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石塊撞在寒霜冰雪身上,渾身的疼痛難以抑制,她只能抱住頭開始祈禱。心中卻有幾多憤怒。要是因為追一隻飛鳥而失足摔下山谷,摔死在山下,那死得也太冤枉了吧?!
她還不能死,天無悔還在等她找到清水回去救命!
寒霜冰雪拔出身上的刀,一刀插進身下的岩石縫隙裡。
「啪!」
她隨身帶著的刀竟然被身體從山坡上滾下來的慣性生生拉斷,寒霜冰雪抓著半截刀,只來得及在心中叫一聲「不好」,就不由自主的繼續向他滾動。
「砰……」
這一次寒霜冰雪並沒有滾動多久,就聽到一聲巨響,眼前突然金星亂舞,就好像被人一棍子敲到了腦袋上,在沉悶的聲響和耳邊幾十隻蒼蠅一起嗡嗡亂叫般的聲響中,兩股溫熱的東西緩緩從寒霜冰雪的鼻子裡流出來。
但是不管什麼說,她的身體終於不再滾動了。
寒霜冰雪呆呆的望著自己面前這塊足有一人多高,呈三角形豎立,把最鋒利邊角對準山坡的石塊,這種玩藝簡直就是殺人不償命的凶器啊!
寒霜冰雪再摸摸自己的頭,頭上已經被劃開一個十幾厘米的口子,臉上也滿上鮮血。她顧不得臉的鮮血,更顧不得身上的傷痕。跳起來狠狠抽了自己兩個耳光,努力讓自己清醒了一點,然後迅抬頭。在頭暈眼花中,她竟然還勉強能看到那只不知名的鳥兒在空中綠豆大小的身影,寒霜冰雪乾脆在山谷中揚著自己地頭,繼續撒腿狂奔。
「你嗎的給老娘飛慢一點!」
寒霜冰雪一邊拼盡全力狂跑,一邊放聲狂叫:「如果我不能立刻找到水,大哥就活不了了,如果大哥活不了,我寒霜冰雪也不活了!」
這也許是她的一輩子裡第一次說髒話……
眼淚和鼻涕模糊了寒霜冰雪的臉,在淚眼模糊中,那只飛鳥突然消失了!
寒霜冰雪還沒有來得及四處眺望。他腳下再一次又踏到了空外,再一次連滾帶爬的摔到了第二個山谷裡。這一次寒霜冰雪摔得更重,尖銳的石筍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十二三道傷痕,剛才就摔傷的位置現在傷上加傷。那種尖銳得可以直接刺入靈魂深入的劇痛讓寒霜冰雪猛的張大了嘴巴。可是她卻突然放聲大笑。
寒霜冰雪不能不笑,因為……她竟然看到了水了!
大在塊的岩石下面,那上終年不會有陽光射入地山縫中,不就是大大的一潭水嗎?!
寒霜冰雪飛撲過去,她扭開水壺一邊往裡面狂灌,一邊伸出右手從水潭裡揮出一捧潭水,也不顧天無悔早就警告過他。潭水一定要想辦法沸煮,或者消毒才能飲用的話。直接把潭水送進了嘴裡。
「我……呸!」
寒霜冰雪還從來沒有喝過這麼苦這麼澀又這麼鹹的水,她瞪圓了眼睛,過了好半響,才回過味來,狠狠將嘴裡地潭水吐掉。這樣地水比海水還要苦澀,天知道一碗水裡是不是可以曬出一兩鹹鹽,就算是把水喝了,非但解不了渴,只怕還會越喝越渴,最終造成更嚴重的身體脫水。
不過,只拿這些潭水,幫助大哥天無悔淋在身上降溫,似乎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寒霜冰雪直到這個時候才有時候仔細打量她不小心墜入的這個山谷,猛然瞪大了雙眼,狂吼了一聲:「不要搶我大哥的水啊!」
在距離他不到五十米外的地方,還有一個小小的水潭。那個水潭真地是太小了,小得裡面只剩下大概最多五六碗水,就是這樣一個小小的水潭旁邊,卻圍著七八隻小鳥和兩三隻小動物在那裡大模大樣地飲水。這說明這個水潭裡的水,才是真正可以飲用的淡水,說不定這就是這一片山地沙漠中,最後的水源了!
除非是再生什麼奇跡,否則以她寒霜冰雪在沙漠裡生存的本事和對沙漠的瞭解,只怕是再也沒有辦法找到新的水源了!
