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公孫殤遲疑了一番,還是對眾多長輩說出了自己要走的事情。
的確,自家這邊是辦過婚宴了,但兩女家裡還等著熱鬧呢。況且這次公司只給自己准了半個月的假期,眼看在家裡都耽擱好幾天了,那邊兩家到時肯定忙得不可開交。
眾長輩一聽,也的確在理。於是紛紛表示公孫殤幾人應該盡快趕去二女家,只有老頭子一人,依舊有些懷疑地望了過來。
恰好的是,周小蘭的手機響了起來。
原來幾天沒消息,那邊已經急慌了。一連打了幾次電話,但因山區內信息不好,這才接通。
好不容易聯繫上幾人,周家老爺子拿著電話就在那邊咆哮,聽得眾人無不動容。
由此一來,老頭子心中的那絲疑慮自然也給打消了,加入到眾位長輩的行列之中來。不僅如此,老頭子在和自己大哥夫婦交換個眼神後,更是巴不得將公孫殤立刻推上汽車,然後一腳踢去,讓他消失在視線之外。
公孫殤自然明白幾人如此迫切的緣由,趕緊趁幾人推攘自己之前表明了態度,說是也不急於這麼半天,等明天一早,幾人就上路。說完,他看到幾位長輩臉上露出了啞然的表情,不由得暗自一樂。
當晚,公孫殤不請自來地趕去了大爹家裡。
兩老一見公孫殤進屋立刻就知道了他的來意,但接下來卻故意和對方天南海北的閒聊,嘮嗑著一些家常什麼的。似乎公孫殤此次前來也的確實是為了臨行前告別似地。
半個鐘頭過去了,兩位長輩語重心長地堆新婚的公孫殤提出了一條又一條富有建設性的建議,但後者漸漸坐不住了。
一開始自己不好拉下臉直接追問,但現在兩人擺明了和自己耍蒙。依照這樣下去,估計再過一會,二老就要說你明天還要遠行啊,還是早點回家休息之類的話把自己打發掉,於是臉色一正,直接挑明了此次的來意。
公孫殤這麼一開口,整間屋子頓時陷入了一種悲傷地沉寂之中。
「唉,事情都過了,我們還是別說這事了。」過了好一陣子,大爹才歎息著打破了沉默,老人家苦著張臉望著公孫殤,「殤娃啊,聽大爹一句,你二妹死得並不光彩,咱就給她留點面子吧?啊?」
「不行!」公孫殤雖然覺得有些不忍,但還是乾脆地拒絕了,「我不信二妹會無緣無故自殺!死因都弄不清楚,還要面子做什麼?!」
「哎,她就是自殺啊,一時想不開,哪有什麼原因。」老人再次歎息。
「我不信!」公孫殤固執道,「如果真是這樣,那為什麼要封閉消息?連我不肯告訴?」
「哎,這個--」老人一時無言以對。
「這樣吧,大爹。」公孫殤想了想,開口道,「無論原因是什麼,我都不在別人面前提起一個字,你看著我長大的,清楚我是怎樣的一個人!」
老人凝視了公孫殤一陣,見對方毫不退縮地和自己對視,最終還是他挪開了目光。
「還會有什麼原因?都是你們年輕人的事。什麼感情問題?早知道就不讓她出去打工了!」老人神色黯淡下來,一邊回憶著一邊輕聲述說著,「當初你二妹回來,我們還挺高興地。她一回家就交給我和你大娘兩萬多塊錢,說是換了個好工作,掙的工資比以前高很多。在家裡呆了半個月,我問你二妹為什麼不去上班,她說公司放長假。我就有些懷疑了!加上她這次回來,又不出去走走,就一直把自己關在屋子裡,我開始有些擔心,怕你二妹像那些人猜測那樣,在外面……掙那種錢。」
「不可能!」公孫殤一語否定。
老人沒有做出任何回答,而是接著剛才的話繼續說下去:「後來你二妹的身體越來越不好,我當時是又擔心又生氣,強行拉著她去鎮上醫院檢查一下。哪知道--唉!」老爺子再次重重一歎!
公孫殤眼皮一跳,大概猜測到了老人接下來要說的事情。
「報應啊!」老爺子突然掄起雙拳在自己大腿上就是一拳,情緒激動道,「這一檢查之下才知道原來你二妹懷孕了!當時在醫院我就氣得差點給了她一個嘴巴!殤娃,不是你大爹心狠,你也知道,在外面這地方,一個沒出嫁的女人懷孕了會有什麼樣的結果?!」
公孫殤只得默默點頭,雖然沒六七十年代那般嚴重,但可以說,這一輩子算是毀了!
「當初只是想去檢查,所以我身上沒帶什麼錢。也就這樣回到了家。我晚上睡覺時,一想到外面別人的議論和白天檢查的結果就氣得睡不著覺,後來一時激動跑到你二妹的房間把她狠狠地罵了一頓!她不停給我說沒做過什麼丟人的事,但當時我哪裡聽得進去?!只是不停地罵她!後來你大娘怕我動手打二妹,便將我拉回了屋子。」老人說到這,聲音變得哽咽起來,「等到第二天,你大娘叫二妹起來吃飯,才看到,才看到她已經斷氣了……」
公孫殤更加無言以對。的確,如果沒有老人的那次不分緣由的謾罵,或許表妹不會如此輕生,心中不由得對老人產生了一些不滿的的情緒。但下一刻看到老人臉上悔恨的表情後,這些埋怨又全部轉化成了同情。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公孫殤淡淡問道。
「我也是後來整理二妹的遺物時才知道的,原來她在成都談了個男朋友,後來分手了,才想著回家來散散心的。」
「那她那個男朋友呢?一直沒來找過她?」公孫殤輕輕皺著眉頭,心中卻是另一翻感慨,看來二妹的確是深深的愛著那個男人,要不然不會到死都不說出來。
老人搖了搖頭:「那男人是一名官家子弟,自然不可能和你二妹在一起的。」
「哦。」公孫殤若有所思的點著頭,「那那名官家子弟,二妹有提到過他嗎?哪怕知道他家裡人是做什麼官的也行。」
老人一聽公孫殤問到這個問題不由得臉色大變,但只是瞬間就恢復了平靜。連滿懷所思的公孫殤都沒注意到這點。
「不知道。」老人趕緊搖頭。
「你別問了。」在他搖頭回答公孫殤的同時,身旁的老伴一時口快,說出了截然不同的話來。
公孫殤目光一閃,如何不知道這兩句話之間的區別?他緊盯著著老人的眼睛追問道:「到底是不知道還是不想說?」
老人的目光有些躲閃,但還是強自咬牙道:「從來沒聽二妹說起過!」
「哦,那就算了!」公孫殤站起身來,也沒進一步逼問,只是淡淡道,「我聽說二妹以前寫了些東西,能給我看看嗎?」
「沒有啊?」老人一臉的茫然,見公孫殤一直盯著自己,臉上的表情更加迷惑了,但沒過多久,他就想起來了,「對了,你二妹是有個本子,上面寫了很多東西。不過你也知道的,大爹我大字不認識幾個,就燒掉了。畢竟按這裡的風俗,死者生前的東西是要跟著她走的!」
公孫殤心中雖然不甘,卻也深信不已。本地風俗如此,只能怪自己回來得晚了。他不確信事實是否象老人所說的那樣沒有意外,但至少對方知道那男子的身份,卻瞞著自己。估計的確是什麼不能招惹的大人物。
公孫殤扭頭望著堂屋東側的小屋,對二老輕聲說道:「我想到二妹的房間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