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忙道:「殿下萬不可這樣說。常言道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殿下如今到了西山,可以召集官兵,重新返回京城。」
太子淡淡一笑,抬起頭,望著天上的一彎明月,片刻之後,才道:「京城陷落,秦水的駐軍後勤無法供給,天門道已經殺到秦水對岸,秦軍沒有後援支持,恐怕也撐不了多久。」頓了頓,才道:「等本宮返回京城的時候,面對的不再是那些刁民,很有可能是已經殺到京城的天門道眾……!」
琉璃輕聲道:「軍國大事,妾身本來不便插嘴,只是……天門道雖然人多勢眾,但畢竟只是烏合之眾,與我大秦正規軍相比,遠遠不如,殿下召集了兵馬,重新殺回去,天門道眾未必能夠抵擋。」
「琉璃,你不明白。」太子歎道:「如果換做開國之時,莫說區區天門道眾,便真的是雄兵數十萬,我大秦鐵騎也不會有絲毫的畏懼。可是……!」微微頓了頓,眼眸子充滿唏噓之色,「可是現如今的大秦鐵騎,已經不能與當年同日而語。二十多年來,我大秦官兵沒有再經過大戰,當年南征北討的那支虎狼之師,也早已經不復存在。」
琉璃並不言語,只是靜靜看著太子。
「能夠打仗的三支軍團,一支在遼東,一支在西北,還有一支在河西。」太子皺眉道:「關內的兵馬,都太安寧,早已經沒有了虎狼之氣,本宮就算真的召集了安邑、西山和湖津各道兵馬,卻也未必能夠抵擋得住天門道。」
琉璃道:「殿下接下來想怎麼辦?」
「最好的局面,當然是西北軍、遼東軍和河西軍都聽從朝廷的調遣,聚集兵馬掃平南方……!」太子苦笑道:「若是如此,我大秦已然可以穩定局勢,但是這樣的局面,只怕難以成功。」
「為何?」琉璃蹙眉道:「聖上在河西,下一道旨意,河西軍必然是要出兵,再傳一道旨意給西北……!」
太子已經打斷道:「琉璃,你應該知道,就在不久前,西北三道內亂,楚歡已經擊敗肖煥章和朱凌岳,現如今他已經是西北最強大的勢力,假以時日,整個西北三道必然也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朝廷卻是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坐大,且不說他現在是否還有盡忠大秦的心思,便算真的有心,那也是不會聽從本宮調遣的。」
琉璃道:「殿下是說,楚歡有謀逆之心?」
「朝廷當初派他去西北,就是因為朝廷已經洞悉朱凌岳其實是一頭狼。」太子皺眉道:「誰都以為,雷將軍可以在最短的時間內平定天門道,爾後最集結兵力回過頭去對付西北,楚歡前往西北,只是朝廷的緩兵之計,希望楚歡能夠掣肘朱凌岳,為朝廷爭取時間……!」
琉璃幽幽歎道:「朝廷當時只怕也知道,楚歡前往西北,凶多吉少……!」
「確實如此。」太子道:「本宮也以為,楚歡最多在那邊折騰上三五個月也就了不得,而雷將軍如果順利的話,或許用不了半年就能平定東南的叛亂……只是無論東南還是西北,朝廷都失算了,天門道的實力,比朝廷的估算的要強得多,雷將軍率領的官兵主力,硬是被拖在東南,深陷其中,而楚歡不但沒有死在西北,最後反倒成了一頭更兇惡的狼……!」
琉璃問道:「難道朝廷現在無法召集西北兵馬?」
「本宮擔心,如果真的召集西北兵馬入關,那是引狼入室。」太子冷笑道:「楚歡手握重兵,但是西北現在還不算穩定,而且他也沒有理由輕易入關,如果朝廷宣召,他當真帶領西北兵馬入關,只怕是後果不堪設想。現如今,本宮只希望西北軍老老實實按兵不動,那比他們做什麼都好。只要穩住了關內,再騰出手去對付西北……!」
「西北軍無法召集,就只有河西軍和遼東軍了。」琉璃道:「便是這兩支兵馬,用來對付天門道,應該也已經是綽綽有餘。」
「赤煉電的遼東軍,一部分依然要駐紮在遼東,防止高麗人趁火打劫。」太子道:「秦國如今的形勢,許多人都是睜大了眼睛,蠢蠢欲動,赤煉電已經到了福海,先要平定青天王的叛軍才能騰出手來……現如今只有兩個法子可以解除當前的困局。要麼是河西軍即刻出兵,然後調集安邑和湖津的兵馬協同河西軍,從西邊攻入河北,遼東軍則是從東邊猛攻,兩面夾擊,一舉蕩平青天王……!」頓了頓,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道:「如果能夠速戰速決倒也罷了,可是一旦打河北也陷入僵持,拖得時間過長,京城必然會被天門道所佔,而且還會給與天門道充足的時間準備,那時候再想剿滅天門道,便要大費周章,甚至會出現南北對立的局面……!」