寒霜冰雪用自己平生最快地動作,惡狠狠的向那個水潭撲過去,人還在撒腿狂奔,她直接拔出了只有對上最強的敵人才用的長劍,對著那一群小鳥小動物就是一斬「滾開,不要搶我大哥的水!聽到沒有,這是救我大哥命的水啊!」
在這一刻小水潭周圍當真是鳥飛兔子跳,寒霜冰雪以猛虎撲食的姿態狠狠撲到這個小水潭上,身體直接將整個小水潭死死罩住,宣告了這一個最後的水源所有權。就在這個時候,寒霜冰雪突然覺得左手臂微微一麻。
寒霜冰雪二話不說直接拔出那只餘下半截的刀,對著自己的左手臂狠狠砍下去,在一聲無法壓抑的慘叫聲中,大塊的血肉連帶著一隻毒蛇剛剛在他手臂上留下的兩個深析可辨的牙印,一起在空中飛濺。
寒霜冰雪痛得全身顫,她揮舞著自己手中血淋淋的刀,放聲狂吼道:「我不能死,我還沒有救活大哥,我怎麼能死?!」
把刀插在地上,寒霜冰雪大手一抄將那只足足三尺多長,剛剛咬了她一口正想逃遁的毒蛇抓在手裡,拎著這只足足兩三斤重的毒蛇,對著地面就是一陣辟里啪啦的亂甩。這只三盡多長的毒蛇在寒霜冰雪狂揮亂舞,全身骨節出一陣陣脫落的可怕聲響,寒霜冰雪一邊抓著毒蛇胡亂揮舞,一邊嘶聲叫道:「你想要我死就是想我大哥死,你想我大哥死,我就要你先死!你給我死!死!死!死!死!!!」
她是個高手,卻也是個女人,若是以往,遇見了蛇她就算不會害怕也會讓開,可是此時,她的心中卻沒有半點這樣的情緒,她什麼情緒都沒。除了救活天無悔!
躲在這個山谷中的無數生物,也許是一隻小小的蠍子,也許是天空正在展翅飛翔的小鳥,它們都用驚恐的目光。望著那個霸佔了它們共用的水源,正在那裡著狂,著瘋,著顛,將一股股森然殺氣向外以輻射狀不斷激射的人類。
最後寒霜冰雪帶著一壺鹹的苦的澀的不能喝的潭水,帶了一壺能喝的潭水,帶了一隻全身骨頭被甩斷砸碎死得可言,足足兩三斤重的毒蛇,外加她從山谷裡採集到的乾枯樹枝,回到了天無悔地身邊。
當天晚上。天無悔竟然在這片沙漠中,喝到了美味的蛇羹,考慮到天無悔身體裡不但缺水,更缺乏鹽分的問題。寒霜冰雪從岩石上刮下一片白花花的鹽粒。雖然味道是苦了一點點,但是總算是對身體有益,良藥苦口嘛!
寒霜冰雪將蛇羹一點點送進天無悔的嘴裡時。天無悔呆滯的目光中突然恢復了神采,他大口的吃著寒霜冰雪送進他嘴裡的食物,他的牙齒狠狠咬在做為簡陋勺子的刀具上,出令人心中怵地可怕的「絲絲」地聲響。
刀鋒劃破他的嘴,他卻沒有任何表情。
在天無悔的臉上,終於緩緩露出一絲滿意而幸福的表情。
滿意而幸福得讓人心酸!
