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看著林夕,看著這名老文官模樣的大莽聖師,神色都非常複雜。(.)
因為他們所有人都知道大黑是什麼樣的一件魂兵…因為雲秦有許多關於大黑的傳說,所以這座城在秋風中變得沉寂和冷。
「大黑是聞人蒼月此刻最害怕的東西。以聞人蒼月的傷勢,在今後很長的時間裡,都不敢正面大黑,只要有大黑在的地方,他就只能像老鼠一樣躲著。」面戴暗紅色金屬面罩的冷峻將領在這名大莽聖師的感慨之中,冰冷的,用唯有他和顧雲靜才能聽見的聲音,對著顧雲靜,說道:「絕對不能讓大黑毀掉。」
顧雲靜在清冷的秋風裡轉頭,看著這名冷峻將領,同樣用唯有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輕歎道:「昔日張院長帶著大黑進入中州城,神鬼莫敵…這世間怕大黑的,又不只是聞人蒼月一個人。南摩國墜星陵一戰,煉獄山的那幾個老不死的長老和煉獄山掌教沒有在墜星陵出現,還不是因為害怕張院長和張院長手中的這大黑。這大黑,始終是遮擋在這些人頭頂的陰影。」
冷峻將領眼睛微瞇道:「所以更不能讓大黑毀掉。」
「你說的這話很有道理。」顧雲靜微微的搖了搖頭,悲憫的看了一眼旁邊不遠處的林夕,輕聲道:「但我不得不提醒你,大黑從來不屬於雲秦帝國,只屬於青鸞學院,如何處置,我們根本沒有權力發表任何意見,我們所做的事情便只有看著。」
冷峻將領身體一僵,還要再說什麼,顧雲靜卻是已經又平靜的出聲道:「城裡有的是青鸞學院的大人物,要說反對,他們自然會反對,我們又有什麼資格湊熱鬧?…而且,青鸞學院有自己的行事道理,他們或許會認為這樣的一個將神,比一名鐵血的殺神或者一件大黑這樣的神兵更為重要。」
冷峻將領目光閃動,微垂下頭,不再說什麼。
……
徐生沫不在城牆上,自從林夕來到墜星陵,他便一直在看得見城牆的某條小胡同裡呆著。
在這樣的胡同裡,普通人已經聽不清城牆外那名大莽聖師的聲音,但是徐生沫的耳朵要比普通人靈敏許多倍,他一直在聽著城牆上和城外的動靜。
當這座城沉寂下來之時,他便面無表情的走出了先前休憩的小屋,行走在這個小胡同裡。
他很快停了下來,因為他的面前站了一名他很不願意見到的人。
「佟韋,好狗不擋道,你擋在我面前做什麼?」他很沒耐心的沉下了臉,沉聲罵道。
就像一棵黑色的樹一樣,靜立在他面前巷口的佟韋看著他,沒有回答他的話,反問道:「你想做什麼?」
「你是和我一樣明知故問。」徐生沫惱怒的喝出了一句在平時聽起來好笑,但此時卻絕不好笑的話。他微抬起頭,目光越過佟韋高大的身影,落到後方的城牆上:「還不是因為你這個白癡的學生很容易做出愚蠢的事情?」
佟韋看著他,冷笑道:「他也是你的學生。/」
徐生沫更加惱怒,尖聲道:「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白癡?難道你不知道現在說這樣的話就是廢話?」
「我只是希望這些廢話可以讓你不要這麼衝動。」佟韋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呼了出來,「你不要忘記,是明哥將大黑交到他手裡的…明哥既然這麼做,便也承認了他的身份,大黑是他的,他如何處置,我們便都無權干涉。」
「你這是屁話。」徐生沫怒極反笑道:「我不管你那麼多道理,大黑就算是他的,我也要阻止他做出愚蠢的事情。我只管價值…大黑的價值,別說是一名止戈系新生的命,就算是我們的命,都根本比不上。」
佟韋冷冷的搖頭,「我不會讓你插手他的決定。」
徐生沫厲聲道:「那我就殺了你!你應該明白,這個時候,我絕對殺得了你。」
佟韋看了他一眼,緩聲道:「如果他此刻決定用大黑救花寂月,那換了你落在聞人蒼月的手裡,他也會這樣救你。」
徐生沫臉上怒容頓消,皺起了眉頭,「你確定?」
「我確定。」佟韋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因為和你說的一樣,他有時候的確很白癡。」
徐生沫有些入神的點了點頭,「他是很白癡。」
「夏副院長不護犢子,你最後會站在他一邊麼?」佟韋微諷道:「你還會平時對他極度不滿意,但不管怎麼不滿意,還是站在他一邊?你難道忘記張院長和夏副院長說的,不管值不值,自己人的人命最大?」
徐生沫眉頭皺得更深,他看了一眼佟韋,又看了一眼佟韋身後的城牆,搖了搖頭,罵了一聲不知道什麼,開始轉身走回自己先前呆著的小屋。
……
林夕沉默了很長的時間。
