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門!現在形勢有些危機!你先到後面坐鎮!這裡就交給末將!」趙德昌見到唐繼光,立時鬆了一口氣。
「讓士兵退到樓梯口附近!另外再調來三門虎蹲炮!」唐繼光並沒有理會趙德昌的話,逕自說道.
「什麼?」趙德昌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難道聽火銃射擊多了,自己的耳朵也變得有些聾了起來?
唐繼光重複了一次剛才的話。
趙德昌有些不知所措了。「軍門!我們的兵力還足夠啊?完全可以守住巖山堡,何必如此退讓呢?」
「避其鋒芒!現在和這些女真人拼,沒有必要!女真人的命可沒有我大明人的金貴!」唐繼光說道。
趙德昌想了想,還是遵照唐繼光的命令。主要是唐繼光戰無不勝,讓趙德昌不由自主的去信服唐繼光的話。
「讓火銃兵以三段擊準備!」唐繼光說道。
「是!」趙德昌應道。
名為三段擊,但以現在火銃的射速三段擊自然不可能達到連綿不絕的程度,一共五排。其實最佳的是十排,曾經有一名西班牙軍官曾經說過,只要給他十縱隊的火槍手,他就可以從戰爭開始到戰爭結束,一直都在射擊,讓你的耳朵聽到的聲音,除了槍聲外還是槍聲。
這話雖然有些誇張,其實如果不是空間不足,唐繼光更趨向於排列為十縱列。
巖山堡的城牆這是走道並不寬,最多容納七人並排而行。再加上上面放著了一些拒馬、擂木滾石。狹窄的地方不過是容納三人並排而行。
相比起走道。樓梯口的位置則不同。因為樓梯口比較靠近城樓,使得相對比較寬,正面可以容納十二名火銃兵。在火銃兵前面是一排拒馬,尖銳的木頭斜斜指著外面。在火銃兵背後則隱藏著三門已經填裝好的虎蹲炮。
唐繼光佈置完畢。八旗軍也攻上城牆了。雖然敵人的防禦力削弱了不少,但八旗軍並沒有想太多,實際上在戰場上,沒有辦法想太多。
先登的是八旗軍中的精銳,身披三重甲的白甲兵。因為沒有有效的阻擊,第一批登上城牆的足足有十七人之多。讓這些白甲兵驚訝的是,意料中的激戰並沒有發生,但當他們側頭看向通往樓梯的方向。臉色立刻僵硬起來。
十二個黑洞洞的槍口指著他們,漆黑的小洞中透著讓人恐懼的氣息。
就這麼一頓,後的後金軍士兵也上來了,當中有一名軍官。他也是一個果斷的人。大吼著鼓勵士氣。「建州的勇士們!衝啊!射完這些火銃後!對面的漢狗就是綿羊!」
後金軍也確實夠彪悍,毫不猶豫就發起衝鋒,似乎將這十多門火銃當做燒火棍了。
唐繼光冷著眼,果斷下令道:「射擊!」
火銃兵冷靜的扣動扳機。
「砰!砰!」
火光閃爍,硝煙瀰漫。
八旗軍依舊無畏的發起進攻。大概他們認為唐繼光手下的明軍還是和那些遼東明軍差不多。用著兵仗局提供的劣質火藥,用著可能還沒有傷人就已經爆膛傷了自己的火銃。這些東西不可能破得了他們的盔甲的,這一點他們在薩爾滸之戰已經深有感觸了。
只是唐繼光的武器,會和**的兵仗局的一樣嗎?
沉重的鉛彈在空中掠過一段殘影。落在衝鋒最前面的白甲兵身上。哪怕他身穿三重重甲,依舊挽救不了他的命運。血花綻放。巨大的傷口出現在他身軀上,露出包裹在肉裡面白慘慘的骨頭。
白甲兵滿臉的不敢置信。驍勇的自己,一身精湛的武藝都沒有發揮出來,居然就這樣憋屈的死去了?
