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志肖高躍直砍之際,見到楚歡同樣彪悍砍來,心裡還真是吃了一驚。
黃志肖也算得上是身經百戰,因為能力和功勞被羅世良保舉一步一步提拔上來,他經的戰陣極多,交過手的對手自然也不少,在刀法上也有一定的見解和眼力,楚歡出刀的速度和力道以及步伐和握刀的姿勢,讓黃志肖瞬間就看出楚歡原來也是刀中的高手,不由大是詫異。
他今日出來比刀,無非是覺得穩操勝券,從沒有想過楚歡能夠對自己形成任何威脅。
也正因為對自己的刀法十分的自信,所以他才對楚歡滿是不屑,甚至提出了三十招為限的建議,其目的還是想在今天出出風頭而已。
但是楚歡一躍之下,揮刀之間,黃志肖就已經發現,莫說三十招,只怕一百招自己也未必能夠擊敗楚歡。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黃志肖已經知道自己大大輕敵了。
二人揮刀對砍,都是毫不留情,比刀之前就都說過,刀劍無眼,若有損傷也是沒有法子的事情,所以兩人心中都清楚,如果對方找到機會,絕不會手下留情。
楚歡出刀威猛,並不花哨,但是氣勢甚足,兩人刀光交錯之間,似乎總是在生死一線,楚歡膽氣之豪,卻是讓黃志肖心中生寒。
他看不出楚歡刀法的路數,但是楚歡的刀勢他卻是看得明白。
眼前這個區區牙將,刀勢兇猛,倒像是真的要與自己拚命一般,那是真正的以攻為守之勢,而攻勢太盛,自然就會虛於防守,黃志肖幾次都瞅見了楚歡的破綻,但是說來奇怪,這些破綻似乎是敞開著,可以任意攻擊過去,不過黃志肖卻看明白,如果自己真的出刀攻擊楚歡的破綻,楚歡卻可以在瞬間變刀,自己或許真的可能傷到楚歡,但是在那個時候,楚歡也完全可以傷到自己。
所以楚歡雖然有破綻,但是黃志肖卻不敢攻擊那些破綻,他的身家性命都在雲山府,一家老小還指望著他生活,他可不敢真的與楚歡拚命。
他不拚命,心中猶豫,而楚歡刀刀犀利,在氣勢之上,從一開始楚歡竟然是大佔上風。
屋簷下大多數人都是看熱鬧,只見到空地處兩道身影縱橫交錯,你來我往,刀光閃爍,寒芒陣陣,也瞧不出來到底誰佔上風,但是羅世良和衛天青這一干武人卻是瞧得十分清楚,已經看出楚歡在場面上那是佔了上風,衛天青松了口氣,臉上帶著欣慰之色,而羅世良臉色開始陰沉起來,十分的難看。
黃志肖轉念之間,揮刀連連抵擋楚歡的來勢,不想和他拚個兩敗俱傷,只是他方才士氣如虹,這下猶豫變招,招式中自然就存了瑕疵。
若是武功懸殊,黃志肖心存猶豫招式中出現瑕疵倒也無妨,甚至對手也難以發現他刀法中的破綻,但是楚歡的刀法卻完全不在他之下,目光敏銳,轉瞬間就已經發現黃志肖肋下的破綻,毫不猶疑地變砍為刺,半空中急點黃志肖的肋下。
黃志肖一刀隔空已是十分吃驚,見到楚歡的刀法不拘一格,刀走劍勢,將渾厚刀法轉成靈動劍術,大為驚駭,駭然於楚歡的變招莫測,空中身子急扭,陀螺般向一旁落下去,只是他變招雖快,卻被楚歡一刀刺中了肋下衣襟,斜挑之下,肋下的一塊甲冑離身。
羅世良和不少懂得刀法的隨從護衛們都是駭然,想不到楚歡竟然在不到十招之內,竟然能夠挑下黃志肖的甲冑來。
這對黃志肖來說,已經是先失一手。
就算不懂刀法之人,看到黃志肖的甲冑被楚歡挑落,那也是明白如今誰佔了上風,琳琅一直閉目不敢看,蘇伯倒也瞧出楚歡似乎佔了上風,在琳琅身邊低聲道:「小姐,你看!」
琳琅膽戰心驚睜開眼睛,見到楚歡在燈光之下,身形輕靈,並沒有處於下風,這才微鬆了口氣,但是呼吸依然急促,飽滿胸脯上下起伏。
楚歡此時身子一折,黃志肖躲過之後,楚歡依然是緊追不捨,當黃志肖落地之後,發現眼前刀光霍霍,心中凜然,厲喝一聲,腳下急掃,地上雪花翻湧而上,直奔楚歡撲來。
楚歡長刀一劃,已經劈開雪霧,衝入了雪陣之中。
雪花翻滾,騰騰而起,眾人只見到兩人身影被雪霧瀰漫,見不到招式動作,只聽得乒乒乓乓中火花四濺,雙刀相砍猛烈非常。
