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文官模樣的聖師,從馬車車頭往前躍出。/
連著他身體的細小鎖鏈和身體的花寂月全部脫開。
從弓身裂紋中射出的一條條黑色的光華,掃在這名大莽聖師的身上,沒有任何血肉橫飛的景象和聲音,只是無聲的化成飛灰。
被黑色光華掃到的衣物化成飛灰。
血肉化成飛灰。
老文官的身體在空中千瘡百孔,然後被散亂的黑色光華徹底的掃成一片片飛灰。
黑色的光華無聲的湮滅。
上方的天空高處的雲彩,卻都被一股強大而磅礡的氣息吹開,使得一股明顯比別處命令的天光罩落下來。
如柱的明亮天光裡,一片片蝴蝶般的飛灰在飛舞,那世間獨一無二的大黑,在片片裂解。
一名聖師的化灰。
世間最為強大和最富傳奇色彩的魂兵損毀。
這每一瞬間的畫面,都足以讓任何一名修行者戰慄難言。
然而林夕的面容,卻是始終平靜。
……
先前在他沉默的那段時間裡,他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他想明白的,不是純粹的換或者不換,而是想明白了不管自己換或不換,都是失敗者。
換了,學院便損失了一件威懾煉獄山的東西。
在青鸞學院大變之後,青鸞學院已經到了最弱的時候,在夏副院長還沒有最終離開這個世間,學院還有大黑的情形下,煉獄山那六名強大的大長老和煉獄山掌教,或許還會和昔日墜星陵一戰時一樣,依舊不敢正式踏入雲秦帝國的版圖。**這些煉獄山的最高位者,最為珍惜的就是自己的羽毛…甚至不敢冒一絲危險,但若是沒有了大黑,這六名終日籠罩在黑色的煙火中的煉獄山長老,以及那名煉獄山掌教,卻恐怕會正式的出現在世間,進入雲秦。
到時,恐怕沒有什麼人,能夠阻擋他們的腳步。
若是不換,不毀掉大黑,親眼看著花寂月在眼前死去,那他根本過不了自己感情這關。因為如果放棄了一個,今後他或許會放棄第二個,或許要放棄第三個…他會失去他的道。
且如果真的不換,就讓花寂月死在他的面前,聞人蒼月也會讓許多人覺得,林夕也只是為了利益和價值,而會放棄一些人的人。
所以聞人蒼月這次的所為,或許並非是想真正的毀掉大黑,他的真正意圖,是誅心。
誅許多雲秦人的心,誅林夕自己的心。
所以在不管換和不換都是敗者的情形下,林夕便已經不用糾結,根本不用去想到底換還是不換,毀還是不毀,只剩下唯一一個選擇,那就是想盡一切辦法,不惜一切代價,殺死這名大莽聖師,讓花寂月活下來,保住大黑!
這樣,他才能化解聞人蒼月的誅心。
才算是真正的勝。
這才是他此刻十分冷靜的真正原因!
他的目光,始終集中在那五條似乎先前一直貫通在老文官和花寂月身上的鎖鏈,以及花寂月的身上。
他看到,這五條鎖鏈從花寂月的體內抽出之後,花寂月才似乎恢復了自己的呼吸一般,身體才似乎變成了自己的。
「還有沒有事?有事就點頭,沒事就搖頭!」
林夕知道此刻最清楚花寂月身體狀況的,便只有花寂月自己,所以他看著城樓下的花寂月,直接出聲。
花寂月神情極其複雜的看著林夕,搖了搖頭。
「那五條到底是什麼鎖鏈?」林夕沒有任何的停留,轉頭看向顧雲靜身旁那名面戴暗紅色面罩的冷峻將領。他雖然不知道這名冷峻將領到底有什麼來歷,但是先前的接觸中,他已然發現這名將領恐怕是整個南陵行省最熟悉大莽修行界的人。
「同心鏈。」
冷峻將領看了他一眼,說道:「千魔窟的小道。傳說千魔窟最早的修行者,就從千魔窟的某個古窟中發現了一截鎖鏈。通過這截古鎖鏈上的符文研究,千魔窟最終擁有了三件東西。一件是傀儡針,一件是魔煉,一件是同死鏈。傀儡針你已在先前那名千魔窟修行者刺殺齊啟雲的時候見過,可以通過刺入修行者的脊椎神經,像控制傀儡一般控制對方的身體,並能調用對方體內殘餘的魂力。魔煉早些年便和煉獄山交換一些修行之法時給出,聞人蒼月和湛台淺唐修的那種鎖鏈,便是魔煉。這兩種在千魔窟都是只有一些重要人物的親傳弟子才有資格修習,至於同死鏈,卻只是小道,用這樣的鎖鏈將自己和別人連通,自己若是被殺死,體內魂力散失的瞬間,也會將被自己鎖鏈制住的人同時殺死。除非他自己解除鎖鏈。」
微微一頓之後,這名冷峻將領看著林夕,接著道:「這名大莽聖師最後還是和花寂月脫開,沒有拖著花寂月一起死去,大約還是忌憚於你先前說的話,忌憚你提醒他你是將神,生怕你有什麼奇特直覺,讓他自己最終無法完成毀掉大黑的使命。」
「那便只有讓他自己解除這樣的鎖鏈…」林夕點了點頭,又輕聲自語,重複了這一句。
冷峻將領微微皺起眉頭,他不明白林夕說這一句是什麼意思。
「原來大黑毀滅時,將會是這樣的力量,應該足以滅殺一名聖師?」林夕又說了這一句。
顧雲靜奇怪的看了林夕一眼,覺得林夕可能是因為親眼看到大黑這樣的傳承神兵毀滅而情緒有些問題,但他還是點了點頭,歎息道:「大黑的確是這世上最強的神兵,便是毀滅時的這種力量,開天闢地一般,一般的聖師,便根本抵擋不住。」
「世上只有一件大黑,所以大黑毀滅時的情景,先前應該誰都不會知道。也只是這名聖師本來就懷著必死之念而來…若是換了一名別的聖師,在別的時候毀滅這大黑時,恐怕也要為大黑陪葬。」讓顧雲靜和周圍的人覺得更加奇怪和忍不住擔心起來的時,林夕在此時卻是反而笑了起來,道:「或許我要感謝聞人蒼月,沒有他,我還不知大黑毀滅時,將會是這樣的景象。」
「今天應該不會有更多的事情了。」林夕沒有管他們的目光,只是在心中想著時間應該還足夠,然後他的手握住了袖子裡的一個瓷瓶,輕輕的喊了聲回去。
……
……
老文官模樣的大莽聖師坐在馬車裡。
他和這世間除了林夕之外的所有人一樣,不知道很多事情,已經發生過一次。
五條鎖鏈的一端刺入了花寂月的體內,另外的一端,也刺入在他的背部。
這樣的鎖鏈刺在血肉之中,自然也會讓他覺得痛苦。
只是讓他更為痛苦的,卻是他體內五臟中的數顆毒瘤。
和許多強大的修行者一樣,他也不可避免的經歷過許多戰鬥,也受過不少傷。早年某次洞穿內腑的嚴重傷勢,便讓他的臟腑出現了無法完全復原的損傷,在十餘年前,便惡化,形成了數個不停的吞噬他的生命力的毒瘤。
他是聖師,可以清晰的感知到毒瘤的生長和更加惡化…這種清晰的看著自己死期臨近的痛苦,遠遠超過疼痛的本身。
而現在,他終於快到了解脫的時候。
所以他的心情此刻反而十分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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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字數略少,下一章會多些。主要又熬夜寫了,眼睛實在睜不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