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歡明白過來,道:「如此說來,林慶元拚死抵擋,目的是為了保住西唐國主?」
「其實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袁崇尚道:「西唐雖然立國短短十幾年,但是西唐國主對林家父子可是有再造之恩,不但給予統兵之權,而且西唐國主是將西唐公主下嫁給林慶元,林家父子也算是忠義之人,國難當頭,於公於私保住西唐國主,那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風將軍同意了西唐的請求?」
「其實聖上那時候倒並不主張留下禍害。」袁崇尚壓低聲音道:「諸侯國主投降我大秦,只是形勢所迫,沒有幾個是心甘情願,這幫人若是不能斬草除根,誰知道日後會發生何事?不過在西唐一事上,聖上倒是開恩,應允了西唐的請求,後來那位西唐國主被接到了洛安京,倒也是過上了一段舒服的日子。」
「西唐國主如今還在?」楚歡問道。
袁崇尚眼中劃過奇怪之色,只是淡淡笑道:「七年前得了一場重病,已經一命歸西。」
楚歡一怔。
袁崇尚端起茶杯,品了口茶,才道:「林慶元那時候已經是右屯衛大將軍,卻還是給那位西唐國主戴孝,而且親自抬棺出殯,倒也是一個忠義之人。」
「那林慶元後來為何會被治罪?」楚歡低聲問道:「他又是怎麼死的?」
袁崇尚想了想,莫測高深一笑,道:「這事兒倒也難以說清楚,楚大人,你說林慶元的刀法詭異,這倒是真的,他確實練得一手好刀法……氤氳廳的刺客,還真有可能與林慶元的殘部有關,林慶元當初被治罪,他的家眷得到了風聲,有一部分人竟是逃脫,那些人恐怕已經投靠了天門道。」
楚歡見袁崇尚對林慶元的死諱言莫深,便也不多詢問。
天門道與官兵爭奪勺子嶺的最終目的,當然還是為了潛龍窟內儲存的大批兵器裝備,那是天門道耗費心血囤積而成,卻被官兵偷襲佔了潛龍窟。
天門道當然不會就此死心,他們的秘密基地設在勺子嶺,自然不會放鬆對勺子嶺四周百姓的蠱惑,勺子嶺周圍的城鄉,有許多的百姓都已經淪為天門道眾,官兵佔領潛龍窟之後,為了奪回潛龍窟裡的兵器裝備,天門道立刻嘯聚天門道徒,對勺子嶺發起了攻擊,天門道雖然裝備比不上官兵,但仗著人多勢眾,一度取得上風。
方世豪率領幾百人扼守潛龍窟各處要道,終是撐到了援兵抵達,除此之外,在潛龍窟遭受天門道折磨的百姓終是在官兵的鼓舞下,站了出來,向天門道徒痛訴天門道的冷血殘酷,雖說大部分天門道徒將信將疑,甚至有人覺得這些苦力是被官兵逼迫才會顛倒黑白,但是終究是對天門道徒的士氣產生了極大的消極影響。
官兵擊退天門道眾,為免夜長夢多,袁崇尚立刻下令將潛龍窟的軍械就近運往靠近勺子嶺最近的縣城,而且方世豪暫不領兵返回,重兵固守縣城,等待皇帝的旨意下來。
袁崇尚很清楚,如今東南戰事正酣,國庫空虛,東南那邊則需要大批的物資補充,論是輜重、軍械、糧草、戰馬,都是短缺,勺子嶺繳獲的大批武器裝備,恰好可以運往東南應急,將軍械暫留在勺子嶺附近縣城,只要皇帝陛下頒下旨意,將物資向東南輸送,從那裡運輸也就減少了一些路程。
楚歡和袁崇尚都在等著朝廷的旨意,而朝廷方面,也並沒有拖拖拉拉,兩人向朝廷呈遞折子不過十來日,京城的旨意便已經抵達。
送達旨意前來的,卻是楚歡的老熟人,同屬戶部的左侍郎郎毋虛。
見到郎毋虛,楚歡還真是有些驚訝,郎毋虛見到楚歡,卻是熱情似火,拉著楚歡的手,就像久別重逢的老友,當著袁崇尚等一干官員,連聲道:「楚大人,我可是想死你了,戶部那頭,沒有了楚大人,當真是冷冷清清。」
楚歡有些尷尬,不動聲色掙脫郎毋虛的手,與眾官員迎了郎毋虛回總督府,進了總督府,郎毋虛當下便將朝廷的旨意頒了下來。
按照朝廷的意思,抄獲的財物以及糧草,立刻啟程運送往京城,黃天易等一干叛亂要犯,反倒不必押送京城,令就地處斬。
所謂的就地處斬,當然不是秘密.處死。
旨意倒也十分清楚,黃天易是首犯,要大張旗鼓舉行一次斬首事宜,其目的,就是要讓那些別有居心的傢伙看一看,朝廷對於亂黨,素來都是不會手軟。
