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代表著盛夏來臨的大雷雨很快席捲了整個南陵行省以至於半個雲秦帝國。
大雨使得道路泥濘難走的同時,也會沖刷掉許多氣息和人活動的痕跡,很多大莽修行者在暴雨來臨時,沉默的沐浴著雨水,讓雨水將自己沾滿風塵的身體沖刷乾淨的同時,也知道在十餘天的雨季結束之前,想要再找出林夕是不太可能的事情了。
林夕和高亞楠以及霍青等兩百餘名意志堅韌的雲秦軍人行走在暴雨之中。
在暴雨之中容易被雨滴擊打發出聲音,且浸濕之後份量會很重,更耗體力的雲秦黑皮甲已經全部被他們丟棄,所有人只是穿著布衣,兵刃也都用布條包裹了起來。
這種能見度極低,且雨水會沖刷掉一切活動痕跡的天氣,其實是最適合林夕這種風行者活動的。
但修行者畢竟也是人。
前些時日不停的戰鬥,使得疲憊就像潮濕天氣裡石頭上的青苔一樣,在他們的體內蔓延,他們身體的恢復越來越慢,而且雖然這些時日不停的殺死大莽修行者,但遭遇大莽修行者的頻率卻越來越高,而且其中難以對付的厲害修行者也似乎越來越多,這讓林夕和高亞楠肯定,他們殺死的大莽修行者肯定不如新進入南陵行省的大莽修行者多,而且按照這樣的形勢下去,恐怕連聖師階的修行者都會出現。
雖然大莽王朝在前一兩年的時間裡因為插手碧落陵,因為殺死李苦,因為剷除老皇帝的力量,損失的聖師階的修行者和大國師階的修行者極多,聖師階的修行者承擔著更為重要的責任…然而當大莽軍方和煉獄山發現連那麼多大國師階的修行者都無法殺死林夕之後,那大莽王朝和煉獄山也會相當於被林夕逼上絕境,無奈之下,擠也會擠出一名聖師階的修行者來對付林夕。
任何事情都是有底線的。
林夕很清楚自己修行的底線,所以在這盛夏暴雨來臨之後,他選擇帶領這些軍隊取道千霞山退走,不再和這些大莽修行者糾纏。
「轟隆」一聲巨響。
一道明亮的閃電從天空中急劇的蔓延而下,劈中了前方山腳下一株大樹,那株大樹的樹幹被劈開,竟燃起了些火來,然後又迅速被雨水澆滅。
「你的意思是說,在你所說的『之前的世界』裡面,這種閃電是能被利用,甚至儲存起來,然後驅動機械的?」高亞楠在雨水中努力的睜著眼睛,輕聲的問林夕。
好奇是任何人的天性,更是少女天生的權利。
一路上,高亞楠已經讓林夕詳細的說了很多那個只有用「夢境」才能解釋得通的世界的很多事情。
此刻看到這夏雷的恐怖天威,她便更加覺得林夕所說的那些,更是不可思議和不合道理,但可以當成好聽有趣的故事來聽。
「是的。」林夕好久沒有痛快的講過埋在心底裡的這些東西,他也很樂意有高亞楠這樣的聽眾,此刻看著在雨水的沖刷下,臉孔顯得出奇白淨和嬌嫩的高亞楠,他微笑著微仰頭,用手搭成簾子放在眼前,看著天空,道:「這種閃電是能夠用金屬來傳導的,我剛剛想到,如果是一種這種打雷的天氣,若是用一些熱氣球,帶著一些連著鐵索的鐵網上去,到時候投下來,投到敵軍陣中,要是運氣好的話,說不定真能電死很多人。只是自己控制的也很危險….因為這雷電威力實在太大,只能再想想辦法,一個人控制很多這種拋下鐵網的熱氣球引雷,但自己要做到絕對絕緣。用很長的膠輥?或者讓大匠師做一件密閉的膠質鎧甲?」
「估計沒有一個大匠師會無聊到一個要看天吃飯的設想而幫你做這些事情的。」高亞楠笑了起來,「除非你能讓閃電什麼時候落下就落下。」
林夕怔了怔,突然又不好意思的湊到了高亞楠的耳邊,「其實我還有個秘密忘記和你說了…我的魂力,能夠和長孫無疆一樣激發金色閃電了,就在碧落陵,我和他同時中箭之後…」
高亞楠也頓時怔住,在大雨之中轉過頭來看著魏索,「…相當於融魂?」
「你才是真正的天選,實在太聰明,連我自己都反而有點跟不上你的思維。」林夕有些苦笑,又有些感歎的說道。
高亞楠深吸了一口氣,極其凝重和認真的告誡道:「這個秘密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否則聖上必定難以接受,他絕對不可能容許你擁有長孫氏才能擁有的東西,一定會不顧一切也要殺死你。」
