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咱小王肯定不是那種翻譯了……」張萍順勢恭維著。
「我其實是個會計師」,王成舉起酒杯,輕輕觸了一下兩位女教師的杯子,而後懶洋洋地說:「現在做翻譯,純屬幫忙性質。現在是我的休假期,我可以做任何事。」
不等張萍再追問下去,王成馬上跳轉話題,看著梅莞爾,輕描淡寫的問:「梅老師剛才談到『感覺』,我感覺梅老師……你平時喜歡看什麼書?」
梅莞爾被這個問題問愣了,她呆在那裡張嘴結舌的望著王成。張萍跳出來打圓場:「你說話跳躍太大,為什麼你想問這個問題?」
王成微笑著回答:「尋找剎那的詩意,我們需要一雙充滿詩意的眼睛——這是印度詩人泰格爾說的。梅小姐有一雙充滿詩意的眼眸,總是用詩意的目光打量這世界。」
張萍不知道這話是誇獎還是嘲諷,她正在想詞,梅莞爾眼睛陡然亮了起來:「你也喜歡泰戈爾嗎?」
王成現在已經知道了,梅莞爾的愛好是談論文學。
「如果你吩咐,我就把我的果實采滿一筐又一筐,送到你的庭院,儘管有的已經掉落,有的還未成熟。
如果你吩咐,我就去河上揚帆啟程。
三月風躁動不安,把倦怠的波浪攪得滿腹怨言。
果園已結出全部果實,在這令人疲乏的黃昏時分,從你岸邊的屋裡傳來你在夕陽中的呼喚。」
梅莞爾驚喜交加的伸出食指,指著王成大喊:「《采思集》,泰戈爾的!」
王成繼續背誦:「使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讓死者有那不朽的名,但讓生者有那不朽的愛。」
好吧,梅莞爾的話匣子打開了,她開始大段大段背誦詩集。而後喋喋不休的回憶自己小時候對泰戈爾的癡迷,談到高考前無緣無故的傷春悲秋情緒,使她捧著泰戈爾詩集,常常莫名其妙闃然淚下,讓他父母以為……她興奮地說了又說,張萍覺得自己插不上話去。她只好默默喝酒,幸好她並沒有孤獨太久,王成輕輕一轉,把張萍也圈進話題:「小梅現在沒事還喜歡讀書嗎?恐怕現在的我已經沒時間靜下心來讀書了……小張平常喜歡什麼活動?」
已經開始稱呼人「小梅」、「小張」了嗎?不過,張萍對這一稱呼並不反感。大家都聊了這麼久了。稱呼更親密點,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這咖喱鱷魚肉不錯」,張萍夾起一塊鱷魚肉。奮力嚼著,含糊地誇了句:「我呀,我愛好可多了,休息的時候我喜歡運動,比如打網球了,羽毛球、兵乓球,可惜找不到足夠的人,所以排球是玩不成了……對了。我最喜歡游泳,可現在想找一片乾淨的水域已經很難了。至於游泳池嗎,人多的跟下餃子似的。胳膊腿都伸不開,大家那都是泡澡,真讓人頭痛。
哎呀。想起來了,你身材這麼健美,平常也肯定喜歡運動……你都喜歡什麼項目?」
「徒步」,王成脫口而出。
在相親上,「徒步」這個答案被認為是吊絲的最愛,因為它花錢最少。所以,如此回答的男人基本上屬於沒錢沒事業,又閒的發慌不知道怎麼消磨大把時間傢伙。
「那太好了,那咱倆可有共同愛好了——我參加了一個徒步俱樂部……嘻嘻,其實我是組織者——之一,現在我算你一個了,明兒我們就有活動,你參加嗎?有很多帥哥美女耶!
