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會有掉餡餅的事麼?比如說某天,當你窮困潦倒、一無所有的時候,忽然有一個既漂亮又有錢的女人讓你娶她,這種事會發生麼?徐皓月以為自己聽錯了,而且他對古代贅婿二字的含義不大明了,訥訥的問道:「贅婿?難道就是上門女婿?」
英若蘭眼波流盼之下目光一轉,躲過他灼灼的目光,回頭看著燭火輕輕嗯了一聲問道:「怎麼?你不願意麼?」要知道古代贅婿可不像後世的上門女婿那樣風光,可以試想一下,但凡古代女子嫁人之後該遵守的規矩,古代的贅婿也同樣要遵守,甚至連祖姓也不能保留,在古代大男子主義盛行之時,做一個贅婿可是非常屈辱之事,非是萬不得已,幾乎沒人心甘情願做贅婿的。小媳婦還能熬成婆,也總有出頭的一天,可是贅婿就不一樣了,那是永無出頭之日的,英若蘭只道他不願意,才幽然的一問。
「就因為你不想殺我,所以只能讓我娶你?」徐皓月有些弄不懂英若蘭的打算,但他也知道一點,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英若蘭一定是有什麼目的。
英若蘭回頭皺眉說道:「難道你想死?」看到徐皓月搖搖頭,但目光中還是詢問的眼神,英若蘭低下頭去,看著自己一雙雪白的繡鞋低聲說道:「你為桃花村除了虎害,又出銀子給他們賣鹽,以家傳炒茶秘技相授,做了我這個莊主沒有做到的事,而且你和他們毫無瓜葛,能行此種仁義之事之人,當世已經很少了,現世之人無不都是信奉武力、弱肉強食,以致世德敗喪,毫無信義可言。我欣賞你這種人,若是殺了你,天理何在?」
徐皓月微微笑著接口說道:「你不能殺我,所以只能讓我娶你,保全你的名節?」
英若蘭嬌軀微微一顫,抬起頭微微蹙眉,低聲說道:「不是你娶我,是你入贅我家,我在世家牌位前立過誓,只能招贅婿入贅,不能嫁人的。你、你還是不肯麼?」
徐皓月見她有些失望,那神情像極了柳靜如,便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拉住她的手,口中說道:「我願意,我當然願意了。」
英若蘭面色微微一變,輕輕一晃身體,便躲了開去,徐皓月連她的衣角也沒碰到,「你願意就最好,不過這十天你最好把身子養好,比武招親還是要你下場比武的。」
徐皓月笑容有些發僵:「比武招親?還要比武麼?」他也見識過古代的武藝了,這些人的武藝雖然不像書上和電視上說得那樣誇張,但他也進過武術社,知道武術高低,自己現在的武藝真的可以說得上是三腳貓功夫,甚至只能算二腳貓,比武的話,他自認沒有這個實力。
英若蘭看他似乎有些害怕,抿嘴微微一笑說道:「你放心吧,不會有武功太強的人來比武的,那些武功高強的世家子弟是不願意做贅婿的……」說到這英若蘭猛然住口,看了看徐皓月面上沒有什麼變化,鬆了口氣接著說道:「剩下的一些小腳色,我會打發,總之只要你願意,我就能讓你做上武王山莊的女婿!」
徐皓月看著英若蘭期盼的眼神,想也不想就答應道:「你怎麼說,我就怎麼做!」那期盼的眼神在徐皓月的腦海中,再一次和柳靜如臨終前那期盼的神情重合,這時候就算英若蘭要他去死,他也會答應的。
