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萬濤抬頭。
「不行!」
還未等他心中的情緒反應在臉上,蕭鐵冷和在場的數名官員已經震驚失色,齊齊站了起來,出聲喝止。
林夕恍若沒有聽到這些高階官員的喝斥,只是平靜的看著薛萬濤。
薛萬濤臉上的嘲諷之意像漣漪一般擴散,他抬起了自己的左手斷掌,殘忍的笑了起來,「難道你以為我這隻手廢了,又受了內傷,你便能是我的對手,便想乘機挑戰我,殺了我?」
林夕也笑了起來,道:「廢話已經說得夠多。」
「不管你們兩人如何想法…」蕭鐵冷上前了一步,面無表情的看著兩人,道:「都不行。」
「至於原因,即便他不清楚,你也應該很清楚。」蕭鐵冷又直視著薛萬濤,冷然道。
薛萬濤目光微閃,林夕卻是已然再次平靜開口,道:「蕭大人,為什麼不行?」
蕭鐵冷深吸了一口氣,他聽得出林夕此時的咄咄逼人之意,他不知道林夕和薛萬濤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他知道若是不制止,今日這兩名修行者之間,至少有一人的鮮血將會噴灑在雲秦大地上。他看著林夕,聲音微厲道:「因為雲秦律,我雲秦雖然重武,雖然不限有仇怨的武者決鬥,也崇尚這種公平解決仇怨的辦法,但雲秦官員不比平民百姓,按雲秦律,官員之間的決鬥,不予批復。」
因為想到某種可能,蕭鐵冷又寒聲補充了一句,「即便你們想要請辭,最終也要吏司核准,吏司也絕對不會因為你們此種理由而批准你們的辭呈。」
那名頭髮花白的刑司老官員本來還想說話當和事佬,聽到蕭鐵冷這句話,便頓時定了定心,覺得已經不可能打得起來,便也輕噓口氣,不再說話。
唯有最為熟悉林夕的姜笑依和邊凌涵從林夕的眼中讀出了決心和固執,兩人也知道,林夕決定要做的事情,一般都拉不回來,而且都絕對已有把握,所以兩人只是靜靜的看著。
林夕開口,看著蕭鐵冷,認真的說道,「這我也知道,但若是官員和囚徒之間,卻是不違反雲秦律…雲秦律上本有註解,雲秦以武立國,又是覺得公開光明的尋仇比起私下的無恥手段要好許多,也更容易控制,更容易讓人知道什麼才是榮光,所以不限武者決鬥,至於不限官員和囚徒決鬥,也是因為體諒有些官員覺得量刑過輕,又和囚徒之間有仇怨。」
「現在這是在刑司,若是我能證明這人是純粹的污蔑我,諸位大人都在,便可以馬上定罪,他便已不再是官員,而是一名囚徒。」
「這樣一來,我和他之間的決鬥,便沒有什麼不行。」
平靜的說完這三句,林夕轉頭看著薛萬濤,道:「我現在只問你,敢不敢和我決鬥。」
薛萬濤漠然的伸出了纏著紗布的斷掌,冷漠的說道:「好,我同意和你的決鬥…但我想看看,你是如何證明我有罪。」
林夕微微的一笑,沒有說話,只是解衣,露出了胸口。
他的胸口沒有任何的傷疤。
幾乎所有的人都瞬間石化,薛萬濤青白的臉色之中陡然透出異樣的紅暈,他不可置信的發出了驚怒交加的聲音,「你…!」
蕭鐵冷等數名官員忍不住都是互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震驚和不解。
雖然他們並不清楚薛萬濤身後的大人物到底是哪一位,但他們卻知道薛萬濤和林夕的交手是真的,林夕的傷口也應該和薛萬濤的斷掌一樣真實,然而現在誰都看得清清楚楚,林夕的胸口連一點傷痕都沒有。
林夕合上了衣衫,笑了起來。
他並不是喜歡咄咄逼人的人,但薛萬濤卻是某個人的死士,從薛萬濤眼中的冷漠和瘋狂,他知道薛萬濤為了殺死他一定會不擇手段,所以他對於薛萬濤那人身後的人以及薛萬濤自身的回應便也十分簡單,那便是盡力殺了薛萬濤。
而現在,他說了那麼多的廢話,終於已經成功的將薛萬濤逼上了無法回頭的路。
然而他還覺得不夠,因為對方儘管重傷未癒,但畢竟是一名厲害的修行者,所以他便要用一切手段來打擊對方,於是在薛萬濤不可置信,驚怒交加的聲音之中,林夕笑著道:「也許是我恢復得快?還有我今天曬了大半天的日光浴,所以連膚色顏色都是一樣…不過沒有傷口就是沒有傷口。」
薛萬濤開始輕輕的咳嗽,他發現竟似一步步的落入了對方的陷阱之中,他緩緩的抬起了頭,迎著林夕譏誚的目光,冷漠道:「不管何等的算計,這個世上…很多時候,終究還是要靠實力說話的。」
「我同意。」
林夕點了點頭,不再看他,而是轉身看著蕭鐵冷等官員,微躬身行禮,「請諸位大人辦相關文…老師不是牛仔,但他很忙。」
……
……
沒有人明白林夕這最後一句「胡話」中的牛仔是什麼意思,在這種情形下,也沒有人去想和去計較他說的這句話。
