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西道下轄三州之地,武平府城座落在武州境內,武州下轄九縣,樊門縣是九縣之一,距離武平府其實並不遙遠,只是河西道境內多山,道路頗為曲繞,所以就算進入樊門,想要直入武平府,卻也並不容易。
樊門縣得名自境內的樊門山,樊門山陡峭險峻,可說是武州南面的門戶之地,就如同一座大門橫亙在武州大地之上。
一直以來,在樊門山一帶,河西都是駐有軍隊,居高臨下,佔據地勢之利,若是沒有河西軍的允許,任何隊伍想要通過樊門山,那幾無可能。
旗幟在風中飄動,一隊清一色紅甲騎兵立於樊門山下不到十里地,所有騎兵都已經下馬來,他們的戰馬也都配著最精良的馬鞍,這些戰馬腿長膘肥,身體的線條流暢,稜角分明,沒有絲毫的贅肉,而且毛髮油亮,風兒一吹,鬃毛飄動,肌肉則是散發著雄渾的力量。
便是再不懂馬之人,也能看出這些戰馬絕對是一等一的良駒,而精通馬道之人,很容易就能看出來,這些馬匹都是遼東馬,而且是從遼東馬中千里挑一精選出來。
馬是好馬,人也是勇士。
數百紅甲騎兵都是背掛彎弓箭盒,腰配長形馬刀,而且頭盔也都是異常精良,頭盔更是設計了銅皮面罩,可以將雙眼直下全部都照在銅皮之下,更加增添威勢。
遼東鐵騎,天下聞名,赤備一出,誰與爭鋒?
沒有人敢否定,遼東的赤備突騎,乃是天底下最強的騎兵,這些騎兵戰士,無一不是從成千上萬的兵士之中挑選出來,他們所經過的訓練,也是常人難以想像,對於遼東數萬騎兵來說,他們最終極的榮耀,便是成為赤備突騎的一員,赤備突騎就象徵著榮耀。
很多人都知道,當年赤煉電作為皇帝陛下手下的勇將之一,征伐遼東,便是由他全權負責,要從高麗人手中奪回被他們吞食的遼東道,並不是容易的事情,高麗騎兵也曾橫行東北,殺人如麻,那也是一支訓練有素的騎兵軍團。
赤煉電攻伐遼東,手中不過千騎而已,大秦強大的騎兵軍團,由皇帝帶領攻伐關中,但是憑借手中的騎兵,赤煉電生生擊敗了兵力遠勝於他的高麗鐵騎,甚至最終將高麗人完全驅逐出遼東,只有高麗人才知道赤煉電的凶狠,也只有與赤煉電手下騎兵交鋒過的人,才知道赤煉電手下騎兵的殘忍。
那支凶殘勇悍的騎兵,便是赤備突騎的前身。
夕陽西下,所有的赤備突騎都是站立在自己戰馬邊上,雖然身負長弓箭盒,卻毫無疲倦之態,他們都是鐵打的身體,更是銅鑄的意志。
終於,夕陽餘暉下,一隊騎兵自前方飛馳而來,當先一人黑甲在身,率領十多騎飛馬馳近,距離不到百米,勒馬停住。
赤備突騎之中,一人翻身上馬,一抖馬韁,緩緩上前,他頭盔的銅皮合上,只露出一雙犀利的眼睛,到得近處,勒馬停住。
對方眾人掃視數百赤備突騎,眼中都是顯出驚訝之色,驚訝之中,卻也不無欽佩,他們都是軍人,當然能夠看得出來赤備突騎是何等的訓練有素。
「我是武州軍千戶譚廬,敢問電帥是否在此?」黑甲將高聲問道。
上前的那名赤備突騎淡淡道:「赤備千戶武玄,赤備八百,請你們準備八百人的帳篷,另有我們的口糧,明日一早,我們要過山。」
他的聲音平淡冷漠,語氣也說不上是請求還是命令,就像是再說一個天經地義不容拒絕的事實。
譚廬笑道:「武千戶?實在是對不住,你說的話,本將聽不明白。」
「八百人的吃住,由你們即刻安排。」武玄重複一句道:「我們是奉旨護衛電帥前來參加祭天誕禮,所需一切,必須由你們提供。」
譚廬笑道:「武千戶此言差矣,聖上只是召見電帥,卻並沒有要召見赤備突騎,若是幾十號隨從護衛,我們還能夠勉強盡一盡地主之誼,可是你們一下子來了近千人,我們實在無法提供吃住。」再一次問道:「電帥在哪裡?」
武玄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譚廬,沉吟片刻,終於問道:「你的意思是說,我們奉旨而來,你們卻不想解決我們的吃住?」
「武千戶,如果電帥帶領千軍萬馬過來,難道我們還要負擔千軍萬馬的食宿?」譚廬大笑道:「至若你們明天早上想要過山,我已經派人飛馬去報,上面如果同意,我自然是遵令放行的。」掃視了八百赤備一眼,心裡雖然對赤備突騎的裝備以及氣勢頗有些欽佩,但面上自然不能露出絲毫的欽佩之色,只是嘀咕道:「電帥雖然名動天下,卻也用不著八百赤備跟隨保護吧。」
武玄卻不再多言,調轉馬頭,回到陣前,高聲道:「原地歇息!」翻身下馬,盤膝坐在馬邊,竟是閉上雙目,宛若在閉目養神。