但白甲兵沒有辦法不相信,殘酷的現實告訴他,本來充沛的體力迅速的流逝,那流動的速度就彷彿松江奔騰不息的江水那般。白甲兵再也支撐不了自己的身體了,霍然跪倒在地上,旋即面朝青磚鋪墊的城牆走道倒下去。
射擊完畢的第一排火銃兵嚴格按照訓練,他們也不看戰果,拿著有些滾燙的火銃,便側身退到後面。
第二排的火銃兵拿著火銃,也不用瞄準敵人了,狹窄的走道讓登上城牆的白甲兵完全沒有地方可以躲避。塔盾?也許這是一個好東西,但攻城講究迅速,帶著個十多二十斤的塔盾,那速度能夠快得那裡去的?
至於其他小盾牌也沒有太大的作用,擋得了腦袋擋不了心臟,就算腦袋心臟都擋得住了。卻也擋不住腹部、腿部這些位置,這些地方中上鉛彈,立刻就一個碗口大的血洞,就算不死,還有幾成戰鬥力,也可想而知了。
後面在攻城梯上的後金漢軍還不知道城牆走道上已經化為絞肉場,垛口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他們依舊蜂擁而上。在不知道的情況下,本能的向前演技。在前面的後金軍完全沒有選擇,他們只能夠以血肉之軀為盾牌,換取前進的時間。
雖然殘酷,但後金軍的進攻卻依舊有效,他們慢慢開始前進著。火銃殺傷力,跟不上翻上城牆的後金軍速度。不過即使如此,後金軍士兵的心情依舊沉甸甸的,至今為止他們最少有上百名的士兵死傷。想當初薩爾滸之戰也不過如此罷了!
雖然殺死不少後金軍,但唐繼光並沒有臉露喜色。免得後金軍的步步緊逼,唐繼光也並不著急,一切都默默的冷眼旁觀。
直到雙方距離不過是十步遠了,唐繼光有動作了,他立刻下令火銃兵兩邊讓開,一門虎蹲炮被三名炮手迅速推上來。
八旗軍見到虎蹲炮登時反應過來了,他們也不知道是激動、還是驚恐的發出驚人的嚎叫聲。高舉著手中武器加速發起進攻。
炮手迅速推開拒馬,露出一個不大的空隙,動作嫻熟的拿起火把點燃火繩。火繩很短,一下子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燃燒殆盡。也將八旗軍的冀望都燃燒殆盡。本來面露瘋狂的八旗軍,立刻露出無奈、恐懼、絕望等多個神色。而此刻他們最近的後金軍士兵,距離虎蹲炮不過五步遠而已!
短短的五步,往日不過是左右腿各走上五下的距離。此刻卻彷彿猛然遇到地龍翻身那般,裂開出一個讓人望不到盡頭的裂縫。
「轟!」
火焰在硝煙中噴吐而出,彷彿一頭高傲的火龍,嘲諷著不自量力的八旗軍。
被火藥燃燒得有些滾燙的鐵丸發出密集的尖嘯聲,自硝煙中飛射而出。又彷彿在地獄中衝出來的黑白無常。帶著奪命的氣息。
在前面的八旗軍不敢有絲毫的畏懼,他們舉起盾牌護著面部,寄望於盾牌和三重盔甲能夠保護他們的性命。
夢想是豐滿的,現實是骨感的。
八旗軍的寄望並沒有讓老天爺聽到。殘酷的現實是,盾牌上木屑飛濺,裹在盾牌上的皮革破開一個個洞口。八旗軍兩目圓瞪,不敢置信的倒地。他們身上出現十數個血洞,鮮血不斷湧出。
衝在前面的第一排八旗軍倒地了。第二排緊接著也倒地。
最後八旗軍的第三排抗住了,但他們卻所有人都有傷在身,不少人雖然沒有死,但也就剩下呼吸的力氣了。更重要的是。橫七豎八的屍體,極大的障礙了八旗軍的前進。
不過比起這個。再次推上來的那門虎蹲炮,卻讓餘下的八旗軍士兵禁不住臉露絕望。一共三發虎蹲炮。城牆上已經沒有了能夠站著的八旗軍士兵了。
鋼鐵風暴,無情的將後金軍心中的**連同鬥志都打的支離破碎。
此刻在攻城梯上的八旗軍士兵也被嚇破膽,但他們沒有辦法!扎魯谷還在城下監督著,他們被迫翻上城頭。這一刻他們想的不再是什麼賞賜、入旗了,唯一寄望的就是自己能夠活下來,沒有了命,哪怕給個皇帝來做也沒有用。這次唐繼光沒有讓火銃兵射擊了。
在唐繼光的設想中,他的東江軍不但要英勇善戰,還必須能夠白刃戰。
唐繼光並沒有繼續利用火器上的優勢。
「長槍兵!上!」唐繼光冷冰冰道。
「殺!」長槍兵並沒有畏懼,如果面對仇人,都還畏懼,那還有什麼用呢?
