在此時,左右氣喘吁吁地來報:「報!劉使君一行已安抵晉陽,并州高刺史已差人護送他們趕往鄴城,已在途中。」
袁紹雙手高舉,仰天長歎,道:「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