寒霜冰雪用異樣的聲音問著:「大哥,好吃嗎?」
「好吃,好吃,真的好吃!」天無悔快樂的連連點頭,他旋即疑惑的望著寒霜冰雪:「乖小弟,你為什麼不吃?」
「剛才蛇羹一煮好,我就先吃了。我現在飽得要命呢!」寒霜冰雪的臉上露著笑意。
聞著陣陣香味,寒霜冰雪不停的倒嚥著口水。餵了天無悔將近一半蛇羹後,天無悔的臉上已經好了很多,在幫他蓋上帆布後,天無悔躺在兩個背包組合成的床上,把自己的腦袋枕在寒霜冰雪的懷裡,不一會他就出了沉重而舒適的小呼嚕聲。
寒霜冰雪伸手摸了摸天無悔的額頭,已經不再那麼冰冷了,看來這半鍋蛇羹和那潑在天無悔身上的三行軍水壺潭水,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寒霜冰雪輕輕吁出一口長氣,她猶豫的,小心的將一滴混合著蛇肉乳白顏色的水珠放進寒霜冰雪張得大大的嘴裡。然後心滿意足的咋著嘴,用一塊帆布把剩下的半鍋蛇羹小心翼翼的包住、裹嚴實,確定不會有什麼蠍子、蜈蚣之類的蟲子能爬進去手,寒霜冰雪從天無悔的背包裡,翻出了那個不知道是誰啃過一口,又順手丟在沙漠裡的青稞麵饃饃。
寒霜冰雪慢慢用自己缺乏口水的舌頭舔那只比石頭還硬,根本咬不動的青稞麵饃饃,直到她用不多的水將青稞麵饃饃的表面泡軟了,再用牙齒小心翼翼的刮下表面的那一層,因為她有很多時間,所以她吃得很從容也很平靜。
除了寒霜冰雪,沒有人知道,那只青稞麵饃饃的味道。
黑暗的夜幕籠罩著整個大地,在廣闊無垠的蒼穹下,在這片浩瀚得無邊無垠,縱然窮整個人類所有智慧與種族生命力,也無法探到邊界與根源的宇宙中,在這個小小的藍色鑒於的某一個角落上,兩個人,兩個彼此用生命照亮了對方路的兄弟,靜靜的偎依在一起。
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靜得他們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靜得連沙粒在風的鼓動下慢慢滾動的聲音都可以聽得一清二楚。靜得連他們頭頂,那一輪銀色的圓月,和滿天如寶石一般閃耀著點點流光的群星們,也顯得孤獨起來。
「爸爸……」
在沉睡中,天無悔出一聲低啞而屈委的低喚,他扭了扭身體,在寒霜冰雪的懷裡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他的雙眼眼角,在銀色的月光下閃出兩條細細的銀錢。
周圍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響,起風了。
在經歷了中午絕對高溫與酷熱之後,呆在這個只有十幾度氣溫的世界裡,天無悔全身都開始顫抖起來。寒霜冰雪脫下自己身上地衣服,把它們包在天無悔的身上。感受到寒霜冰雪的手,天無悔在沉睡中,用輕聲的,自語的,甚至是帶著一點哀求的聲音,喃喃道:「好冷啊,我今天能不能不出去跑步?爸爸,媽媽,孫靜大哥。龍建輝大哥,朱建軍大哥,兩位不知名的的大哥,張向商大哥。我……今天有不能偷一次懶。真的,一次就好!我、我、我真的好累啊!」
天無悔睡得很不安穩,他在沉睡中不斷的胡說八道,他一會哭一會笑,一會橫眉豎目,一會臉上多了一絲溫柔地微笑「雅潔兒,你竟然不聽我的解釋,你就掛了我的電話。你要我死在戰場再也不要回去,雅潔兒你真的好狠啊!雅潔兒……我恨你!但是,我卻每天都在想你……」
這是寒霜冰雪第一次從天無悔的嘴裡聽到「雅潔兒」這個名字,她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誰,但是看著天無悔臉上那從未有過地溫柔笑容,看著天無悔臉上絕不應該出現的憂鬱與悲傷,寒霜冰雪也知道。在天無悔與這個名字叫做「雅潔兒」的女人身上,一定生過什麼刻骨銘心的事情。
只是在此時,她的心中卻沒有半分醋意,她是個女人,卻是個明白自己的女人,對於天無悔,她喜歡卻不是愛慕。只是大哥。
「謝謝你們,我的兄弟!謝謝你們沒有忘了我這個十年前的老大,謝謝你們為我做的一切,是你們把我重新扶了起來,謝謝你們讓我重新找到了……回家之路!」
寒霜冰雪知道天無悔說的兄弟們是誰,只是她想,在他醒過來後,也許可以裝裝小弟問問他…
寒爽冰雪被劃開一道口子的臉上有種特別的笑意。從頭到尾,她都沒懷疑過,只要她能做到她該做的事情,那天無悔肯定會醒來。
這不是一種信心,而是一種事實。
在天無悔身上集中在太多讓人羨慕的優點和背景,他擁有讓寒霜冰雪最羨慕的近乎偉大的力量,他擁有寒霜冰雪終其一生,也只能望其項背的可怕智慧,他擁有一旦真正事件,就會讓他仕途扶搖直上的創造性思維,他更擁有現在人類身上最缺少的那種近乎變態的執著與堅強。
