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聽他語氣奇怪,有些疑惑,辛歸元卻已經輕歎一聲,問道:「藥翁沒有與你們同來,想必他已經遇害了。」
琉璃凝視辛歸元,問道:「前輩看來是真的認識藥翁了。」
「他與我守在這裡二十多年,一明一暗,怎能不認識。」辛歸元淡淡道:「他現在在哪裡?」
「藥翁被人所害,我們趕到之時,就已經去世。」琉璃輕歎道:「我們已經將他葬在了藥谷之中。」
辛歸元亦是一聲長歎:「二十年來,不曾出谷,這一輩子,也就留在了谷中。」
楚歡愈發覺得奇怪,問道:「辛前輩,你既然是西昌國的國相,那藥翁又是何人?你所說的一明一暗,是說你們兩人一直在這裡守衛這處隱秘石室?」
「他是西昌國太醫院的院使。」辛歸元歎道。
楚歡知道,所謂的院使,乃是太醫院最高的長官,如此說來,那藥翁當年的地位也是不小。
琉璃卻已經驚異道:「院使?如果當真是太醫院的院使,醫術自然是十分的高明,可是家父卻說……!」
辛歸元發出奇怪的笑聲,道:「有些話,即使是你的父親,也不能對你說太多。藥翁身在藥谷,他自然不能太過顯露自己的醫術,只是研究藥材,對他的身份,當然也是一種掩飾。」
「前輩是說,父親知道藥翁精通醫術?」琉璃驚奇道。
辛歸元笑道:「怎會不知道?琉璃,我來問你,你父親是何時與藥翁相識?」
琉璃蹙眉想了一下,搖頭道:「我也不知,只是在我年幼之時,又一次父親帶我來到藥谷,只說藥翁是個精通藥材的高人,至若何時認識,實在不知。」
辛歸元歎道:「你當然還記得,雙羊王爺曾經患了重疾,太醫院束手無策,向民間求醫,你父親應聘入選,最後治好了雙羊王爺。」
楚歡剛聽琉璃談起過此事,心想原來琉璃父親醫好的王爺,是什麼雙羊王爺。
琉璃點頭道:「不錯,確有此事。」
「你父親其實在那個時候,就認識了藥翁。」辛歸元回憶道:「當年藥翁乃是西昌國第一杏林高手,統領太醫院上百御醫,雙羊王爺患病,藥翁也是束手無策,本以為是無醫可解,誰知道卻被你父親用偏方治好。你要明白,你父親雖然立下了功勞,但是對太醫院來說,卻是奇恥大辱!」
琉璃不置可否,並沒有說話。
楚歡卻隱隱感覺到,琉璃的父親,恐怕不只是一個大夫那麼簡單,在其背後,肯定還是另有玄機,否則這位黑衣神相也不會著重提及琉璃之父。
「本來太醫院許多人就想過要置你父親於死地,甚至設下了種種的圈套。」黑衣神相辛歸元緩緩道:「我敢保證,任何一種圈套如果實施,你父親當年早就已經死無葬身之地。」
琉璃蹙著眉頭,輕歎道:「父親當年對醫術癡迷,只想證明自己的醫術並非無能,卻並無與太醫院御醫比試之心。」
「別人不明白,不過藥翁卻明白。」辛歸元歎道:「他阻止了眾人想要謀害你父親的心思,只因為他覺得你父親的醫術另辟蹊蹺,大有可取之處,他不但沒有謀害你父之心,而且還想著向大王舉薦你的父親進入太醫院,只是你父親卻並無功利之心,婉拒了藥翁的好意,卻正因如此,藥翁反倒對你父親的人品大為讚賞,從那以後,兩人也算是成了莫逆之交。」
琉璃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楚歡皺眉問道:「藥翁既然身在藥谷,自然也是當年隨著西昌王逃到這裡?」
辛歸元雙眸立刻顯出寒意,沉聲道:「你說什麼?逃?哼,西昌王一世英雄,何時想過逃走?當年如果不是我們打昏了他,從事先準備好的密道走脫,西昌王就已經準備與朔泉城共存亡。」
「密道?」楚歡一怔,如今他掌控朔泉,卻想不到朔泉竟然有一處地下密道,看來那處密道自然是直通城外,否則西昌王等人也不可能從城中逃脫。
辛歸元淡淡道:「當年秦國兵強馬壯,對我西昌早有野心,我自然要未雨綢繆,秘密安排人在城中挖掘了一條通往城外的密道,此事並無人知曉,便是那些挖掘密道的人,我事後也都全部滅口,免得消息外洩。」
楚歡心中一寒,心想此人作為西昌國的黑衣神相,倒也是心狠手辣之輩。
不過又想,古來帝王將相,若不是心狠手辣,恐怕也難以成就大事,婦人之仁,反倒是後患無窮。