對於很多人而言,此刻就在他身後箱子裡的大黑,就是屬於他的。
但對於他而言,這柄大黑是張院長留給學院的,是明哥用最後的生命換來的。
這件東西,本身便足以讓這世間幾乎所有的修行者都感到敬畏。
但是在沉默中,他還是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於是他的心便驟然平靜了下來。
他抬起了頭,安靜的看向老文官模樣的大莽聖師。
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已經下了決定,心臟驟然收緊。
「兵器是死的,人是活的。」
林夕的聲音很平靜。
他先說出了一句聽上去似乎很廢很廢的廢話。
然而老文官模樣的大莽聖師面容微喜。
林夕的聲音十分平靜,清晰,他接著說道:「聞人蒼月認為兵器比人更重要,但我卻認為人比兵器更重要。一名青鸞學院的學生,會比一件死的兵器,更有用,更強大。」
老文官模樣的大莽聖師明白了林夕的意思,但是他心中的喜悅卻是莫名的淡了許多,眉頭不自覺的蹙起。
「連誰更有用都分不清,連這樣的道理都不明白,聞人蒼月還想和天下為敵?他一個人,能夠戰天下人?」林夕平靜的看著這名老文官,道:「他提出這樣的要求,只能說明他的狀況很淒涼,說明他很害怕,連面對大黑的信心都沒有了,他還能在這世上立足?」
「像他這樣的人,你值得為他而死?」林夕嘲諷的接著道。
老文官模樣的大莽聖師搖了搖頭,和聲道:「我為大莽,且我本身已經很老。」
林夕看了他一眼,沒有出聲。
這名老文官模樣的大莽聖師,心頭卻是有些莫名的煩躁,沉聲道:「多說無益,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接受聞人將軍的要求。」
「我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林夕點了點頭,冷然道:「我會答應他的條件。」
雖然此前誰都聽出了林夕的意思,但是此刻聽到他這句明確的表態,許多雲秦軍人和雲秦將領,還是忍不住的身形一顫,臉色變得蒼白起來。
老文官模樣的大莽聖師心中煩躁之意頓消,清聲道:「既然如此,便請你聽聽我們的交換方式,看是否有什麼異議。」
「沒有這個必要。」林夕冷淡的搖了搖頭,「我可以先將大黑給你,你將她交還給我們便是。」
「直接將大黑給我?」老文官模樣的大莽聖師怔怔的抬起了頭,他不能理解的看著林夕,想不明白林夕這麼做,難道不擔心他食言,接到大黑的同時,直接將花寂月也殺死?
「你不要忘記我的身份。」林夕冷漠的看著他,道:「然後你再想想你的使命。」
林夕根本沒有任何恫嚇的話語,然而這名大莽聖師卻是瞬間渾身冷汗。
他想到了林夕的身份,又想到了某些傳說。
難道所謂的將神,真的有傳說中某種驚人的直覺,甚至可以預感一些即將發生的事情?
他徹底明白了為什麼林夕此刻為什麼會用這樣最簡單的交換方式….林夕的這種把握,實際只是想要讓聞人蒼月知道,他的人,永遠比大黑更為強大。
他抬著頭,看著林夕,一時說不出話來。
很多雲秦軍人不能理解這名大莽聖師這樣的反應,在他們看來,這名大莽聖師是威脅林夕,達成了他所想達成的事情,那為何,此時這名大莽聖師卻反而不見欣喜,反而像是被威脅的人一樣?
「讓他過來。」林夕出聲。
一些嚴陣以待的雲秦軍隊緩緩的後退,退入城中,並在一些將領的示意下,將城門開著。
老文官看著前方的道路,苦笑了一下,知道此時已經根本不可能有回頭路可走。
馬車繼續前行,一直到城樓下方,才緩緩停住。
許多人的呼吸驟然停頓。
就連這名老文官的呼吸,也陡然一停。
一道黑光從城樓上墜落。
林夕直接將身後箱中的大黑取出,丟向這名老文官。
老文官接住了這具奇特的三弦魂兵。
他的雙手不停的顫抖。
他此刻還充滿震驚和不可置信的感覺,但是這具黑色魂兵上散發出的某種驚心動魄的氣息,讓他知道,這便是大黑,便是天下獨一無二的大黑。
他將大黑抱在懷裡。
他身後衣衫的下擺陡然開始抖動。
五根細小的鎖鏈,從花寂月的身上退出。
這五根細小的鎖鏈,連著花寂月和他的身體。
他的手中,出現了一塊邊緣很鋒利的天藍色晶石。
他握住這塊邊緣極其鋒利的天藍色晶石,狠狠的割在三根黑色的弦上。
三根黑色的弦斷裂了開來。
天藍色的晶石也在他的手中崩裂。
一股強大至極的力量,將他的這隻手都直接震成了片片飛散的血肉。
琴身上也驟然出現了無數細小的裂紋。
一條條黑色的光華,從這些裂紋中衝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