雖然天無悔沒有向寒霜冰雪講過自己的家庭,但是寒霜冰雪也能從一些細節上看出來,天無悔一定出身大家庭。無論天無悔經過什麼樣的非人訓練,無論他多麼堅強,多麼大丈夫,但是在他的身上,那種特有的驕傲與目空一切,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天無悔就這樣斷斷續續,向寒霜冰雪講述著自己的苦與樂,講述著自己的委屈與不甘,不知道在這一刻,寒霜冰雪在他的心裡究竟是什麼,是爸爸的影子,媽媽的笑容,雅潔兒的溫柔,還是那些「王者」兄弟有力的擁抱和歡呼。
第二天天無悔一整天都沒有睜開自己的雙眼,他真的太累了,他的身體在屢屢越生命極限後,已經本能的進入一種自我調節狀態。在寒霜冰雪喂天無悔吃剩下的半鋼盔蛇羹的時候,他只是下意識的張開嘴,一點點把生命的精華與力量,吞到咽到自己的胃裡。
這一天,絕對是寒霜冰雪生命中最困難,最艱苦的一天。
寒霜冰雪必須不斷挪動天無悔和他身下行軍包,讓天無悔一直睡在陰涼的地方,她必須睜在眼睛,小心照看天無悔,防止有什麼毒蛇蠍子蜘蛛之類的玩藝兒咬到天無悔。他更要防備追殺他們的敵人出現,寒霜冰雪抓著她的長劍,警惕的瞪著大大的眼睛四處巡視。
只要有一點點風吹草動,哪怕是遠方某位小石子從山峰上滾下的聲音,都會讓寒霜冰雪下意識的跳起來,直接用自己的身體壓在天無悔的身上,然後握緊那把長劍。
但是幸運的是,這一天什麼也沒有生,畢竟在茫茫大漠中尋找兩個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唯一的意外的是,就在同樣累極、乏極的寒霜冰雪,終於忍不住打了一個瞌睡的時候,有一隻兩寸多長的蠍子,悄悄爬到了天無悔的身邊,而且它彷彿對天無悔的身體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這只蠍子揚起了自己的尾巴,就在它準備把自己的蠍尾狠狠刺入天無悔的身體時,在戰場上已經培養出一種近乎動物直覺本能的寒霜冰雪突然驚醒了,她猛的張大了嘴巴,雖然她知道在這個時候無論她做什麼都來不及了,但是……就在這個時候,一直陷入沉睡的天無悔。突然右手閃電般地探出,直接抓住了那只蠍子,在它的尾巴反刺中自己的右手之前,他又隨意一拋。
在寒霜冰雪嘴巴張成「o」型。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那只偷襲天無悔不成地蠍子,狼狽的跑了。
「給老子滾遠點,真他嗎的煩死!再來打探我睡覺。我就在你的老窩旁邊埋上一百二十顆樟腦丸,讓你也嘗嘗有家不能回地滋味!」
嘴裡說著讓寒霜冰雪莫名其妙的恐嚇之詞,天無悔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生一樣,嘴裡不知道又嘀咕了一聲什麼,扭身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動作,繼續呼呼大睡,只留下一個把身體裡珍貴的水分不斷從額頭上滲出來,打死也不敢再打瞌睡偷懶的寒霜冰雪。
但是到了第二天的晚上,寒霜冰雪又抱著長劍睡著了。
寒霜冰雪就算是睡著,她的一雙眼睛仍然睜得大大的。當天晚上新一輪的月亮緩緩升起,銀色的月光照在她被劃開一到傷口的臉上時。寒霜冰雪的雙瞳中,閃爍著如夢如歌地兩抹銀色流光,在這片空曠的世界中,看起來她就好像是一尊自盤古開天地以來,就存在於這片天與地之間,忠誠守護自己天職與使命的神像!
無論是天無悔還是寒霜冰雪,他們都太累、太累了。
第三天初升的朝陽把溫暖的波浪傾灑到寒霜冰雪的眼簾上,寒霜冰雪猛然驚醒,就在她跳起來準備為天無悔更換角度時。寒霜冰雪迎上了一雙睜開的,清澈而透明的雙眼。
這是一雙微微紅的,堅強地,睿智的,驕傲的,又隱含著一種異樣感情的。絕不平凡的雙眼!
寒霜冰雪凝視著這雙只是相隔了兩天,就彷彿有人世相隔感觸的雙眼,她驚喜交集地喊道:「大哥你醒了?!」
「是的,我醒了!」天無悔望著一臉倦意的寒霜冰雪,輕聲道:「辛苦你了,我的兄弟!」
寒霜冰雪想笑,卻笑不出來,她眼中的淚水忍不住的滑落,她抬頭看天,努力不讓眼中的淚水掉落。
天無悔笑著將她抱進懷裡。
整個世界都忽然好像在笑,在歡樂。
走過了好一陣後,天無後才拍拍寒霜冰雪的肩膀:「走!」
「去哪?」
「既然我們活下來了,那死的,自然就是他們!」天無悔笑笑。
寒霜冰雪的心中有忽然間有了一種信心,事情還沒有結果,可她相信,這件事情,肯定只有那一種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