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軍騎兵圍定流民的粥棚後,領頭的鐵甲將軍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趙匡胤一行人等,他們衣飾華貴,一看便不是流民,就連徐皓月也換了一身書生裝扮,弄了個帕頭戴在頭上,總算稍微遮住頭髮,趙匡胤兄弟和徐皓月還有馬匹跟隨,站流民隊伍之中甚是扎眼。
徐皓月也很是好奇的打量著這鐵甲將軍,原因很簡單,這將軍的盔甲很威武,徐皓月倒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到古代將軍盔甲,前面雖然也遇到過一些南唐士兵,但是他們穿的大都是布衣外面罩著兩片搭扣相連的皮甲,簡單的護住前胸和後背,遠遠沒有眼前這位將軍的盔甲威武。這將軍身上盔甲遮住了身體的大部分,柳葉條形的甲片串扣在一起,色澤微黑,加上打磨得黝黑發亮的頭盔,上面盔纓颯颯飄舞,看起來很是威風。其實這將軍穿的是五代十國時期較為普遍的札甲,做工比之魚鱗甲稍微簡單一些,南唐比之他國較為富庶,中下級將軍大都配了這種札甲。徐皓月不知道,好像鄉下人進城一樣,在趙匡胤等人看來極為普通的一副札甲,在他眼中看來,應該是上品了。
那唐將見幾人衣飾、氣度不凡,指著幾人厲聲喝問道:「爾等何人?來此何為?」
趙匡胤走上前抱拳微微笑道:「我等乃是行商之人,聽聞英山蠶絲甚多,前來收繅絲的。」他對答如流,看來是早有準備,跟著只見趙匡胤又上前一步低聲說道:「不知將軍高姓大名?在下和清淮軍節度使劉仁瞻相熟,還有清淮軍開具的繅絲行商路引,請將軍過目。」說完從懷中掏出一紙文書遞了過去,徐浩月眼尖,看到趙匡胤隨著那文書還遞過去幾片金葉子。
那唐將哦了一聲,跳下馬來,接過文書略略看了一眼,不動聲色的將金葉子收了起來,換出一副笑臉說道:「原來是行商的趙爺,本將軍乃是清淮軍營田副使孫羽,既然趙爺有行商路引,那就不用盤查了,只是這去英山的路途強人不少,一路小心為上。」
趙匡胤見他收了金葉子,似笑非笑的微微頷首道:「原來是孫將軍,有勞掛礙,在下行商多年自會小心,我等還要趕路,就此別過,下次到了壽州請孫將軍吃酒。」
那孫羽眉花眼笑,笑得甚是詭異,「那好,趙爺路上保重。」趙匡胤等人也不在粥鋪停留,上了馬緩緩遠去。
看著幾人離去,孫羽一招手,身邊一名小校湊上前來,孫羽低聲說道:「讓張副將帶人抄到這幾人前面去,他們身上金銀不少,身邊護衛只有幾個,就在道邊都砍了,屍首劃花臉解上去充作周朝奸細,做得乾淨利落點。」那小校會意獰笑道:「屬下明白。」
徐浩月騎在馬上跟著顛簸,看來騎馬也未必就是件安逸之事,他兩條大腿內側被磨得火辣辣的疼,緩緩策馬行了一段路,徐浩月正想對趙匡胤說自己騎不得馬,還是和四大護衛一樣步行的好,話還沒出口,趙匡胤卻先沉聲說道:「崔翰!」
崔翰朗聲應道「在!」跟著上前幾步,目光堅定的看著趙匡胤,徐皓月只覺得趙匡胤這手下幾人其實均是不凡,將來成就一定不低,趙匡胤冷聲說道:「你護定徐先生,捨命也要保他周全,前面定有埋伏,有人要劫殺我等。」
徐皓月微微驚訝,趙匡義反倒搶先開口問道:「大哥,何事不妥?」
「你忘了大周軍將如何對待落單而面生的商旅了麼?」趙匡胤冷聲說道:「那姓孫的唐將面色不善,定會差人抄路在前面伏擊我等,殺人越貨,屍首胡亂安個罪名解上官司,財勢兼收啊。」
徐皓月聞言想起自己才穿越而來的時候,也被兩個南唐士兵差點殺了,兩人的打算和趙匡胤說的極像,詫聞趙匡胤說來,言語之中似乎他們周朝軍隊也經常幹這種劫殺商旅的事,想來亂世之中,各地擁兵自重的節度使大抵都是這樣做的,不過趙匡胤不是有什麼清淮軍節度使劉仁瞻給的行商路引麼?當下徐皓月不解的問道:「趙大哥,你不是有他們節度使的路引麼?他們還敢劫殺我們?」
趙匡胤尚未答話,趙匡義冷笑道:「這路引花些銀子就可買到,清淮軍一年賣出多少路引去,劉仁瞻不會查也查不到的。」聽了這話,徐皓月看了看趙匡胤幾人面色都是毫不驚訝,反倒覺得這是稀鬆平常之事,心頭一陣冰涼,看來這個亂世當真是以武力說話,就算你再有錢,沒有兵馬勢力,隨時都可能被人殺掉,毫無保障可言,想來趙匡胤等人從前也是做過這殺人越貨的勾當,其中關節已經瞭然於胸。