小梅,你閒著沒事也不要老在宿舍宅著,你都快發霉了,還不快點出來曬曬太陽。乾脆我也算你一個,說好了,明天我們打點行裝,一起去徒步。
對了,你不會沒裝備吧?我可以借梅子一套女裝,但男人的我可沒辦法,頂多我借你一水瓶……你有鞋嗎?其實有雙徒步鞋就成,參加徒步的人穿什麼的都有,平常寬鬆點的衣服就足夠了……其實沒有鞋也不要緊,你來早一點,我們匯合點就在一徒步用品店裡,先買一雙新鞋穿上,舊鞋寄存在店裡,回家時再取……說實話,這主意不錯耶。就這樣了,我明兒一早來敲你的門。」
王成笑了:「裝備我有——你忘了,徒步也是我喜歡的運動。不過,明天嘛……」
張萍立刻截斷王成的話:「我知道你才回家不久,可你也要結識新朋友不是嗎?還有什麼比一同漫步數公里更能認識人的……你不會是體力不行了吧?瞧你這身材,不會徹底康了吧?」
王成轉向了梅莞爾,像是故意提條件為難張萍一般,說:「小梅去,我就去。」
「同去同去」,張萍豪爽地喊道:「這次我替小梅做主了。我們包了一輛旅行大巴,車把我們拉到徒步點後放下,回來還坐旅遊大巴,明天你早點出門,咱讓旅遊大巴拐點路拉上小梅……小梅,你穿多大號鞋?我明天直接在店裡給你拿上一雙?」
梅莞爾很勉強地看著王成:「我明天要去買禮物的,有個朋友星期天結婚的,我要……」
「老土了吧!」張萍嚷嚷道:「如今的婚禮誰他媽還要禮物,都直接要紅包的。」
「哦,那好吧……」梅莞爾隨口說出自己的鞋號:「鞋子多少錢呀,我明天給你帶零錢來。」
「交錢交錢」,張萍向王成攤開手:「租大巴的費用、領隊費……份子錢,人均八十。哈哈,都是同事……哦,都是熟人,我給你們一個特別的優惠——明兒你倆的午飯我包了,我給你們準備爐具準備點心,東西我背上去,你們只管空著兩手走路就行……話說,阿成你有點小錢吧?我其實剛才一直想問:那兩瓶拉菲酒真的假的呀?」
王成大笑起來:「你覺得,剛才那拉菲酒與現在喝的有什麼差別?」
張萍搖搖頭:「我分不清,所以才問你,感覺剛才喝的那種紅酒挺醇厚,香氣迴盪的讓人懷念,但現在這酒也不錯,非常清爽,同樣餘香綿長。」
梅莞爾晃著酒杯補充說:「其實我覺得鹹菜蘿蔔各有所好,口味這東西不應該有高低等級之分的,非要把它分出高低上下來,我不喜歡。我覺得喜愛這東西,就應該沒有等級,愛就愛了,就這麼簡單的。我喜歡現在的酒,剛才那瓶拉菲不管它真假,喝著讓人心裡……挺心驚肉跳的,這種感覺不好呀。」
王成看到梅莞爾的酒杯空了,他順手給她添滿,讚歎說:「真是詩意啊!生存在世,這世界太艱難,詩歌則意味著一件很簡單的事——是自由,心靈上的、做夢的、享受的……咳咳,小萍,你剛才那話啥意思?驗身家嗎?」
張萍臉稍稍一紅:「滾你的,叫得那麼親熱,本姑奶奶已經有男朋友了!我剛才想說的是:你平常喝的酒都這麼貴,不會今後所有徒步活動,都吃我的、喝我的吧?小心姑奶奶我的男友吃醋噢?」
張萍的語氣不是生氣,更像是嬌嗔。
「國王已經來了——但是燈火在哪裡呢,花環在哪裡呢?給他預備的寶座在哪裡呢?」王成一邊繼續調侃,一邊從包裡抽出兩張百元大鈔,直接遞到了張萍手裡,並輕輕撓撓張萍手心,別有意味地笑著說:「我來了,你倆的男友就弱爆了……給你,包括明天的伙食費,以及扛包的錢。」
張萍揮舞了一下拳頭:「盡瞎說……梅子,交錢!哦,你到底也沒說那兩瓶酒是真是假,算了,姐也不問你了,以後常來參加活動,常來給我送錢就成。」
轉過頭去,王成發現梅莞爾似乎從小到大沒學會拒絕,雖然她有點不情不願的,但還是在張萍的催促下掏出了錢包——當然,也許她是想努力融入這個城市,努力與同事搞好關係,努力結識新朋友……不過,在外租房的梅莞爾開銷遠比張萍大,這一刻突然支出數百元買雙徒步鞋,恐怕任誰都要覺得財力吃緊。
張萍揣好了錢,馬上又問:「阿成,你會騎自行車嗎?喜歡徒步的人,真是什麼人都有,但都以中年、老年人居多,有他們在,每次徒步的運動量不大。在這個城市你想結識新朋友——結識那種像你一樣小有經濟實力的朋友,不如加入自行車俱樂部。
哈哈,自行車遠足的運動量大,走得更遠,一般我們都是約好騎車去附近縣城,到了地方大家一起聚餐,聊一聊認識一下,再騎著車返回;或者乾脆開私家車去,把自行車背在私家車車頂,到了地方取下自行車開始漫遊,騎累了再開私家車返回,玩也玩了,人也認知了,怎麼樣,一起玩?」
「徒步、自行車遠足……你到底是那邊的啊?」王成說完,扭頭招呼梅莞爾,並笑著用肩膀輕撞對方肩頭:「小梅你呢?小張老師到時候肯定要領隊走,照顧別人還來不及,再說同隊的都是陌生人,我不太熟,跟在隊伍裡尷尬,乾脆,你的自行車我贊助了,路上還能搭伴一起聊聊天?」
「好啊」,梅莞爾溫婉的垂頭一笑,笑容如花兒綻放,她低著頭小聲說:「我的天真太早遺失了,而我的成熟又蹣跚不至,這讓我在這城市裡也沒幾個可以交談的人,平常的週末很無聊啦,去參加別人的婚禮是想借此混了臉熟的,如今既然又有更好的活動,還……行,你負責贊助我負責流汗,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