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法德三國干涉,英國又拒絕了日本調和要求,日本不得不做出讓步,一邊向清國要三千萬兩的贖金,一邊加緊拆卸旅順軍港、炮台、船塢等設施。月二日,三國又出面擔保清國於本年之內付清贖金,日軍開始撤退,淮軍宋慶部、湘軍陳湜、魏光燾部開始節節進駐鳳凰城、大石橋、岫巖、蓋州、金州等地。
甘泉堡,快馬傳來毅軍左翼順利進駐蓋平的消息,頭上戴著第二師參謀官,實際卻掌握了第一師大部分力量的劉松節暗鬆了一口氣,囑咐參謀、衛兵們趕緊收拾一番,準備回撤。
信步登上甘泉堡的堡樓,極目看向東邊的重重山巒,戰爭的感覺遠去了,卻似乎意猶未,讓肩上掛著一顆金色五角星的劉某人還有眷戀之情,有些捨不得離開甘泉堡這個地方了。回這一年來,恍然間如同夢一般,一場己方節節敗退的戰爭居然止住了頹勢,打出了強軍和強有力的統帥,還順帶著收穫了大清國如今的嶄局面。
有時候,劉松節真不知道是該感謝戰爭呢,還是詛咒戰爭了。
仔細想想,往深處想想。去年的劉松節是桀驁的,看誰都不如自己的,功字軍的人緣不算太差,卻遠遠及不上一個好字。小小的營務處參贊,如果全軍繼續以往的勢頭敗戰下去,頂天了就是憑借叔祖的餘蔭搞個營管帶的位子坐一坐,卻肯定不會具備指揮千軍萬馬擊敗倭軍的能力。因為,劉某人是桀驁的!這其實是一個缺點,一個身為統兵官的致命缺點。
如今的第一軍兵強馬壯,聶司令官、楊參謀官兼第一師師長再兼第一師參謀長、馮師長老大人,後面就是劉松節了。算起來是第四位。實際的軍事責任卻是第三位甚至可以說是第二位。此時的劉松節真正的有資格桀驁了,卻再也桀驁不起來楊格,楊格他的心目永遠都是一道堅牆、一座高峰。無法超越,只能懷著感激之心去仰望。
沒有楊格的悉心指點和刻意栽培,哪有今日的劉松節啊!?太后老佛爺想從劉某人身上挖楊格的牆角,可能嗎?!當今的大清國,忠於楊格就是忠於朝廷、忠於國家,那些個為了政治利益搞陰謀的人。劉某人看不起,卻看得起他們送來的黃金白銀。
好東西啊,收起來。打包,裝車,送到奉天去請楊參謀長查收。一想到得知劉某人所為後。那「送禮者」會有何等表情,劉松節就忍不住想笑,想哈哈大笑。
回了,該回了,第二師參謀長回蘆台,甘泉堡一帶的弟兄們卻是回錦州、榆關,「列強猶環伺,征衣解不得!」還有大量的事兒等著大傢伙兒呢!別的不說。鞍山、本溪的那些勘探隊,就需派出專人保護安全,協助工作;大遼河、雙檯子河的河防堤壩就需加固,只要能扛住今年夏秋之交的洪水,明年開春,兩河流域的下游就會出現大量的、肥沃的、只需略加整理就可耕作的水田。剛剛錦州府落戶的移民,以及陸續前往錦州的移民,合計有丁壯一萬餘,家口四萬餘。他們大多數今年都沒有收成,還需從軍隊補給抽出部分來助其過冬,還需軍隊伸手幫助他們把草窩子變成泥磚草頂的真正房屋,以抵禦嚴寒今年冬季一過,明年農閒還需派出精幹官兵組織移民軍訓,之後,移民們就變成第一軍的弟兄了。
回了,該回了,第二師參謀長應該趕叔祖父離開天津之前去拜謁,讓他老人家看看今天的劉松節!