當然了,唐繼光也不會單純的進行白刃戰。唐繼光需要先聲奪人,三排火銃兵當下或蹲下、半蹲、站挺拔。
「射擊!」
充滿死亡氣息的硝煙立刻湧現,剛剛翻上城牆的二十多名後金漢軍當場死傷大半。
「刺!」鋒利的槍刃沖硝煙中伸出,長槍兵非常堅定,每天成百上千的突刺,讓他們完全不需要想,肌肉已經將這些動作深深的刻在中。
「噗!」一道血箭濺射而出。
長槍兵準確的將槍刃送入後金漢軍的脖子、胸膛等要害位置內。
「拔!」伍長冷冰冰的聲音響起,伴隨著他的命令,還有「撲哧!」的聲音。鮮血失去了堵塞,流的更加多,落在冰冷的青磚上,立刻冒出一團輕煙。
後金漢軍痛苦的倒在地上,按著自己的傷口,但鮮血還是止不住的從指縫中流淌而出。這真的是難民組成的軍隊嗎?讓他們更加後悔的是,早知道難逃一死,當日就拚命了。現在落在自己的同胞中被殺死,卻落得這麼一個漢奸的不恥名聲。
「刺!」伍長的命令很冰冷,彷彿冬日凌厲的寒風那般。
吳十畝得到命令,毫不猶豫的將長槍再次刺出,這次刺在一名白甲兵的喉嚨上。白甲兵高舉著彎刀的手,立刻失去力量。彎刀無力的摔落在青磚鋪的走道上,立時濺出一溜火星,和發出一聲清脆的碰擊聲。
「拔!」伍長一如既往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撲哧!」白甲兵喉嚨中的鮮血立刻濺出,落在吳十畝的臉上。吳十畝並沒有躲,連閉眼的動作也沒有。對於女真人的恨。吳十畝不比任何人淺。他和唐繼光麾下大將張盤一樣,家人全都被女真人殺死了。更讓吳十畝痛恨的是,對他疼愛無比的老父,就這樣死了。僅僅是為了保護五貫銅錢。聽上去好像很不值得,但吳十畝知道原因。
吳家是作為罪犯發配到遼東的,老父的一切作為都是為了讓子孫好過。為此他給吳十畝這麼一個名字,就是希望有生之年能夠給吳十畝留下十畝田地了。這個為了家庭,不過四十歲,已經看上去像六十的男人幾乎做到了。
他已經買下九畝地,就差最後一畝,他也準備好錢財了。就是那五貫錢。吳十畝恨!恨自己無能,恨女真人殘暴,恨大明只會欺負百姓,卻不會保護百姓。
哪怕到了今天。吳十畝心中都沒有大明,他只是感激那個年輕的軍門,是他給自己帶來了報仇的機會。
吳十畝舔了舔落在嘴唇上的鮮血,鹹的,還有一絲甜味。更有一種讓人難忘的快感,報仇的快感。但還不夠!去死!該死的建奴!現在不過是開始而已!
吳十畝身披有些破舊的鐵甲,手上握著一根長槍,甲上到處是敵軍的鮮血。他拔槍後。斜睨了前方的八旗軍一眼,看他那如同惡狼一般的目光。吳十畝面前的八旗軍都是心頭湧起寒意。有幾個還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
「悍將也!」唐繼光也看到了吳十畝,禁不住讚道。
在邊上的孫繼海沒有說話。但他心中已經暗暗記下吳十畝,心道:戰後便讓他來親兵隊來。
戰爭依舊在繼續著,東江軍並非是一味的佔據優勢。東江軍也有傷亡,但東江軍的長槍兵悍不畏死,倒下一個,他後面的士兵立刻毫不畏懼的替上去。面對八旗軍的反擊,他們都用堅定不移的用對攻應對,堅定的將長槍送入對方的要害中。
這種一命拼一命的做法,讓驍勇善戰的八旗軍,此刻也禁不住有些膽寒了。
他們也許不怕死,但絕對不想為了這麼一座堡壘而送命。如果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園,為了滅那在北京城內的狗皇帝,他們願意流盡最後一滴血。但攻下這麼一座堡壘,自己的家人得到多少錢財啊?
