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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二一五章 日當空,月無形 文 / 沙漠

    虯將軍目光如刀,冷冷道:「你是奸細!」

    「奸細?」黑先生依然是鎮定自若,含笑道:「將軍,有些玩笑開不得,我何時又成了奸細?」

    「你當然不會忘記,是你第一個發現付綱話中的漏洞,也是你建議本將將計就計。」虯將軍冷笑道:「你的佈置,最好卻是順了楚歡的心思。」

    黑先生放下瓷碗,歎道:「將軍又何必這樣說,即使我不說出來,將軍難道察覺不到付綱話中的破綻?即使沒有我,將軍也會從付綱口中知道楚歡聲東擊西的計劃,也同樣會重兵埋伏在落日寨……這一點,將軍不必否認。」

    虯將軍冷笑道:「如此說來,你並無責任?」

    「當然有責任。」黑先生苦笑道:「我的錯誤,就是太過為將軍著想,誰知道楚歡比我們想像的還要奸詐,我們準備將計就計,誰知道他卻早就佈局好了一切……我的錯誤,就是沒能發現楚歡真正的心思。」

    虯將軍淡淡道:「當初你上山,帶來了豐厚的禮物,聲稱是要助本將成就大事,可是時至今日,你卻從沒有說清自己的來歷。」

    「將軍,你自己想一想,打從我上山,可有對你不利之處?」黑先生平靜道:「我雖無大功,卻從未害過將軍,將軍實在不必懷疑我。」

    「但是今日本將卻很想知道你真實的來歷。」虯將軍握刀的手穩健有力,「楚歡從京城前來赴任,是你聲稱刺殺他之後,西關會更亂,我們的機會會更大,你是否與楚歡有什麼私仇?」

    黑先生笑道:「將軍難道不覺得我早已經料事在先?如果當初刺殺成功,葫蘆寨又怎會有今日的結果?如果不是楚歡,如今的西關,依舊是一團散沙,東方信那群人目光短淺,自私自利,成不了大事,比起楚歡,他們控制西關,豈不是對我們更有利得多?」輕歎道:「沒有殺死楚歡,是我最大的敗筆,否則如今西關的局面,必然是另一番景象。」

    虯將軍不無嘲諷道:「這樣說來,你還覺得自己很有能耐?」

    黑先生道:「將軍取笑了。將軍現在應該考慮的,是接下來該何去何從,而不是在這裡審問我。」

    「何去何從?」虯將軍依然沒有收刀,「你既然神機妙算,那依你之見,接下來本將該如何?」

    「按照常理,將軍當然可以去天山道。」黑先生淡淡笑道:「朱凌岳一直對將軍示好,而且給將軍提供了不少兵器輜重,他的目的,當然是想等到起事的那一天,多出一股勢力聽從他的調遣。」

    「原來這些你都知道。」

    黑先生道:「我知道的其實並不多。」

    「此事一直都是暗中進行,連東方信那群人也不知道本將與朱凌岳有聯繫。」虯將軍緩緩道。

    黑先生含笑道:「朱凌岳做事,確實仔細,他提供給將軍的兵器輜重,並不是直接交給將軍,而是將那些物資故意調動,所經道路,距離葫蘆寨不遠,那麼多物資,卻又故意派出極少數的兵士押送……這一切,當然是朱凌岳事先與將軍約定好,送給將軍的大禮。」

    「黑先生,你比本將想像的還要聰明。」虯將軍笑道:「原來這些你早就看出來了。」

    「其實一開始,我並沒有看出來。」黑先生搖頭道:「但是事後朱凌岳對此事的處理,卻讓我感到很驚奇。那批物資,不在少數,葫蘆山處在沙州和越州交界之地,雖然在西關境內,對西關有威脅,可是同樣對沙州也存在威脅,這些物資被葫蘆寨得到,必然對沙州的威脅更大,這一點,朱凌岳不可能不明白。」

    「你說的不錯,朱凌岳是個聰明人,當然清楚這一點。」

    黑先生歎道:「照理說,可以裝備幾千兵馬的裝備物資被葫蘆寨搶過來,朱凌岳不可能視若無睹,這批物資,即使在他手中,那也是很重的份量。」

    「其實朱凌岳也算不得闊綽,他的錢糧裝備,也只是在西北稱雄而已。」虯將軍淡淡笑道:「關內有本錢的豪強,多如牛毛。」

    「但是事發之後,朱凌岳那邊只是雷聲大雨點小,張貼出懸賞榜文,要追繳物資,可是他卻並無任何實質行動。」黑先生道:「這當然不是朱凌岳的性格,所以那時候開始,我就覺得其中事有蹊蹺。」

    虯將軍居高臨下盯著黑先生,「他想讓我為其所用,當然要付出一定的代價,如果付出的代價足夠,本將也未嘗不可以和他合作。」

    黑先生點頭道:「將軍說的是。其實將軍雖然勇猛,但卻不是一個魯莽的人,當時朱凌岳的勢力遍及西北,如果不是將軍與朱凌岳早有密約,以將軍的理智,也不可能卻劫奪朱凌岳的物資,否則帶來的後果,定然是災難性的。」

