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恆眼中顯出吃驚之色,「楚督,你的話,我不明白。」
楚歡歎道:「肖公子,你自己想一想,青唐假戰,我們西關軍故意潰退,按照肖煥章的說法,他們拿下青唐城,西關軍則是退守到甲州城,若真是兩道真心聯手設計朱凌岳,我西關四道有三十多縣,丟下一座青唐縣城,倒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如果北山軍拿下青唐之後,趁我西關軍撤往甲州城之際,突然在後發動襲擊,你說結果會如何?」
肖恆愣了一下,緊皺眉頭,「這……應該不會吧!」
「不會最好,如果當真是這樣呢?」楚歡冷笑道:「潰軍是無法保持隊形,隊形本就鬆散,如果這時候北山軍從後面襲擊,我西關將是如何應對?從青唐到甲州城,不到百里,但是一馬平川,北山軍目下有一處優勢是我們西關比不了的……!」
肖恆畢竟不是蠢人,立馬反應過來,「騎兵!」
「青唐以南,騎兵難以鋪開,可是拿下青唐,北面便是一馬平川,正適合騎兵衝擊。」楚歡冷笑道:「北山的騎兵,應該不下三千吧,三千騎兵如果真的突然在後方衝擊我西關軍,肖公子,你可想過後果?」
肖恆感覺手腳有些發涼,如果不是楚歡這般解釋,他還真的不明白其中有這樣的關竅。
「楚……楚督,如果肖煥章真的是如此打算,那麼……!」肖恆眼角微微抽搐。
楚歡微微點頭道:「不錯,如果他真是要對我西關如此,就只能說明他已經知道肖靜謙的死,與我有關……!」
肖恆雙足頓時有些發寒。
「肖公子,這樁事情,是由你這邊策劃,本督借了你人手,實在想不到會鬧成現在這樣的結果。」楚歡壓低聲音,「但是有一點本督很肯定,我的人做事乾脆利落,沒有拖泥帶水,也不會留下任何證據,如果肖煥章真的確定肖靜謙的死與我有關,你可想過其中的緣由?」
肖恆手足此時冰涼,聲音微微發顫:「楚……楚督,難道……難道你是說,肖煥章已經懷疑肖靜謙的死,與……與我有關?」一想到這裡,肖恆心下當真是驚恐無比。
楚歡輕聲道:「其實我來見你之前,倒也並沒有確定這是肖煥章的詭計,我甚至覺得如果肖煥章真的用這種方法引出朱凌岳,倒不失為一條妙計,至少在我看到你那份密函之前,還以為肖煥章是真的發了瘋,要和我西關一決雌雄。所以我相信如果這是肖煥章引蛇出洞的妙計,朱凌岳只怕也難以看出其中的玄妙,十有**會上當。」
肖恆微微點頭,輕歎道:「那天肖煥章這般策劃的時候,我也是吃了一驚,卻也覺得實在是一等一的妙招。」
「但是今肖煥章要我西關軍退守甲州城,讓出梁子河和青唐縣城,這中間已經出現了破綻。」楚歡淡淡笑道:「或許肖煥章以為我不通軍事,看不出其中的關竅所在。」
「楚督,如果他真的想要進攻西關,為何要大費周章,說什麼是要引蛇出洞?」肖恆低聲問道:「而且此事十分保密,知道的人並不多。」
「如果我沒猜錯,這是計中計。」楚歡輕歎道:「肖靜謙死後,他很有可能已經察覺到肖靜謙的死與我們有關,所以目標一開始就不是鎖在朱凌岳身上,而是盯在本督的身上。他故意讓人以為他懷疑肖靜謙的死與朱凌岳有關,他要為子復仇,卻又不能和天山力拼,所以借口要引蛇出洞,先打西關,引出天山軍,而且私下裡和本督通氣,其目的,當然是讓本督相信他所做的一切,目標是針對朱凌岳。」
肖恆只覺得這中間異常的複雜,看楚歡年紀輕輕,實在想不到如此狡詐的詭計,楚歡竟然也能看出其中的端倪來,心下不由暗想,楚歡能在短短時間之內控制住西關道,看來確實不是偶然,這年輕的總督不但膽識過人,而且心思慎密,實在是厲害人物。
「如果本督當真相信他的話,一心想要和他聯手除掉朱凌岳,積極配合,那才是真正中了肖煥章的圈套。」楚歡雙目生寒,「他的目的就是本督,所做的一切,本就是為本督設下的陷阱,本督一旦跳下去,當真按他所說,退守甲州城,那麼西關軍撤離青唐之後,他的兵馬必然從後面攻擊,而且一定會以騎兵為主,完全衝垮西關軍,如此一來,一戰之下,我西關便即大敗,他趁勢便可以在極短的時間之內佔據甲州,直逼越州,到了那個時候,不用他去聯絡,天山軍也定然會立刻出兵,從西路攻入我西關……!」靠坐在椅子上,淡淡道:「肖公子,到了那個時候,本督還有什麼底牌和他拼?」
肖恆聽楚歡這般說,後背發涼,他雖然知道肖煥章老奸巨猾,可是如果一切真如楚歡所言,那麼肖煥章之心機,已經是讓人驚悚。