琳琅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手貼胸口,緊張無比。
陸世勳在旁看見琳琅神態,心中更是惱怒,冷冷看著空地中雪霧,只盼著黃志肖勝利,甚至希望黃志肖錯手一刀將楚歡殺了。
楚歡和黃志肖在雪中激戰,黃志肖氣勢已衰,他素來出手狠厲,但是今日楚歡一上來就是先聲奪人,一副全力進攻之態,這讓黃志肖患得患失,出手之時就猶猶豫豫,而楚歡卻是根本不作他想,一口氣連砍出了十數刀,一刀比一刀兇猛,逼得黃志肖連連抵擋,一時間竟是沒有還手之力。
楚歡每刀擊出之後,後勁奇大,黃志肖心知,一直這樣下去,自己不用比什麼刀法,就這般硬碰硬的拼刀,也要被楚歡拖得活活累死,楚歡就似乎是擁有用不完的氣力一般,如同碧海潮生,連綿不絕,無窮無盡,一刀砍下去之後,又是另一刀的開始,其速度和力道讓黃志肖心中驚駭萬分,連連後退,苦不堪言。
楚歡每一刀砍來,黃志肖都要耗費極大的氣力去抵擋,在這種高強度的對抗中,他的體能迅速消耗,疲態之下,他甚至想要棄刀認輸,但是卻也知道這一戰事關重大,自己若是棄刀,且不說事後要被羅世良嚴懲,更緊要的是,以目下楚歡刀法之凶悍,說不定刀子還沒落地,自己這顆腦袋就要被楚歡砍了下去。
雪霧之中,眾人瞧得眼花繚亂,猛地聽到中間一聲慘叫,琳琅花容失色,嬌軀劇震,情不自禁往前走出兩步,只見從血霧之中,陡然飛出一物來。
那東西飛出之後,落在雪地上,燈火之下,眾人瞧得清楚,落在地上的,竟豁然是一條手臂,而這條手臂竟然還握著刀。
琳琅摀住嘴,眼眸子裡驚駭萬分,那些大商也都是紛紛後退,臉上顯出驚恐之色來。
雪霧散去,楚歡長身佇立,握刀在手,而黃志肖已經是臉色蒼白,顯出痛苦之色,臉上的肌肉扭曲抽搐,而他左手捂著右肩頭,從指縫間冒出鮮血,他的一條右臂,竟豁然被楚歡齊肩砍斷。
此時此刻,誰勝誰敗,那已經是一目瞭然。
楚歡抬手倒握大刀,抱拳道:「承認!」
羅世良臉色此時已經是難看之極,猛一揮手,厲聲喝道:「來人,拿下楚歡!」
數名衛所軍護衛已經一擁而上,便要將楚歡拿下,喬明堂也已經沉下臉來,冷聲道:「住手!」衛天青一揮手,喬明堂帶來的禁衛軍護衛也是一擁而上,雙方護衛同時拔刀,敵意十足。
羅世良臉色陰冷可怖,問道:「總督大人這是何意?」
喬明堂慢條斯理地緊了緊身上的大氅,悠然道:「本官倒想問問羅大人,你這是又要做什麼?」
「楚歡以下犯上,砍斷黃千戶的手臂,該當治罪!」羅世良見到楚歡擊敗黃志肖,當真是怒不可遏,甚至想一刀便將楚歡殺了。
楚歡這場勝利,讓羅世良顏面盡失,而且更可恨的是,黃志肖乃是羅世良手下的心腹重將,今日被楚歡廢去,就等若是砍了羅世良的左膀右臂。
更可怕的是,自己這邊失了一員大將,而楚歡如今卻是禁衛軍的人,就等若喬明堂手底下多了一個厲害的角色,兩人的實力此消彼長,怎能讓羅世良不動怒。
琳琅此時只想上去看看楚歡是否有受傷,但是此時大庭廣眾之下,她終究害怕被人誤會,只是遠遠望著楚歡,心中一塊石頭終是落下。
喬明堂看了羅世良一眼,淡淡道:「羅大人似乎忘記了,事先衛統制說過點到為止即可,但是羅大人卻不滿意,非要他們真刀真槍比刀,如今楚歡失手砍斷了黃千戶的手臂,你卻要治罪,本官倒想問問,如果是黃千戶砍斷了楚歡的手臂,你又要如何?」
羅世良剛才也是一時氣過了頭,他可是從沒有想到黃志肖會敗在這樣一個無名小輩的手中,喬明堂此時一問,他頓時語塞。
喬明堂帶著淡淡笑容道:「羅大人,黃千戶考校之下,楚歡順利過關,如今看來,禁衛軍能有楚歡這樣的牙將,實在是朝廷之福,恐怕再也不會有人敢說本官是任人唯親了吧?」撫著青須,悠然道:「羅大人想聽蘇大東家唱曲,看來今日是不成了,本官聽說,羅大人府中養有歌姬,回府聽去就是。」
羅世良本想今日藉機狠狠打擊喬明堂,誰知道反過頭來卻落得這個結果,心中實在不敢,卻又無可奈何,冷哼一聲,揮手道:「咱們走!」
