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虎身體搖搖晃晃,他雙腿支開,讓自己不至於倒下去,心臟受了重創,已經沒有活命的可能,嘴角鮮血已經溢出,但是眼中的憤怒之色漸漸消失,道:「本千戶……見過很多練掌上功夫的,但是……練成這般境界,卻是……卻是從未見過……!」
「這便是本將另一個秘密。」金將軍一時間也無法起身,他雖然心臟在右邊,可是銀槍貫穿他的左胸,終究也是受了極重的創傷,聲音也遠沒有從前那般有力,「本將承認,你的槍法,在本將之上,本將不是你的敵手……!」
白虎面無表情。
「可是本將卻不能死在你的手上。」金將軍緩緩道:「本將要殺你,便先要制住你的銀槍,要制住你的銀槍,就只有用自己的身體做誘餌。你不會放過那稍縱即逝的機會,否則……否則你也就不配是白虎……只要你以為是我犯錯,只要你以為是我露出破綻,你的銀槍必然會刺入我的左胸,而我……也只有這樣的辦法才可以擊敗你。」
白虎「哇」地一口,終是再也堅持不住,一口鮮血噴出,他身形幾乎便要向前栽倒,但是卻迅速展開雙臂,保持自己身體的平衡。
「我的武功,並不在金槍。」金將軍緩緩道:「而是在一雙手,本將的雙手,遠比本將的金槍剛要鋒利,無堅不摧!」
白虎終於問道:「我想知道,你……這是什麼功夫?」
「極樂刀法!」金將軍緩緩道:「它叫極樂刀法!」
白虎喃喃自語:「極樂刀法……原來如此……!」抬起頭,嘴角泛起一絲古怪的笑容,道:「只是你也忘記了,本千戶乃是神衣衛四大千戶之一,如果就這樣輕易死在你的手上,早就不配為神衣千戶了……金將軍,你為何不深吸一口氣……!」
金將軍見白虎笑容詭異,覺得事情有些古怪,他微一猶豫,便運氣在胸,可是體內勁氣尚未聚集,便感覺勁氣所過之處,體內五臟六腑如火燒般辛辣疼痛,他心下吃驚,深吸一口氣,那疼痛感便愈加明顯,五臟六腑便如同被撕裂一般。
白虎緩緩屈身,盤膝坐下,雙手按在膝蓋上,盯著金將軍,緩緩道:「衛督有令,找尋京城動亂禍首,必斬之。本千戶既然有命在身,當然……當然不會辜負衛督……定軍槍出,肝腸寸斷……金將軍,本千戶死在你的手裡,可是你……你也活不成了……!」
金將軍本來金紙般的臉龐頓時變的枯黃,瞳孔收縮。
「白虎長槍……!」白虎喃喃自語:「如果你只是覺得憑借一手槍法,本千戶就能夠位列四大千戶之一,那也……那也未免太小看神衣衛了。本千戶的長槍,如你一樣,從來都不是真正的殺招,你故顯破綻,自以為得計,其實……其實已經是自尋死路,本千戶的長槍刺入你身體之時,白虎勁氣已經通過長槍,擴散到你全身的經脈之中,傷人的,不是長槍,是白虎勁氣……白虎勁氣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撕裂了你的經脈,你的五臟六腑,都已經受創……!」
金將軍拳頭已經握起。
「你有金槍,我有銀槍,你有極樂刀法,我有白虎勁氣。」白虎嘴角劃過詭異笑容,「你我扯平了,你的任務有沒有完成,本千戶不知,只是衛督交給本千戶的指令,本千戶……本千戶卻已經做到……!」說到這裡,白虎又是一口鮮血噴出,隨即整個人坐在那裡,雙目睜開,卻不再動彈。
金將軍眼見得白虎就此死去,面如死灰,瀛平在旁卻是聽得一清二楚,急忙過來,道:「金將軍,你……你現在如何?我們……我們該怎麼做?」
金將軍目光轉向瀛平,見得瀛平神情焦急,歎道:「白虎沒有說謊,我的五臟六腑,已經被他摧毀……!」
「你是京城起事的首腦……!」瀛平皺眉道:「如果你不在了,接下來該如何?京中的秩序,將不受控制……!」
