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山延綿四十餘座山峰,橫亙在壽州城北,此處峰巒疊嶂、清泉密佈,美景奇多,若非是身處軍營之中,身旁有不少盔甲鮮明的唐軍兵士列隊走過,徐皓月倒覺得好像是來遊山玩水的,看了看紫金山的美景,徐皓月忍不住摸了摸胸口的香囊,心中暗暗的說道,靜如,我到八公山了,這裡是著名的淝水之戰的戰場,也算是名山大川之一。
邊走邊想,不一會兒徐皓月跟著朱元到了中軍大營之外,朱元乃是都監身份,直入中軍營寨也無人過問,到了陳覺的帥帳外才被陳覺親兵攔住。朱元說明來意,可帳外的親兵卻說陳覺往各營監察去了。[.]
朱元和徐皓月對望一眼都大感失望,正轉身想要回去時,營帳內卻傳來一陣女子的啼哭之聲,朱元疑惑的看了看徐皓月,徐皓月似笑非笑的點點頭,朱元滿面怒容不顧帳外陳覺親兵的阻攔直衝了進去,徐皓月笑吟吟的跟了進去。
進到帳中,只見帳內的屏風後跑出一名衣裳不整的女子來,跟著跌坐在地上掩面啼哭起來,屏風後面跟著撞出一名粗矮的漢子來,只穿了條束褲精赤著上身,還兀自涎著臉笑道:「小美人,你別跑啊……」說到這他陡然見到營帳門口站著的朱元和徐皓月,霎時間臉上的笑容僵住,面上的橫肉微微顫抖了幾下,被人撞破好事,那厚厚的面皮居然一點也沒有紅。
朱元微微躬身抱拳,沉聲道:「末將朱元見過監軍使大人!」徐皓月也跟著行禮,淡淡的說道:「末將徐皓月見過監軍使大人!」
那人正是東路軍應援監軍使陳覺,他怒視門口有些驚慌的親兵,冷冷的道:「把這女子先帶下去,她乃是周軍密探,稍後本官再細細盤問。」那親兵大聲應了,上前將那屋子啼哭不止的女子帶了下去。徐皓月微微搖頭,想不到陳覺是這麼個人物,睜著眼睛說瞎話,而且臉皮極厚,這種唾面自乾的人可不是好人,徐皓月開始對勸他出戰有些不抱希望起來。
陳覺回到屏風後穿好衣袍走了出來坐在首位上,看了看兩人,有些疑惑的望著徐皓月道:「你、你叫徐皓月?!」
徐皓月點點頭抱拳道:「末將正是。」
陳覺哦了一聲道:「你是朝廷新任的白甲軍節度使,不是該在正陽的麼?為何會來此地?」
徐皓月將來意說了,說完後朱元接口說道:「陳監軍,此刻正是用兵良機,諸將都想出擊壽州,還請陳監軍將令!」
陳覺慢條斯理的喝了口茶,淡淡的說道:「朱元,你一個小小的都監,怎麼跟著一個鄉巴佬一般的蠢頓?!此刻出兵,周軍有五萬雄獅,我軍也只有五萬,你們有什麼把握必勝?!」
朱元漲紅了臉,剛想上前分說,卻被徐皓月拉住,徐皓月上前一步,陳覺說他是鄉巴佬,徐皓月倒也不著惱,此刻說服陳覺要緊,個人榮辱也不再話下,「陳大人手中有五萬兵馬,正陽有許文稹大人和末將的聯軍一萬五千兵馬,加上鎮海軍的兩萬兵馬,還有壽州城內清淮軍的三萬兵馬,幾處合兵有近十萬兵馬,周軍只有五萬,而且浮橋被斷,軍心不穩,幾路夾攻,周軍首尾不能相顧,定可獲勝的。」
陳覺冷冷的說道:「周軍豈是你說的那麼好打?你這鄉下小子只是小勝幾場,尾巴就翹上天了?朝廷已然定下了用兵方略,豈是你一個小小節度使可以妄加揣度的?」跟著又端起茶杯不耐煩的說道:「快些退下,好好的和許文稹守好正陽,等候我軍將令便可,看你略有微功,這次擅離職守就不治你的罪責了。朱元,你也退下吧,這次也不治你擅闖帥帳之罪了。」
朱元漲紅了臉,瞪大眼睛,踏上一步大聲道:「陳監軍,壽州城近在咫尺,已經被圍近八個月,城內的將士們、百姓們都在看著我們!難道我們就這樣等下去麼?!」
陳覺淡淡的說道:「劉仁瞻忠勇,善於守城,既然他已經守了八個月,再守上幾個月想來也是無妨……」話還沒說完,朱元大吼一聲,掄起拳頭就要衝上去打那陳覺,卻被徐皓月急忙攔住,他也是滿面怒容,但此刻如果打了陳覺,於事無補反而會把朱元給搭進去。
陳覺被朱元的架勢嚇了一跳,跳起來躲到椅子後面顫聲道:「朱元!你要做什麼?」跟著大喊道:「來人!來人吶!」帳外眾親兵立刻湧了進來。