「當然,他當然不會想讓我做太子或是王爺。」林夕苦笑著點了點頭,「所以即便我對敵那煉獄山神官,我都沒有展露過這個秘密。」
高亞楠見林夕明白,也不多說什麼,沉默了片刻之後,放鬆了下來,又輕聲道:「所以按照碑文上的留言,張院長應該是去了登天山脈之後?」
「應該是的。」
林夕沉吟了片刻,道:「只是我想既然張院長都不告訴夏副院長他們,便自然有他的用意,或許便是不想學院的人和他一起去冒險,尤其他到現今也沒有出現…我便想著或許他的意思是,只有像我這樣的,到了聖師修為之後,去登天山脈之後才會比較安全。所以我覺得我應該尊重他的意思,還是隱瞞著這個秘密。」
高亞楠點了點頭,在雨中,她卻是又將自己的手放在了林夕的手心,平靜的說道:「若是將來你要去,我要和你一起去。」
林夕轉頭,看著她在雨中顯得異常乾淨和美麗的臉龐,心想著光是有你,到了這樣一個世界,便是值得的。於是他溫暖的微笑了起來,重重的點了點頭,「好,將來我們要去就一起去。」
……
……
在夏雨席捲大半個雲秦帝國時,大莽太子湛台守持被林夕前線刺殺的消息得到證實,也已經傳遍了大半個雲秦帝國,傳到了中州皇城。
其實林夕的想法從一開始就很簡單,而且對自己也看得很清楚。
他只是大河裡面的一條魚,根本沒有能力改變這個世上很多事的發生和走向,所以他不對自己抱有什麼期望,不做讓自己做不到而會很痛苦的事情。
他只是簡單的報仇,要殺死胥秋白,殺死聞人蒼月。
在這個報仇和讓自己變得更強的修行過程之中,能夠救些人,便盡力救些人。
能夠殺死胥秋白,只是因為胥秋白不知道他的秘密,自己臨城挑戰。
至於殺死大莽太子,也純屬意外和巧合。
然而他無意之中做出的這些事情,再加上他始終活著…在整個雲秦帝國遭遇這種危機的時刻,給所有雲秦人的感覺,卻是完全不同。
絕大多數的人,自然將他看成榮辱不驚的英雄,他在越來越多的雲秦人心中,成為光明的象徵。
他便是代表著榮光和光明。
文首輔府邸之中。
雲秦帝國此刻第一權臣文玄樞平靜的看著房外雨簷下的芭蕉樹,看著銀線般的雨水敲打著芭蕉樹的蔥綠樹葉,發出好聽的聲音。
「登天山脈之後?」
他光潔的額頭上,因為他的微微蹙眉,而泛起了幾絲皺紋,好像幾條冰冷的劍鋒。
「是。」
坐在他下首的許箴言冷漠的點頭,「按翰林院的司庫記錄,當時張供奉借閱的那幾本,恰好都是記載著有關登天山脈之後的東西的古籍。」
文玄樞平靜道:「這應該不是巧合?」
「應該不是。」許箴言點了點頭,道:「那麼多皇庭供奉之中,最厲害的當屬大供奉倪鶴年,但是和聖上最親近的,聖上最信任的,卻是從小便是他貼身侍衛的張秋玄。張秋玄也相當於是聖上的半個老師。而且我已經查過,有充分證據表明,張秋玄借閱過那幾本書的當天,便和聖上有過會晤。」
「許多的偶然,有些微的痕跡聯繫在了一起,便成了必然。」文玄樞放下了手中的案卷,看著許箴言,「你是否明白我的意思?」
許箴言面色沒有什麼改變,沉冷道:「大人的意思,是那年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張院長離開了學院,然後再未出現。」
文玄樞笑了笑,不說什麼,只是看著許箴言。
許箴言接著緩聲道:「因為庫房記錄之中沒有那幾本古籍的詳細介紹,所以要想知道這幾本古籍的具體內容,以及和張院長消失的事情有沒有關聯,便還是要對付張秋玄。」
「那一年的大事,不止張院長離開學院,然後再未出現。」文玄樞滿意的點了點頭,眉頭鬆開,但臉上的神色卻是更加冷靜,更加威嚴,嘴角帶出了一絲微諷的意味:「那一年先皇留下的十餘名真龍衛不知去向,還有我知道,有數名從不在世間出現的皇庭供奉,也一齊消失了。所以在接下來很多年,聖上才會急著擴充自己的實力,甚至會設法去暗中和大莽做交易。」
許箴言的呼吸有些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