英若蘭淺淺的一笑,這個笑容讓徐皓月心頭一陣溫暖,能看到她對著自己笑,他已經感到心滿意足了,「天色晚了,我們用些晚飯吧。」英若蘭掏出一貫錢說道:「你給童家的人,讓他們準備些酒飯,剩下的就給他們好了。」
徐皓月笑著點點頭說道:「那好,你在這裡稍後,我和童大叔去準備飯菜,好了就叫你。」
看著徐皓月哼著不知道是什麼曲調的小調推門出去,英若蘭似笑非笑的搖搖頭,回身坐到椅子上。門外二侍女見徐皓月居然安然無恙的出了屋子,都很是奇怪,急忙進到屋內。
英凝雅性子急,才進屋就急切的問道:「小姐不打算殺了這淫賊?」
英秀依掩上房門,也上前幾步微微蹙眉說道:「小姐是不是不方便動手?奴婢可以代勞的。」
「這茶還真是甘甜,只是冷了些。」英若蘭不急不緩的品了口茶,接著說道:「招贅之事,時日無多,人選難定,我不希望將來我的贅婿是個難以控制的人,眼前這人身世單薄,易於掌控。況且他在桃花村多有善舉,我不能殺他,把他招做贅婿一舉兩得。」
英凝雅大吃一驚道:「小姐,他這般好色,人品不端,表少爺比他好多了,小姐為何不選崇諫表少爺?」
英若蘭笑了笑沒有答話,英秀依似乎有些明白英若蘭的意思,抱著長劍走了幾步,忽然回頭說道:「小姐,你不選表少爺是不是因為他是清淮軍節度使劉仁瞻的小公子?」
英若蘭緩緩說道:「表哥是披著羊皮的狼,他心術不正,外表雖然謙和,但內心卻難以捉摸,加上他身後的清淮軍,將來更加難以控制,我不希望武王山莊成為清淮軍的棋子。」
英凝雅還是氣不過,嘟著小嘴說道:「可是,就算不選表少爺,也不用選那惡賊啊,小姐,這是你一輩子的幸福啊。」
英若蘭輕歎一聲苦笑著悵然說道:「自從答應阿爹做莊主之後,我就不會再有幸福了。」跟著她微微一笑說道:「那人也不算太差,男兒皆好色,他有這個弱點,反而更易於掌握,我需要的只是一個聽話的贅婿,而不是一個左右我的夫郎!你們記著,他的身份是贅婿,我自己選的贅婿!」
英秀依銀牙輕咬說道:「可是小姐,這人並非世家子弟,只怕二老爺、三老爺那裡說不過去。」
英若蘭搖搖頭說道:「不,他姓徐,記得阿爹和我說過,三十八年前,祖父和阿爹救過一家姓徐的人,他們從廣陵逃難避禍回到淮南隱居,我們英氏幫過這家人。」
英秀依奇道:「從廣陵逃難而來?姓徐的一家人?三十八年前?」跟著她低聲驚呼道:「小姐,這家人莫不是前朝吳國的大丞相、當朝開國皇帝的義父,徐溫大將軍的家人?」
英若蘭搖頭說道:「也不全對,徐溫長子徐知訓當時在廣陵輔佐吳國皇帝楊隆演,因驕縱恣橫被吳國大將朱瑾誅殺,徐知訓的家小為躲避追殺,逃難來到淮南,其後徐溫亡故,本朝開國皇帝徐知誥得了帝位,恢復本來姓氏李姓,改國號為唐,徐知訓遺脈更不敢還朝,就在山野隱居。這人名皓月,知源皓逸,徐氏的排輩字號倒是沒錯。」
英秀依皺眉道:「可是小姐,只靠姓氏和名字,很難讓人信服他便是昔日江南第一世家、徐世家的子弟。」
英若蘭淡淡一笑說道:「還有幾天時間準備,老管家當年參與過救徐氏之事,要弄些物事證明他的身份不難。」跟著悠然說道:「我只要找個容易掌控之人就好,身世背景可以安排,時日無多,眼前這人最為合適!」
晚飯很是豐盛,但徐皓月沒能再見到英若蘭,草堂外面二侍女面色冰冷的把守在那裡,一副生人勿近的摸樣,就連英若蘭的飯菜也是兩女端進去的,徐皓月只得和童家人在院子中藉著皎白的月光席地而坐吃飯,倒也別有一番風味。徐皓月和銀姑先把飯菜給崔翰送過去之後,才出來院中吃飯。
