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在的，這長宏在這種情況下要怎麼辦，賈鴻漸還真沒一個譜。老國企盤根錯節的問題，那真跟新國企不一樣，新國企像是移動之類的，哪兒有那麼多盤根錯節的人事關係啊？哪兒至於說好員工都被挖走差的都被留下啊？可是老國企就是這樣。甚至不止是長宏，全國各地有個三十年歷史甚至可以說80年代就建立起來的國企，基本上都有這樣的問題存在！
80年代建立的國企那都運行的是老一套的體制，那都講究的是一個父母和孩子的傳承，都是有頂替父母工作的規矩的。所以這工廠一年到頭對外招工是真心少，最多就是招點大學畢業的技術員什麼的過來，主要的職工來源來是本廠子弟！哪怕是在大下崗的年代，那也不是每個國企都效益爛的一塌糊塗啊。像是各種石油國企，油田的，那不效益能差了？弄到最後，油田里面還不都是本廠子弟？
從某些角度來說，除非是市場上面沒有什麼民企競爭的國企，才可能會保留住本廠比較牛的職工——這還是有可能！像是軍工廠前些年軍費不足，開工不足的時候，多少軍工廠的工人那都是直接跳槽轉行了！有的製作武器的大能都跳去別的廠子做電風扇了！這種事兒不僅僅是中國，俄羅斯那邊也多得是，比如70年代就開始研究核物理的科學家，研究了20年之後，結果沒前途了，不得已轉行去做遊戲，變成了遊戲設計師了！
這可以說就是一個體制轉型時候的悲劇，倪潤豐受不了。他不忍心看著自己親手從80年代花了將近20年建立起來的企業就這麼一點點的被蛀空。賈鴻漸知道，他這是來抱怨，同時也是來詢問來請教他賈鴻漸有沒有什麼好方法好主意。可是賈鴻漸能有什麼好的方法？要知道這長宏不僅僅是個家電企業而已，單純的作為家電企業，要是當地政府稍微膽子大一點。不是不可以mbo之類的，甚至實在不行按照嶺南那邊的嘗試，國有股份只是作為股東存在，把企業承包給個人，要求個人每年都讓國有股份的資產增值，那都不是不行。可是長宏還是軍工廠啊！雖然現在長宏的軍工和民用產品分開成了兩個廠。甚至兩邊都可以割裂開，但是人家軍工那邊還不樂意呢。作為包含了軍工火控雷達產業的一個集團，這集團要能夠產權改革或者至少是所有權和管理權分離，是那麼簡單的事兒？這甚至會涉及到軍工行業和軍隊的好不好！
到了此時，賈鴻漸還在想辦法呢，就聽著倪潤豐在旁邊詢問道：「鴻漸。我現在有個想法，實在不行我們集團就把軍工產業留在綿洋，然後把家電產業給搬走，搬到蜀都甚至直接搬到你們上滬……旁邊的坤山去，怎麼樣？這樣應該就沒人管我們了吧？」「你想太多了，不可能的。」賈鴻漸一聽這話當時就否了這個意見了！
真是的，這倪潤豐以為人家綿洋那邊政府是什麼？是失足婦女嘛？是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拜託。找個小三的話，要甩掉都很不容易的好不好！後世小三爆料反掉的貪官還少麼？小三這個職業都被後世的網民們譽為了新千年中國最專業的反貪職業了好不好！連個小三都是這樣呢，威力更大的當地政府能隨便放搖錢樹走？
說不好聽的，看看三水那邊的健力寶就知道了！健力寶怎麼出事兒的？剛開始李晶偉在三水當地開會的時候都是坐在縣長和縣委書記旁邊的第三把交椅的！結果當他去羊城蓋了一個所謂的健力寶大廈之後，當三水政府懷疑李晶偉要把健力寶給搬走之後，那直接就是圖窮匕見！歷史上沒有賈鴻漸的日子裡，李晶偉不僅僅是被抓住查出來了各種經濟問題，而且三水政府還是為了不讓李晶偉的團隊得到健力寶，那都是能夠廉價的把健力寶給賣給了章海那個騙子！在這個年代，同樣不是為了「避嫌」。所以根本就不賣給李晶偉，而便宜的賣給了賈鴻漸他們家麼？
是，這長宏剛開始是軍工企業，是國家軍工領域裡面投資的工廠，但是這後來的電視機廠裡面。得了多少綿洋那邊的好處？為了上市的時候股份細化，絕大多數的都是國有股好不好！而且這國有股的管理權那就歸屬綿洋！從某個層面來說，這長宏的大股東就是綿洋政府！在這個情況下長宏你想跑？哼！賈鴻漸手底下的工廠能夠從華夏高科裡面跑掉麼？想什麼呢？甚至可以說，只要長宏想跑，分分鐘倪潤豐就下台！這絕對是沒的說的！甚至，在這個年頭，國家都已經喊出來了西部大開發的口號了，中央在1月1號已經成立了西部大開發的領導小組了。在這個時候，違反國家大方向，西南甚至整個西部地區最大的電子企業要跑路到東部？這不是打國家的臉麼？還想不想混了？