譚廬身後一騎湊近上前,低聲道:「千戶,他們這是什麼意思?」
譚廬淡淡一笑,低聲道:「不管什麼意思,在馮督吩咐下來之前,便算他們是赤備突騎,也不許走過樊門山。」
「赤煉電怎麼沒有出現?」身邊部將低聲問道:「他是不是在這其中?」
譚廬掃視一眼,也是有些疑惑:「我們已經問過,既然沒有答話,我們就當他不在。」調轉馬頭,領著部下,將八百赤備突騎丟在曠野之上,並不理會。
夕陽緩緩落山,最後一絲陽光消失在地平線之後,武玄終於睜開眼睛來,沉聲道:「百戶近前,取樊門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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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隊伍之中,立時有四人起身,迅速到得武玄身邊,都是單膝跪下,其中一人已經將一張地圖鋪在武玄身前的地面上。
武玄掃了一眼,這是一幅極其詳細的城池平面圖,斜角寫著「樊門縣城圖」五個字,平面圖上,竟是將樊門縣的大小街道都是表明的十分清楚,便是連縣衙門等諸多所在,也都是清晰地標注在其上,武玄掃了幾眼,雙目寒光閃閃,按住了地圖。
譚廬率眾逕自回到樊門山,樊門山上有精心建設的兵營,連綿數里,作為河西南方的門戶,樊門山的駐軍一直都不在少數,而最近又是調來了不少兵馬,山上的兵力,不下五千人,扼守住樊門山一帶。
因為祭天誕禮在即,正是非常之時,譚廬奉馮元破之命親自在樊門山坐鎮,所以逕自回到樊門山,吩咐部下守住樊門山一帶的各個要地,而且派人遠遠頂住赤備突騎,但有輕舉妄動,立刻來報。
譚廬知道赤備突騎乃是極其強悍的騎兵軍團,但是卻也明白,樊門山一帶地勢起伏,山嶺眾多,便是道路也都是曲折環繞,守在樊門山上,居高臨下,四周情景盡收眼底,這片地區實際上並不適宜騎兵作戰,而且山上有數千守軍,譚廬倒也並不擔心赤備突騎敢在自己眼皮底下鬧出事端來。
深夜之時,譚廬忽然得到消息,近千赤備,已經離開先前所在之地,暫時下落不明。
譚廬皺起眉頭,他現在只擔心赤備會悄無聲息躍過樊門山,他奉令看守門戶,若赤備果真穿到樊門山以北,對譚廬來說,自然是奇恥大辱。
當下傳令各處加強戒備,更是親自巡視各處,好在各處要道都沒有赤備的身影,譚廬微微鬆了口氣,他巡視到半夜,回到住處,還沒喝上一口茶,已經有人匆忙來報,樊門縣城遭遇不明襲擊,數百騎在半夜突然衝入城中,直取縣衙門。
譚廬大吃一驚,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赤備突騎,樊門縣城在樊門山以南不過二十里地,乃是河西南部的第一座城池,此時聽聞竟然有數百騎兵殺進縣城,自然想到就是先前沒了蹤跡的赤備突騎,心下吃驚,暗想難不成赤煉電竟是憑借八百騎兵,出其不意便攻下了樊門縣城?
若情況屬實,赤備突騎就等若是造反了。
事出意外,手下部將紛紛請求立刻召集兵馬,殺到樊門城,雖然赤備突騎名聲響亮,可終究只有八百人,而樊門山有守軍五千,兵力是赤備的六倍都不止,赤備既然敢突襲樊門城,河西軍當然要迅速前往救援。
譚廬卻是心下驚駭,他無法肯定樊門城被攻,是否就是赤備突騎所為,就算是赤備突騎所為,是否真的就代表遼東軍開始對河西發起進攻?
譚廬作為河西軍的高層將領,心裡其實也很清楚,河西軍只怕遲早與遼東軍有一戰,但是至少在目前,在沒有任何借口的情況下,誰也不敢輕啟戰端,誰要是先動手,也就等若是謀叛,是朝敵,大秦固然已經搖搖欲墜,可是只要稍微聰明一些,誰也不想背負叛逆的罪名。
遼東軍今夜突然發起襲擊,這讓譚廬措手不及,他瞬間就想到,如果遼東軍真的已經準備對河西發起全面進攻,那麼絕不可能僅僅派出八百赤備,八百赤背很可能只是先鋒,在其背後,必然還跟著遼東主力兵馬,樊門山雖然有數千兵馬,可是如果此時真的下山救援樊門城,很有可能落入遼東軍的圈套之中,到時候樊門山無兵駐守,南部門戶大開,遼東軍過了樊門山,便可以直插武平府,整個河西便將危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