回了,該回了,弟兄們也急著回到榆關一線,早早做好各方面的準備,明年一開春就熱熱鬧鬧的迎候北上的家人。真正的移民大潮,也應該明年開春前後湧向關外。
月四日,打著武毅先鋒軍旗號的第一軍第一師主力,一萬三千餘官兵劉松節的率領下回撤榆關。
奉天,盛京將軍衙門。
關外的盛夏一樣酷熱難當,依克唐阿、楊格馳馬從撫西城趕回,第一急務就是解軍衣,衝到衙署後院的井邊,令人兜頭澆下幾桶涼水,感覺舒服多了,躺樹蔭的涼椅上,喝著涼茶,閒聊幾句後就說起正事。
需要著手去做事情太多,不得不如此。
「楊桕堡一帶肯定有豐富的煤炭儲量,挖地三尺就能看到煤層,是露天礦,不用請洋人來看,決計錯不了啦。依帥,盛京衙門能湊出多少銀子?」
依克唐阿本來還很挺興奮的,一說起銀子就苦了臉,放下手的茶壺,一攤手道:「沒銀子,若有銀子,本帥還向朝廷上奏請賑奉天各屬兵災、澇災和河防經費啊?」
楊格眼珠子骨碌碌一轉,微笑道:「沒銀子不打緊,讓洋人給咱送銀子來。依帥,不如,您起一折,請總理各國通商事務衙門准允盛京將軍衙門設礦務局,招引民資、借貸洋資開採本溪、撫西一帶煤炭。如蒙准允,咱們就天津開個招商引資的招待會,請各國使節、領事,紳商賢達,報紙記者們參加。另外上海、杭州、廣州等地報紙上登載招商開煤鐵資源的啟事,只要條件合適,有利可圖,想必定有效果。」
「這妥當?」依克唐阿有些猶豫。
「妥當!這樣,標下擬個初稿,請您的筆帖式潤色一番,再由依帥和標下共同列名拍,如何?」
「耶,致之有長進嘍,能擬條陳了?」
「嘿嘿,依帥莫笑話標下就成。」
「致之啊,別再一口一個標下,標下的了。今兒你是會辦軍務、墾務,幫辦洋務」
「標下就是標下,楊格依帥面前永遠都是標下。」
「你唉,隨你嘍。」嘴上這麼說,依克唐阿心裡卻樂開了花。如今,藉著楊格的牽線搭橋,盛京可以借力於北洋,人才不缺,解決目前資金暫時短缺問題的辦法也有,盛京地方的展是可以預期的。身為盛京軍政長官的依克唐阿,能夠看到的是移民安定、良田無垠、礦產源源而出、兵員越加精悍的美好圖卷。如此展下去,盛京就可能設行省,那時候,盛京將軍就是一省總督嘍。
楊格想了想,又說:「楊桕堡那邊的是露天礦,附近肯定還有類似的露天儲煤帶存,明兒一早標下再全面的跑一趟,估計要耽擱兩三天時間。露天礦吶,前期開採不用挖井,不用掘進機,幾乎不用任何機器設備,開條路出來,辟個碼頭,沿著渾河船運到田莊台即可。如此開採成本低,利潤豐厚,很快就能成為盛京地方的一大財源,所以,礦務局必須先立起來。有了露天礦的利潤,今後開鐵礦,建鋼鐵廠就有銀子投入開,對洋資的需求就會大大減少。嗯,坐不住了,標下立即去擬個稿子出來。」
看到年輕人如此風風火火,幹勁十足,又頗有頭腦,似乎啥事也難不住他一般,依克唐阿是又羨慕又欣慰又覺出幾分遺憾來。老嘍,跑這麼一趟就有些撐不住了,今後除了後面吆喝著、料理著之外,還真幫不上年輕人什麼忙,倒是年輕人幫著老頭子攢政績,撈功勞。
不一會兒,楊格拿著幾張紙出來。
依克唐阿接過來一看,眉頭微皺了一下又散開。哎喲,這字兒也行,想想去年十月間的楊格,還大字都不識幾個呢。如今卻能用筆寫個條陳的初稿來,字淺白易懂,意思明確,足夠了,可見年輕人這方面下的功夫也不小啊,值得誇讚幾句。
「不錯,不錯,致之啊,你長進真的不小。嘖嘖,這句話說得好——礦藏乃是祖先們給後代人留下的寶藏,正合當今大清國圖強興之用,故也可以稱為龍脈,古人說龍脈之意,恐怕也是如此。今日我不用之圖強,難道留待他日外人取用?這句一定要留著,給那些王公貝勒們看一看。」說到此處,依克唐阿花白的眉頭又皺了起來,長歎道:「唉只是,咱們此說得再好,撫西城距離興京城太近,前番朝廷有旨曰白山三里之內不允移民開礦,撫西城和桓仁城從康熙年間封禁至今,今兒要打破封禁,只怕憑這句話還不夠啊。」
楊格哪能不想到這些問題,「嘿嘿」一笑道:「三里或者三里之外,還需炮群測繪隊出圖之後才有定論,依帥,標下判斷,楊桕堡三里禁區之外。再說了,明日標下再沿著山形走勢,渾河南岸踏勘一番,說不定還有現呢?如果有,那咱們就可以放心下手了。」
這小傢伙起歪心思了!依克唐阿心知肚明卻不揭破,能通過測繪鼓搗出一幅圖紙來敷衍朝廷,有何不可?反正,那事兒依克唐阿不懂,朝廷上那些就不懂了。
第二天一早天還未亮,楊格帶著楊春及三十餘騎出,沿著渾河南岸踏勘地形,走訪山民,午後四時許,一騎快馬從撫西城方向而來,給依克唐阿帶來幾顆金黃色的琥珀和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渾河南岸、千台山北麓,有一個大,很大,非常大的露天煤礦帶!
傍晚,龔弼奉命率兩營步、騎兵從奉天出,趕赴撫西城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