楚歡最關注的事情,乃是對於鬼方的處置,他在折子中已經對如何安置鬼方人做出了詳細的建議,皇帝這一次並沒有失望,關於對鬼方的安置,交由楚歡定奪,至若黃家在大祁蒙山附近的莊園,可以按照鬼方人的人頭數目,給予劃撥,因為楚歡在折子中提到了鬼方平滅黃家的功勞,所以皇帝是下旨,免去鬼方三年的賦稅。
鬼方上下不到兩萬人,就算劃給莊園,面積也不會太多,相較於帝國千萬百姓,區區兩萬人的賦稅,不值一提,但是卻顯示了皇帝的皇恩浩蕩。
袁崇尚從一開始就顯得十分緊張,這次事件中,他犯下了欺君之罪,但是卻也立下了功勞,他不知道如今喜怒常的皇帝陛下會如何處置他。
等到郎毋虛將皇帝的處罰宣佈之後,袁崇尚才鬆了口氣,皇帝顯然對袁崇尚還是開一面,不過卻也是罰俸兩年,其總督之位也被剝奪,雖是如此,但是皇帝顯然也明白安邑當前的形式,不宜調動袁崇尚,所以依然讓袁崇尚暫代安邑總督之職,以觀後效。
袁崇尚心下輕鬆之時,卻也是對楚歡十分感激。
他在官場混跡多年,當然明白其中的關竅,楚歡並沒有失信於自己,在皇帝的旨意中說的很清楚,袁崇尚雖然犯下大罪,但是安排妥當,部署周密,一舉粉碎了天門道的陰謀,功勞甚巨,所以才會從輕發落,袁崇尚當然知道所謂的功勞甚巨,肯定是楚歡幫了自己一把。
只是旨意最後,卻是讓袁崇尚和楚歡等人有些吃驚,皇帝的旨意,楚歡盡安置鬼方,此事一了,立刻返京述職,而清點黃家資財的事務,轉交給戶部左侍郎代為處理。
楚歡雖然有些吃驚,但是卻並不反感,事實上他對於處理賬務這等繁瑣之事,實在沒有什麼興趣,而且正如他之前所料,正要將黃家的資財徹底清理出來,那可不是一兩個月就能完成的事情,黃家的資產遍及整個安邑道,如今還只是在清算太原這裡的資產,此事繁瑣比,交給本就是出身於戶部的郎毋虛,倒也是楚歡十分願意的事情。
不過皇帝派來郎毋虛接管這些事務,倒是讓楚歡有些驚訝,想來皇帝對郎毋虛竟是有幾分看重,將如此要務交給他來打理。
郎毋虛自然也是掩飾不住滿面春風,倒不是因為接下了肥差,而是皇帝的重用,讓他十分的得意,需知他本是漢王黨的人,甚至一度是安國公的心腹,但是後來卻通過楚歡,轉投到了齊王門下,如今安國公一族灰飛煙滅,漢王是瘋癲,郎毋虛卻依然穩坐戶部左侍郎之位,甚至得到皇帝重用,這怎能讓郎毋虛不得意。
他不單得意皇帝的器重,得意於自己的睿智,能夠在最危險的時候,棄漢王轉投齊王,郎毋虛只覺得自己的政治智慧當真是了不得,自己當初若是糊塗一些,現如今肯定已經跟著安國公陪葬。
郎毋虛本就是安邑道的人,此番回來安邑,算得上是回歸故鄉,郎家在安邑道算的上是一個豪族,雖然比不得黃家在安邑道威風八面,不過卻也有些人脈,郎毋虛對自己能處理好楚歡留下的事務,那是充滿了信心,而且返回故鄉,卻也有一種榮歸故里的滿足感。
接風宴後,郎毋虛與楚歡一同返回太原行轅,郎毋虛也是京官,來到太原,自然也是要在太原行轅駐足。
行轅早已經收拾好郎毋虛的住處,郎毋虛卻不急著歇息,酒宴上多飲了幾杯,頭腦興奮,硬是湊在楚歡身邊,滿是溜鬚拍馬之詞,他只覺得皇帝對他重用,是看在齊王的面子上,他也確實將自己當成了齊王黨的一員,而他明白,楚歡雖然入朝為官不久,但是至少在齊王黨的資歷和份量,比自己要高得多,自己想要在齊王黨站住腳跟,楚歡是必須要牢牢拉攏。
楚歡知道郎毋虛的為人,那些溜鬚拍馬之詞,左耳進,右耳出,反倒是郎毋虛提到京中的事情,卻是讓楚歡來了精神。
「楚大人有所不知,聖上已經準備為齊王殿下設府。」郎毋虛眼中閃著光,「或許用不了多久,殿下就可以出宮入府了。」
「出宮入府?」
郎毋虛點頭笑道:「正是,太子殿下和漢王很早就開府,殿下一直在宮中,雖然當年聖上賜封殿下為齊王之時,建有齊王府,但是殿下卻一直沒有入住,也沒有正式開府。這一次已經有言官上奏,殿下年滿十八,早已過了開府年紀,此時已經可以離宮開府……只是聽說皇后娘娘放心不下殿下,並沒有同意,不過我離京的時候,已經得到風聲,聖上似乎已經準備讓殿下離宮開府了。」
楚歡目光閃爍,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