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恆一愣,不明白楚歡話中意思,楚歡招了招手,肖恆貼耳過來,楚歡低語一陣,肖恆表情複雜,聽完之後,沉吟片刻,道:「楚督是準備答應肖煥章的條件?可是……真要將梁子河和青唐城拱手相讓,如果他真的在後追襲,又將如何?」
楚歡含笑道:「你就不必多問,你只要告訴他,引蛇出洞的計劃,本督表示欣賞,也願意配合,但是他提出的條件,必須做出修改。」
「修改?」
「除掉朱凌岳之後,天山二州,我一州也不要,盡歸他肖煥章所有,但是北山道的青州,必須全部割給我西關。」楚歡微笑道:「除此之外,到時候從朱凌岳身上得到的戰利品,雙方一人占一半。」
肖恆皺眉道:「楚督,這個條件,肖煥章恐怕不會答應。青州是北山道最為富庶之地,而且在目前的西北來說,西北九州,青州的富庶也是位居第一,而且青州面積很大,即使天山二州加起來,也不比青州大出太多,最為緊要的是,關中和西北的唯一通道西谷關,在青州境內,如果將青州整州都割讓給您,肖煥章就沒有了入關的通道……!」
「沒有苛刻的條件,他不會相信我真的會接受他的條件。」楚歡道:「我提出的條件越苛刻,他便越會覺得我已經上當,而且你要明白,如果他只是為了引蛇出洞,必然不會答應如此苛刻的條件,可是如果他只是想設下陷阱,迷惑本督,這些條件,他未必不會答應,他的目的只是為了擊敗我,如果我真的中了圈套,就算之前約定將整個北山割讓給我,那也是不用履行,由此我們也可以進一步判斷肖煥章到底是什麼用心。」
肖恆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想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去找肖煥章,將楚督開出的條件告訴他。」
「不行。」楚歡搖頭道:「明日你照樣啟程前往朔泉。」
肖恆大是不解,奇道:「楚督,這又是何故?此行朔泉,快馬加鞭,來回也得大半個月,那已經到了年邊……!」
「時間!」楚歡淡淡道:「你來回一番,可以為我西關爭取時間。肖煥章只想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成果,所以我中他的圈套,與他配合,是他最想看到的結果,在此之前,他不會輕舉妄動。你大可以去一趟朔泉,然後再折返回來,一來一回,至少可以為我爭取二十天的時間。」
肖恆明白過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就謹遵楚督之命。」
楚歡微微一笑,壓低聲音道:「肖公子,事到如今,你沒有其他路可走,只能與我同心協力,幹出一番大事了。本督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你能夠配合本督,達到本督的目的,那麼你的目的也一定會達到,本督會幫助你取肖煥章而代之,而且我可以保證,你夢寐以求的肖夫人,只會屬於你一個人。」
肖恆有些尷尬,但是楚歡給他的承諾,卻又讓他充滿希望,起身來,單膝跪倒在地,肅然道:「肖恆對天發誓,必將為楚督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次日一早,肖恆準備妥善,穿了一身便服,因為是要秘密前往朔泉,所以並沒有對人說起,只是帶了兩名隨從,前往總督府,向肖煥章辭別,肖煥章又和藹可親地叮囑一番,肖恆這才秘密上路。
自俞昌出發,途中不止一日,三日之後,便已經快馬加鞭進了青州境內,沿途少不得看到陸續往丹陽集結的兵馬已經往前線運輸的糧草,肖恆只怕被人認出,折而往小道走。
想到楚歡所言,肖恆心裡卻是隱隱覺得楚歡所言大有道理,他調動兵馬,很是清楚,北山的騎兵數量,也確實在三千人左右,此前在玉田城駐守了上千騎兵,可是此番卻已經秘密調到了丹陽,這一次騎兵調動,並不像步兵一大隊一大隊地趕赴丹陽,騎兵都是化整為零,三五成群往丹陽去,這樣目標很小,雖然人們可以看到每天都有騎兵往前線趕,可是卻並沒有看到騎兵軍團,所以很多人都甚至忽視,北山的騎兵主力,正在悄無聲息地迅速往丹陽集結。
丹陽城周圍都是集結過來的北山兵馬,肖恆倒不好從丹陽附近過去,繞到丹陽東面,這邊的兵馬稀少,從這邊進入西關境內,並不容易被發現。
