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之後,許寒估計那邊應該東窗事發了,於是稍事洗漱一番,然後打開房門。
在打開房門的那一瞬間,他看到坐在一樓偏僻角落裡的那個身材瘦小的人正迅速移開目光,心裡不由得一陣冷笑。
許寒懶得理會他,裝作什麼都沒發現,從盜天戒裡拿出一白色的折扇,「蓬!」一聲,打開,然後輕輕扇了一扇,像個紈褲子弟一樣,昂首闊步,悠哉游哉地下了樓。
「馬公子,起來了?」小六大老遠就看見,於是小跑著過來,熱情地打著招呼,臉上陽光燦爛。
「嗯,今天上午約了人,這會兒過去見見他,」許寒道。
小六面對著許寒眨了眨眼睛,然後眼角朝那個角落瞟了瞟。這無聲的暗示,意思再也明白不過了:馬公子,有人盯梢,請注意!
許寒會意地點點頭。
「那好,請您慢走。」小六微躬著身,諂媚地笑道。
許寒輕搖折扇,走出龍門客棧,抬頭望了一眼頭頂上火辣辣的太陽,然後踱著方步,懷著看大戲的心情,悠哉游哉地往鎮東方向而去。
天香樓在鎮東。
在石牛鎮,鎮東和鎮西剛好是兩個極端,鎮東富得流油,鎮西窮得叮噹響,鎮東花天酒地,鎮西食不果腹。這兩個極地,要不是有鎮中作為過渡,根本沒有人會相信這兩個極端的地方竟是屬於同一個小鎮的不同位置。
還沒走到天香樓,大老遠便聽到一陣大吵大鬧聲遠遠地傳來,並看到街道上有些人正匆匆遁聲朝天香樓跑去,許寒臉上掛出計謀得呈的邪惡笑容。
走到天香樓下,只見樓下圍滿人了,個個仰頭張望,不時竊竊私語。
「阿……阿豐,發生了什麼事?嫖資糾紛?」一小伙子光著膀子從遠處跑過來,氣還沒喘順,馬上問一個似乎站在這裡很久了的穿格子衫的年輕小伙子。
「你精.蟲上腦啊!嫖你個頭。小聲點,你沒聽見那是威熊幫老大威熊的聲音嗎?」穿格子衫的小伙子狠狠地白了光膀子的小伙子一眼,低聲說道。
「哦?!威老大?他不是天香樓的常客嗎?」光膀子小伙子微微錯愕,說道,「據說,他跟天香樓的老闆很熟悉,平時也沒聽說過他們有什麼過節,他們為什麼吵起來?」
「我也是剛來的,不是很清楚。不過據說,是威熊的一包金幣被天香樓的某個紅倌偷走了,可是天香樓的人死活都肯不承認,並且把所有的紅倌都叫來給威熊他們辨認。威熊他們又推說當時正睡得迷迷糊糊的,根本看不清那人的模樣。於是乎,天香樓的人就說是威熊幫的人故意找茬,陷害天香樓,蓄意破壞天香樓的聲譽。而威熊幫的人則說,他們去鎮西收焦家的債,得到一包金幣的事人人皆知,天香樓的沒理由不知,就是天香樓的人見錢眼開,仗著周家的勢力,指使手下的紅倌干的盜竊勾當。」
「哦,原來竟是這麼回事。嘿嘿,如此看來雙方有得扯了。」
「可不是嗎?據說,失竊的是四十多枚金幣,還有一些銀幣和銅幣。據說,那是威熊身上的一些散錢,想不到也被人家搜刮一空。光天化日,朗讀乾坤,這賊也太囂張了,要是說,這賊跟天香樓沒關係,還真是說不過去啊!」
「搜刮一空?不是開玩笑吧?你以為威熊是死人,就讓你在他身上到處摸索?」
「據說,他當時睡著了。不過,說也奇怪,就算他睡著了,旁邊還有一幫子兄弟呀,雖然他們個個也是坐在軟椅上打瞌睡,但是這麼多人,怎麼可能一個都沒發現?」
「唉!惹上威熊這號人物,天香樓恐怕要倒霉了。威熊幫是專放高利貸的,在我們石牛鎮橫行霸道,他們的幕後人就是林家,誰也不敢真的跟他們正面對著幹。」
「我看不見得,誰不知道天香樓是周家的產業?再說了,周紫玉剛剛回來,現在恐怕剛剛到家,屁股還沒坐熱呢,想不到自家的產業之中就出現這一檔子事,那還真是有好戲看了。」
「周家跟林家一向勢同水火,如今周紫玉強勢回來,而周家名下產業天香樓卻敢動威熊,誰知道是不是周家故意找林家的麻煩?」
「不見得,我看誰找誰麻煩還說不定呢。」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是林家故意讓威熊幫的人上門找茬不成?」
「我也不知道,不過你用腦想一想,要是周家想找林家的麻煩,他們也不可能在自己家裡搞啊,好歹總要找一個合適的環境吧?被威熊幫如此一鬧,天香樓的生意還做不做?在自己家裡偷顧客的錢財,周家有那麼窮嗎?有那麼傻嗎?」