「本將……本將安排的三人,雷天大壯、火澤睽、水天需都已經被白虎所殺。」金將軍目光再無先前那種犀利光芒,連聲音也變的虛弱,他此時不但不能動彈,便是聲音大一些也會全身劇痛,只能輕聲道:「帶著你的人,等候天門大軍到來……京城無法控制……!」
「天公是誰,天公在哪裡?」瀛平焦急道:「你若去了,我如何聯絡天公?你答應過我,只要幫助你們拿下京城,你會帶我見到天公,他在哪裡,他是誰?」
金將軍嘴角泛起古怪的笑容,「你不必著急,你也不必去找天公,因為……天公會派人來找你……等下去,等著天門大軍的到來……!」
「咻!」
瀛平忽然從身邊田候的腰間拔出大刀,刀鋒指著金將軍的喉嚨,神情變的冷厲起來,「金將軍,本王要你現在就告訴我,誰是天公?」
金將軍卻是笑起來,只是他這一笑,牽動身體的經脈,臉上立刻顯出痛苦之色,隨即冷冷道:「你這是……你這是在威脅本將?」
「本王要你說出天公在哪裡。」漢王冷冷道。
金將軍淡淡道:「你是在威脅一個快要死的人?」
「本王只想告訴,這世間的死法有很多種。」漢王神情甚至有些猙獰,「你現在還沒有死,本王可以一刀一刀割掉你的肉,你既然都要死了,就沒有必要再堅持下去,痛快說出天公是誰,身在何處,本王也可以讓你死的痛快一些。」
金將軍閉上眼睛,並不言語。
漢王陡然出刀,一刀竟是砍斷了金將軍的一隻手,從手腕處斷裂,鮮血噴出,金將軍悶哼一聲,卻沒有發出慘叫之聲,反倒是睜開眼睛。
「你不是有極樂刀法嗎?」漢王厲聲笑道:「
你的雙手不是無堅不摧嗎?為何連一把刀都能砍斷它?」轉視金將軍一條腿,「難道是本王記錯了,無堅不摧的不是這雙手,而是這雙腿……!」他猛然抬刀,再次砍下去,田候這把刀雖然不是從前的鬼刀,但卻是金將軍所贈的「恨刀」,卻也是鋒利異常,一刀下去,金將軍的左腿齊膝被砍斷,鮮血噴湧而出,黎明的曙光之下,顯得異常的恐怖。
金將軍臉上顯出痛苦之色,卻是緊咬牙關,一雙眼睛盯著漢王,冰冷的可怕。
田候等人見狀,也都是變了顏色。
「要不要告訴本王天公的身份?」漢王盯著金將軍,「本王有的是耐心,可以慢慢等。」
忽然之間,卻見得金將軍怒吼一聲,張開了嘴,瀛平驚駭之間,只見到金將軍口中一口鮮血噴出,鮮血直往自己臉上噴來。
漢王吃了一驚,往後坐倒,但是鮮血依然噴在了他的臉上,漢王那瘦削的臉龐被鮮血覆蓋,看上去猙獰可怖,宛若厲鬼。
漢王驚亂之下,刀鋒前指,以防金將軍撲過來,但是卻再無動靜,仔細看過去,只見金將軍身體微微前傾,雙目怒睜,身體已經是僵持不動。
田候微皺眉頭,卻還是伸出獨臂,扶起漢王,道:「漢王殿下,他已經死了。」
「死了?」漢王一怔,隨即一陣茫然,轉視田候,問道:「田候,咱們接下來該做什麼?京城已經亂了,難民都已經京城,這京城已經保不住了。」
「漢王殿下,你我有共同的仇人。」田候淡淡道:「京城雖然亂了,但是他還沒有死,咱們集中手頭的力量,一定要將他置於死地。」
漢王當然明白田候口中的「他」是指太子,神情冷厲起來,道:「不錯,殺了他……!」
「殿下,這些人的屍首,咱們還是要處理一下。」田候輕聲道:「金將軍乃是天門道重要人物,雖然這幾個人都死了,可是保不準這城裡還有其他天門道的人,如果他們發現金將軍的屍首……!」
漢王看著金將軍的屍首,微微點頭:「將這些屍首都處理了,乾淨利落,不要留下任何痕跡。」轉視依然端坐在地上的白虎千戶,見得白虎雙目微睜,那臉上的神情竟是顯得十分平靜,漢王眼角微微抽搐,終是道:「他的屍首,也一併處理埋葬……!」
金將軍的屍首被砍掉了手腳,如果被天門道的人發現,必然會生出疑心,一旦調查起來,很有可能便會查出此事與漢王有關,雖然金將軍之死與漢王沒有太直接的關係,但是臨死之前,卻受到漢王凌辱,而且身體被殘害,天門道的人必然會視漢王為敵,以漢王現在的處境,還要與天門道為敵,那自然是自取滅亡。