酒肉當前,童鐵頭覺得很是舒坦,喝了幾口小酒,還哼起了小曲,用童虎頭的話來說,這一頓可是比過年還要豐盛了。
童銀姑卻面色凝重,她已經看出徐皓月不住的往草堂那邊望去,吃飯也心不在焉的,難道是門口英家的侍女很漂亮?銀姑情不自禁的比較了一番,跟著不由得自慚形穢起來,那兩名侍女的確很漂亮,難道徐大哥真是看上了她倆?想不到這裡,銀姑不禁皺起眉頭,神色黯然,吃飯也不開心起來。
「喲,老童,你發財啦?這麼豐盛的一桌?」孫庭運壞笑著推開院子的籬笆不請自來,童鐵頭面色一黑,說道:「你這個神棍,鼻子比狗還靈。」孫庭運呵呵笑道:「你家虎頭還小,喝不得酒,徐英雄傷勢未癒,也喝不得酒,銀姑娘倆多半也是不喝的,這喝酒啊,還得有人陪著不是麼?我就不請自來陪你吃酒,老童,討杯酒吃怎麼樣?」
孫庭運也不管童鐵頭同不同意,一盤腿就坐到地上,伸手就抓起一塊豬肉來送到嘴裡,童鐵頭急道:「你吃就吃,用筷慢慢吃,你這吃法,再多肉也不夠你吃的。」
銀姑起身說道:「孫郎中,我給你拿副碗筷去。」
孫庭運笑嘻嘻的說道:「還是銀姑乖巧。」跟著皺眉看了看草堂門口的二侍女,低聲奇道:「是山莊的武婢,她們來這裡做什麼?」
童鐵頭面有得色的低聲說道:「說出來嚇死你,英少莊主在裡面呢,怎麼樣?這頓酒食也是英少莊主請的,俺給桃花村長臉了吧。」
孫庭運哦了一聲,不動聲色淡淡一笑說道:「你臉再長就成馬臉了。」徐皓月聽了肚裡暗暗好笑,想不到孫庭運看著徐皓月說道:「我看啊,人家多半是衝著徐小哥來的,你少胡吹大氣。」
童鐵頭微微怒道:「臭神棍,吃俺的酒還要噁心俺?」
孫庭運白了他一眼說道:「你羨慕啥?這是劫數,你最好別沾。」跟著皺眉看著徐皓月接著說道:「看你面帶桃花,要走桃花運,我本想是銀姑這丫頭和你有緣,原來是另有正主,真是想不到,想不到啊。」
徐皓月微微一鄂,想不到孫庭運不但醫術了得,還會看相?而且還猜得這麼準?徐皓月訕訕笑著說道:「童姑娘是個好女孩,我當她是妹子一般,孫大夫你可別亂說。」
嗆啷一聲,卻是瓦器跌落的聲音傳來,眾人回頭望去,只見銀姑秀目含淚望著徐皓月,身上微微顫抖,跟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跟著頭也不回的跑出院子而去。
孫庭運和童鐵頭甚是尷尬的互望一眼,童鐵頭埋頭吃肉,童虎頭則是愣愣的望著眾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銀姑她娘急忙站起身想去追,孫庭運輕咳一聲說道:「銀姑她娘,解鈴還需繫鈴人,還是請徐小哥去一趟的好。」
徐皓月這個時候才隱隱覺得童銀姑似乎對自己有什麼,見孫庭運如此說,他也只得站起身說道:「那好,我去看看。」
「哼哼,好一個好色之徒,原來已經招惹了一個,現在轉身就把人家拋棄了,真是沒良心的東西!」英凝雅冷冷的話語飄來,徐皓月呆了一呆,想上去解釋幾句,但轉念一想,解釋了她會聽麼?當下苦笑著搖搖頭,循著銀姑跑出去的道路追了下去。身後傳來英秀依的聲音:「閒事莫管,一切自有小姐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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