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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因為紫園而震驚,中國因為上海而震驚,各地勢力的大佬在得到青門與袍哥唐門激戰的消息後無不拍手稱快,一個是中國地下勢力的龍頭大佬,另外兩個是傳承無數年的門閥世家,他們之間的交手不論誰勝誰負對於其他的勢力而言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故而,紫園的戰鬥牽涉了各方人馬的心。
肩膀的毒傷讓蕭長河眉頭緊鎖幾乎站立不穩,唐門毒藥暗器之威名早已經冠絕天下,他能忍了這許久的時間已經殊為不易,此刻又被唐逸的一記飛腿重重擊中,就算是鐵打的漢子也難以承受,然而看到楚小雲有些瘋魔的神情後男人突然覺得心中一痛,這些年這許許多多個日日夜夜若沒有她的陪伴自己能走到今天嗎?青門大佬也罷,五十年第一人也罷,在蕭長河的心中竟覺得是那般的可笑之極,難道自己當初決然走出又一村就是為了這些虛名?[.br/>蕭長河搖搖欲墜的身體猛然出一聲驚天吶喊,雙目圓睜,黝黑的臉龐上似乎充斥了一些悔恨之意,左手將楚小雲拉到身後,傲然面對著眼前眾人尤其是唐逸,沉聲道:「我說過,只要我還能站著就絕不允許女人出頭,絕無更改。」
唐逸冷笑一聲,道:「既然你自己找死也就怪不得我們了。」
面對重傷之下的蕭長河唐逸一反先前的保守打法,欺身而上,拳掌腿變幻不停,一時間將蕭長河完全壓在了下風,十幾招過後,蕭長河已經只有防守的餘地,可他卻兀自堅持著沒有倒下,即便身上不停的被老人的的拳腳擊中。蕭長河,他從來都是這般的頑強、頑固。
右肩的毒傷讓蕭長河再也沒有力氣揮動整個右臂,連帶著左臂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揮灑之間再也不如先前那般猛烈自如,一時間險象環生。
楚小雲冷冷的看著,不一言,眼角卻已經漸漸濕潤,若不是那個見利忘義的傢伙出賣了自己和長河,現在自己和他又豈會落到這般境界?
一個小時前的槍戰中,青門一個分堂主竟然帶著他的手下全部叛變,將青門在紫園中的人力部署全部告訴了唐門更充當起了唐門和袍哥的馬前卒,想想真是可笑,在青門也有十多年時間的兄弟竟然就這般叛變了。
「倒!」唐逸冷喝一聲,後劈腿猛然砸到蕭長河的胸膛,蕭長河受力之下連連後退,伴著猛烈的氣喘聲,勉強站定後卻覺得天旋地轉起來,唐逸當然不會放過這個絕好機會,趁著蕭長河後退之際,老人腳下再度力,兩記鞭腿狠狠的抽在蕭長河的頭部。
轟然倒地,男人如一座大山坍塌,委頓在地再也爬不起來,呼吸急促,面色蒼白之極,似乎已經到了生死的邊緣,但他卻依舊用左手撐著地面緩緩坐起。
唐逸還待補上一腳卻已經被李飛簷接住,纏鬥在一起。
癡癡傻傻的看著地上血流滿面的男人,楚小雲感到一陣陣天旋地轉,悲傷如潮水湧來,上前兩步抱緊男人,眼淚嗤嗤而下,再也不能控制心中的悲傷和絕望,即便她早已知道了今晚的結局注定是生死永別。
感受著女人溫暖的懷抱,蕭長河緩緩睜開雙眼,顫抖著手掌緩緩移向女人的眼角,輕輕擦拭,笑道:「小雲,別流淚,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記得。」女人點頭應道,話音卻已經零落不成聲。
蕭長河的目光驀然變的平靜許多,用他一生中從未有過的柔和聲音說道:「記得那一天,大別山的獅子山上正下著大雨,而當時的我卻因為那一場大雨顯得落魄狼狽之極,身上唯一的一件單褂也因為那場大雨濕的一塌糊塗了。」