後金漢軍也有些回過神來了,湧上腦袋的熱血也回落了不少了。他們開始畏畏縮縮了,進攻上更多的想著保命。他們的作為也影響了八旗軍的動作,八旗軍的進攻不再那麼果斷了。狹路相逢勇者勝,你猶豫,你害怕!那便是他勝利!
東江軍一時間大佔上風,就彷彿一頭兇猛的獅子對上一頭土狗。
「殺!」扎魯谷也踏上城牆了,他也看出情況不容樂觀,但他沒有退路。不攻下這巖山堡,就算他沒有被東江軍殺死,他也會被冷格裡殺死。
「大金的勇士們!進攻!大金的勇士只會死在進攻的道路上!難道你們想恥辱的老死在病榻上嗎?」扎魯谷怒喝道。
扎魯谷的怒喝,讓八旗軍心頭禁不住感到恥辱。他們立時振奮士氣,向東江軍重新殺去。
見到扎魯谷也上來了,後金漢軍雖然不願意,但也不得不強自鼓起勇氣。
扎魯谷將士兵分作兩批,向左右攻去。衝在前面的後金軍雖然沒有後退,但他們人人都臉露絕望之色。
唐繼光並沒有和顯然已經有困獸猶斗跡象的八旗軍拚命,這不值當。
「火銃兵上!」唐繼光下令道。
兩伍火銃兵立刻上前,不及瞄準,其實也不用如此瞄準。不過十步的距離,扣動扳機。
「砰!砰!」
如此近的距離,後金軍的盔甲完全失去了作用。後金軍目光悲哀的倒在地上,雖然他們早知道結果,但還是禁不住為之悲哀。
「殺!」吳十畝身先士卒,手中長槍如同毒蛇吐信那般,無聲無息的刺出。從一名後金漢軍的胸膛上刺入,鋒利的槍刃在背後透體而出。
「殺!」沒有號角聲,但長槍兵都發起就衝鋒。
金屬入肉的沉悶聲此起彼伏,東江軍和後金軍的慘叫聲連綿不絕的響起,但相較而言,還是後金軍的慘叫聲多一些。
扎魯谷死了,不知道是誰殺死的,但無論是誰殺的,結果也一樣。沒有了扎魯谷的約束,後金漢軍實在壓不住心中的恐懼了。八旗軍雖然不至於投降,但他們也畏懼的從城牆上跳下去,之前他們還恥笑之前從城牆上跳下來的後金漢軍,現在他們卻要嘗嘗這個滋味了。
來不及跳下,或者還猶豫跳不跳的八旗軍,都很快被殺死。沒有一個俘虜,除了那些後金漢軍因為是漢人的緣故,稍微好一些外,其他女真人出身的後金軍,哪怕能夠俘虜都絕對下死手,受傷的沒有被殺死。但比殺死他們更加慘,士兵在他們身上劃出更多的傷口,士兵是要他們流血而死。
唐繼光對此也隻眼開隻眼閉,雖然這放在後世會被人指責種族屠殺,但唐繼光不在乎。漢人自從宋朝以後,太軟了!想想漢武帝的時候,將匈奴殺的唱出如此哀詩:「亡我祁連山,使我六畜不蕃息;失我燕支山,使我婦女無顏色。」
大唐更是三千虎賁滅東突厥,再提兵滅西突厥,將突厥驅趕到中東一帶。世人頌詩曰:「漢家旌幟滿陰山,不遣胡兒匹馬還,願得此生長報國,何須生入玉門關?」
建奴馬刀下漢兒血何止十數萬啊?哪怕背上滅絕種族之名,唐繼光也不在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