就在賈鴻漸剛否掉了倪潤豐的這麼一個想法之後，那老倪又忍不住抱怨道：「綿洋政府好歸好，可是太想親媽了，而且還是那種把兒子寶貝的一塌糊塗的親媽，真是改管的他們管了，不該管的他們也管！哎呀！真是彆扭的……賈總你可以想像麼，地方政府沒事兒就插手我們企業，這還讓我們怎麼自主經營？以前也就算了，企業蒸蒸日上，我也捏著鼻子認了。可是現在再看到企業這個樣子，不斷的人才流失，劣幣驅逐良幣……說真的，我真受不了了……」
聽到了這裡，聰明的賈鴻漸突然靈光一閃，他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可能性——這倪潤豐……該不會是想mbo吧？會不會是倪潤豐想把長宏私有化……然後又知道賈鴻漸對mbo這種事兒特別反感，而且還經常寫文章到內參裡面去罵去揭露這種事兒背後的小心思，所以他怕被賈鴻漸罵……就提前送禮物過來，還倒苦水的博同情？這樣以後就可以忽悠的賈鴻漸為他搖旗吶喊？
說真的，想到了這裡賈鴻漸都意識到了自己可能把別人想的太壞了——他這麼一套想法那簡直就是把別人當成陰謀家，當成世界上最大的反派最壞的壞人來描繪的！但是呢，他也知道倪潤豐可能根本沒有這麼壞，人家可能只是過來倒苦水和問出路。可是他賈鴻漸不能把人往好禮想啊！他這人一般在國內都是展現自己好人的一面，可是不代表他傻，不是代表他單純！哪怕他單純，也不代表他意識不到別人的小伎倆！萬里還有一個一！萬一中的萬一，這倪潤豐還就是那麼想的，賈鴻漸要是還努力的把別人想好，這不是被人賣了還幫人數錢麼？
哦，他賈鴻漸對待外人的時候，那是義正言辭的說各種mbo的人都是廢物都是軟蛋，都不敢跟段詠平一樣跳出來自己幹，把別人罵的那叫一個狗血噴頭的，把人家袍子下面的「小」都給罵了出來。到了「自己人」想要mbo的時候，他就開始說各種面臨的困難，各種不mbo不行，這不是太虛偽了麼？哪怕平頭老百姓都能看出來賈鴻漸不地道，都能看出來賈鴻漸對外人一套對自己人一套，這樣一來他賈鴻漸還怎麼混？他還怎麼在市面上當好人？他不是成為了國內最知名的現行「岳不群」了麼？
甚至哪怕他賈鴻漸就是不怕當岳不群，可是咱辦事兒要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想mbo就直接說，別這麼繞圈子來博同情，否則那不是把咱當槍使了？所以到了這個時候，賈鴻漸那真是不吝於用最大的惡意來想像倪潤豐的計劃！但是呢，他腦袋裡這麼想，並不代表他就要立刻翻臉！此時的他還是面帶微笑的對著倪潤豐問道：「那你想怎麼辦？」
「鴻漸，我這邊寫了幾個股份化、公司化改革的章程，你幫忙看看？我也不是說一定要分公司的股份，我手裡已經握著股票了，在褚師建犯事兒了之後，綿洋政府也擔心給我的錢不夠，怕我臨退休了想不開做錯事兒，所以也給了我價值幾百萬上千萬的股票份額，我真不是想私有化，我是想建立現代一些的企業機制，能夠管理層說得算，不要再被各方面掣肘了！」說著，倪潤豐從包裡掏出來了一疊文件遞給了賈鴻漸。賈鴻漸拿過來一看呢，這股份明晰化的方案說實在的就是所有權和管理權分離的方案。簡而言之就跟英特爾那邊的做法差不多，董事會不能直接插手管理企業，只能間接的通過管理層來管。不過他們的這個方案裡面，那基本上就是連董事會通過管理層管理的這麼一個做法都給架空的差不多了，也就是讓管理層——也就是綿洋政府等等國有股股東別管管理層做了啥，每年就乖乖的在家裡坐著等著分紅就行！
這個方案可是夠激進的，放在國外那都是要被人懷疑是要奪走公司控制權的——人家大股東怎麼就不能通過對管理層施壓來管理企業了？是，董事會是沒有日常管理權，但是人家董事會不認同管理層的做法的時候，董事會就必須一邊兒涼快去？憑什麼？人家董事會還能任免你們管理層呢！
這麼一個方案，實在是過於激進！賈鴻漸並不看好！
而翻到了後面，這個方案裡面又有一些語言和段落，展現出來了一點賈鴻漸不願意看到的東西——「關於長宏集團屬於完全競爭市場，以及建議綿洋政府按照國家相關規定，在完全競爭市場中逐漸的讓國有股減持……」
嘶……這是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