楚小雲突然咯咯笑了起來,聲音婉轉動聽,表情如一個少女,應道:「是啊,那一天的你可不像是蕭長河呢,想起那一天你躲在一顆松樹下呆呆的樣子真是可笑,就連我走到你旁邊你也沒有現。」
「那個時候我唯一盼著的就是賊老天趕緊停了這場雨又怎麼會想到身後會出現一個走路連聲音也沒有的人呢?」蕭長河笑著回憶道,「記得那個時候的你穿了一身青黑色的雨衣,走到我的身後輕輕戳了我一下,道;『這場雨至少還要下半天,你這樣呆在這裡能受得了嗎?』我轉身見到你的時候大大吃了一驚,實在沒想到在這深山老林之中竟然會出現你這麼一個美麗的女子,然而讓我更加吃驚的是我竟然沒能現你是如何到我身後的。」
楚小雲輕輕一笑,道:「你當然現不了啦,那座獅子山就是我的老家,那裡的一切我都記在心裡,又加上那一場大雨和我刻意隱藏了自己的腳步聲,你又怎麼能現呢?其實當初我也是因為好奇才走到你身後的,獅子山從我記事起就沒有來過什麼陌生人,若不是因為那一天我的好奇,那天以後我也不會跟著你走出獅子山啦。」女人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浮現一抹暈紅,溫柔如詩如畫,「你那個時候可是被我嚇的不輕呢,回頭呆呆看著我,震驚道:『你什麼時候走到我身後的?』我聽你問了這麼一句頓時得意的笑了起來,心內也存了捉弄你一番的意思,於是一本正經的說道:『難道你以為仙子走路會有聲音嗎?』誰知道你聽了之後竟然哈哈大笑了起來,就連臉上的震驚之意也沒有了。」楚小雲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出現了一些不滿但更多的卻是溫柔如水的眼神。
蕭長河咧嘴一笑,卻牽動了渾身的傷勢頓時劇烈喘息起來,楚小雲連忙輕輕敲打著男人背部,片刻後方才稍稍好轉,笑道:「我怎麼能不笑呢?我雖然對易經八卦研習不多,但自幼跟著父親在耳濡目染之下也不知道聽了多少鬼神之論,但我卻從來不信,何況那個時候還是黃昏,雖然下著大雨,但你的一顰一笑卻被我看得一清二楚,我蕭長河從來福緣淺薄,更不信會有什麼仙女會走到自己的身旁。」
楚小雲輕輕一歎,道:「是啊,你確實一點兒也不信,你這個傢伙當時竟然還用一副看笑話的眼神盯著我看,我心裡頓時又氣又急,恨不得挖了你的眼珠子出來喂狼,可沒想到你看起來那般狼狽手腳卻又是那般的威猛,不論我如何進攻都被你輕易化解,更加可氣的是你就那麼呆呆的站在那裡,可臉上翩翩卻掛著一副讓我又氣又惱的神情。」
「我這一輩子從不對女人出手,雖然那個時候我還年輕,但始終沒有變過,更何況你的拳腳根本就不能傷的了我。」蕭長河微微一笑。
「是啊,我在又氣又惱之下竟然就那般跟你大戰了半個夜晚,直到我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我默默靠在松樹的樹幹上,心裡想著等我回復了力氣一定要殺了你這個挨千刀的壞蛋,長這般大以來可從來沒人用那般眼神看著我呢。你見我靠在樹幹上休息突然靠近我,用下流的表情看著我嘿嘿笑道:『仙子,不知你長的這般美麗可曾婚配否?』聽你誇我美麗我心裡開心極了,可一看到你的眼神我頓時氣極,看著你大罵出口,說了我這一輩子也不曾及得上的髒話,可你卻一點兒也不在意,竟然伸出右手輕輕捏了一下我的臉頰,道:『如果仙子被我親了一口是不是以後都會是我的呢?』」楚小雲這般說著的時候臉上潮紅更甚,嬌羞如出閣的新娘,「聽你那般說的時候我臉都嚇白啦,心裡祈禱著老天讓你千萬不要靠近我的同時從衣服中悄悄翻出一柄匕,如果你敢親我的話我就殺了你這個惡棍,可你的嘴在靠近我時卻又突然離開,我當時根本不敢看你,只聽你用爽朗的聲音笑道:『原來仙子也是會臉紅的嗎?』我這才知道你原來只是嚇嚇我,心內頓時輕鬆起來,可不知為何抬頭看著你充滿陽剛之氣的臉龐時我竟然覺得有一些失望,心裡就在想如果你真的親了我我會殺了你嗎?」