徐皓月拉著朱元,也不理會身邊十多名親兵抽刀圍定,冷冷的看著陳覺說道:「你敢把剛才的話當著這些將士的面再說一次麼?」
徐皓月目光中的寒意冷得讓陳覺一陣毛骨悚然,終究沒膽量讓人將手握重兵的兩人拿下,急忙揮揮手道:「快把他倆趕出去,本官不想再見到他們!」
朱元恨恨的看了看陳覺,扭頭便走,徐皓月走到門口忽然回頭冷笑著說道:「陳大人,你已經在紫金山下寨,還想著能全身而退麼?假若周軍被逼急了第一個便會拿你紫金山大寨開刀,餓瘋了的人可是什麼事都幹得出來的。」
陳覺聞言,渾身打了個寒顫,急忙說道:「且慢!」跟著看了看帳中的親兵,有些無可奈的揮退親兵,看著朱元和徐皓月兩人沉吟片刻後,大聲喝道:「傳令!擊鼓召集眾將升帳!」聽到陳覺總算有些心動,召集眾將議事,徐皓月和朱元相視一笑,都是面露喜色。
過了片刻之後,眾將在陳覺營帳內會齊,陳覺將徐皓月介紹給諸將,諸將紛紛拱手見禮,徐皓月一一回禮,從各人眼神中,徐皓月看到了羨慕、嫉妒、欽佩等等不同的神色。跟著陳覺便讓徐皓月將出兵方略陳說,接著問眾將的意見,他望向唐軍大將邊稿,衝他說道:「邊將軍先說一說看,打得還是打不得?」
他這打不得三字拖得老長,唐軍大將邊稿心神領會,沉吟道:「徐將軍所言極是,我軍到了紫金山下寨但卻沒有任何動作,只怕寒了壽州軍民之心,但出兵決戰又無必勝把握,末將覺著壽州被困八個月,定然糧草匱乏,不如築甬道貫通壽州城內,先繼以糧草,待和城內約定一同出兵會更有勝算。」跟著環視四周諸將一眼,淡淡的說道:「各位以為如何?」
此言一出陳覺大喜道:「這個計策不溫不火,最合本官心意。」眾將盡皆默然,過了片刻才紛紛附和起來,
看著帳中諸將礙於陳覺和邊稿的威勢,大多都是贊同的,徐皓月微感失望,築甬道運糧原本再徐皓月寫給李景達的方略中也有提到過,但事後想來總覺得不妥,李重進會眼睜睜的看著唐軍築甬道麼?
徐皓月急忙說道:「築甬道周軍一定會來襲,卻又如何應對?」
邊稿哈哈大笑道:「周軍敢來吾軍就迎頭擊之,五萬大軍在紫金山可不只是擺設!」
陳覺也是大笑道:「此事就此定下了,明日便開始築甬道!」
徐皓月輕歎一聲,看來還是不能改變什麼,唐軍雖有些將領敢戰,但無奈大多數人受制於陳覺和邊稿,還是採取了保守的戰法,看來唐軍又要吃敗仗了,想到此處,徐皓月覺得自己也不用再到金陵去了,主將若是畏戰,再怎麼強逼也是無用,除非能把陳覺換了,可是唐主李璟會聽麼?
正當諸將在帳內議事之時,帳外親兵高喊道:「金陵使者到!」
陳覺哦了一聲說道:「大夥一起聽聽朝廷有何旨意到來,擺案接旨!」
當下眾將將金陵來使迎入帳內,便在帳內聽起旨意來。來傳旨義的卻是兵部侍郎典莫,原來他先到了濠州向齊王李景達傳旨,之後便朔流而上到紫金山大寨傳旨,旨意中唐主李璟大大的褒揚了一番西路軍在正陽的大捷,同時也勉慰了一番東路軍諸將,讓諸將不可主動出擊,說是怕與周軍怨恨加深,將來罷兵不易。
徐皓月聽了,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怕周軍怨恨所以不能主動邀擊?這是什麼道理?這一刻徐皓月才明白,最畏戰的不是諸將,而是那位在金陵的唐主!
更讓徐皓月沒想到的是旨意末尾,唐主李璟居然讓自己到金陵去接受封賞,說什麼徐家將門之後,只望能重振江南徐世家的威名。
聽完旨意後,諸將紛紛向徐皓月道賀,徐皓月苦笑了起來,看來自己還是得去一趟金陵了。
陳覺看著徐皓月受諸將道賀,眼神中滿是怨毒的神色,但想到這小子乃是陛下面前的紅人,還不可動他。但一口惡氣卻沒有發洩之處,跟著陳覺轉眼間看到朱元,心中冷笑起來,暗想先拿你這匹夫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