田候正要吩咐身邊幾人搬走金將軍屍首,漢王忽然抬手道:「等一等!」他靠近過去,仔細看了看,確定金將軍已經是死的不能再死了,這才道:「看看他身上有些什麼東西,或許有些東西對我們有用。」
田候示意兩人搜找金將軍身體,兩人立刻上去,毫不客氣撕扯金將軍的衣裳,很快,從金將軍身上搜到的東西,一一擺在了地上。
除了一隻裝有金葉子的錢袋子,另有兩隻瓷瓶子,還有一副捲好的卷軸,除此之外,另有一副折疊的錦布,以及一塊扁平的石頭。
田候已經伸手拿起兩隻瓷瓶子,打開來看。
他被金將軍收為天門道徒,入門儀式的時候,甚至服下了金將軍賜下的「長生金丹」,田候當然知道所謂的「長生金丹」必然不是什麼好東西,甚至懷疑那是潛伏在自己身體裡的毒藥,金將軍會以這種毒藥來控制自己,兩隻瓷瓶子裡,其中一隻裡面果然是「長生金丹」,而另一隻瓷瓶子裡,則是紅色的藥丸,田候皺起眉頭,他此時也無法確認,紅色的藥丸是否就是解藥,又或者是另外一種毒藥。
漢王打開卷軸,是一面八卦圖,這他倒已經見過,田候入門儀式的時候,金將軍也是取出了這面八卦卷軸,至若折疊的錦布,打開來看,卻是一副地圖,看上面街道縱橫,漢王只掃了兩眼,便認出這是一幅京城的地形圖,金將軍在背後策划動亂京城,有這樣一副地圖,倒也並不奇怪。
讓漢王奇怪的,卻是那一塊扁平的石頭,這石頭外廓是圓形,但是兩面則是扁平,握在手中,光滑之中帶著冰涼之感,顯然這石頭並非普通的石料,不過再名貴的石料,漢王也是見過,石頭本身並不讓漢王有多驚異,但是石頭上面的字畫,卻是讓漢王有些驚訝。
這石頭的一面,刻有如同螞蟻一樣的符,漢王根本不認識,倒是另一面的圖案,漢王感覺異常怪異,那是一條龍,小小的石頭上,雕刻著一條白色的神龍穿梭在流雲之中,雖然圖案很小,但是刻畫的卻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如果這塊石頭出現在普通人的身上,漢王未必會有多驚異,但是出現在金將軍的身上,自然是非同一般。
「殿下,您看……!」一人正在繼續搜找金將軍的身體,忽然道:「這個是什麼?」
漢王湊近過去,只見金將軍的上衣已經被扒開,那人指著金將軍的胸口,面帶狐疑之色。
田候此時也已經瞧過去,只見到在金將軍的胸口正中處,竟然有一處刺青,刺青並不大,那圖案也是很為奇怪,乃是一個「卍」字符。
「這個似乎是佛家的符號。」田候皺起眉頭,「金將軍是天門道的人,是道家子弟,怎麼身上會刻有佛家的符?」
漢王也是瞇著眼睛,臉上滿是疑惑之色。
……
……
京城陷入刀兵水火之中時,遠在西北的楚歡自然是不清楚,
此時他正率領兵馬,回到了朔泉。
楚歡在賀州城待了不少日子,處理天山後事,按照黃玉譚的建議,楚歡並沒有發兵繼續去攻打天山,而是採取了懷柔政策,對天山全道下令,此番朱凌岳起兵造反只誅首惡,天山眾將士都是被朱凌岳所脅迫,至若天山各州府縣的官員,既往不咎,各安其位,但是如有繼續反抗者,便是朱凌岳同黨,必將從嚴懲處。
天山軍兵敗青原馬場之後,消息自然也很快傳到了天山道,而西北軍佔據鳴沙城和沙州城,更是讓天山道上下人心惶惶,各處縣城都是大門緊閉,嚴陣以待,只怕楚歡秋後算賬,準備拚死一搏,等到楚歡的命令傳過來,天山道官員還在猶豫之間,有人已經率先往鳴沙城去,向西北軍投誠,或者說是表示歸順降伏,而常歡坐鎮鳴沙城,按照楚歡傳來的軍令,對前來歸順的官員都是和顏悅色,盡力寬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