「那個時候我太年輕,否則也不會連累你今天……」蕭長河語音深沉。
楚小雲用手指輕輕蓋上男人厚重的唇,癡癡的看著男人,柔聲道:「命中注定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老天既然讓我在獅子山遇到你喜歡上你,那麼就算將來遇到再大的苦難我也不會後悔的。」楚小雲輕啟櫻唇,繼續道:「你當時可是把我嚇壞啦,雖然你最終沒有親我,可我心中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殺了你這個淫賊,可你似乎早已經看到我藏在袖子中的匕了,我的偷襲不僅沒有傷到你反而被你一個反手一下子就奪過了那柄匕,右手竟然順著我的力道在空中一個旋轉便將我緊緊的抱在懷裡啦,我當時羞憤欲死,恨不得你這個輕薄之人遭天打雷劈竟然這般待我,可你只是緊緊的抱著我並沒有後續的動作,漸漸的,我懸著的心也稍稍落了下來。記得那個時候雨已經停了,你藉著朦朧的月光將匕舉到眼前仔細觀看了起來,看見匕上刻著的字跡後,跟著念道:『暮雨瀟瀟,月華如水。』聽你緩緩念完那八個字後我可是嚇壞啦,那把匕是師傅臨行前送給我的,並且對我說第一個念了這八個字的男人就是你命中注定的夫君。那個時候被你抱在懷裡,我連眼睛都不敢睜開啦,直到你念了那八個字後我頓時想起了師傅的話,睜大眼睛藉著月華呆呆看著你,看你英挺的鼻樑,斜插入雲一般的眉角,剛毅卻有些輕薄的微笑,看著你的樣子再想到我們見面時也是暮雨瀟瀟,而此刻又是月華如水,心中頓時亂極了,難道你就是我未來的夫君嗎?」
聽著女人婉婉道來如夢囈一般的語聲,蕭長河心中大痛,道:「如果時光倒流,我一定會好好的待你,可那時我的整顆心都已經裝滿了另一個女人,再也給不了你分毫,還累得你跟我亡命天涯再也沒過上舒服安靜的日子。」
楚小雲微微一笑,止住男人,繼續回憶道:「當時我心內窘迫極了,卻無論如何也掙脫不開你那隻大手,簡直羞憤欲死,可就在那個時候你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將我放了下來,並且將匕還了給我,怔怔的看著我,面色古怪之極,然後從衣服中摸出另一柄匕朝我遞來,我當時可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啦,雖然見你模樣古怪但還是接過你的匕仔細看了起來,只見上面寫著『崑崙之巔,往事俱沉』,心內頓時驚訝極了,你的那柄匕上竟然也刻了八個字,和我匕上的字竟然還一般大小,不僅如此,就連你的匕樣式和師傅給我的也分毫不差,於是望著你問道:『你這柄匕是從哪兒來的。』誰知道你壞壞一笑,道:『這兩柄匕在三十年前便是一對,如今我們各得一把,看來我們之間的緣分實在不淺。』我當時恨不得拿針將你那張油嘴滑舌的臭嘴給縫了起來,可心中卻知道不是你的對手,一時間,無奈委屈一齊湧上心頭,竟然流了許多的淚水,你見我突然哭了竟然變的慌亂起來,不停的安慰我,說剛才的話都是玩笑,可我的淚水卻流的更加多了,你在慌亂之下突然看著月亮起了毒誓,說什麼毫無輕薄之心,可我的便宜明明已經被你佔了,你卻說什麼毫無輕薄之心,實在荒唐的很,我當時恨不得把你挫骨揚灰才能消了我的心頭之恨。」