「虛以實之……實以虛之……他故作是要與朱凌岳勢不兩立,裝作要和楚督為敵,說是要引出朱凌岳,其實他的目的,本就是楚督……!」肖恆苦笑道:「楚督,如果不是經你這般說,便是想破腦袋,我也想不到他竟有如此盤算的可能。」
「肖公子,如果一切真如我所說,現在最危險的,只能是你。」楚歡歎道:「他所謂的引蛇出洞計劃,知道的人極少,可你是知情人之一,非但如此,他還將與我聯絡的任務交給你,在這件事情之中,他似乎對你十分看重……!」
肖恆眼角不停抽搐。
「肖靜謙的死,由你策劃,我這邊行動,我說過,我的人絕不會留下破綻,如果從我這邊找不到破綻,那麼破綻只能是出在你這邊。」楚歡緩緩道:「肖公子,如果肖煥章明知道肖靜謙的死和我們有關,卻還處處倚重你,你應該能想明白其中的緣由。」
肖恆額頭已經冒出冷汗,苦笑道:「如果他知道了內情,卻又不殺我,當然是為了穩住楚督你,要利用我來迷惑楚督。」
「肖公子明白就好。」
「可是……!」肖恆皺眉道:「可是這怎麼可能?我這邊並沒有破綻,而且……而且事情也是叔母仔細謀劃,叔母雖然是一介女流,但是形勢小心,思慮周密,應該不會出現任何問題……!」他沉默許久,才終於道:「楚督,你方纔所說的,並非沒有道理,但也只是一種推測,未必真是肖煥章的心思,或許他沒有你想得那麼深,其目的也並非是你……!」
「你說的不錯,現在一切都還沒有明瞭,兩種可能都存在。」楚歡道:「或許真的是想引蛇出洞,可是萬一如果不是如此,一切確實如本督所說,被本督料中了呢?」
肖恆深吸一口氣,苦笑道:「那麼在下將必死無疑!」
「至少現在還不會,在擊破我軍之前,肖煥章還不至於殺你,他還要用你來迷惑本督,如果你死了,他會擔心本督起警覺,對他的詭計並無好處。」楚歡搖搖頭,平靜道:「可是你說的不錯,現在不死,不等於以後不死,你殺了他的兒子,他現在忍耐,忍耐的越久,心中的恨意就越深,等到他真要動手的時候,肖公子,扒皮抽筋只怕都是輕的。」
肖恆打了個冷顫,猶豫了一下,終於道:「楚督,為了……為了以防萬一,在下……在下願意投奔楚督,跟在楚督麾下聽從吩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你現在還不能走。」
肖恆急道:「楚督,你……你不能見死不救,肖煥章心狠手辣,如果……如果真的知道肖靜謙是因我而死,他……他就算殺我,也不會讓我輕鬆死去,定然會讓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還有……還有肖靜笙,他早就對我恨之入骨,我如果落在他的手中,下場更是……!」瞳孔收縮,已經帶著恐懼。
楚歡嘴角竟是泛著一絲淺笑,道:「肖公子,你莫非不記得本督當初的承諾?本督說過,本督會竭力幫助你取肖煥章而代之,莫非現在你就準備打退堂鼓?」
「可是……可是肖煥章如果察覺到肖靜謙的死與我有關,就不可能再有機會。」肖恆無奈道。
楚歡搖頭道:「天無絕人之路,至少他現在還不敢動你,只要他一日不動手,你就還有機會。」頓了頓,似笑非笑道:「而且肖公子是個重情義的人,肖夫人對肖公子也是情有獨鍾,就這般一走了之,肖夫人的處境,豈不更加危險?」
肖恆面色慘白,「難道……肖煥章已經知道……!」卻沒有說下去,她和肖夫人私通媾合,極其小心隱秘,除了他二人,便只有楚歡知曉,此時驚駭難道肖煥章已經知道了自己與肖夫人私通之事,可是又想,謀害肖靜謙,本就是自己與肖夫人暗中設計,如果肖煥章真的知道肖靜謙的死因,當然也就知道了自己和肖夫人的關係。
可是他實在想不通,肖煥章又是從哪裡知道這些隱秘。
「肖公子,你也說過,一切都只是本督的猜測,也未必真的如此,說不定肖煥章確實只是想引蛇出洞,如果當真如此,這時候你一走了之,豈不是不打自招,後果必將更為嚴重。」楚歡神情冷峻,「無論是為了你自己的前途,還是為了你的心上人,你都不該一走了之。肖公子,我敬你是條漢子,如果丟下自己的心上人做逃兵,不敢與肖煥章一較高下,那本督實在是看錯人了。」
「楚督,你說我現在還有什麼機會?」肖恆無可奈何搖頭道:「我手中無兵無權……總不能找到肖煥章,一刀將他刺死!」
楚歡微微一笑,靠在椅子上,道:「如果肖煥章是計中計,我們又為何不依葫蘆畫瓢,也和肖總督來一場計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