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周紫玉,是石牛鎮周家莊的大小姐,請教公子尊姓大名?」
對於許寒的反應,周紫玉也不感到意外,一個敢站出來當街跟周家莊叫板的人,當然不可能輕易就這麼跟她回周家莊,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因此她並不感到意外。不過,要是連對方的姓名都不知道,那就太不應該了,於是趕緊問道。
「本公子姓馬,單名一個虎字。」
許寒眼皮一翻,眉毛一揚,淡然道。
看到昔日在自己面前高高在上,從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並出言不要讓自己死,而是要讓自己生不如死的人,如此低眉順眼地跟自己說話,處處陪著小心,生怕惹惱了自己。
做人能如此,足矣!
許寒只覺得全身心有說不出的舒暢!不過,他雖然心情舒暢,卻並不想讓人家也跟著舒暢。於是擺足了冷淡的姿態,依然冷言冷語。
周紫玉一聽這個名字,馬上知道這是個假名,這世上姓馬的人敢用「馬虎」這兩個字命名的,恐怕非常稀少,不過她也不點破,拂了對方的面子,只會使形勢更加惡化。
「原來是馬公子,多有得罪了。看馬公子面生得很,似乎不是我們石牛鎮這種小地方的人氏,敢問馬公子仙居何處?師從哪個名門巨宗?」周紫玉不在名字上糾纏,轉而問道。
「怎麼?紫玉小姐莫非想著,要是本公子出自名門大宗,或者是某修行界巨擎的關門弟子,便趁機巴結巴結,甚至不惜以身相許?」許寒得理不饒人,像個紈褲子弟一樣,淫淫一笑,揶揄道。
「你……」
看到自己的妹妹低聲下氣跟人家說話,可人家就是不領情,惡言惡語也就罷了,現在居然當眾說出此等明顯調戲人的話語,周七氣得肺部幾乎爆炸,一張臉漲得通紅,掙扎著正想頂幾句,卻被周紫玉回頭狠狠地瞪了一眼,頓時焉了下來。
雖然周紫玉是他妹妹,可是他這個妹妹一直是個強勢人物,他這個做哥哥的早就習慣怕她了,更何況現在她是二品真人,她的眼神比當年不知厲害到多少倍,周七如何承受得住?
原本以為今天會風風光光地接回妹妹,好在其他三大家族面前呈呈威風,誰知竟不知從什麼地方冒出如此一個厲害的人物,周七心中叫苦不迭。
「馬公子說笑了,紫玉是個鄉野之人,怎能入得了馬公子的眼。如今紫玉冒犯了馬公子,這是既定的事實,紫玉也不打算辯解,不知馬公子如何才能原諒紫玉的過錯?」
見到拉攏不成,打探虛實失敗,周紫玉當機立斷,馬上將話題引入正題,意欲盡快息事寧人,離開這裡。如此眾目睽睽之下,如此低聲下氣地向人家陪罪,可人家硬是不買這筆帳,周紫玉也有些受了不了,要不是考慮到眼前這個人的背景以及周家莊的安危,她真想跟他大打一場!
「所有人全部讓開,不要擋了馬公子的去路!」見到許寒低頭沉思,周紫玉怕他沒完沒了地糾纏下去,於是趕緊轉身朝身後的隊伍喝道,「把馬車拉過旁邊,所有人退到街道兩邊,讓馬公子通行!」
雖然心中很是錯愕,可是周家莊的這人隊伍還是以周紫玉惟命是從,當即一陣騷動,只需片刻,整條長長的隊伍便分成兩半,讓出一條直通街尾的路。
「馬公子,請吧——」周紫玉纖臂一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一個高傲的公主,被自己打落塵埃,做到這份上,許寒心中的那口惡氣已然消散了不少。不過,這個改變對他的第二步計劃並不會造成多大的影響,在他的計劃之中,周家還是要在石牛鎮消失!不過,並不是現在,也不是在這條大街上,許寒需要的是連根拔除,而不是只爭這口閒氣。因此,他略略一沉吟,心一軟,舉步正要走開。
突然,他目光一凝,臉色馬上又陰沉下來,本已經平伏了的怒火再次燃燒起來。
順著許寒的目光,周紫玉看到了街邊那令人揪心一幕:剛才那對母子倆還在默默地撿起滿地的李子,一個個撿起來,在褲子上擦乾淨,這才輕輕放回背簍。他們撿得很專注,擦得很認真,有些李子被人踩爛了,他們也捨不得丟,輕輕放在一邊,顯然等一下會另外收起來。
對於街道中心發生的打鬥事件,以及那些對話,這對母子倆連瞧都沒瞧過來一眼。在他們眼裡,只有滿地的髒李子,彷彿這些李子是他們的全部。