    虯將軍歎道:「你說的不錯,如果不是朱凌岳送上大禮,本將確實不敢對他輕易動手,如果說在西北還有本將忌憚的人,也就只有朱凌岳了。」

    黑先生含笑道:「所以將軍現在的計劃,一定是暫且隱伏下來,等到官兵那邊平靜下來,再去往沙州,投奔朱凌岳。」

    「本將似乎也沒有其他道路可走。」

    黑先生微微抬頭,並不在乎寒刀在喉,凝視虯將軍眼睛,問道:「那將軍可曾想過,此去天山,是福是禍?」

    「黑先生不是神機妙算料事在先嗎?」虯將軍戲謔道:「你現在大可以為本將算一算,此去天山,是福是禍?」

    「其實我在途中,已經為將軍算過。」黑先生歎道:「將軍願意聽實話?」

    「廢話也就不用你說。」

    「如果我算的沒錯,將軍此去天山,必有血光之災。」黑先生肅然道。

    虯將軍笑道:「黑先生,你從前當真做過算卦的先生?」

    「雖然沒有做過算卦先生,但是朱凌岳的心思,卻能夠猜到一二。」黑先生道:「朱凌岳拉攏將軍,原因很簡單,只因為將軍手下有數千亡命之眾,他們遵從將軍之令,看上去雖是烏合之眾,但是有了兵器裝備,再經將軍訓練,假以時日,卻也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

    此時有部下到得門口,想要告訴虯將軍飯食已好,見到虯將軍寒刀架在黑先生脖子上,吃了一驚,當下拔刀便要上前助陣,虯將軍卻也不看過來,只是抬手道:「退下去,沒本將吩咐,誰也不要進來。」

    那人忙退了下去,一臉茫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但是現如今,將軍手下不過十餘騎,朱凌岳送給將軍的大禮,如今卻都被楚歡得去,而將軍應該知道,楚歡是朱凌岳的眼中釘肉中刺,此消彼長,你覺得朱凌岳會善罷甘休?」見得匪眾離開,黑先生才緩緩道:「朱凌岳的為人,將軍想必也清楚,道貌岸然,心狠手辣,和氣起來,誰都以為他是將自己當朋友,可是冷酷起來,沒有他不敢殺的人。」

    虯將軍終是緩緩收刀,「你覺得本將投奔他,他會殺我?」

    「他看中將軍,只因為將軍麾下有人,如今將軍兵敗,將軍覺得他還會看中您?」黑先生搖頭道:「將軍現在可以為他利用的,已經不多。」

    虯將軍冷笑道:「莫非本將不能為他所用?他有野心雄霸西北,北有楚歡,南有肖煥章,本將為他衝鋒陷陣,莫非不能有一席之地?」

    「將軍說的是。」黑先生立刻道:「以將軍的勇武才幹,天下間都可以去得,若是甘為效命,更是人人希求。」

    「既是如此,朱凌岳又何必殺我?」

    黑先生歎道:「只因為將軍過大於公,而且將軍出自葫蘆寨。」

    虯將軍在黑先生旁邊坐下,盯著黑先生的眼睛,「這話是什麼意思?」

    「朱凌岳身邊的將領,都是跟隨他多年,此人生性多疑,所用之人,幾乎都是他的親信,即使如此,他對身邊眾人也是小心提防。」黑先生緩緩道:「將軍覺得,他連跟隨他多年的親信都不會信任,又怎會信任將軍,又怎可能給將軍委以重任?而且朱凌岳身邊,已經自成一系,將軍要想在朱凌岳麾下有作為,勢必要融入其中,可是想要融入他身邊體系,將軍覺得有這個可能?」

    虯將軍「哦」了一聲,反問道:「為何沒有可能?」

    「道理很簡單,朱凌岳身邊的將領,其出身,要麼是天山世族,要麼是在朱凌岳麾下積攢戰功,一步步爬上去。」黑先生道:「便是如此,朱凌岳麾下的將領,也是分成兩派,一派就是那些出身世家的世族將領,一派則是像東方信這類,出身貧寒,卻是靠著軍功升上來……這兩派兀自不合,勾心鬥角,互不相融,將軍又怎能融入其中?將軍雖然勇武,但是在他們眼中,只是外來人,朱凌岳就算想用將軍,有那幫人抵制,朱凌岳也不得不考慮吧。」

    虯將軍冷笑道:「就算如此,朱凌岳也沒有必要殺死本將吧?」

    「恕我直言,在朱凌岳眼中,將軍是罪人,他既不能賞,也不能用……可是將軍這樣的人才,不為他用,難道將軍以為他會留著被他人所用?」黑先生淡定自若:「梟雄用人,不為己用,必不讓其為他人所用,而且……朱凌岳一直道貌岸然,收買人心,將軍出自葫蘆寨,如果將軍投奔他,這道身份終究是難以隱瞞,必被他人所知……!」

    虯將軍目光如刀鋒,冷冷道:「你是說,朱凌岳會嫌棄本將出身不好,怕本將身份被他人所知,他用了一個山匪為將,會敗壞他的名聲?」

    「將軍,話糙理不糙,恕我冒昧,在他看來,就是這個道理。」黑先生直言道:「如果將軍在他手中,他未必不會利用將軍收買民心……殺死葫蘆寨的虯將軍,想必能讓他聲望大振!」

    「黑先生,你好大膽子。」虯將軍厲聲道:「你想尋死嗎?」刀光閃動,刀鋒再一次指向黑先生咽喉。

    黑先生卻是毫無懼色,竟是抬手,將刀鋒輕輕撥開,微笑道:「將軍不得不承認,我所說的話,未嘗沒有道理,如果不是真心待將軍,我又何必直言相告,讓將軍惱怒?」

    虯將軍陡然間大笑起來,道:「黑先生,你說的不錯,本將投奔朱凌岳,必然沒有好下場……!」目光銳利起來,「只是本將很奇怪,你為何對朱凌岳的情況如此瞭解?你到底是什麼人?」

    黑先生凝視虯將軍,片刻之後,緩緩道:「日當空,月無形,五行布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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