「當年西昌王執意要與朔泉共存亡,而秦軍人多勢眾,強攻朔泉,城中兵馬損失慘重,而且缺糧缺水,眼看著城破在即,是我下定決心,要西昌王撤離朔泉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西昌王在,就不怕日後不能東山再起。」辛歸元緩緩道:「西昌王怒斥我等,執意不走,我只能與雲將軍一起,打昏了西昌王,一眾人等從地下密道離開。」
楚歡淡淡笑道:「丟下滿城的將士百姓,文臣武將和他們的國君悄無聲息逃離,倒也並不讓人欽佩。」
辛歸元冷冷看了楚歡一眼,道:「只要西昌王保住,他們的血仇,總能有清算之日。」
楚歡只是淡然一笑,並不爭辯。
琉璃問道:「從朔泉城撤離之後,你們就來到了這裡?」
辛歸元點頭道:「不錯,藥翁是太醫院的院使,當年他很喜歡隻身找尋各類藥材,這藥谷,便是他常來的處所之一。」四下裡看了看石室,緩緩道:「很早之前,我也知道了這一處清幽之地,雖然那時候秦軍還沒有攻到西北,但是其聲勢已經十分了得,為了留有退路,我早早就想過一旦出現大的變故,就要退到這裡來。」
楚歡笑道:「神相不愧是神相,深思熟慮退路,果然是謹慎。」心中想著身為一國丞相,未戰之前,就已經想好了退路,實在不可取。
辛歸元並不理會楚歡口中的嘲諷之意,繼續道:「選擇此處,最為重要的一點,就是因為這一處天然山窟……此處不知道是天然形成,還是早年人工開鑿,但是在我們發現之前,自然就已經有人利用過此處,最早發現此處的,就是藥翁,當年進入這山窟還有一處極為隱秘的機關石門,重有千斤……!」
楚歡一顆心頓時上來,心想既然有石門,就該有出去的機會。
似乎看出楚歡心思,辛歸元淡淡一笑,搖頭道:「你們不用再想著那道石門,石門機關已經被破壞,除非你能夠打開千斤巨石,否則就不用想著從那裡出去。」
楚歡心下一沉,看向琉璃,見到琉璃神情也微微黯然下去。
「這裡的石室,是你們所修?」楚歡沉默片刻,終於問道。
辛歸元點頭道:「不錯,既然準備退路,這裡自然要做些準備,朔泉城破前一年,這裡就已經修好,雖然簡陋,但卻十分隱秘,敵人是萬萬找尋不到。」
楚歡歎道:「確實很隱秘,只不過既然如此隱秘,後來卻為何又發生大變故?」火光之下,看著遍地的纍纍枯骨,「他們到底是死在何人之手?」抬手指著石牆,「還有雲鼎天,又是什麼人殺死了他?」
辛歸元瞳孔收縮,他的目光也在石室中的白骨上掃動,聲音古怪:「這裡既有忠義可嘉的勇士,也有忘恩負義的畜生……!」
楚歡和琉璃對視一眼,卻見到辛歸元雙全已經握起,聲音森然:「你可知道就在這山窟之中,西昌王等待了多久?」
楚歡搖頭,辛歸元抬起手,豎起手指,「兩年,就在這山窟之中,足足等待了兩年……!」
「兩年沒有離開這山窟?」楚歡皺眉道:「當年困在這裡的,到底有多少人?」
「不下三百人。」辛歸元沉聲道:「除了王室之人,還有數十名官員,更有兩百多名親隨護衛……在這裡儲存了足夠三百人食用一年的糧食……!」
「一年?」楚歡奇道:「既然儲存了一年的糧食,為何會在這裡待了兩年?剩下一年的糧食,你們又從何而得?」
辛歸元長歎一聲,道:「只因為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讓我們困死在這裡。一年的時間,足以讓外面平息下來,我們也可以派人從這裡離開,開始籌劃復興西昌國……!」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惱意:「一切就是因為那道機關石門……!」
琉璃似乎明白了什麼,輕聲道:「辛前輩是說,那道可以出入的機關石門出現了問題,你們被封死在這裡面,本來計劃在此處藏匿一年,可是後來卻因為石門被破壞,無法出去,所以生生被困在這裡兩年?」
辛歸元道:「你果然很聰明,不錯,那道石門的機關,本來我們已經掌握,月牙公主喜歡鮮花,所以那時候,每天都會派人出去採一次鮮花,就在那一天,採花的人回來之後,石門打開一半,卻忽然落了下去,採花人被生生壓在千斤巨石之下,從那以後,石門就再也沒有打開過……!」說到此處,他的眼眸子裡也顯出了一絲黯然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