其實雙方局勢緊張之後,前線來往的人就已經很少,而且時常有兵馬在兩道邊界一帶游弋,巡邏遊蕩,但凡發現可疑人物,必然是要進行盤問。
這日黃昏時分,肖恆終於到了邊界一帶,天寒地凍,天也晚的早,黃昏的時候,天色就幾乎已經暗下來。
翻過前面一道丘陵,便將正式進入西關境內,忽聽得後面馬蹄聲響,肖恆禁不住回頭,卻見到從後方馳來數匹駿馬,速度甚快,眨眼間便已經跟上來,肖恆警覺起來,伸手往自己的腰間摸過去,此時已經看清,來者共有四騎,衣著打扮都是十分普通,戴著斗笠,帽簷下壓,一時也看不清面孔。
幾騎發現肖恆,顯然也有些警覺,並沒有靠近過來,而是往東邊折了一下,拉開了與肖恆的距離,肖恆心下奇怪,卻見到那幾騎已經衝上了丘陵,其中一人似乎還往這邊瞧了瞧,肖恆也正瞧向他,但是雙方都迅速移開視線,顯然都不想多惹麻煩。
「公子,他們好像也是要往西關去。」身邊隨從道:「領頭的那是個練家子,功夫一定不差。」
跟隨肖恆前來的兩名隨從,都是好手,已經察覺出那四騎最前面一人是個會武功的人。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肖恆搖搖頭,「他們不來招惹咱們,咱們也不要過去招惹他們。」也不多言,一揮馬鞭,催馬上了丘陵。
那邊四騎上了丘陵之後,領頭之人遠遠瞧見肖恆這邊也上了丘陵,微皺眉頭,後面一騎跟上來,低聲道:「仇大俠,是不是有什麼狀況?」
那領頭人搖搖頭,道:「不用擔心,過了這道丘,前面就是西關境內,只要到了西關,王爺就徹底安全了。」
這一行四騎,卻豁然是一路艱辛翻山渡河的齊王瀛仁四人,領頭的自然是仇如血,問話的是王府長史盧浩生,其後齊王和凌霜並騎而行。
幾人都是風塵僕僕之色,齊王和凌霜更是一臉疲憊之色,看到凌霜頗為憔悴,齊王溫言道:「凌霜,快到西關了,到了西關,一切就都能好起來,你現在感覺如何?」
凌霜勉強一笑,道:「沒事,王爺不用擔心。」
齊王微笑點頭,向前問道:「仇大俠,天已經黑了,咱們是否要找地方歇下?」
從京城一路行來,飽經艱辛,風餐露宿也並不是沒有過,這一路下來,養尊處優的齊王也終是停了下來,此番磨礪,卻也是讓他的意志力堅強了不少。
他本是一個毫無心機的少年皇子,一度與太子黨相爭,也曾自以為很聰明,可是到了最後,才發覺自己是何其的幼稚,不但太子要殺他,連他信任有加的馬仲衡也成了內奸,差點取了他的性命,他此時明白,人心險惡,這世道處處陷阱,真正的好人實在沒有多少。
他現在唯一的希望,只在楚歡身上,對他來說,京城不是他留戀之地,而是他的憤怒之源,他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再次回到京城,真的有那一日,他也暗暗發誓,必然是太子付出代價之時。
「王爺,距離此地不到三十里地,就是青唐縣城。」仇如血道:「天色雖然黑下來,不過道路我是記得十分清楚,咱們快馬加鞭,趕到青唐縣城,到了那裡,咱們就可以痛痛快快洗個熱水澡,換上一身暖喝的衣裳,再美-美地吃上一頓,對了,那裡應該還能弄到一些酒水……!」
仇如血這般說,齊王禁不住喉頭動了動。
錦衣玉食,美酒珍饈,本是他享之不盡的東西,對他來說實在沒有什麼好稀奇,但是這一路下來,風餐露宿,有時候甚至連東西都吃不上,在這寒風凜冽的黃昏,聽仇如血說起熱水暖衣,便覺得那有著無窮的誘惑力。
「北山陳兵邊界,軒轅勝才應該就在青唐縣那頭。」盧浩生道:「王爺,今日見不了楚大人,應該能見到軒轅勝才。」
「軒轅勝才……!」齊王輕念了一句名字,並沒有多說什麼。
仇如血說話時,卻一直注意著遠處的肖恆等人,瞧見肖恆等人拍馬而去,已經不見了蹤跡,這才道:「王爺,這一段路並不算好走,丘陵起伏,咱們早些趕路。」
當下四人繼續前行,沒過多久,天邊已經黑下來,距離青唐縣城也極近,忽見到前方星火點點,懸在半空中,齊王正皺眉間,仇如血已經道:「王爺,那是瞭望塔,是用來監視敵情所用,這裡都是西關軍,是楚督的部下。」
齊王這才鬆了口氣,馬蹄聲聲,前方已經傳來高喝聲:「來者何人?停下馬,不准亂動。」喝聲之中,只見到黑暗中就如同幽靈一樣,突然間冒出好幾道影子來,這幾人手中持槍握刀,已經迅速圍了上來。
齊王聽到聲音,卻並無任何不適之感,不知為何,當他知道這些兵士都是楚歡部下,聽到喝聲,竟有種親切之感,這一刻,他竟似乎感覺自己是回到了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