許寒收回目光,惡狠狠地瞪著周紫玉。
周紫玉渾身忽然哆嗦了一下,轉身對周七說道:「哥,給那對母女倆一枚銀幣。」
許寒點點頭,想當年,他在周家莊廚房辛苦辛苦一個月,也就只有十枚銅幣的收入,一年的總收入也只有一枚銀幣和二十枚銅幣,這個賠償已經算是不錯了。
周七二話不說,馬上從口袋裡掏出一枚銀幣,遞給身邊一個貼身護衛,那護衛馬上將銀幣送到那個婦女手上,可是那個婦女死活都不肯收下,一個勁兒搖頭擺手,態度異常堅決,然後理都不理那個護衛,低頭繼續忙著撿地上的李子。
「看到了嗎?這世上不是所有的東西都可以用錢買的,」許寒冷冷地對周紫玉說道。
「哥,叫人把所有李子都買下來,不管好的壞的爛的,都買下來,按市價給他們,」周紫玉吩咐道。
「好,我這就去辦,」周七無奈,只好照辦。
「還有其他人呢?」許寒環顧四周,說道。
「哥,叫人去查一下,看看還有誰被我們的人打傷的,一併解決了,」周紫玉繼續吩咐道,「還有,把這些儀仗隊都撤了吧,叫人把馬車拉回去,我們步行回去就行了。」
周七馬上吩咐下去照顧辦。
望著這一幕,許寒心中忽然一動,這才意識到:原來好人和壞人並沒有一條清晰的分界線,有時候,好人也可以變成壞人,壞人也可以變成好人。更多的人介於好與壞之間,至於變好變壞,卻是全憑造化,無人能左右。
經過這件事,許寒覺得周紫玉罪不至死,就算她只是迫於壓力才這麼做,基本是做給自己看的,但她畢竟做了,那就證明她並沒有壞透頂,還有藥可救。
許寒心中瞬間便有了計較,他不再停留,也不再停留,冷哼一聲,大踏步離去。當然,他走的是人家讓出來的那條道。
街道兩邊,兩排長長的周家莊儀仗隊站得筆直,彷彿專門為歡迎許寒而來,個個望著他的臉,臉上什麼表情都有。
等到許寒走遠,完全看不到人影了,周七走到周紫玉身邊,壓低聲音問道:「紫玉,你今天到底怎麼了?為什麼對他低聲下氣的,我就不相信我們這麼多人還耐何不了他。就算我們奈何不了他,還有你呢;就算你也奈何不了他,還有劉供奉呢;就算劉供奉也奈何不了他,不是還有雲霞宗嗎?怕什麼?」
周紫玉憐憫地看著這個不成器的哥哥,說道:「哥,你這個臭脾氣要改改了,你剛才也看見了,就憑你們這些人,都沒資格讓人家動手。至於我嘛,看他的身手,修為最少是三品真人,我暫時還不是他的對手,如果為了面子硬要跟他對上,恐怕會自取其辱。至於你說的劉供奉,我覺得,他也不是這位馬公子的對手。至於雲霞宗……」
說到這裡,周紫玉微微頓了頓,歎道:「莫非你以為雲霞宗是周家莊?哼,別說他們不肯出面幫我們,我恐怕還會因此受到懲罰呢。」
望著許寒消失的方向,周紫玉若有所思,繼續道:「他對我們似乎很是瞭解,而我們呢,對人家什麼都不瞭解,甚至連他的姓名也不知道,你知道他是誰嗎?他背後的勢力是哪方名門巨宗?他顯然是針對我們周家而來的,是什麼原因讓他這麼做?」
周七臉色非常難看,望著許寒消失的方向,默然無語。
周紫玉收回目光,眉頭微蹙,壓低聲音說道:「幾天前,我和師尊去探望他的好友司馬聖人,那司馬聖人只看了我一眼,便對我說,我們家將面臨一場大劫,叫我速速回家,看能否化掉此劫。剛才我就跟你說了,我們低調一點,不要搞得轟轟烈烈的,悄悄回家就行了。可你就是不聽,還說什麼趁機震懾一下那些別有用心的家族,這下好了,突然冒出一個這麼厲害人物來了。」
周七聞言大驚,臉色微變,忙問:「真有此事?」
周紫玉點點頭,歎道:「是的,要是我猜得不錯的話,此人極有可能跟我們家的大劫有關,千萬要小心。這也正是我放下架子,不與他一較長短,盡量息事寧人的最主要原因。」
周七茫然地問:「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周紫玉道:「還能怎麼辦,派個精明的人跟過去打探一下,看他跟什麼人接觸,落腳之處在哪裡,要把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全部回報。另外,通知下去,讓石牛鎮內經營我們周家產業的人,密切關注此人的動靜,千萬不要招惹他,我們先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