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沒有馬上回答蕭鐵冷的話,他只是微笑著看著走進來的薛萬濤,看著對方陰厲到了極點和有些發青的面容,接著他的目光落在了薛萬濤的左手纏著紗布的半截斷掌上。
薛萬濤的這隻手微微的動了一下。
並非是因為痛楚,而是因為林夕的微笑之中充滿著嘲諷和挑釁。
而且他很清楚,林夕故意看他的手,本身便是最直接的挑釁。
他便感覺出來,林夕對於他的殺意,是真的瀰漫在這夏日的空氣之中。
在場的官員也都感覺出了這兩人之間微妙的意味,尤其那名頭髮發白的老刑司官員,臉色便更苦了一些。
「這些時日,你去了哪裡?」
蕭鐵冷的看了走進來的薛萬濤一眼,目光微沉,卻是又冷冷的重複了一遍。
林夕看著姜笑依和邊凌涵坐下,又微笑著轉過頭來看著蕭鐵冷,道:「蕭大人是在審案?」
蕭鐵冷看著林夕點了點頭,因為這些事讓他覺得有些虛偽,所以他便根本不想有任何的廢話,道:「沐沉允一案,你有重大嫌疑。」
林夕點了點頭,笑了笑,道:「這些時日我只是隨便走走,往東走,在一片荒地停留了這麼多天,然後又走了回來。」
蕭鐵冷面無表情道:「為何要走?為何要停留野地?」
「修行有所感…感覺關口將至,一鼓作氣修行。」林夕微微一笑,道:「蕭大人也是修行者,想必應該能夠理解。」
蕭鐵冷面色沒有變化,接著問道:「有什麼可以證明你說的是真的?」
「沒有。」林夕簡單直接的搖了搖頭,笑了笑。
「你不想辯解,但是有人卻是指證你。」蕭鐵冷看著他,道:「指證你便是當日遁入三茅峰,被追捕的兇手。」
「是麼?」林夕笑得更加燦爛了些,道:「那這人是誰?」
蕭鐵冷不喜歡,也不想玩這種心知肚明的遊戲,所以林夕的笑容和這句話讓他心中更加的煩悶,只是這火不不知道向誰發去,所以一時臉色有些黑,沉默沒有說話。
「是我。」
已經坐下的薛萬濤冷漠的出聲,他看得出林夕的挑釁,所以他也用平靜和冷漠以及現在諷刺的目光反過來挑釁著林夕。
「你是誰?」林夕眉頭微挑,不屑的看著薛萬濤,淡然道。
「你該稱是哪位大人。」薛萬濤嘲諷的看著林夕,道:「你即便裝作不認識我,也總該認識我雲秦的官服,總該懂得尊卑和守禮。」
林夕撇了撇嘴,正要開口說話,卻是又頓住,看向門口。
廳中所有人的目光也都不禁望向了門口。
門口有一個身穿黑袍的人走了進來。
整個原本陰涼的廳堂的溫度因這人的出現而再次下降了幾度。
那名一直在心中歎氣的刑司老官員心中咯登一下,頭皮有些微微發麻。
這是一名面容有些平板的中年人,手腳都是十分粗大,並不符合雲秦人的審美觀,但是他身上穿著的是青鸞學院的黑袍,他身上帶著龍蛇邊關獨有的瘴氣味道。
這是一名在龍蛇邊關行走的青鸞學院講師。
他沒有穿著官服,身上的黑袍在這種時候顯得有些過熱,但是他的身上卻是一滴汗珠都沒有,他淡然一掃在場的所有人時,卻是自然有著那種孤鷹俯瞰眾生的桀驁意味。
雖然林夕和姜笑依、邊凌涵也都從未見過這名青鸞學院的講師,但是看清這人的瞬間,林夕等三人還是馬上面容一整,站了起來,認真的對著這名穿著麻草鞋的黑袍講師躬身行禮。
這名黑袍講師對著三人微微躬身回禮,然後緩緩走到蕭鐵冷的面前,抽出了一卷邊軍的漆印文遞給蕭鐵冷,道:「我是郭放鷹,這是龍蛇邊軍為我開具的身份證明…我只是按學院的意思,過來看看。」
蕭鐵冷心中微寒,點了點頭,拆開文。
黑袍講師自顧自在一邊坐下,道:「我青鸞學院不會插手這朝堂中事,而且我有其它要事在身,很快就要離開,所以你們可以不用管我繼續…」
林夕又忍不住笑了笑,從這名黑袍講師方才對他回禮時的目光之中,他看出了不加掩飾的讚賞之意,而且他十分清楚現在青鸞學院儘管有許多不同聲音,但還是在夏副院長的意志下運轉,既然這名黑袍講師能夠代表青鸞學院而來,那自然是佟韋那樣的老師,而並非是徐生沫那樣的老師。
若真是不插手這件事情,那這名講師又怎麼會來到這裡?而且他說很忙,要很快離開,意思就是不要太耽誤他和青鸞學生的時間。這便是不加掩飾的驕傲和威脅,所以林夕覺得十分好笑,知道這些雲秦官員此刻的心中一定和夾在婆媳之間的老實男人一樣很苦。唯一讓林夕覺得有些不過癮的是,這些講師還是太過孤傲,在他看來,最後那句再加上點,變成「你們可以不用管我繼續…但我也不想看到任何一名我們青鸞學生被冤枉」,會更加的有趣。