七人緩步前行,此時官道上已經沒有流民,流民都聚在粥棚前喝粥,官道上靜悄悄的,偶爾林中傳來幾聲鳥鳴聲,微風吹來樹林中只有樹葉嘩啦啦的聲響,說不出的詭異。徐皓月只覺得樹林中殺意漸濃,好似有很多雙眼睛在窺探自己一般。望了望身邊,趙匡胤面色依舊雍容不迫,氣度不失,而趙匡義則是左顧右盼,手按腰間懸著的長劍,十分警惕,四大護衛則更是週身戒備,崔翰面色冰冷的緊緊跟在自己身邊,寸步不離。
再行十餘步,林中一陣驚鳥掠過,嘰嘰喳喳的叫聲響徹四野,幾人都是一驚,就連徐皓月也看出是有人驚動了林中的鳥群,趙匡胤冷笑高聲喝道:「林中朋友現身吧,躲躲藏藏算什麼好漢?!」
果然數十聲吆喝聲響起,百餘名穿了粗布麻衫的漢子從林中竄了出來,當先一名滿臉橫肉的大漢喝道:「英山路我等開,要想過金來換!」
趙匡胤冷笑一聲:「給錢你肯讓我們過麼?」
那大漢咧嘴獰笑道:「你把全身上下的錢財全都給來,再脫得赤條條的,本大爺就讓你們過去,否則一刀一個殺了再取也是一樣!」
趙匡義奈不住性子大吼一聲一催胯下駿馬,直衝過去,厲聲喝道:「問問小爺的劍答不答應!」長劍飄然出手,胯下駿馬長嘶一聲,撒開四蹄猛衝過來。
那大漢吃了一驚,連忙後退幾步舉起手中長刀喝道:「放箭!」密林之中嗖嗖作響,十餘支羽箭劃破空氣飛瀉而至,徐皓月啊了一聲,他雖然很討厭趙匡義,但此刻見他遇險也不禁驚呼起來。想不到趙匡義看似公子哥一般的人物,騎術甚是了得,聽到那大漢的斷喝,急忙一矮身伏身在馬鞍一側,躲過數支羽箭攢射,但馬匹卻躲不開,立時中了幾箭,長嘶一聲倒地不起。
趙匡義不待駿馬摔倒,早已側身一滾,躲過轟然倒地的馬匹,跟著揉身而上,長劍宛如游龍一般直殺入群盜之間。趙匡胤見兄弟冒然殺了過去,嘿了一聲,回頭對著崔翰喝道:「你護住徐先生!田重進、李懷義,你二人上前護住二弟,米信,你隨我先殺散林中的弓手!」趙匡胤不愧是見慣陣仗之人,瞬間看出對眾人威脅最大的還是林中的弓手,他讓米信一人跟自己前去殺散弓手,也不畏懼林中還有多少盜匪,顯然對自己武藝甚是自信。
手下四大護衛大聲領命,田重進和李懷義抽出腰刀大聲呼喝殺了上去,趙匡胤和米信更是敏捷如豹,衝向密林而去。已經殺入群盜之中是趙匡義手中長劍已經鮮血淋淋,片刻之間他已經傷了數人,勢若猛虎,田、李二人加入戰團之後,百餘名群盜更是抵敵不住。
那領頭的大漢目瞪口呆,想不到這幾人看似普通商旅的人物,居然都是武藝精熟之輩,而且似乎了熟殺伐之道,出手絕不容情,狠辣無比,頃刻之間自己手下已經死傷十餘人,那大漢大喝一聲:「結陣!他們不是商旅,是周國探子!」
那大漢手下群盜聽到命令,連忙結陣,看得出他們也不是一群散兵游勇的強盜,結成陣勢之後不再單打獨鬥,長刀陣一起揮出,已然穩住了敗勢,在那大漢的帶領下圍定趙匡義三人四面交斬不止,看得出清淮軍軍紀雖然不好,但陣仗禦敵也算訓練精熟。
見趙匡胤和米信竄入樹林,林中慘呼聲四起,但卻不明戰況,眼前趙匡義三人雖然悍勇,但一時間殺不散結陣的群盜,徐皓月有些焦急起來,下了馬來衝著崔翰說道:「崔大哥,你不必管我,先上去幫趙二哥他們三個好了。」
崔翰搖搖頭說道:「趙爺讓我護你周全,在下不能擅離,軍令如山。」他說漏了嘴也沒察覺到,徐皓月皺眉道:「你快去吧,我自己能行,打不過我還不會跑麼?你忘了我昨晚是怎麼在你們眼皮下跑掉的嗎?」
崔翰有些心動,猶豫片刻道:「還是不行,徐先生不必擔心,清淮軍這個排刀陣也不難破,只要趙二爺他們鬥一會兒就會看出破綻,數十人結陣,陣勢不嚴,從兩個側角夾攻,此陣必破。」
徐皓月哦了一聲看了那陣勢,果然兩側對角上最多也只有一人,假如一人在正面牽制,兩人分開猛攻側角,排刀陣轉向不易,必會陣勢散亂,依著趙匡義三人的武藝,群盜沒一人是他們的對手,再衝殺一陣,群盜必定潰散,想不到崔翰眼光如此獨到,徐皓月問道:「崔大哥當真厲害,你為何不喊出來?」
崔翰微微一笑說道:「二爺位在崔翰之上,叫破面皮上不好看,況且要是讓敵人聽了,結成卻月陣或是圓陣就不好對付了,相信二爺會看出來的。」
果然趙匡義也不太蠢,說話間也看出破綻,呼嘯一聲低聲向身邊的田、李二人說了什麼,田、李二人立時分開,向排刀陣的兩個對角猛殺過去,群盜陣勢被衝亂,立時便有潰散之象。
那群盜領頭的大漢見此情狀滿頭大汗,正待呼喝手下上前死拼,官道上一陣馬蹄聲震天響起,遠處塵煙翻滾而來,眾人一時間都望了過去,一群騎兵疾馳而來,旗號上大書著唐字,看樣子應該是剛才遇上的清淮軍營田副使孫羽所帶的唐軍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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