「嗯,你這麼說似乎也有道理。可是,聽說威熊幫還真的是從焦家拿到一小包金幣呢,這事是千真萬確的。另人,還出現了一個神秘莫測的年輕公子哥兒,有人懷疑他是真人?」
「真人?你不是吹牛吧?」
「我也只是聽說而已,唉,可惜今天上午我出去了,不在鎮裡,不然一定跑去看。」
「鎮西那個窮地方發生的事,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就是窮折騰?我今天就在家裡守鋪面,也看到有些人朝那邊跑去,我才懶得去呢。」
「唉,錯過了錯過了,你錯過精彩的東西了。」
「精彩?!這裡難道就不精彩嗎?」
「嗯,說的也是。」
「總之,這事沒那麼容易善了。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我看這件事的背後絕對沒有我們這些外人想像中那麼簡單,一定有不為人知的內幕。嘿嘿,這回我們有好戲看了。」
許寒在天香樓下停下腳步,默不作聲地站在人群中靜聽了一會兒,聽到這些有板有眼的議論,他心裡樂開了花。本來,他只想拿回他自己的金幣,順手牽羊弄些路費罷了,哪想得那麼多?可是如今看來,事情發展的趨勢似乎比他預料的還是好。
沉吟片刻,眼珠子骨碌碌一轉,許寒頭腦裡便有了一打的壞主意,於是擠進人群,抬腳正要走進天香樓大門,誰知卻被那幾個站在天香樓大門口的壯漢攔住了。
一個光頭壯漢站到許寒面前,滿臉歉意,抱拳躬身行禮,輕聲說道:「對不起,這位公子,有人跑到我們天香樓鬧事,我們正在處理之中,現在暫停營業。」
顯然,這個光頭壯漢是守住門口的這些壯漢之中的首領。
見到許寒應聲止步,光頭壯漢非常誠懇地對許寒說道:「這位公子,您應該不是附近的人。您有所不知,今天來這裡搗亂的這些人有些棘手,我們是怕影響到公子的心情,故此還請公子暫時避一避,我們必定以最快的速度處理好。不便之處,敬請見諒!」
隨後,他又馬上說道:「請公子隨便在鎮上轉轉,看看我們這裡的人文環境吧,就當作是散散心,晚些時候再過來。為了表示歉意,到時所有消費一律五折。」
光頭壯漢這幾句話,說得非常誠懇,也非常合理,並沒有不妥之處。許寒心中暗暗著急,低頭沉吟不語,苦思計策:「我無論如何都要進去,因為置身事外是無法推波助瀾的,雙方鬧得越凶越好,最後鬧到刀兵相見,不可調解的地步就更好。想想真是好笑,今天早上在焦家,我想方設法平息矛盾,化解衝突,可是現在,卻是想方設法激化矛盾,挑起衝突。」
《盜藏》「盜術篇」有這麼一句話:「想要掩蓋自己的最終目的,最好不要讓別人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從而引發對方的思考,被人看出一些端倪。而不讓別人的目光聚焦到自己身上最好的做法就是:而是盡可能多地製造各種矛盾,激化各種潛在的矛盾,只有把水搞渾了,人們的思維搞亂了,自己才會更安全,也才容易從中再次謀到更大的利益。最拙劣的做法是躲躲閃閃,欲蓋彌彰,以及採用各種掩蓋之術,試圖掩蓋自己的想法以及行跡。」
「啪!」一聲,許寒手中的折扇重重拍在自己的手心上,收攏了起來,正要說話,冷不防身後突然竄出一條瘦小的人影,赫然正是那個在龍門客棧裡盯梢他的人。
那人一下衝到許寒面前,背對著許寒,面對著那個光頭大漢,大聲斥喝道:「光頭佬,你給我滾開,這位公子正是我們威熊幫要等的貴客。你們天香樓偷了我們的金幣,還將我們的貴客拒之門外,這是什麼意思,難道真的要跟我們對著幹嗎?」
光頭壯漢大怒,眼睛一瞪,正要發飆,站在他旁邊的一個青衣壯漢突然按住他的臂膀,壓低聲音說道:「慢,強哥,他就是我剛才跟你說的那位公子哥兒。」
光頭壯漢一怔,失聲道:「真的?!」
青衣壯漢微微點了點頭。
光頭壯漢頓時兩眼放光,上下打量了許寒一遍,面露畏懼之色,抱拳恭聲道:「這位公子,剛才多有得罪了,請吧!」
說完,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退到一邊,讓出路來。
許寒點了點頭,雙指一用力,「蓬!」地一聲,彈開了手裡的折扇,搖了一搖,悠哉游哉地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