誰都知道兩人之間的這一戰都無可避免,尤其是在青鸞學院的黑袍講師點頭表示讚許,第一個走出院外去等著的時候,故意拖延便真的是沒有意思了。
薛萬濤緩緩的走了出去,在空地上站著,微瞇著眼睛,看著天空,等著林夕。
林夕從姜笑依的手中接過了一柄青色的傘,打開,遮著太陽,走到了薛萬濤的對面。
看著頭髮花白的刑司老官員苦著臉手持文剛剛走出,薛萬濤便沒有任何多餘的話,伸出了右手,他的右手中握著那柄翠綠色的短劍。
林夕依舊撐著傘,只是平靜的看了他一眼。
兩蓬塵土在薛萬濤的腳下震開,如同兩朵黃色的蓮花在地上綻放,決鬥瞬間開始。
「嗤!」
薛萬濤手中的翠綠色短劍上發出了尖銳的噴氣聲,一寸綠油油的晶芒在劍尖上冒了出來。他的右手抖得筆直,整個人便像一柄槍,連著劍,狠狠的朝著林夕紮了過去。
林夕手中青色的傘飛了起來,旋轉著飛向半空。
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柄淡青色的長劍,然後他的人也騰空飛了起來,揮灑出了一片晨光。
薛萬濤冷漠的劍尖微微上挑。
只是劍勢有這略微的改變,他便已經精準至極的調整好了出手的時間。他的右腳如同一柄重錘一般猛力的蹬踏在地上,平整堅實的地面頓時凹陷了下去,在「咚」的一聲沉悶聲響從他腳下發出之時,一股力量如同陀螺旋轉一般,瞬間凝成了一股,他手中的翠綠色短劍準確無誤的和林夕斬來的長劍撞擊在一起,發出一聲巨大的金屬震鳴聲,震得空氣一陣動盪。
他的身體沉穩如山,飛撲而來的林夕卻是發出了一聲悶哼,踉蹌落地。
無論是從力量、速度,乃至於出手時間的把握,薛萬濤在這一瞬間之中都佔了絕對的上風。
然而薛萬濤的身影卻是微僵,沒有馬上進擊,他內心深處的恐懼洶湧而出,身體劇烈的顫抖了起來,臉色在瞬間之內變得雪白….他的胸口纏著厚厚的繃帶,而此刻繃帶下面已經潮濕,他比任何人清楚,並不是汗水,而是他的傷口又沁出了血水。
……
兩塊石頭相撞,其中比較脆弱的一塊必定會受更多的損傷。
修行者之間的爭鬥,很多時候便是這樣的兩塊石頭相撞,雖然能夠將對方的兵刃截住,但是修為較弱的一方,肌肉或許會被震得酸麻,一些微小的血管,或許會被直接震裂。
但是林夕清楚,對面的這塊石頭本身就已經有了一大條的裂口,而且對方的信心和氣勢,在這一瞬間,就已經被自己全部瓦解。
所以他在踉蹌落地之後,反而是再次跨步而上,沒有任何花巧的一劍再次斬向薛萬濤。
他體內的魂力,激盪到了極致,身上的肌膚隱隱的發著光,那些細微的魂力,徹底突破了他肌膚血肉的桎梏,透露了他的毛髮之中,使得他的髮絲也都飄散了起來,也透出了一種強大的力量感。
蕭鐵冷的雙手也是微微的有些顫抖,心中的震驚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雖然之前並未出手試探過林夕的修為,但是有很多資料表明,林夕的修為絕對不到高階魂師。
不止是一人見到林夕受傷跳入瀑布下深潭,而且從最新傳來的消息,林夕這些時日應該便是躲藏在深澗之中的某處。即便是這名從龍蛇山脈來的青鸞講師,行蹤也一直在東林行省的密切關注之中,根本不可能和林夕有什麼接觸。
即便青鸞學院有著令天下所有修行者都羨慕的一些丹藥,但任何修行者若是身上原本就有這樣的丹藥,都絕對不可能留著不吃,等到這種時候來用的。
林夕的修為,按理絕對只可能降,不可能升,然而現在,他的修為,偏偏是跨出了一大步,已經晉陞到了高階魂師!
……
薛萬濤滑步,後退。
他這塊比林夕更為堅硬的石頭,卻是反而不敢迎接林夕的劍。
他對於距離和時機依舊把握得極準,眼看林夕的這一劍根本無法落到他身上,然而林夕卻是發出了一聲清喝,他手中的長劍,脫手飛了出去。
長劍的劍柄和他的手腕之間,纏著極其結實的舊布條。
「噹!」
薛萬濤的翠綠色短劍隨著他的翻腕,依舊準確無誤的挑中了林夕的淡青色長劍,強大的力量使得淡青色長劍震飛出去的時候,扯得堅韌舊布辟啪一聲爆響。
然而就在此時,林夕的一腳也已經行雲流水般踢了出來。
薛萬濤的左手拍擊了下去,即便陷入最深的恐懼,於無數次生死相鬥之中磨礪出的本能也使得他這防禦之勢無可挑剔。
然而他此刻卻是忘記了,他的左手已經不是他原先的左手。
「啪」的一聲爆響。
林夕身體一晃,沒有退。
薛萬濤卻是往後再次退了數步,他的半邊身子不可遏制的發抖著,一些鮮紅的色澤,從他左手上黑色的繃帶之中透了出來。
空中青色的傘,緩緩的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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