蕭鐵冷看完了文,對著這名黑袍講師點了點頭,又重新坐了下來,轉頭看向薛萬濤。
薛萬濤看到了這名黑袍講師冰冷不屑的目光,也看到了林夕的得意,他微微的瞇起了眼睛,卻是冷漠的笑了起來。
若是在之前,他或許對青鸞的人終究是要保持著敬畏,但是此刻在他的心中,他和林夕之間,注定只有一個人能活下去…所以他根本不用因為青鸞講師的到來而顧忌什麼。
「林夕,你是不是要說你之前從未見過我?」他冷漠的笑著,看著林夕,冷冷的質問道。
林夕很自然的點了點頭,道:「是啊。」
「我要的便是你這句。」薛萬濤也笑了起來,看著林夕道:「既然這十幾日你一直都未現身,既然我們之前從未見過,按理我便絕不可能知道你的修為,更不可能知道你身上的傷處了?」
青鸞講師的神色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像走累了,歇著的平常表情,似乎這一切真和他無關,姜笑依和邊凌很卻是心中都一緊,若是林夕衣內有什麼大傷,這的確很難找到理由辯解。
林夕的神色也古怪了起來,他看著薛萬濤,認真的說道:「你這是在找死。」
蕭鐵冷的眉頭猛的一跳。在場所有官員的心中也都是猛的一顫,就連這名青鸞黑袍講師郭放鷹的眉頭都是微微的跳了跳。
薛萬濤冷笑,看著林夕:「在此種場合,你竟敢公然威脅我?」
「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林夕平靜的看著他,道:「憑空污蔑我,你難道不是在找死?你這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薛萬濤微微的沉下了頭,他看著自己左手的斷掌,聲音卻更加冷厲,「林夕,你方才說是你修為接近突破,所以去野外修行,你之前的魂力修為是魂師中階,照你這麼說,你的修為應該已經突破到了高階魂師了。」
「還有,你不承認見過我,那我應該也不知道你左胸的傷口了…你敢不敢把左胸露出來,讓大家看看,被我刺穿形成的傷口?」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一直都在做著筆錄的官員都抬起了頭來,看林夕如何辯駁。
然而林夕卻是譏諷、挑釁的看著薛萬濤的眼睛,「我不知道你從哪裡聽說我是中階魂師修為,但即便按你所說,我現在就是高階魂師修為呢?還有,我左胸要是沒有你所說的傷口呢?」
薛萬濤站了起來,冷冷的看著林夕,「你敢不敢現在將左胸露出來?」
林夕撇了撇嘴,不屑道:「我為什麼要露胸?幸虧我是個男的,要是女的,你說讓我露就讓我露?我還說你就是那逃犯,你的屁股上有傷,你為什麼不露出來給大家看看?」
「……」刑司老官員第一時間覺得荒唐,忍不住想笑,卻是又怎麼都笑不出來。
薛萬濤的眼睛卻是微微的瞇了起來,緩聲道:「若是大家赤身查檢,我並無意見。」
林夕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了,他轉頭看著蕭鐵冷,道:「我也沒有意見…但我想知道,若是我證明了他是污蔑我,他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蕭鐵冷眉頭蹙了起來,冷聲道:「按雲秦律,按有無悔過表現,輕則入獄兩年,重則入獄四年。」
「這不夠,對於我而言遠遠不夠。」林夕看著蕭鐵冷和在場的所有官員,認真的搖了搖頭,「本來極少有人知道我們是青鸞學院的學生,但是現在連我們老師都驚動了過來。你們也應該很清楚…敵國的修行者和潛隱,最喜歡殺的就是我們這種還未成氣候的青鸞學生。只是一些無端指責,便讓我們從此陷入更危險的境地,或許要讓我們付出生死的代價,只是入獄兩年,這如何夠?」
薛萬濤笑了起來,如狼般看著林夕:「那你想如何?」
「要證明有沒有傷口,只要脫衣。」林夕看著薛萬濤,道:「但要證明修為,可以有很多種方式,最直接的一種便是對敵廝殺。」
「我和你都是修行者,我要和你決鬥。」林夕微微一頓,看著薛萬濤,平靜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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