陸世勳急忙上前來,道:「羅大人,酒宴尚未結束,您……!」他還沒說完,羅世良就以寒冷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陸世勳後面的話頓時便縮回了肚子。
羅世良正要離開,喬明堂卻已經淡淡道:「羅大人,且慢走!」
羅世良停下步子,回頭問道:「總督大人莫非還有指教?」
「本官與羅大人份屬同僚,卻也有事情要提醒羅大人。」喬明堂緩緩道。
羅世良道:「哦?總督大人想要說什麼?」
「羅大人之前說過,本官任用楚歡,有任人唯親之嫌。」喬明堂含笑道:「但是今日本官麾下小小的牙將,卻能擊敗羅大人麾下的千戶,這事情若是傳揚出去,只怕會有人說羅大人任人唯親啊!」
羅世良冷哼一聲,並沒有說話。
喬明堂撫鬚悠然道:「黃志肖連一個牙將都敵不過,本官實在懷疑他是否有資格在衛所軍中任職。這黃志肖是羅大人一力保薦,只是……本官卻想不到如此不堪一擊。本官倒也無所謂,但是京裡若是有人知道此事,少不得會編排羅大人任人唯親,如此不堪一擊之輩,卻能擔任雲山府衛所軍千戶,不.明真.相之人,還以為我西山道的衛所軍都是酒囊飯桶,這對羅大人的名聲只怕是有損!」
羅世良雙拳握起,青筋暴突,瞥了一臉痛苦之色的黃志肖,冷聲道:「總督大人說的是,是末將用人不明,好在總督大人提醒,還來得及糾正。」沉聲道:「從今日起,免去黃志肖千戶之職,趕出衛所軍,從今以後,衛所軍永不錄用,此事本將今日就會派人呈折子往京中送呈過去。」看向喬明堂,問道:「總督大人,如此處置,你可還滿意?」
喬明堂含笑道:「羅大人秉公辦理,本官心中甚慰!」
羅世良再不多言,大步而去,那一群隨從也急忙跟上,卻無人再去理會斷了一臂的黃志肖。
黃志肖抬起頭,望了望黑壓壓的天幕,淒然一笑,摀住兀自流血不止的肩頭,托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府外而去,他的背影,孤單而淒涼。
他斷了一臂,也就等若成了廢人,羅世良像扔垃圾一樣將他扔掉,也不為他辯駁半句,可說是絕情到極致,黃志肖不但身體受到重創,這心中自然也是感到了極大的寒意。
等到黃志肖身影消失在眾人眼中,劉老太爺這才氣定神閒出來,向喬明堂拱手含笑道:「大人,老朽年歲大了,身體不好,先且告辭!」
喬明堂微笑道:「天寒地凍,老太爺路上小心。」也不等劉老太爺離開,就已經向楚歡笑道:「楚牙將,你很好,今日之功,大家都是看在眼裡。你能擊敗黃志肖,武功不凡,從今日起,本官擢升你為禁衛軍衛將!」
陸世勳幾乎要暈倒,而其他大商則是紛紛拱手討好道:「恭喜楚衛將,賀喜楚衛將!」
楚歡倒是一怔,這牙將還沒坐熱乎,卻這麼快就升為衛將,當真如火箭一般,不過他心中卻也明白,今日自己為喬明堂掙足了面子,而且顯露出這樣一手好功夫,喬明堂自然是要極力拉攏自己為他所用。
若是禁衛軍中的將士知道,不少人只怕都要吐血,有些人為升一級,熬上十年八年也未必能成,楚歡卻是在短短幾日之內,卻從一介草民連連陞官,成為了禁衛軍的衛將。
衛天青上前笑道:「楚兄弟,可是恭喜你了。我就說過,跟著大人,大人絕不會虧待你!」
楚歡將手中刀還給了衛天青,笑道:「多謝衛統制!」又向喬明堂拱手道:「謝過總督大人!」
在這院子之中,有不少蘇府的家僕,一個個都是目瞪口呆,誰能想到,在蘇府擔任護院師傅的楚歡,竟然是禁衛軍的將領。
琳琅眼中顯出古怪的神色,也不知是喜是憂。
正當大家要返回大堂之時,忽聽得前院傳來一陣響動,隨即一名家僕匆匆跑來,到得琳琅面前,稟道:「小姐,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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