「那時候的你太年輕,我也太年輕。」蕭長河柔聲道。
「是啊,那個時候的我們都太年輕了,若是現在的話再也做不出當初的那一番舉動了。記得那日,你完毒誓後不知怎地手中竟然出現了一隻碧玉色的洞蕭,你放在唇邊輕輕吹奏了起來,伴著如水的月華,伴著陣陣松濤,伴著迎面的威風,那一刻的你就如同一個風度翩翩的君子印在了我的腦海裡啦,我忘了流淚,忘了在片刻前還想著將你挫骨揚灰,就那般呆呆的看著你。你見我不哭了,嘴角浮現了一抹溫柔的微笑,繼續吹奏著那只洞簫,簫聲如時而如涓涓細流時而似大浪淘沙,高低起伏陰陽頓挫,說不出的變化多端說不出的詭異飄零,那真是我長那般大以來聽到的最好聽的簫聲。」
蕭長河微微一笑,顫抖著左手從腰間拔出一隻色澤依舊碧綠的洞簫,看著女人笑道:「這只洞簫是她送給我的,自從她離開我後這只洞簫便被我一直放在腰間,從未有一刻忘記過,那日也是見你哭的太凶,我實在無計可施方才想起了她每次傷心時我只要吹奏一曲洞簫她便會破涕為笑,可我沒想到那日竟然吹奏了整整一夜。」
「是啊,你就那般站在如水的月華中,雙手拿著洞簫直直的吹奏了一夜,到後來,我漸漸聽不出到底是曲子的聲音還是風聲松濤聲啦,只記得你如天神一般站在月色下雙目閃動著溫柔的神情,看起來再也不似先前那個登徒子啦。」
「若不是年輕……」蕭長河輕聲道。
楚小雲卻打斷了男人要說的話,溫柔笑道:「我知道,那夜的你只不過是深埋在你心中的另一個自己,你心中有太多的放不下的愛恨情仇,你的路太難走,可那夜的你已經讓我著迷啦,再也不能忘記。第二日的朝陽在松林中緩緩升起時,你收起洞簫放回腰間,看著我柔聲道:『我得走了,只不知者獅子山該如何走法。』聽你說要走的時候我心中竟然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失落,可聽到你竟然是因為迷路又遇上大雨方才在這松林中呆了一日後心中頓時有了一個計劃,故意指引你走了一條永遠也走不出的山路。你向我抱拳告別的時候應該不知道我的心裡正在偷偷笑著吧,走吧,你能走到哪裡呢?果然,那一日的午時我在居住的竹屋前看到了茫然中帶著疲憊神色的你,你也看到了笑意吟吟的我,但你卻沒有因為我欺騙你而憤怒,反而十分溫暖的笑了出來,那種溫暖便如積雪遇到驕陽通通融化了,我對你的所有不滿也融化在你的那一個笑容中啦,你看著我笑問道:『我們現在算是扯平了嗎?』那時的我雖然心裡早已原諒了你不再生你的氣可嘴上卻不肯繞過你,竟然看著你嘲諷道:『這般容易便算扯平了嗎?倘若我刺你一刀在將你的傷治好難道也算扯平了嗎?』我說的原不過是氣話,可誰知道你竟然敞開那件黑色褂子,露出一身精壯的肌肉,指著自己的胸膛,坦然道:『那你便刺我一刀再將我的傷治好罷了。』聽了你的話後我心裡又氣又著惱,你這個人竟然這般無恥,當著我的面就把衣服脫下來了,說的大義凜然好像真的連死也不怕了,可我卻不信你真的不怕死,於是便冷笑道:『既然如此,我便成全了你。』說著的時候我便翻出了師傅送我的那柄匕向著你的胸膛刺去,誰知道你竟然真的一點兒也不閃避,用帶著陽光的笑臉看著我,讓我覺得心裡好生毛,一時間竟然不知道到底是刺你還是不刺,可一想到倘若不刺你便以為我怕了你,於是便狠下心來再也不再猶豫,那柄刻著『暮雨瀟瀟,月華如水』的匕便在你的胸膛上留下了這一生也消不去的傷痕了。」
楚小雲溫柔的笑著,雙手輕輕撫摸著十八年前自己在男人胸口留下的傷痕。