「殿下說的另一個法子呢?」
「讓遼東軍拖住青天王,以河西軍為主力,集結其他各道兵馬,直撲京城……!」太子握起拳頭,「如此一來,天門道便會疲於迎戰,不會給他們休養生息的機會,但是這個方法同樣也會有問題……一旦不能速戰速決,河北青天王的人馬就可以在後防騷擾運輸線,甚至切斷後勤供給,攻打天門道的官兵也就陷入困境……!」
琉璃美麗的眼眸子閃爍不定,看上去也是頗有些焦急。
太子淡淡道:「不過說到底,無論哪種法子,遼東軍和河西軍都是必不可少,這兩支兵馬必須協同作戰,才有可能平定叛亂……!」微一沉吟,才道:「既然袁崇尚都已經去了河西,本宮也正好往河西去,向父皇上諫。」
「殿下……!」琉璃美麗的面龐微微變色,「您……您要去河西?」
「父皇祭天誕禮,本宮也正好去為父皇賀壽。」太子平靜道:「於公,可以上諫父皇,調動河西兵馬平亂,於私,父皇壽誕,我這個做太子的,也該向他老人家祝壽才是……!」
琉璃嬌軀輕顫,道:「殿下,您……!」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道:「您不能去河西!」
「哦?」太子淡淡笑道:「為何?」
「殿下,都是妾身的錯。」琉璃苦笑道:「妾身一介女流,目光短淺,只想著殿下的安慰,將殿下從京城帶出,可是……可是如此一來,妾身只怕聖上會因此責怪殿下棄京城於不顧……殿下想要勵精圖治,可是卻因此得罪了不少朝臣,在聖上身邊,也少不了……!」猶豫一下,終究還是道:「也少不了一些進讒言之人,妾身只擔心如今已經有人向聖上進諫了讒言……!」
太子笑道:「你是擔心父皇因為京城陷落與怪責於我?」
「是……!」
太子拉著琉璃手,笑道:「琉璃,本宮現下在雲山,看上去十分安全,但是大秦帝國卻已經是危在旦夕……人人都說大秦帝國是父皇的,但是誰也不敢說,父皇其實也是大秦帝國的,本宮也是帝國的,還有許多人,他們都是帝國的,同樣,帝國也是屬於他們的,大秦帝國的建立,流了太多的血,本宮當年隨軍征伐,親眼看到無數將士戰死沙場,這大秦帝國,也有他們的一份。」
琉璃聽太子聲音柔和,一時也不知太子到底想說什麼。
「帝國衰亡在即,不為父皇,便是為了那許多血灑沙場的將士們,本宮也應該做些什麼。」太子抬頭望著天上明月:「國難當頭,河西卻要舉行祭天誕禮,這非明君所為,也是亡國之道,本宮已經沉默很久,不能再沉默下去,必須要往河西去,親自面見父皇,向他陳說當前的要害。」
「殿下的苦心,聖上會知道嗎?」琉璃幽幽歎道:「恕妾身直言,多少人勸諫過聖上,聖上卻一意孤行,從沒有聽過,殿下前往河西,聖上也未必肯定,而且……如果聖上一旦怪罪,殿下……!」
「便是怪罪,本宮也只能前往。」太子緩緩道:「所有人都不敢說話,那麼總要有一個人去說。本宮本想憑借自己之力,守住京城,甚至是蕩平天門道,現在看來,本宮實在是太樂觀了,現如今沒有其他的路可走,只有召集北方各道官兵,拚力一擊,如果這時候還以為天下太平,那麼秦國必將萬劫不復……!」
「殿下……!」
太子搖搖頭,笑道:「琉璃,本宮知道你為我擔心,但是既然身為大秦太子,有些事也只能由我去做。父皇聽不聽,在於他,說不說,卻在於我。如果父皇納諫,本宮可以親自領兵,反攻京城……!」凝視著琉璃精緻的臉龐,柔聲道:「此番河西之行,你就不必再相隨了,你先在雲山等候,如果聖上納諫,本公會率兵殺到京城,拿下京城,便會接你,如果父皇執迷不悟,本宮獲罪,那麼你在這裡,不會受到牽連,本宮也會安心……!」
「殿下,琉璃絕不留下,如果你要走,琉璃一定陪在你身邊。」琉璃斬釘截鐵道:「就算聖上降罪於殿下,妾身也願意和殿下一同獲罪!」r10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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