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寒意漸濃……相較於江南的細雨涼意,京都則更加冷冽一些。前些天還長袖,襯褂,現在已經薄襖披身了。
快節奏,一直都是京都生活的主旋律。在這裡,北漂的年輕人們,為了那高昂的房租,微薄的收入,硬著頭皮迎接著一天又一天的到來。不知疲倦嗎?只是不敢疲倦罷了……
綿綿的秋雨,已經連下數日,這使得公交車亦比平常晚點到站。雖然已過了上班高峰期,但此時圍集在站點的市民,仍舊不少。遠處,那被各式廣告漆刷車身的公交車,緩緩進站,擁擠的人群,一擁而上,在這樣的雨天下,沒人願意多在外面多待一會,甚至於連後門下車的旅客都被重新擠了回去。
嬌小的身影,奮力的往下擁擠著,原本梳妝整齊的髮式,因為擠綴,而變得稍顯凌亂。前面的司機,大聲嘶喊著什麼,但這絲毫無法阻擋,後門擁擠上來的旅客,這嬌小的身影,埋沒在人群之中,是那般的不顯山,不露水。
終於蹣跚的擠下了公車階梯,原本亮麗的平底鞋,已經被踩的烏七八黑。長出一口氣,撩動著自己那凌亂的秀髮,並沒有表現出多大怨氣的她,撐開手中的折疊傘,用側頭用脖頸夾住,從包裡抽出一張紙巾,一絲不苟的擦拭著鞋面上的污漬。待到她,再一次起身之際,北刮的雨滴,已經濺濕了她左臂的衣角,並不在意的她,望著不遠處,那一排排至今還完好保存的四合院,臉上露出了追憶般的笑容。
依稀還記得,小時候這裡沒有這麼多商店,路面也不像現在這般平整,那時的自己,喜歡跟在自家哥哥屁股後面跑,搖曳的馬尾辮,清脆的笑聲,總會充斥在這個胡同口的每一個角落。
二十年了,自打不顧家人反對,毅然的跟著那個男人,離開這裡,就沒敢再回來過,娘家?對於每一個女人,都是最好的避風港。可對於她,卻是奢侈般的存在,只因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名不正言不順,默默的在他背後二十年。
周蝶,曾經享譽整個京都上層圈子,被譽為女神般的存在。在二十年前,因為他的出現,如同流星般隕落。而那個他,如今卻鋃鐺入獄……
收起那零散的追憶,露出淺淺笑容的周蝶,即便現在人老珠黃,你仍能從她那甜美的笑容中,嗅到年輕時的靚麗。優雅的步調,不急不躁,端莊得體。即便已經四十出頭,那讓不少年輕人羨煞的身材,依舊傲然。
雨中漫步,走走停停。每到一處熟悉的地方,她都會停下腳步,撫摸著那對自己來說,具有特殊意義的建築,不知不覺中,已經掠過胡同深處。
「小姐?」那熟悉的聲音,頓時讓周蝶渾身猛然抖動一番,顫顫抖抖的轉過身,當她看到那已經頭髮花甲,皺紋折起的奶媽時,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那份思念,輕喊了一聲:
「曾媽。」單臂挎著菜籃,打著雨傘的老人,快步的湊上前去,當這位老人,深望著眼前這個被歲月奪去容顏的少婦時,那滾燙熱淚,隨之滑落。
「曾媽……」揚臂緊摟著對方的脖頸,早已熱淚盈眶的周蝶,嘴角卻激動的上揚,喜極而泣的擁抱,飽含了她這些年太多的心酸。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老爺和老太太都在,他們要是知道你回來,肯定很高興。」說完這名老人,亦如小時候那般,牽著周蝶的手,快步往不遠處的那個紅門走去。少了平常的沉穩,敢走近紅門,鬆開周蝶手心的她,一把推開了院門,快步往裡面走去,嘴裡還吆喝著:
「老爺,老太太,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站在門檻前,並沒有邁進去的周蝶,抿著嘴角細細打量著院內的場景,變化很大,但也有自己熟悉的,那棵棗樹依舊健壯……當年,自己從這裡邁出去時,老爺子曾破口嘶吼道:
「邁出去,你就不是我周家的閨女,這輩子就別想再邁進來。」她一直記著這句話,所以她不敢。
曾媽的吶喊,使得原本寂寥的庭院頓時熱鬧起來,當幾名年紀要比周蝶大上數歲的男子走出屋門,看到站在門口的周蝶時,無比驚愕。不等他們開口,微笑依舊的周蝶輕聲喊道:
「大哥,大嫂,二哥,三姐,你們都在啊。」作為家裡最小的閨女,下面只有一個弟弟的周蝶,其實在這個大家庭裡,很受寵溺的,只不過,歲月無常,近二十年的沒有深交,使得他們兄妹之間的感情,亦不如以前那般濃烈了。
就在幾人不知該怎麼回答之際,跑回屋內的曾媽攙扶著一名亦比她年齡更大的老人,蹣跚,但快步的往門口走來,看到這個老人,淚水猶如斷了線的珍珠般掉落下來的周蝶,剛想邁步衝到對方的懷裡,想到什麼的她,又收回了腳。緊拉著衣角,壓抑著內心的那份渴望,用極為顫抖的聲線,喊了一聲:
「媽……」直接推開了身邊的曾媽,老人揚起雙臂,快步向前,當她緊摟著門檻外的周蝶時,嗚咽的喊道:
「我的小蝶啊,你終於捨得回來看媽了?我以為我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當周蝶聽到自家母親這句話時,內心的那份思念,如同湧泉般崩發出來……
「站在外面幹啥?進屋啊,這是你自己的家。」就在老人正準備拉著周蝶邁過門檻之際,一道洪亮的聲響,乍然響起。
「誰讓她進的院?」順著聲音的來源,眾人看到一名頭髮花甲的老人,步伐矯健的走出了裡屋,看到這個老人,在場的眾人,下意識的讓出了一條道。就連那名老婦,拉扯自家閨女的手,都不那麼堅定了。
「你還有臉回來啊?當初我是怎麼跟你說的。」
「爸,小蝶記著,沒敢忘記。」說完,周蝶鬆開了自家母親的手,往後退了兩步。
「爸,其實我今天來,是想求您一件事的……」當周蝶剛開口,脾氣暴躁的周老爺子,揚手就給了周蝶重重的一巴掌,氣喘吁吁的他,指著胡同外沿,大聲嘶喊道:
「滾……」
「砰……」雙膝著地,不顧腫脹的嘴角溢出來的血跡,周蝶繼續說道:
「求您放過長空吧,不看我的面子,也求您為中誠想一想,他才十九歲……不能沒了爹。」
「我讓你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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